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世界——甲虫花花
时间:2019-03-23 09:56:24

  冯长河没回家,回了宿舍。
  宿舍是长方形的,一套桌椅,一个衣柜,一张单人床。床上床单平整,被子叠地方正。
  现在条件好了,人也娇气了,很多人住宿舍都会自带棉被。而他的这条被子是原本就塞在宿舍衣柜里的,质量不太好,偏硬,估计之前少有人用过。冯长河一遇上这样的被子,就会不自觉的把它叠成豆腐块。
  冯长河站在门口环顾宿舍,明明已经住了几天了,却陌生的像是第一次见一样。他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昨晚开始,一根烟也没抽过。
  冯长河坐在床上,伸手把背包拿过来,里面有两条内裤,一套衣服,一件外套。够了。他把背包放回桌子上,掏出手机来。
  他往下翻着通讯录,到了s打头的位置,下滑一点,就看到了“世界家里座机”几个字。
  号码向左一划,露出红色的删除按键,手指悬在按键上方,他想了想,收回了手指,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冯长河把手机搁在背包旁,抖开被子,在床上躺下了。他没脱鞋子,静静躺了一会儿,然后用被子蒙住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一起出外景喽~
 
 
第36章 三十六
  高山入云, 茂盛森绿, 其间细密夹杂着的木质民房,像是藏在绿色山脉里的泥点。
  掠过山顶,绕过半腰,最后山脚的形状徒然巨大起来。
  飞机贴着山形降到地面。
  下了飞机,扑面而来一股热浪。
  世界看到土路边缘长了几丛杂草, 叶子巨大,煽动着热带的潮湿气息。用脚碰了一下,硬挺的像是塑料。她意识到这里的气候环境,人文语言都是及其陌生的, 很新鲜。
  一辆面包车在观察亭旁候着, F和世界跟着乘坐这架飞机的主人一起上车。面包车驶离小机场, 沿着山路绕了半圈,最后进入一片繁华的村镇里。
  在这里二人下了车来, F好声言谢,给了车主一大笔费用。
  世界站在路中间, 看着阳光炙热耀眼,道路没有封沥青,沙土石子被照得发烫, 有车驶过尘土飞杨。两旁房屋都是竹木搭的, 门帘窗帘扯着花哨鲜艳的布,屋前一排都在摆摊做生意,大部分卖的是食物和水果。
  一些棕色皮肤的小孩子光着上半身在路边嬉笑奔跑,几个穿着粗布短裤的应该是男孩, 但有一个似乎是女孩,因为她下半身穿着一条碎花裙子。
  世界看着她没发育完全但光溜溜的上半身,摇摇头,想这真是个民风开放的地方。
  F去旁边一家问了问路,然后走了回来:“喂,发呆好歹去路边上,站路中间干嘛呢?”
  世界忧愁地眯起眼睛看太阳,说:“我忘带防晒霜了,这里好晒。”
  F说:“那快走着,先去住的地方。”
  找好的住所就在这个村镇里,一栋二层的小竹楼,附带一间院子。世界以为整栋房屋都是他们的,进去后发现这其实是间民宿,已经住进不少客人了。
  一楼没有住房,用木栏隔出几间浴室,花粗布只遮到脖颈位置,路过时一个男人正举着木瓢往脑袋上浇水。世界好奇地看他,他也透过洗头膏沫子看到了世界,然后他默默背转过脸去。
  楼梯又窄又陡,木板与木板间还有挺大的缝隙。小心翼翼爬上二楼,沿着走廊走到转角,F把一把钥匙扔给世界。
  “喏,你住这儿。”
  门上没标号码,只是画了一个圆溜溜带小叶的水果。世界看看自己手里的钥匙,也刻了个一模一样的小水果。
  不由问:“这是,苹果?桃子?”
  F站到了转角另一侧的门口,告诉说:“你门上的那是山竹。”
  世界恍然,又问:“那你门上是什么水果?”
