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怪人
初玲心里是这样想的。
第31章 下手
“情况如何?”
“这……的确是比之前平缓了很多, 我想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一月有余也不是问题,毕竟无圆大师的根底要比寻常人浑厚。”先前为金无圆施针的老和尚正在查看金无圆的气色, 大约半柱香前前来替班的人发现了金无圆屋内被打晕的和尚, 而金无圆身上的银针明显有过大变, 屋内桌上还十分显眼的用镇纸压着一张写了字的纸。
金山寺的住持带着人匆匆赶来金无圆的房间, 先是确定了金无圆身体无大碍,再是腾出眼去看桌上的书信,一张纸上写的是各种中草药的用量和熬煮方法,这写药方的人字迹苍劲规整,而另外一张的字迹住持是熟悉的,是初玲的字迹。
不过虽然字迹认识,内容却是陌生又不可理喻。
那上面写着金无圆的情况,说是除了保持现在他身上的针法外,药方上的药也要配合使用, 出这个外还写了她出于自己的目的带走了江问寒, 关于具体是何目的并无提及只是让他们不要费心寻找, 而金无圆的解药她也会想办法,并且在信的最后写明了她要脱离金垣门,和金无圆断绝师徒关系。
‘此后, 无圆大师予我只恩情,金垣门予我只故居, 寻解以报此恩此居。’
“三师妹被那姓江的控制了。”同门的弟子们是根本不相信初玲会写出这番话,金无圆对她来说是父,比血还浓还亲的感情初玲是不可能只概括为生疏的‘恩情’这不像是她会写出来的话。
“现在整个寺内都找不到江问寒和师妹, 他肯定是带着师妹逃下山了,我们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莫急。”一直待在旁边握着药房仔细研究的住持忽然开口,阻止了几个就要夺门而出的金垣门弟子“此事有蹊跷。”
“蹊跷?”弟子心急,对住持的语气有些躁“便就是有蹊跷也等我们将师妹带回来再说。”
“不,如果江问寒真的控制了初玲,那为什么他们会来无圆大师的屋内替他改针,还留下这药方?”住持是常年同药草打交道的,他一看便知这陌生笔迹写的药方是真东西“而且如果当时只有江问寒和初玲在这间屋内……那么这个药方肯定就是江问寒写的了,他为何要费心写下这东西留在这里?” 其实有一点让住持觉得有些奇怪,他以往可从未听人说过江问寒,凌山派掌门的二公子是精通药物的,不过因为这点现在并不重要,他也就没有说出这疑虑。
“江问寒和仙缕教的贼人勾结,他做这些事情肯定是有什么阴毒的目的。”弟子中的几个明显是不打算听从住持的解释,住持也看出来自己劝不动,便叹口气点头允许他们现在下山去寻初玲。
而余下较为年长的几名弟子留在屋内看着住持,他们是经常随白降和初玲下山做事的,所以也算是清楚按照初玲的脾性来看,这事情的确有古怪:“住持您的意思是,三师妹她是自愿带着江问寒离开的?”
“初儿在信中写的恐怕多为实话,她说处于自己的目的带走了江问寒……虽然目的也并未写明,不过我想那姑娘也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了。”住持看了看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金无圆“无圆大师中了仙缕教的毒,而江问寒曾和仙缕教勾结,初儿说不定是和他商量了什么条件,以自己和金垣门断绝关系为前提,江问寒帮她寻找能够治疗无圆大师的解药。”
“的确这样是说得通,但是江问寒他不是仍旧未恢复心智么?难道之前一直是在装模作样?”留在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那‘阿寒’经常是追着初玲哭闹撒娇,那到底是何时开始是假的?这么一想便觉恶心又气愤。
“之前不知道,但写下药方的时候他肯定是清醒的。”住持将药方折好收入袖中“你们写信去通知白降,让他改为通知凌山的人江问寒逃跑了,但是不要告诉他初玲和无圆大师的事情,免得他半途跑回来。”
“……三师妹的事情真的不说么?之后大师兄发现了会气疯的。”
住持只摇摇头:“就这样做,无圆大师也会希望我没如此做的。”
……
…………
初玲是知道肯定会有些人出来想要将她抓回金山寺,不过也有人,比如住持很大可能会真正推断出她现在的处境,但现在这些暂时和她没有关系,因为老实说她其实也没有一个很好的计划。
她只是想要保住江问寒,他肯定有办法解开师父的毒,要不然仙缕教那些要来抓他的人肯定也是有解毒办法的,她现在唯一要去烦恼和解决的只是时间这个问题,金无圆的毒不能拖长,她最多只有十几天的时间去寻得解药,而怎么做才能发挥江问寒这个‘鱼饵’的最大价值?书信传播和口口相传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也无法判断真假。
“你可以试试把我挂去淮横的城门上,然后在旁边写三个大红字‘江问寒’,这样就肯定会有很多仙缕教的虫子冲来了。”
江问寒说完才发现初玲根本没有看她,可能连刚刚说的那些听都没有听:“玲玲好过分啊,现在都不听阿寒说话了,以前阿寒随便说个什么玲玲可都是心肝宝贝的哄着的。”
