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语气嫌弃:“有你这么不讲究的吗?”
谢临云:“???”在厨房要怎么讲究啦?
望着她尚在滴水又满是不解的脸,黄药师叹了一口气,道:“我左袖中有帕子,你自己取了用。”
武林中人,几乎都有在袖中藏一些物件的习惯,但大部分人藏的应该都是暗器之类的东西,黄药师藏的却是手帕,真是叫她无言以对的同时又觉得,这果然是他的风格。
那手帕用料精细,没有绣什么花纹,倒是有一行小字。
拿出来的时候,谢临云瞥过一眼,发现是他们刚认识那晚,他说名字时曾提过的那句话,药师琉璃光如来。
虽然黄药师什么都会,但特地在手帕上绣字,似乎也不是他会干的事,加上这行字看着十分娟秀,更像是出自女人之手,于是擦干脸后,她便顺口问了一句:“这上面的字是谁绣的啊?”
黄药师:“我娘。”
谢临云:“???”
谢临云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等、等等,你娘她……”
“她去世好几年了,这是她生前绣的。”他语气平静道。
妈呀,那这算是他娘的遗物了?!也就是说,她用了他娘的遗物擦脸?
谢临云想到这里,感觉这么拿着很不好,但这手帕都湿得差不多了,她直接还回去好像更不好……
“呃,那我洗一下再还你?”她试探着道。
“不用了,你留着。”他拿着菜刀,头也不抬道。
谢临云:“啊?可这不是你娘留给你的吗?”
黄药师:“留给了我,便是我的,我给谁都行。”何况我娘本来就是想我把它送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短!大家打我,我不还手(?
第45章 罗刹06
虽然谢临云知道黄药师是个从不信口胡说, 一旦说了就几乎不会把话收回去的人,但这手帕毕竟是他母亲生前绣的,她拿在手里, 怎么都觉得有点承受不起。
“我还是洗了还你。”谢临云说,“你放心,我一定洗得干干净净的, 原样还到你手里。”
黄药师:“……”
他抽了抽嘴角, 问:“你以为我把它给你是嫌弃你用过了?”
“呃……”她眨了眨眼,“难、难道不是吗?”
“你——”黄药师差些被她气笑,干脆转过脸去不再理她, 连带着语气也冷了下来,“若真是这样, 岂是你洗几遍就能不再介怀的?”
谢临云虽然在一些事情上时常迟钝,但在分辨他生气与否这件事上, 可谓天赋绝伦。
他还没说完, 她就迅速意识到, 他这会儿气得十分厉害。
她有些莫名,只能道:“那你说怎么办呗, 我不自作主张了行?”
黄药师冷哼一声, 把内心的火发到案板上的鲟鱼上, 一刀刀划下去,优雅不再,气势却全起来了。
谢临云拿着手帕,在边上乖乖等到他划完。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划完之后,他就会理自己了。
果然,刚料理完这条鱼,他就沉声道:“那你就别再还我。”
谢临云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仔细收好的。”她说,“日后你要是后悔……”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他就侧首给了她一记眼刀。
谢临云:“……”行了行了,都听你的总行了!
可能是因为还不还手帕的事仅止于此,接下来的时间里,黄药师的脸色还是有渐渐好转的。
待午时过半,他总算忙完了这桌全鲟鱼宴。
前后加起来十道不同的菜,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让谢临云一尝就把之前哄人的艰辛全抛在了脑后。
她高兴极了,说:“我还是头一次知道,鲟鱼有这么多做法!”
黄药师:“这些尚不是全部。”
他本来还想说,倘若她真这么喜欢,晚上他可以再换几种做法给她试试。
可惜凭他性格,要说这么一句话,势必得在出口前拐上六七个弯。
这回弯尚未拐完,他就被急匆匆寻过来的两个小侍从打断了。
那两个小侍从跑得气喘吁吁,口中喊着湖主湖主,语气殷切又着急,自是立刻吸引了谢临云的注意力。
只见她暂搁银筷,侧首瞧了过去,问:“这么匆忙,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两个侍从终于站定,一起点头道:“那位玉先生又来了……”
谢临云:“???”