  F没回答,哼了一声扭开门锁:“困死老子了,进去睡觉了,晚饭找我。”他进屋把门闭上了。
  世界凑到他门口瞅了一眼,门上赫然画着一只大榴莲。
  圆滚,多刺,还裂开了道缝,画得很生动啊。世界乐了两声,进了自己房间。
  木板木桌,竹椅竹床,很有风格的质感。推开小木窗,细窄的土路上推着食物摊的平板车和汽车交错在一起,都在慢慢地挪。一阵热风袭来,楼下院子里的大叶子高树轻轻拂动,远处的一片阔叶树丛也在拂动。
  风吹得很舒服,世界留着窗户,把自己扔到了身后的床上。
  床是一片片竹板搭起来的,上面铺了厚厚的棕垫,还算软乎。世界脸一歪枕上枕头,闭上了眼睛。
  她睡的时候是下午。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世界闻到了烙饼的焦香味,肚子一叫,一下子就醒了。她下床出门,在楼间那食物的香气越来越浓,可一直走到院子门口,也没寻见谁在做饭。
  但看到了个卖水果的摊子。
  芒果菠萝番石榴,西梅鳄梨红毛丹。五颜六色的水果在平板车上一堆一堆摆得整齐,微微淋了水,夕阳一照,散发着甜滋滋的气息,水灵灵的光泽。
  水果摊旁边坐着的老汉就显得没那么水灵了,被晒了一天的脸旁黑里透红,靠着车子懒洋洋地扣脚泥。
  他身旁拴着两条狗,一黑一黄,也懒洋洋地窝着。
  世界指着水果摊上的一片紫,用当地语言道:“给我来点山竹。”
  两条狗闻声抬起脑袋来,老汉依旧扣着自己的脚:“要多少自己装。”
  世界:“哦好,那给我来个袋子吧。”
  老汉抬起眼皮:“袋子?”
  “对啊,不然我用什么装。”
  老汉用方才的手扣扣脸:“你住的院里有筐,去拿个筐来装。”
  世界了然地点头,回到院子里,果然看到门边摞着许多筐,世界从底下拿了个大的出来,装了满满一筐山竹。
  然后她问:“多少钱?”
  老汉:“一千。”
  世界掏出人民币递给他。老汉瞅了一眼,没接,用汉语说:“这个要五十就行。”
  世界很惊异:“你会说汉语?”
  老汉依旧木讷着一张脸:“你不也会说我们国的语言么。”
  世界一想,也对。付了钱抱着一筐山竹往院子里走,老汉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来这里办事的话吧,你的衣服太显眼了。我有当地姑娘的衣服,要不要?”
  世界脚步一停,又转了回来:“好啊,都有什么样的?”
  老汉从车底下抽出几身衣裙来:“你挑挑。”
  衣服大都配色花俏,世界挑出一身稍微顺眼一些的,鹅黄色为主的。
  老汉眼皮又一抬:“不挑两身换着穿?”
  世界思考一下,又挑了身宝蓝色的。
  老汉把其他衣服一收,总算露出点笑脸来:“再给五十。”
  世界抱着一大筐山竹回到屋里,然后换上刚买的衣服,换了一半,门就被敲响了。F的机械音传来:“吃晚饭了。”
  世界把衣服从头上拽下来:“好,马上。”
  F在门外说:“就在楼下院子,我先下去了。”
  世界换好鹅黄色的小背心,长裹裙,整理妥当,发现手里还多了一块带刺绣的纱幔。世界比比划划,不知这个是要裹在头上,还是披在肩上,或者系在腰间?
  她摇摇头,干脆当成围巾往脖间一绕,快速锁门下楼。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空气潮热,仿佛升起了一层淡淡的雾。下楼时看到远处一片低矮的竹楼都隐进雾里,看起来更不真切了,像是个异域风情的梦。
  走进院子,她发现原来不是起雾了,而是升起了炊烟。院中架起一座烤架和一口大锅,棕色皮肤的店老板头裹花巾,翻动着烤架上肉类蔬菜,一旁锅里咕嘟咕嘟泛着米香。
  一共三张木桌,世界朝F所坐的位置走去。
  小楼一圈挂了灯泡,但光线很弱,走近了她才注意到F换下了那副小丑面具,转而带上了一副类似土著酋长的面具,红铜面庞,铜铃大眼,头还插着红蓝的羽毛。
  F冲她一扬下巴:“呦,还入乡随俗打扮起来了?”
  世界也冲他一示意:“你不也是?”
  F笑了一声,摸着面具点点头,然后凑近小声说:“这是自助,按人头收费的。一会儿肉烤好了,多拿多吃,先吃肉,后吃菜,最后填缝再喝粥,听到没有?”
  世界一脸若有所思:“看来你们搞后勤的,真的是工资不高啊。”
  F哼了声,又坐正了:“那明天你请我吃饭。”
  烧烤还在翻动,F专心致志地盯着,他连座位挑的都是离烤架最近的位置。
  世界拍拍他面前的桌子,问:“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关遥控装置?”
  F说:“别急啊,我都查好了,总部基地在这个镇边的山里,上山的各个关卡都有人暗中看守,随随便便是上不去的。但是山中另有佛庙,有专门的挑山工每五天往山里运一次食品用物。”
  “我们跟挑山工一起进山?”
