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世界——甲虫花花
时间:2019-03-23 09:56:24

  她又说:”来,我们可以讨论正事了。比如,什么时候出发?”
  F低哑破败的声音说:“我都查好了,后天有一架私人飞机从这里起飞,目的地是总部附近的城市,我能让我们混上去。”
  “后天什么时候?”
  “后天早上七点。”
  “如果成功了,还能回来么?”
  “这里警察在到处抓你,你还想回来?”
  想啊。
  世界垂下目光。她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一件事情,以及还有一天多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想了一遭后,她点点头:“好,后天。”
  “这两天你别呆在这屋子里了,今早警察都上门了,这里已经不靠谱了。”
  世界问:“那我能去哪里呢?”
  F说:“去我那里吧,很安全。”
  “你那里是哪里?”
  F顿了一下,破碎的声音低低响起:“一家琴行。”
  世界以为所谓的琴行,是那种占地大,顾客少,但很光洁优雅的一处所在。她逛商场时偶尔在商场一角见过,逛步行街时偶尔在一排店面里见过。愿意进琴行瞧瞧的人已经很少了,起码要开在热闹的地方,才能勉强维持经营吧。
  可F带着世界打上一辆车,一路不停地开到了郊区。
  路两旁的绿化带消失了,变成了农田杂草,店面招牌也变成了五金电料,钢材制造,再往远处开了一段,甚至出现了鱼食饲料,农药化肥。
  世界不由询问:“我们这是,已经出城了?”
  F说:“马上了。”
  “马上就出城了?”
  “......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出租车停下了。
  F掏出手机扫码支付车费,令世界很是羡慕。
  “真羡慕你能有手机,我就不被允许。”
  F边走边哼了一声:“你还赚的多呢,每次给你送钱我都嫉妒的要死。”
  提到钱世界脑子一转,又问:“车费多少,我们用不用AA?”
  F本来走得很快的步子顿了一下,回头望了她一眼:“你有毛病吧。”
  世界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
  她不是真的想AA车费,只是突然想到了之前那次,冯长河开车送她去机场,她下车后问故意问他需不需要付车费,冯长河气急败坏的表情。
  那表情好像恨不得把人揍一顿,但又生生忍回去了。
  哎,真有趣啊。
  跟不是冯长河的人,说起话来,都没什么意思。
  下车后又走出一段,F在一个破旧的大铁门前停下,上了两节楼梯,掏出钥匙开门。
  大铁门后是一排很长的厂房,厂房再远是一座座谷堆和大片田地。世界边跟着F往里走边问:“你这真的是琴行?”
  F伸手按开了灯光开关,一排排灯泡从近到远“刷刷”亮起,屋里的陈设在灯光下暴露出来,代替了回答。
  各式各样的乐器摆得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世界看着它们,不由又有了新的担忧的问题:“这么多......卖的出去么?”
  F说:“偶尔吧,主要是自己喜欢。”
  从一排排乐器中穿过,尽头角落里摆着一张行军床,床前架着一张折叠桌。
  F从墙边的纸箱子拆出两盒泡面,拿起一只暖壶摇了摇,感受到还有水,他把面碗一开,倒水泡上了。又把一个箱子踢到墙边,拆开掏出两瓶矿泉水来。
  世界坐在行军床上抱着面碗,问:“晚上就住在这里?”
  F拖长音反问:“怎么,不行?”
  世界:“就一张床?”
  F有些趣味地问:“不行么?”
  世界点点头:“行啊,但我睡觉要枕枕头。”
  F抱手站在那里,干干笑了一声,然后反手拉开了身后的一道门:“骗你的,这可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呢,你晚上住卧室里。”
  那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少女粉的壁纸,层叠白纱的窗帘,还有床的一角,铺得也是粉红色的床单。
  世界又疑惑了:“你一男的,住这么粉啊......”
  F“嘭”地把房门一关,哼道:“平时我就住这行军床,谁还睡卧室啊,瞎矫情。”
  “那卧室给谁准备的?”
  F愣了一下,然后扭头拉开另一道门:“看着,这是厕所,每天热水只够一人洗澡。反正今天我洗,明天你爱洗你洗,听到没有?”
