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莨举着剑,剑锋从他衣襟缓缓滑下,直到他胯。下之处,侠士顿时倒吸一口气,声音打着抖:“你……你要做甚!”
步莨挑着剑,笑道:“我这个寨主呢,有个喜好。就爱听话乖巧的男子,若是不乖,出言不逊呢,就得留下点玩意让我高兴高兴,你想留点什么给我?”
寨中众人一听,拍腿的拍腿,捶桌子的捶桌子,笑得前俯后仰。
那四人面色是白得赛面粉,沉得如草灰,战战兢兢。就连那颇有勇气的侠士也被扼住了命脉,瞅着胯。下那剑,额头冷汗直冒。
却有一人低头攒悦地给自己续斟一杯酒。步莨目光微侧,许早便注意到他,没想说出威胁的话来,他依旧神色自若,从容不迫的模样足像个熟客。
步莨把剑递回给穆向南,视线定在那白衣青年身上。细看之下,白衣如羽翩然胜雪,簪绾墨发垂披如绸。
忽而他抬头望来,唇角微扬,朝她温和浅笑,再缓缓举杯饮酒。
步莨霎时愣住,她曾几次梦到过一位白衣男子,却看不清容貌,此刻莫名有种同梦中身影重合完整的错觉。
好似那人走出了梦境,来到她身前。
步莨这才端详他五官,长眉如黛岫出云,双眸似清月覆水,鼻挺如峰,樱釉点唇。
俨然如穆向南所言,容貌极佳!
步莨走在他面前,低身伸手,轻握他下巴抬起他头。近睇下,仿若明亮烛光敛入他眼中,熠熠生辉,这是双漂亮的眸子。
愿 卿
“你不怕我?”步莨开了口。
帝君探睇她面具下的丽眸,眉眼淡笑:“姑娘钟灵毓秀、俏丽可人,又何可怕?”
旁边四人一听此话,均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人也太……胡言乱语了,醉了不成?
步莨动作一顿,从来没有哪个人当着她的面如此直言不避地夸赞她。
“你怎知我容貌?难不成你眼睛还能透过面具?”
帝君道:“姑娘音色犹如风铃,清脆悦耳,听闻姑娘每年施善行德,又力撑偌大山寨,于我心间,斐然佳人。”
此话一出,那四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暗暗叫好,为他竖起大拇指,这般看来,此人委实能将他们解救于水火之中。
寨中之人却是乐不可支,直夸这人眼光好啊!嘴也甜。
李惠捋着胡子,醉红的脸上春光满面:嗯!此人甚优!是个俊夫婿!
步莨怔然看着他,这种话若从纨绔子弟口中说出,定会让人听着几分轻浮,有些戏弄。可他眼中清澈濯亮,竟让她恍觉,他是认真谨慎道出这番话来。
步莨蓦觉面上微热,好在面具遮住了羞意。松开他下巴,呵呵两声,讥讽一句:“花言巧语!”
就在大家以为她对这人不满意时,步莨转身对穆向南吩咐:“白衣的男子留下,其他四人备点小礼送回去吧。”
大堂内外顿时沸腾,欢呼雀跃。
一片片庆贺声中,那四人在离开之前,俱对被选中的帝君拱手行礼,表达感激之情!
清方堂笙歌鼎沸、鼓乐声声。
穿上婚服的两人拜了天地,李惠急急高喊:“送入洞房!”这才是重点,拜堂就是个形式。
几人一拥而上,新娘子本该由李舒平这位哥哥将她背上山上石屋,新郎则由众人抬轿上去。
帝君弯腰,直接将步莨抱起来。步莨惊得搂住他脖子,他顺势搂紧她颠了颠,笑道:“夫人这么轻,由我抱着回家就是。”
转头看向大家,颔首礼道:“就不麻烦大家了,我同夫人先回屋,诸位继续畅饮。”
说罢,在众人惊讶呆愣的目光中,帝君抱着步莨走出宴会堂,朝山上走去,步履稳健自若。
“这郎君好有气魄啊!”有女子赞道。
李惠一巴掌拍在李舒平肩膀:“你小子做了件大好事!看人的眼光挺精准。”
李舒平抿唇一笑,不动声色揉了揉腰部。那名男子功力真是高深莫测,初次见面只是过了小招,腰部酸痛仍未好。
***
屋内,已褪去婚服的两人坐在床沿,帝君坐在床头,步莨坐在床尾。
鸦雀无声……
步莨捏着衣裳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个状况,这同意成婚是一回事,可把人带回了屋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真要一起睡?
她忽想起灵虹前日给的一本书,说是婚前读本,利于婚后夫妻和谐,让她在屋子里认真细致地研究。她当时出于好奇,翻了几页,却吓得直接把书扔到了床底。
步莨脑中突然就闪现那一张张画面,脸不由烧红,忐忑地想:洞房就要这样那样?