  “对。但他们昨天刚刚运送过,所以得等,四天后我们再跟着一起混进山里,然后......哎?肉好了!”F把桌子上的木盘递给世界一个,扶桌跳起:“快,一起去拿。”
  两大盘烤肉“邦唧”摔在桌上,F递给世界一副筷子:“快吃,趁热吃。”
  世界吃了口牛肉,好奇地偷偷看他。F面具不摘,夹起一大筷子从嘴巴处的空洞送了进去,然后在面具后大口嚼了起来。
  世界对他投去佩服的眼光。
  烤得有鸡肉,有牛肉,还有干鱼,提前腌好用大芭蕉叶子包起来。调味没有孜然辣椒面,而是裹了一层咖喱样的粘稠汁料,入口有些奇怪,但吃上几口就能慢慢品出香味来了。
  F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两大盘肉吃完,别说烤蔬菜了,连粥都喝不下了,他沮丧地和世界一人抱着个大椰子用吸管慢慢吸。
  烧烤的烟雾散去,小院里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世界看着安静质朴的环境,叼着吸管说:“这里不像传说中那样危险啊。都说巴得买地区是出了名的乱,我以为会满街都是枪炮,到处都是战火呢。”
  F问:“我们是干嘛的?”
  “杀手?”
  “对啊,我们在这里就像个普通游客一样,谁知道周围这些人都有什么能耐。每个人都心怀鬼胎,身份未知,大家反而相互制衡,相安无事。”
  世界点头:“嗯,哲学。”
  F“切”了一声,最后吃了口鱼,然后扔了筷子起身。
  他站起来后,随手把一个小金属条塞给世界。
  世界拿起来转动着看看,一端有接口,似乎要插在某个装置里使用。她疑惑地仰起脸:“这是?”
  F说:“里面存了激活码。不然你以为遥控装置想关随随便便就能关么?不光遥控装置,总部的人员资料等都需要这个激活码。”
  世界皱眉:“这个,不是几个头目才有么?你怎么拿到的?”
  F悠悠往楼梯走去:“你以为我是干嘛的啊。给你保存着吧,不然总感觉你不信任我,人啊,相互信任才是配合默契的前提。”
  他又回头期待地问:“怎样,这句话哲学不?”
  “还行吧。”世界随口一答,把存了激活码的金属条仔细装好了。
  世界回到房间里,把大筐搬在身边,坐在窗边剥山竹吃。
  先抠掉绿色的小叶片扔到窗外,山竹一捏露出白嫩的软肉来,她一口吃掉果肉,然后再把两半山竹壳往窗外一扔。
  楼下一棵大树是热带树种,锯齿状的叶片巨大,果壳砸上去,顺着叶片滑落到地,像是做了滑梯。有时候手头准了,那果皮就稳稳地停留在叶片上了。
  世界一块一块扔着果皮,当作了投篮游戏,后来那一整片大叶上积满了山竹壳。世界也吃撑了,捏开最后一个山竹的时候,她目光一晃,定在某处。然后她眯起眼睛,慢慢站了起来。
  跨过小院,穿过小路,街道远处有一栋水泥房子,房前点的灯也亮,在一排竹木建筑中分外显眼。水泥房子也是两层的,围了一圈院子,院里三个人影站着讲话。
  其中一个人,肩膀侧靠着树干,略弓着背,姿势上看应该是在抽烟。
  他手指攥起来,凑到嘴边又很快离开,仿佛烫嘴。手垂下后,又僵着脖子停顿好一会儿,仿佛上头。
  水泥房的院里灯光很亮,而她的屋子里没有开灯。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空中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此刻天气沉静,一丝风也没有,树影安安稳稳,晃也不晃,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咖喱味。
  世界扶着窗框,手里握着一颗山竹,紫色的汁水渗到她的指甲里。她静静地望着他动作。
  耳边仿佛传来嗤地一笑。
  “还有喜欢闻二手烟的。”
  熟悉的声音又说。
  “喜欢的话,下次我之前抽一根。”那声音压抑着,所以有点哑。
  世界皱皱鼻子,安静的夜空下,热的令人发汗的气候里,她突然觉得冷,突然孤单的不能自已。
  她去过很多陌生的国家,一直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自娱自乐,开心极了。可是在这片陌生的天空下,一阵突然的孤独迎面扑来把她包围了。
  似乎谈完话了,远处的人影伸脚地上在碾了碾,然后走进了水泥房子里。他的背影宽厚,步子迈得大极了。
  远处空荡荡的了,只剩下了天空中的月亮。
  世界不舍得望着那处,轻轻呜咽一声。然后她愤怒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山竹壳,苦得直吐舌头,又呸呸呸地吐出来。
  没有吃过甜的,又有谁能知道苦呢?
  其实从来没有怕过苦,只是对甜的想念太难受了。
  世界把手里的山竹往窗外一丢,转身出屋。
  她来到转角隔壁敲门。
  F声音很快传出:“干嘛?没穿衣服。”
  世界隔着门问:“明天早上有事情么?
  “没事儿啊,你有事么?”
  世界说:“那我要睡懒觉,你不要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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