“等等,难道他又在搞破坏?”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差点没直接拍桌而起。
“不不不。”一个侍从飞快地摇头否认。
“他说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想求见湖主,托我们向湖主传一句话。”另一个跟上解释。
谢临云挑眉:“哦?没上岛来?”
侍从点头。
那应该是真的有事相求了,谢临云想,否则凭玉罗刹的本事,哪需要特地找人传话。
他之所以这么配合她给他立下的规矩,肯定是因为不想在这个需要求她的时候惹她不悦。
会是什么呢?谢临云不禁好奇起来。
下一刻,她沉吟道:“既是非常重要的事,那我就允他上岛来说,你们去回话,顺便把他带来罢。”
两个侍从立刻躬身应是,然后从她院子里退了出去。
而黄药师已经懒得把之前打算说的话说出口了,甚至也没了与她继续用这鲟鱼宴的兴致。
谢临云对此毫无所觉,吩咐完后,一筷一筷,吃得照旧高兴。
她越是高兴,黄药师就越是憋气。
片刻后,得了应允的玉罗刹被人引着带到了此处。
谢临云恋恋不舍地搁下筷子,问:“听说你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见我?”
“是。”玉罗刹居然完全没耍什么顾左右而言他的手段,直接点头承认了。
“什么事?”她继续问。
玉罗刹道:“无名兄先前曾与我提过,岛上住了一位来自太原的神医。”
谢临云一愣,旋即点头道:“对。”
“你提起他……”她随便猜测了一句,“莫非是得了什么急病或者中了什么奇毒?”
玉罗刹摇了摇头,说不是他,是他的一位熟人。
原来他今日被谢临云一撵走,就收到了自己手下千里迢迢从关外送来的一则消息。
他是四月中旬入的洞庭,半个月前与谢临云达成合作关系,并传信回西域的。
短短半个月时间,当然来不及让他传的信一来一回,所以定是关外那边出了什么事,拿不定主意,便给他送了消息。
“我那位熟人身体一直不大好,前段日子病情更是急转直下,许是撑不到年底了。”玉罗刹说,“西域名医,我早已为她请了个遍,如今情况愈发糟糕,我想,倘若有水平高超的中原医者愿意一试,那她说不定还有救。”
谢临云懂了:“你想请西门先生去西域为你这位熟人诊治?”
玉罗刹再度点头:“是,还望湖主成全。”
谢临云:“……其实这事我说了不算。”
“他只是我的客人,我不可能替他做决定,你若有心找他帮忙,应该直接去见他才是。”
玉罗刹闻言,终于放缓神情抿了抿唇,道:“不论如何,这总归是湖主的地方,我也不好绕过湖主,直接去打搅湖主的客人。”
他之前一直是一个非常欠揍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现在忽然这么有礼貌,倒叫谢临云有些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行了,你自己去问西门先生,我还没吃完饭呢。”她摆手,摆完不忘强调,“问过他之后,不论他答不答应,你都给我老实点,没事不准靠近君山惹人心烦。”
玉罗刹目光落在安静坐在她对面的黄药师身上,但笑不语。
黄药师皱着眉回望过去,神色平静,目光里却尽是逐客之意。
如此对视了片刻后,玉罗刹大概想起了上次被他三两句点穿真实目的的事,觉得此时还是别惹这家伙为妙,识相地走了。
隔天,西门大夫主动来见了谢临云,说是答应了玉罗刹的请求,准备去一趟关外。
谢临云:“他没强迫先生答应?”
“当然没有。”西门大夫笑了,“救死扶伤乃医者天职,何况我听他描述下来,也颇想去亲眼瞧一瞧,看看我究竟能不能治。”
这个心态,谢临云多少还是可以理解的,当初她听黄药师说,林朝英武功远胜王重阳,能徒手在岩壁上写字,她第一反应也是去会一会,看看自己比之如何。
于是她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便不阻拦先生了,先生放心去便是,阿雪在洞庭与朝英学剑,安全得很,我也会好好照料他们的。”
西门先生认真谢过了她,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便上路去了关外。
他不懂武功,但谢临云并不担心他的安全,因为玉罗刹特地从留在岳阳的手下中拨了三个最厉害的陪同护送。
这架势让谢临云有些在意,便忍不住跟黄药师八卦了一句:“看这样子,玉罗刹应该很在乎他那个熟人,比对他妹妹上心多了啊。”
黄药师没说话。
谢临云观他表情,还以为他是不同意自己的说法,道:“咦,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不。”他终于出声,“只是觉得这同我毫无关系。”
谢临云:“呃……你是不是还在气他之前破坏桃花阵啊?”