  世界弱弱一点头。
  F把门一关,然后指指桌子,“快吃饭,吃完饭快去睡觉,大半夜的我要困死了。”
  其实世界刚才吃酸辣粉吃饱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听话地吃完了一碗泡面,喝了半瓶水,然后转开门走进卧室。
  进屋之前,世界指指琴行墙壁和屋顶上裸露的墙皮以及花里胡哨的涂鸦:“你这里装修的其实很有风格,很好看。”
  “是吧。”
  “嗯。”
  ——————
  世界躺在公主粉的卧室里,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小时候在圣地训练营的情形。梦本身并不可怕,但她太久没有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了,所以梦境刚一浮现,她就醒了。
  世界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困意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她呆呆躺了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脑袋,怅然地叹了口气。
  世界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这是真的。
  圣地哪的人都有,有白皮肤的,有黑皮肤的,有漂亮蓝眼睛的,也有眼睛不漂亮的。
  训练营里大部分都是回炉重造的杀手,圣地对自己出品的人员要求严格,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审核,那些思想上产生问题的,失手次数过多的,都会再接受系统的二次培训。
  而训练营里新人相对很少,世界这一批次只有三个人,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孩和小山。
  世界是亚洲长相,以后也会去亚洲国家工作,所以学习了汉语,日语,韩语等。小山也是亚洲长相,学习的语言相通,所以他们两个能说上话。
  那个黑皮肤小男孩和他们两个年龄相仿,刚开始想尽办法用肢体语言和他们交流。小山一直不怎么搭理他,慢慢地,世界也感觉手舞足蹈的交流方式太粗糙了,交流了一两年,她连小黑的名字都不清楚。小黑也比划得累了,所以后来他们几乎不怎么说话了。
  但小黑很聪明,体能又好,提前一年训练完成,审核通过就被送出工作了。他走之前,把自己养的一只小狼狗送给了世界。
  小黑比划了一大通,大概描述了这个狗是怎样偷偷养在身边的,世界没看懂,但看着一人一狗都黑露露的眼睛,郑重地点头:“我会好好养着它的。”
  小黑懂了,欣慰地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然后从墙角的暗洞钻了出去。
  那之后世界的朋友除了小山,还有了一只小狼狗,不过都不完美,小山性格有些古怪,小狗也不会说话。
  后来的一年里,小狗失踪了,圣地也出事了。
  警察入侵了,花海着火了,海畔的浪潮都比平常汹涌了。
  那时候,世界和小山,正在青铜的监督下进行水下训练。
  吸气憋气的功夫,世界再从水面露出头来,就看到青铜望着远方信号,脸色变了。
  青铜吩咐他们两个穿过花从,去海岸另一侧等组织救援的船,然后自己往事发中心跑去。
  小山想偷偷跟上他,世界也想,跑了半路,小山却停下了脚步。花从掩盖后低势处停着一艘陌生的船,小山指着说:“我先过去,你放火烧了这船,我们走不了,也不能让他们走。”
  世界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好主意。
  船是民用渔船的模样,但世界离近后,却看到里面座位上扔着好几件警服外套。世界摇摇头,把船点燃了。
  火势在面前一寸寸旺了起来,世界仰头望着,身体被烤得灼热,眼里映满了火光。突然听到侧面传来脚步声,世界一闪身钻进花从里,扒开一丛花枝,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她方才站的地方,望着火船发呆。
  世界悄悄地笑了一声。
  她在花丛里轻轻移动脚步,想看清那个人的正脸。那人耳朵却灵得很,闻声一下子转过头来,还搜寻着追了两步,吓得世界站在原地屏息不敢动了。
  后来那个人不找她了,而是在沙滩上躺下了,脸朝天,脑着地,像根傻乎乎的木桩。
  世界慢慢走出花从,朝他靠近了几步,他都没反应了。
  世界握了握手里的针剂,她训练了好几年,还没在真人身上实践过呢。可眼前这个人太傻了,一动不动,和训练用的仿真人物也没什么差别,世界想了想,又松开了手。
  七年后隔着一条马路,世界一眼就认出了他,凭借的也是他身上没变的那种固执的傻劲儿。
  但他已经不做警察了,而是卖起了麻辣烫,世界还挺替他开心的,她觉得后者是一个更有趣的好工作。