“夫人要戴着面具睡吗?”
一旁的问话霎时打断她的思绪。步莨微微侧转头,就见他正看着自己,依旧自然而然的浅笑。
从刚开始接触到现在,他表现得就像同她认识许久一般,语气神态全然是熟络的感觉,没有一丝拘谨和陌生。
他性情本就不认生?即便成亲如此大事,也随意得像家常便饭?还是他根本不在意?毕竟他是个隐士。
一揣测他对这场婚事许是抱着无所谓的随意心态,步莨莫名有些不痛快,有什么堵在心口,憋得慌。
忽然床微微一动,步莨下意识朝他看去。见他走至自己面前,弯膝蹲在她面前,长臂一探,轻松摘下她面具。
步莨未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愣在当下。
帝君仰头看着她桃红般的脸,害羞了吗?他帮她将乱在肩头的长发捋顺,说道:“夫人如我所想般貌美姿丽,不该遮掩。”
步莨本就因为脑子里甩不掉的读本图片而羞红了脸,这会儿心脏更是被他温柔的话语和手指的动作撩得怦怦乱跳。
帝君握住她搭在腿上的手,说道:“夫人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开口问就是,别藏在心里。既然你我已是夫妻,就当坦诚相待。”
他手掌温热适当,大小刚好裹满她的手。步莨却忙抽离出来,如此亲密,她心口咚咚快受不住!
步莨暗暗敛了敛呼吸,估作冷淡,倾身勾住他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他缓声道:“曦华,天光晨曦、一现昙华。”
天光晨曦,一现昙华。本是唤醒清晨的朝阳晨光,却要形容一瞬消失,听着怎有些寂寥哀凉。
曦—华,她心底默念两次。倏然冷声问:“整晚瞧着你是浑不在意、无动于衷的样子,真的晓得抓你来是做什么吗?”
怎会无动于衷?心里早已欢腾似群鱼跃湖,飞溅朵朵浪花。强行让自己不要表现得过于狂喜。
帝君笑道:“都已经成亲了,如何不晓得来做什么?”
说罢他起身,走到衣架旁宽衣解带。步莨愣然看着他只着内裳朝自己走来,牵着她手将她拉起来。
“今日月正圆,春宵好时莫等闲。”
说着,帝君帮她褪下外裳,步莨惊回神,掐住他手腕:“做…做什么!”
“夫妻洞房花烛夜还能做什么?”帝君伸手探在她脑后,扯开金簪,乌发披散如瀑。他将她肩膀长发捋至耳后:“成亲生娃不是吗?不洞房可生不了娃,夫人不会不知吧?”
一本正经的话听在她耳中却变得几分害臊,步莨委实无法反驳,这掳男人来不就是为了成亲生娃吗,他诚然没说错。
步莨退了两步,两腿抵在床沿,又绕了个大弯快步走到衣架旁。
提高音调,强撑脸面道:“既然把你抓来,我怎会不知如何生娃!只是今日有些醉有些乏,这生娃的事又不是急迫之事,缓些时日有何不可!”
她迅速利落脱了衣裳,又绕个大弯避开他,回到床上,直接跳上床,被子一裹,缩在里边。
帝君哭笑不得看着她仅仅露出的黑黑后脑勺,无论哪个时候,同她圆房都不太顺利啊。他就这么无法激发她些微欲望吗?
帝君摇头自嘲笑着,熄灭烛光,拉下床幔,掀被躺下。
将步莨拥在怀里时,察觉她抖了下,他直接断了她挣扎的念头:“同房不肯,夫妻睡觉还得疏远得像陌生人吗?”
既然把人抓来,还是得对人负责的。这般想,步莨逐渐松了身子,闭眼睡去。
安静无声中,越发能感受到肌肤相贴,薄薄的内裳根本隔离不了热度的穿透。
许久,步莨是越睡越热,睡意全无。也不知是他的胸膛温度太高把她后背给熨热了,还是自己身子本就热。
“夫人好似出汗了?要不把衣裳脱了?”帝君诚意劝道。
“不用!”她赶忙拒绝:“我喝了酒就出汗,睡着就好了!”说完两手拽着衣襟,生怕他直接给扯了。
“既然我出汗,你就远离些,免得惹你一身汗。”就在步莨觉得找到了好借口时,身子却被他搂得更紧了。小小身板全然贴在他身前,像老鹰护小鸡似的。
“出汗易着凉,为夫会暖好夫人的,莫担忧,安心睡吧。”
我就是不想你暖啊!步莨两眼泛黑,真想直接热晕了去。
长久的静默,步莨酒意上来了些,正昏昏欲睡时,听得淡淡话语飘来:“夫人唤我一声名字可好?我想听。”
名字?步莨微微掀眼皮,回想他的名字。
就在帝君以为她睡着了,有些低落时。步莨口中嗫嚅了会儿,启唇唤道:“曦…华…”
帝君倏然睁眼,轻轻两字如洒在他心头的冬阳春暖,瞬间熨得温热。这一刻,他等了许久,太久,终于从她口中听到。
“不过……”步莨闭上眼,迷着脑子含糊着:“应该叫天光晨曦、寒木春华。”
帝君黑眸瞬亮,隐隐流光。他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吻:“谢谢阿莨,睡吧。”
阿莨……他这般唤她,温柔的音色绕在耳畔,像玉壶山上润软的紫玉。
好听极了。
***
新婚第三日,步莨就带着夫君熟悉雁清寨中各项事务,作为寨主夫君,也不能吃白食,需得选个差事。
到训练场时,大家蜂拥围堵,起哄道:“寨主新婚就该同夫君恩爱些时日,怎能如此严苛。”
还有人说着暧昧羞话:“只要郎君每日服侍好寨主,咱们养着他也是可以的!”
