看着女孩认真严肃的表情,江问寒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是有想过自己和初玲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最有可能的当然便是敌对,那也很好,那样他也很高兴,不过万万没想到初玲是会提出离开金垣门来帮他。
目前江问寒是回忆起了很多曾经在凌山的时候事情,还有他对少主的怨恨,不过自己同仙缕教勾结的细节并没有十分清晰的想起来,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个印象,而自身好似是在排斥想起来这部分的记忆。
所以初玲提出帮他的时候他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计划,要让他去杀了凌山少主?他是有这个印象自己要做这件事情,但本身的兴致并没有怎么高,好像让少主继续活着也不是不行,只是自己本能的想要初玲继续留在他身边,所以才会将这事情允诺下来。
可能是‘阿寒’给他留下来的感觉还存在,甚至那份亲昵的感觉都要主导他对初玲的判断了。
而此时初玲刚好瞧见个空隙,她挥手示意江问寒待在原地不要动,而自己闪身靠去了树丛前端的房屋墙根处,在确认屋内只剩一人在照看金无圆后她伸手推了推窗户,但不巧的是窗户从里面被锁住了,她只能后退几步,然后助跑一跃而起抓住了屋外的飞檐,随后翻身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屋顶。
江问寒大约在树丛里等待不过三口茶的时间,就看见朝向他的窗户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缝隙,初玲正探出头挥手示意他进去。
翻过窗户进到屋内的江问寒就看见原本在照顾金无圆的和尚靠坐在旁边,晕死了过去,屋顶上几片乌瓦被移开了一个小豁口,估计初玲就是从那里用石子将和尚击晕,然后再悄悄落进屋里打开了被反锁的窗户。
“时间不多,过一会儿有人进来检查。”初玲急急忙忙的拉着江问寒走到了金无圆的床边,明明也没过多久但她师父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脸色乌青不说,脖子上被银针堵住的穴位已经肿胀发紫了。
江问寒自然也不耽误,他示意初玲将自己手腕上的麻绳解开,初玲也就照做了,随后他先上前替金无圆把了脉,然后又翻开金无圆的眼皮查看了下:“的确再不做点什么你师父怕死再有三天就会咽气了。”
“那你快做点什么啊!”初玲急的咬牙“没有时间给你嘴碎了。”
“我知道我知道。”江问寒说着便抬手拔掉了金无圆脖子上的一枚银针,然后转而将银针封在了前端半指距处,接着他又不断的调整了其他银针的位置,并让初玲多去取了几枚来扎在了金无圆手臂和上半身的穴位中。
在替金无圆封制蛊毒的时候江问寒并没有想其他的,这点很奇怪,他只是专心的在想要怎么将金无圆毒发身亡的时间延长:“我没办法全部解掉你师父身上的毒,只能延长时间。”
开始江问寒是想也许能够配合初玲之前喂他吃过的那种药丹来解金无圆体内的毒,可金无圆此时中毒已深,是靠毅力才反噬了毒的控制性,所以想要用金垣门祖传的宝丹治疗已是无用,只能寻其他方法。
“延长……能延长多久?”初玲看着江问寒不停施针的手,虽然他才恢复记忆但现在这替金无圆治疗的手法完全像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刻在本能上一样。
“至多十天,配合汤药最长我想是十六天吧。”江问寒把最后三针施在了金无圆的心口处“我尽力了,并没有替你师父完全解毒,那现在你要如何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初玲觉得在江问寒施针完毕后金无圆的呼吸要顺畅多了,她走到床边替金无圆将被子盖好“那要如何才能完全根除蛊毒。”
“这个只能去询问仙缕教的仙主。”江问寒退后几步好让初玲能检查她的师父“我记得他们蛊毒的毒法会教与下属,但解法唯独仙主知道。”
初玲回头看了眼他:“……你方才说配合汤药能延长到十六天,那是什么药,你知道配方么?”