“……我从没把你当过心肝宝贝,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了。”此时初玲已经和江问寒离开了金山,两人趁着夜色正打算出城去最近的渡口“你如若有什么打算也说来听听,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把你挂去城墙上。”
“别,我只是开个玩笑。”和初玲逃出来的这路上江问寒实际也考虑了很多,他先是思考了很久自己记忆中还有没有□□的解法,在发现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后就开始回忆曾经和他见面的那些仙缕教弟子是在何处,但这回忆起来可不好受,他的脑袋一直处在近乎爆炸的边缘。
大多数场景都是模模糊糊并且昏暗不清的,唯独一个,一个穿着完全不似仙缕教的人,他腰间挂着一个金闪闪的小牌子,而身后跟着许多仙缕喽啰,周围有挂着冰凌树木,也有几栋残破的堆满积雪的木楼,还有呼啸的风声,是在悬崖,很高的悬崖边上。
“怎么,你有打算了?”初玲回头看向脚步忽然变慢的江问寒“快说,不要耽误时间。”
江问寒抬手捂住自己有些痛的脑袋,从刚刚开始他就没感觉舒服过但嘴角还是带着点笑意:“……有个人,我记起来了。”
“就从这个人先下手吧。”
第32章 金河
寅时, 位于金山寺山脚下的金河城已经完全被浓稠的夜色所笼罩,街上只剩挂在低矮房檐下残破摇摆的灯笼还仍旧在闪烁着并不明亮的火光, 除却几条被灯笼照得昏黄的街道, 更多的地方都浸泡在漆黑中。
和白天时的热闹截然不同, 夜晚的金河城死起沉沉。
年迈的打更人提着自己的物件在街上慢吞吞的到处走着, 打更这么多年,这位老人觉得自己是已被夜晚的孤僻和寂静磨练出了一种怪奇的听觉。
他好似听得见这夜晚的金河城内是不是有什么事在悄无声息的发生,也好似听得见不远处的渡口是否有蓬船静悄悄的行驶在漆黑的江水上,他曾好几次在夜晚碰上急匆匆行走的旅人,他们身上可能背着武器,也可能脏兮兮的衣摆上还留着未干涸的血迹。
遇上这些老人只是拿着自己的小铜锣慢悠悠藏进小巷中的阴影内,第二天他也不会对任何人谈起晚上的见闻,尽管早上可能有哪家人户内死了谁谁谁,但这和他都没关系, 他只是个打更的不想惹上任何事的老头。
今晚也一样, 老人走在街上看着每家每户或破旧或崭新的房门, 他本能的感觉到今晚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因为他总是听见有屋顶瓦片被踩动的声响,但那声响非常, 非常非常的轻微,也只有常年待在夜晚安静环境下的老人才能听见安响动。
他能听出来有三个, 也可能是五个人,在金河城的屋顶上到处埋伏着,他们并没有踩着屋顶离开的意思, 而是在金河城内搜寻,在找着什么,这五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只是静静的潜伏在屋顶上等待的着什么。
老人没有表露出任何发现的迹象,只是仍旧提着自己的铜锣,慢吞吞在街道上走着。
大概过了两炷香的时间,老人察觉到屋顶上重新响起了脚步声,他们在朝城南的方向移动,而那个方向……老人也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是一名女子在和一名男子交谈,他们的声音有些刻意的压低,但老人还是清楚的听见了。
他们是从金山寺下来的。
……
…………
江问寒是说了要先去找个人,但具体是谁他就一直卖着关子不肯说,只是轻飘飘一句‘你跟着我走就好’来打发初玲。
初玲也只是恼火了一阵,就不再和江问寒计较这个,她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做,例如通知问云堂的人上山镇守,问云堂的人一直同金垣门交好,并且本身也是押镖起家的江湖势力,所以他们在金河城内是有个镖局的。
此刻初玲就是打算先赶去问云堂位于渡口附近的镖局,而江问寒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
“但是,你去通知那群蛮镖子的时候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江问寒看着急匆匆走在他前面的初玲,女孩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着,让他很想伸手去抓一抓“然后我们弄条船去淮西。”
“去淮西做什么,你之前说要找的人在淮西?”初玲头也不回,两人此时已经趁着夜色进入了金河城。
江问寒笑了笑:“可能在淮西吧。”
“……不要用可能,也许,大概,应该,这种词语来激怒我。”初玲放慢脚步回头看了眼江问寒“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
“说什么呢,我当然有良心。”江问寒颠颠的跑上前挨着初玲的肩膀“阿寒可记得玲玲对我有多好,要不然怎么会帮玲玲去找金无圆的解药呢?”