被步莨一一瞪眼骂回去。旁边的帝君却顺着话就道:“我既能服侍好夫人,也能做好事务,两边心力皆足,不碍事的。”
直把大伙儿逗得乐呵呵,哈哈大笑。
步莨面皮薄,可受不住这含沙射影的腔调,拽着他直奔采玉场。
“算了,我看你还是采玉或者学做玉器吧!”步莨边走边说道。
跟那群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寨兵们待着,指不定没多久他得被带歪成什么样。
帝君瞧着她耳根泛红却鼓着脸气呼呼模样,抿着笑:“一切听夫人安排。”
步莨紧握他手腕,快步走在前头。她握不满,他其实轻松就能挣开,却任由她牵着。默默走了一段,她突然没回头地说道:“阿莨……”
帝君愣了一瞬,忽明白她的意思,眼底尽是宠溺:“好,阿莨。”
细看之下,她侧脸的嘴角似勾起些微弧度。帝君反手将她五指拢在手心,喜见她越发红透的脸颊。
***
最终帝君同步莨说自己原本就喜爱制作些东西,便选了雕琢玉器的工作。
不过他曾经制作的都是些仙器和法器,雕琢玉器于他而言确是简单。
但他有个要求,他制作物件不喜被打扰,希望在山上石屋开间屋子供他雕琢玉器使用。他定期到工坊挑选打磨好的玉石。
步莨倒不反对,同曲师傅商议过后,说道:“你这几日在工坊做一件玉器,若得到曲师傅认可,日后直接在家里做就是。”
***
是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步莨下了床,穿上外裳离开屋子。
她只说这几日做好就是,哪知他在工坊待到深夜也不回,大家早就歇息了。
可当步莨走到石梯正要下去时,却见一道白色身影在下方隐隐约约,缓步上来。
步莨眯着眼,可月光照不到那儿,瞧不清,她试探唤道:“曦华?”
那身影停顿了稍刻,随即加快步伐拾阶而上。
直到他显露在月色下,步履轻盈,身姿挺拔,融融月光在他雪白长裳倾洒出淡淡水色,又像薄薄雾绕,几分缥渺似仙的姿态。
步莨目不转睛看着他,他还真像个画中仙,隐世不出,却被她抓下尘世。
他走至她身前,站在石梯下,步莨依旧端看他,问道:“怎么这么晚?”
“多做了几样东西,便耽搁了。”帝君将外裳脱下,披在她身上,帮她拢了拢衣襟:“阿莨一直在等我吗?”
步莨别开视线:“没有……只是刚刚醒来睡不着,见你未归,顺便出来看看。”
他身上有股别样气息,像是淅沥春雨后山林的清新,又像是一夜冬雪后的沁凉。被他衣裳包裹,仿若被这清新环绕般。
步莨拽着衣襟,不由自主低头吸了吸鼻头——真好闻。
“既然暂时睡不着,不如陪我赏会儿月吧?”帝君提议道。
步莨未出声,却是点点头。
得到应诺,帝君弯身将同抱起,见她眨眼疑惑着,他道:“我今日发现一处赏月的好位置。”
说罢,他抱着步莨一跃而上,沿着山路,直奔山头的老榆树。
不多会儿,两人落在榆树上。帝君靠坐在树干旁,仍将她圈抱在怀中。
“你的轻功比我爹爹还厉害许多。”步莨转身夸赞道,寨中之人无人有如此好轻功,飞檐走壁,穿林掠树,而且不带喘。
她眼中流露几分崇慕,好奇问:“你是有什么练功的秘籍吗?”
帝君笑着伸手刮她鼻头:“今晚先好好赏月,你瞧……”他指向天空。
步莨些微失落地撇撇嘴,顺着他手指望去,情绪瞬间抛去,惊叹眼中映着的皎洁皓亮的满月。
视野无尽开阔下,幕空披星戴月,争相交辉,美得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