“首先你之前喂我吃过的那个丹药,每天让你师父服下一枚。”说话的时候江问寒开始在屋内四处寻找起来,最后他在旁边的架子上找到了纸和笔,还有半竹筒墨水“我给你写在纸上。”
初玲就在旁边看着他写了将近三十味中药材料在纸上,需要用的量都规规整整的写在后面,这让初玲记起之前她对阿寒介绍白降的时候,那时候阿寒也是忽然说出了白降的名字是一味中药,并且好像还记得住药的特性。
她感觉哪里有些奇怪,这是直觉,她看着江问寒不断在黄纸上留下的干练字迹就觉得哪里说不通:“江公子……”
“为什么你要称呼我作公子,不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阿寒么?”说到这里江问寒刚好写完最后一个材料,他将纸递给初玲“就是这个,你拿去给寺里的和尚看吧。”
“……你已经不是阿寒了。”初玲接过纸草草看几眼,可她从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也不清楚江问寒到底写了个什么药给她“我会让他们拿去研究的,你现在就和我回房间待着吧,不能让其他师兄发现你离开了。”
“这可不行。”说着江问寒就劈手把初玲手中的配方单子抢了回来,然后顺势将单子举到了烛火上“你今晚就得带我离开金山寺,不然我就把这个单子烧了,而且我断言你们是没办法再十天内找出第二个知道这种药的人。”
初玲想将配方抢回来,可当她的拳头砸向江问寒手腕时这个男人已经把纸放到了烛火上,易燃的黄纸几乎是眨眼间就全部变成了灰烬。
“唔…………”烧掉配方的江问寒捂住自己被初玲打到的地方,这一下估计整个小臂是得全淤青了“你下手也太重了。”
“你……”初玲被气的瞪眼,她伸手揪住江问寒的衣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你不会的。”江问寒还是觉得痛,可嘴上是忍不住反驳初玲“因为我帮你师父延长了十天的性命,光是这点你就不可能杀了我。”
初玲是个信守诺言并且重义的人,江问寒十分清楚这点,而且加上初玲实际上仍旧是放不下‘阿寒’……他是不会被她在现在杀掉的,他很确定这一点,所以虽然表面看来是初玲掌握了主动权,但实际上主动权仍旧是在他手中。
初玲用力的将江问寒推出去,气到一定程度反倒是平静下来了,她低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抬起头看向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金无圆轻声说:“我明白了,你把配方再写一次,然后我会同时留一张字条在师父房间内说我从此以后和金垣门不再往来并和金无圆断绝师徒关系,随后我就带你离开金山寺。”
“万一我写了你就把我杀了呢?”江问寒整理了一下被初玲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襟“好像不是没这个可能吧。”
“没这个可能,我答应你。”
江问寒看着站在床榻边根本不用正眼看他的初玲嘴角扯起一个微笑,在仅有烛光当做照明的房内,他那由烂洞和伤口承托的笑容显得极为恶心。
“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问寒:叫我阿寒嘛。
第30章 讨厌
夜色中两个模糊的人影正在山林中穿梭着, 走在前面较为矮小的人影似是急躁,步伐速度要远快于后面瘦高的人影。
“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我现在没有武功加身就只是个话多的废物而已。”江问寒也只是勉强才能跟上初玲的脚步, 现在天又黑, 他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崴了脚摔个狗吃屎“玲玲, 玲玲!等等我啊。”
“说话的声音再大一点,就有巡山的武僧寻来了。”说话的初玲还是不放慢脚步,反倒越走越快了“你……再磨蹭,我们要是被抓回去,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江问寒听着初玲的语气有些不对,他思索片刻后才开口:“你哭了?”
“……我没有。”
“别啊,提出要和金无圆断绝师徒关系,退出金垣门来协助我的是你自己吧,为什么现在自己倒是哭了啊, 弄得我好像很坏一样。”江问寒堪堪提起气追上初玲, 不过他自然还是看不到初玲被夜色所遮蔽的脸“别哭了, 我知道你在哭。”
“我没有哭。”初玲觉得很恼火,她抬手使劲擦了擦眼角和脸颊上的泪水,可是怎么擦都还是会有新的冒出来, 语调也越来越难伪装“你能不能稍微安静一阵?”
初玲方才在金无圆的房内写信的时候是没有实感,等带着江问寒偷偷翻越寺墙跑到半山腰看着面前尽是被夜幕笼罩的树林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竟然为了保住师父的性命答应帮江问寒去杀人,还为此退出了金垣门和金无圆断绝了关系。
按理说,或者按照金无圆的教导, 她是应当和同门一起去寻找□□的解法,而将江问寒这和仙缕教勾结的叛徒送去安守阁听候发落,如若最后金无圆的毒无药可解那也只是命数该尽了。
可是她现在竟然听从了心里的犹豫,她觉得江问寒的事情有蹊而师父也是必须救的,无论用任何代价也必须要救,所以这次不管如何她都没办法像以往一样狠下心,因为这是和师父有关的事情。
初玲这些矛盾江问寒其实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的,不过他并没有初玲那么多的顾忌,所以看待自己和初玲现在的处境也并没有觉得很麻烦或者很危险,他甚至觉得还挺轻松的:“你也别太难过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的师父现在生死未卜,你说让我不要难过?”这下初玲是终于放慢了脚步,她逐渐停下来站在石道下方抬头看着江问寒,他估计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又用纱布将自己右侧的烂脸包裹了起来“江公子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公子,我听着不舒服。”江问寒走几步下到了初玲身边“而且金无圆现在也不是你师父了吧,刚刚不是才写了书信断绝了师徒关系么?”