  她了解到了更多的事情,比如他的名字是冯长河,他做的麻辣烫很好吃,他做的其他食物也很好吃。还有,他其实一点也不傻,那种执拗的坚持,很难得,也很动人。
  世界顺着小路绕回青铜所说的海岸,没一会儿就等来了救援的船。但是小山还没有来。
  世界先被接走了。
  女杀手还是比较稀缺的,几个月后她被圣地卖给了日本的一个组织,卖了个好价钱。
  七年后,她行动时出了一点意外,需要换一个国家,于是她又被交易给了圣地,价格稍微低了些。
  这一来一回,圣地还是做了一手好生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下章安排见一面哦,说点啥做点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不关我的事。
 
 
第34章 三十四
  第二天清早, 世界开门走出卧室, 一偏头,看到行军床上空荡荡的。
  世界上前翻起枕头,果然在枕下看到了一把锃亮的小枪,她耸耸肩,拿起来装进包里。
  然后她在一排排乐器间穿梭, 目光搜寻,最后找到了F的人影。他蹲在一台架子鼓面前,用软布细细擦拭鼓架。
  世界在一旁站定看他。
  被看了一会儿后,F终于不擦了, 抽手不自然地扶了一下面具。
  “看什么看?想吃早饭自己去泡盒面去, 热水烧好了在暖壶里。”
  他又带上了那副机械音的变声器, 无论说什么话,都听不出情绪, 反而透出一股挺拽的腔调。
  世界看着这套架子鼓,主体是深深的墨蓝色, 碎音镲光亮的像面镜子,清晰的照出她的影子。于是世界顺便照着整理了一下头发:“这个鼓都这么亮了,还擦啊。”
  F看也不看她, 哼了一声:“擦过了才亮的。”他伸手大咧咧往后一挥, “后面那片乐器都是擦过的,前边那些还没擦呢,都是灰。”
  世界前后转头看看,看不出有什么差别。但各人有各人的奇怪习惯, 世界不打算评价,打了个呵欠,说:“我不吃早饭了,我要出门。”
  F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世界继续借着碎音镲照镜子,左右看看,觉得自己脸色尚可,世界满意的点头,然后掏出一只口红点涂到嘴巴上,用手指抹抹匀。
  F侧头看了她一眼,抹布一扔站起来:“有个东西你帮我带一下。”
  世界对镜整理衣领的时候,F快速取了一个纸包过来。
  世界伸手接过来,捏了捏,一叠纸,看大小,又像是一叠钱。
  “这是?”
  F说:“帮我带给冯长河。”
  世界愣了一下。
  F说:“怎么,你不是要去找他?之前不小心弄坏了他的东西,我后来才知道。这是赔给他的。”
  世界疑惑地偏头思考一下,但没问什么,很快把钱往包里一装:“好,帮你带给他。那我走了哦。”
  世界最后照了一眼镜子,然后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F在后面轻飘飘对她说:“枪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世界简单地说了声“知道了”,打开大铁门走了出去。
  F站了一会儿,伸手正了一下面具,蹲下开始擦大提琴。
  ——————
  世界悄悄回到人济华府26号搬上那一大盆狼尾蕨,然后来到冯长河家住的小区。
  小区里没什么变化,地面还是坑洼不平,道路还是又旧又窄,只是两旁老树开始泛黄,路侧积了一层落叶。天气开始冷了,以前树底下支桌打牌下棋的老大爷们,也都不出来了。
  世界走到熟悉地单元楼下,抬头向上望。
  这一溜窗户,其他楼层都安了防盗网,有锈银色的,有旧黑色的,层叠繁琐,只有四楼就简单一个泛黄的窗框。
  窗户本身不大,又从中间一分为二,小小两块玻璃,莫名透出些温馨。这是厨房的窗户。冯长河在案前切菜的时候,他的身影贴在窗边,就能从外面看到了吧。可现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世界收回目光,抱着大花盆上楼。
  快到二楼时,正好看到一个老奶奶拎着两个大袋子下楼。世界把花盆往地上一放,热情地上前抢过她手里的袋子:“来来来,我帮您拎。”
  老奶奶吓了一跳,忙道:“不用不用,轻得很。”
  世界已经拎着袋子走到前边去了,边下楼边问:“您有车子么?袋子给您放哪里?”
  老奶奶“哎呦”一声,忙小碎步往楼下走:“姑娘谢谢你啊,不过这两袋都是垃圾,我是要扔垃圾的。”
  世界闻言点头,走出单元门几步,把两袋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转身拍拍手,老奶奶刚走下楼来,笑着道:“谢谢你啦,姑娘真是心好。”
  又问:“姑娘你住几楼的啊?我住三楼,没怎么见过你......”
  世界没回答,面无表情地走进楼道,单元门在老奶奶面前“砰”一声关上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