“是因为我答应保护现在武功尽失的你,所以你才帮我找金无圆的解药。”
江问寒砸咂嘴:“你干嘛把我们的关系撇的那么清,你就不觉得我是心甘情愿帮你的么?”
“不觉得。”
“玲、玲玲好过分啊。”
初玲感觉自己听见江问寒这么说浑身都别扭:“你能不能不要用阿寒的语气说话。”
“可我就是阿寒啊。”江问寒感觉自己和初玲这个石脑袋姑娘说不清“我只是记起了些事情,你就不喜欢我了?”
“少说这些,快告诉我去淮西是找谁。”她现在没有心情和江问寒东扯西扯,只是快步继续朝镖局走去,他们必须赶快离开金河城,不然万一遇上了山上下来找人的同门呢“别和我兜圈子了,你就快点告诉我到底是去找……”
初玲话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忽然被江问寒抓住了,下意识的想甩开江问寒的手,但是他仍旧抓得牢牢的:“你做什么……?” 她烦躁的回头对上江问寒的眼睛。
江问寒皱着眉,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眼睛朝两人头顶上瞟了瞟。
“……放开我,恶不恶心。”初玲立刻就理解了江问寒的意图,但她没有作声,只是仍旧接着上面的话讲以掩盖他们发现了自己被跟踪这个事实。
“我是认真的,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江问寒便也接着初玲的话演了下去,他的手在暗处对初玲比了个五,然后指了指南面“我可是很喜欢你呢。”
“别说这个了。”初玲将江问寒打的暗号看的明白,此时她已经悄悄将袖子中的小刀滑了出来 “我现在只想知道接下来我们到底要去找谁。”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前走着,在往前移动的时候江问寒也能听见那些藏在房顶的人跟了上来,这些人好像是在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跳下来将他们杀死。
不过大概没有这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了,江问寒和初玲拐进了身侧的一个小巷,屋顶上跟踪的人立马也移动到了小巷附近的屋顶上,可当他们确认街上的两人时,却发现只有江问寒一人站在小巷里,初玲没了踪影。
跟踪者顿时反应中计了,不过这瞬间的疏忽大意已经将他们的结局定了下来,冰冷的剑气已经冲着他们的后脖子扫来。
此刻的江问寒没有任何动作,他尽职尽责的当个废物站在小巷里抱着手不动,耳边是屋顶上传来的闷响和刀剑碰撞声,初玲一向动作迅速,所以没过多久就有两个人被从屋顶上扔了下来,重重摔在江问寒面前,随后初玲就握着两把剑跟着落到了地上站定。
“仙缕教的人,其他三个是被操纵的蛊人,我砍了脑袋丢屋顶上了,这两个是负责操控的。”初玲用脚踢踢其中一个,然后抬手擦去脸上的血“他们刚刚想用之前的招数自爆,但被我先一步打晕了,你有没有办法能封住他们那个自爆的手段?”
“我想想啊。”江问寒蹲到那两人的身边,伸手捏住他们的脸看来看去“我现在内力不能轻易凝聚起来,你来,来,蹲在我这里。”
江问寒朝旁边让了让,然后初玲就蹲在了他旁边:“聚气,然后将他们的膻中,巨阙和气海封住。”
听完初玲就立刻依照江问寒的说法封住了这三个穴位:“这样就可以了?”
“差不多。”江问寒伸手试了试被初玲封住的那几个穴位“你现在去问云堂报信让他们上山守着你师父吧,我带这两个人去……呃,这附近有比较僻静的屋子么?你是这里的人,你要清楚一点。”
一听江问寒是要兵分两路的意思,初玲警惕了起来:“你要干什么,你不准离开我身边一步。”说完这句话初玲就后悔了,这意思怪到不行。
果然江问寒听她这样说也笑了起来:“我也不想离开你半步啊,但是这样分开行动要快一点,我又不会跑是不是。”
“但是很危险,这城里面说不定还有仙缕教的人潜伏着。”
“你说的也是……”江问寒沉思了一下“但我也不能去问云堂,因为他们肯定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