“注意言辞。”
“好吧,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江问寒忙举起手示意初玲不要再释放杀意了,他现在是真的不敢和初玲动手“顺便我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和你商量,你现在打的主意是觉得和我待在一起,再怎么都会遇上仙缕教的人是吧?而且还觉得我肯定是认识他们的仙主。”
“对。”初玲不加掩饰,直说了自己的计划“他们希望你尽快的变成尸体,而且还不惜控制我师父来让你不加怀疑的喝下摧毁智力的□□,那么就应该是说明他们不希望你再记起些什么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蛊毒的解法或者配方以及他们仙缕教心法的要害。”
“恩,我也是这样想的。”江问寒用手挠了挠脸上的纱布,这样裹着的确是不舒服,也得亏自己还是阿寒的时候能忍下来就为了听初玲的话“不过说实话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和仙缕教的人有过什么交流,具体是想不起来了,能想起来我就帮你把金无圆的毒给解了。”
初玲看了眼江问寒:“你会那么好心?”
“是啊,不过代价还是你必须和我走,因为我很喜欢你。”江问寒笑嘻嘻的凑近初玲“所以我现在也很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记得呢!”
男人的语气和神态都是认真的,那股莫名的让初玲本能后退几步远离了江问寒。
她开始越来越想念阿寒了,即便面前这个人就是阿寒:“不用很久他们肯定就会发现你离开了金山寺,随后会来追查你的下落,我现在的想法是一边朝凌山走,一边对付追来的仙缕教,最好能和白降在半路汇合,他会理解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的。”
“我怎么觉得他不会呢。”江问寒自然是不希望白降和初玲见面,不过从实际情况来考虑,那位疼爱师妹的好好师兄是个不错的战力,多个人手他也安全初玲也安全。
“在师父的事情上师兄不会感情用事的,我相信他。”初玲转头继续朝山下走去“现在为了提防仙缕教的人用病重的师父来要挟我交出你,我要去通知问云堂和安守阁的人,请他们派些可靠的人手去金山寺。”
“你确定也要通知安守阁?”
初玲沉默着朝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问了:“师兄此前也说安守阁奇怪,你未恢复记忆时也是躲着安守阁的人,难道安守阁当真是信不过了?而且我是到现在都没察觉出安守阁有何古怪。”
“只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据我知道的现在唯一算靠得住的也就金垣门和问云堂了,如果朝廷愿意整顿安守阁那还好说,不过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江湖草芥来管是吧。”现在初玲是特意放慢些脚步,江问寒是跟得上了,他就走在初玲后面半臂的地方叽叽喳喳“不过安守阁挂着朝廷的名号,仙缕教向来不愿意直面与他们冲突,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是只通知问云堂还是两个都通知。”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我出谋划策。”初玲看了眼满脸热心的江问寒“难道不该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如果你要杀凌山少主的话肯定需要更多计划才是。”
“我从来没说过我想杀他啊。”
“诶?”
“你诶什么,从开始就只是你单方面推断我想要杀他的吧。”江问寒语气中还有些抱怨“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提过。”
“你没有提过么?那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十分厌恶他……”初玲有些混乱了,她还以为江问寒肯定是恨少主恨到入骨,不然怎么会不惜背叛凌山派也要杀了作为父亲的掌门,随后又将身为兄长的少主扔去了极其险恶的冰窟?不就是为了杀他么?
“我的确是很讨厌他,不过还没讨厌到要手足相残的地步。”江问寒摇摇头“也可能是我还没有想起来那部分值得我手足相残的记忆,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没这个想法,还是先救玲玲的师父比较要紧。”
“……我不理解,为什么对你来说先救我的师父比较要紧?”初玲感觉自己几句话就被绕晕了。
“因为这样才不会让你过于讨厌我啊。”江问寒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说“我不是说了嘛,我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