“哎呀别想了,你越气他越得意,你可是除了生孩子无所不能的黄药师,跟他斗气,完全是拉低自己的档次。”
黄药师:“……”
其实他不想谈论玉罗刹的原因真的不是这个,但看在后面那句话说得还算好听的份上,他还是回了个笑容给她。
他不常笑,偏偏笑起来尤为好看。
不论看多少次,谢临云都觉得,虽然这人很是难哄,但就算是为了这一点笑,也是值得一哄的。
这种时不时就要哄上一哄的日子过得格外快。
等谢临云回过神来的时候,夏天居然就这么过去了,又是一年的中秋即将到来。
去年此时,她接了丐帮的邀请,离开洞庭去往洛阳,因此结识了好几个朋友,但却错过了洞庭螃蟹的成熟季,没能吃上,现在想来,还有点遗憾。
好在今年因为养殖人员的认真钻研,螃蟹被养得更加美味了,而且还有黄药师这等能人每天带一岛俗人开发新吃法,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除了吃这件头等大事,玉罗刹与谢临云的合作也初步开展了起来。
他匀给无名用的那些人才,在接到他的命令后,便日夜兼程赶到了洞庭。
有了这些人,无名的压力立刻减轻不少,在继续筹备洞庭争霸赛之余,还会顺带指导一下他扔下很久的养殖事业。
在谢临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称得上顺心遂意的时候,受玉罗刹之托去到关外为他熟人治病的西门大夫修了一封书回来。
西门大夫说,倘若早两年接手这个病人,他大概真有一救之力。
玉罗刹来拜托他,到底还是拜托得晚了点。
“这位白姑娘的性情比朝英更烈,底子也更差,甚至自己都存了死志,我实在救不了。
“我治了她半个月,她将她儿子托付给了我,我无法拒绝一位垂死的母亲,只得答应下来。待这边葬礼事宜打点完毕,我便带她的儿子回来。
“她儿子也学剑,比阿雪大一些,天赋一点不差,我想朝英应该会愿意再多一个徒弟。”
谢临云看完这封信,对什么白姑娘和她儿子都兴趣不大,她的重点放到了西门大夫对林朝英的称呼上。
合上信,她十分惊悚地问黄药师:“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从‘林姑娘’变成‘朝英’的?”
黄药师:“我哪知道?”还有我叫你阿云的时候你怎么就什么反应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白姑娘和她儿子,大家肯定都认识
晚安……我困到睁不开眼了……
第46章 求凰01
西门大夫这封信寄回来后, 谢临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信上的内容告诉了玉罗刹。
虽然她至今都觉得玉罗刹这个人真是既奇怪又神经, 但想到之前他是怎么恭恭敬敬地来问询自己的, 她还是觉得,西门大夫信中的这位白姑娘, 对玉罗刹来说应该挺重要。
事实上,因为已经把所有需要匀给无名的人手都调了过来,银钱方面的约定也彻底签下,玉罗刹最近已经在准备动身回西域了。
谢临云拿着信去找他的时候, 他正在君山西南的一座小岛上和终于闲下少许的无名喝酒。
无名见了她, 还是和从前一样, 立刻见了阎王似的爬起来行礼。
礼毕, 他有些紧张地问:“不知湖主过来……”
“没你什么事,坐着, 我找他。”她一边说, 一边指了指玉罗刹。
玉罗刹倒是本来就坐着, 听到她这么说, 才终于慢悠悠地起身,一派闲适悠然, 仿佛是来洞庭度假的。
这让谢临云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纠结片刻后, 她决定干脆不开口,她直接把信递了过去,让他自己看。
玉罗刹接过信,只半个呼吸便扫完了上面的内容, 表情几乎没产生什么波澜。
说实话,这反应和谢临云想象中不太一样。
“呃,你还好吗?”她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位白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玉罗刹把信重新折好装回信封里,垂着眼道:“算是恩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