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你还有恩人?!”
“十几年前的事了。”他语气平静,表情亦然,“其实她的名字说出来,你们肯定都知道。”
无名听得一头雾水:“是哪位?”
至于谢临云,她作为一个外来的穿越户,就更不知道了。
所幸玉罗刹今天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说半句就开始卖关子,在他的讲述中,谢临云和无名总算知道了这位白姑娘与他的渊源。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西域武林虽不像中原这般,时时刻刻都在明争暗斗,但因明教和灵鹫宫的相继沉寂,这三十年间,始终维持着一个许多中小势力谁也不服谁的微妙状态。
玉罗刹年少时,因武学天赋卓然,在大漠里横行无忌惯了,自然得罪了不少人。
当然,后来把妹妹嫁去白驼山庄后,他和西域诸多势力的关系多少有一点缓解;但在那之前,说那些中小门派个个恨不得生啖其肉也不为过。
玩鹰的尚且有被鸟雀啄眼的时候,当时武功还没到如今境界的玉罗刹,在这种针对下,当然也不可能次次都脱险。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他被二十余人在沙漠中伏击,身受重伤之下,无法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几乎去了大半条命。
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遇到了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隐居在沙漠边缘的白飞飞。
白飞飞救了他一命,顺便帮他掩盖了一下行踪,让还在找他的那些人往更远的地方搜寻去了。
“我在白姑娘那养完了伤后,本想带她回我的地盘,改善一下她的生活,但她拒绝了我。”玉罗刹说,“也是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昔年名震武林的幽灵宫主。”
谢临云没听说过幽灵宫主,反应比较平淡,无名听到这里,当即惊呼一声道:“原来是她!”
“想当年她在武林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妖女一名了,没想到退隐江湖后,竟会出手救人。”
谢临云:“她很厉害?”
无名:“呃……不跟您比,那肯定是厉害的。”
“那她得的是什么病症?”她有点好奇,便问玉罗刹道,“居然连西门先生都无能为力。”
“白姑娘早年为了报仇,吃了无数苦楚,身体本来就差。”玉罗刹沉声解释,“加上因感情之事郁结于心,又常居苦寒之地,长此以往,便难以为继。”
谢临云:“……”这个经历,跟林朝英有点像啊。
无名比她联想得更多一些,听下来忍不住问道:“什么,幽灵宫主也会为情所困?!”
“不是有个儿子吗?”谢临云也不太明白,“难道是孩子的父亲死了?”
“那倒不是。”玉罗刹继续解释,“这孩子的父亲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也完全不知白姑娘的去向,现如今早已带着妻子和挚友出海隐居了。”
谢临云:“???”
无名:“带着妻子和挚友出海隐居,你说的这人莫非是沈浪?”
玉罗刹点了头:“正是他。”
“其实之前收到消息的时候,我就多少有所预料,去拜托西门先生,也是想尽一尽最后的人事罢了。”玉罗刹长叹一声,“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谢临云其实还是没懂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但她向来不喜欢对这些过去许久的恩怨情仇追根究底,便也没问,只道:“既然白姑娘把儿子托付给了西门先生,等西门先生带那孩子回来,就留他一道在洞庭住下算了。”
……
和玉罗刹说完,谢临云又去找了林朝英。
她去时,林朝英正好在指点西门吹雪练剑,一大一小站在桃树下,都穿着白衣,远远望去,风姿尤似。
谢临云平时不怎么过去,也就不知道他们师徒练剑和休憩的时间,为了不耽误他们的进度,她一开始干脆没造出什么动静,打算等西门吹雪练完这几招再说。
结果西门吹雪一练完,这对师徒居然正好聊起她之前忍不住跟黄药师八卦的内容!
先开口的是林朝英。
林朝英道:“嗯,这几招你已练得相当不错了,我记得我是在你父亲走后才开始教你的。”
西门吹雪:“父亲离开三个月了。”
林朝英一愣,随即点头:“是,三个月了。”
西门吹雪抬眼看了看她,一本正经问:“所以师父思念父亲了吗?”
林朝英:“……”
可惜她的徒弟对她的尴尬毫无所觉,接着道:“您最近时常提起他。”
林朝英更尴尬了,拧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父亲他……他是我的恩人,我对他既感激又敬佩,并无他意,你不用担心。”
西门吹雪哦了一声,说那看来是我父亲单方面对您有意。
林朝英:“???”
在暗处的谢临云:“……”
眼见这对师徒就要这么面面相觑下去,她终于走出来,装得前面什么都没听到,开口与他们打了招呼。
林朝英这才从震惊里转回神来,侧首迎上她的目光,喊了一声湖主。
“湖主怎么忽然过来了?”林朝英又问。
“西门先生来了信,我想着怎么也该跟你们说一声。”谢临云一边解释,一边注意观察了一下眼前师徒二人的表情。
西门吹雪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但捏着木剑的手却变了个姿势。
至于林朝英,她大概还没忘记徒弟刚才说了啥,听到这消息,反应半是欣喜半是忐忑,看着十分矛盾。
谢临云见状,也没有再迟疑,直接把来信内容告诉了他们。
林朝英听到人没救回来,哀叹一声道:“先生是我见过最慈悲为怀的医者,这回没能救下那位白姑娘,他定然自责。”
西门吹雪:“他是医者,不是神仙,合该知道有些病症本就是救不了的。拿这种事为难自己,委实愚蠢。”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这话毕竟说得不好听,让林朝英十分无奈。
谢临云倒是不太惊讶,毕竟她第一次见到西门吹雪,就是在他板着脸催促其父回去喝药的场合下。
她笑了笑,伸手揉了一把这小子的脑袋,道:“行了,谁不知道你最关心他,放心,这回真的怪不了他,相信他也不会为此格外为难自己的。”
西门吹雪这才稍松开了些握着木剑的手,不过面上还是一派平静,道:“我练剑去了。”
谢临云和林朝英对视一眼,同时抿唇点头:“去。”
之后的小半个时辰里,他继续在树下练剑,谢临云和林朝英在桃林里转了两圈,权当散步。
中秋将至,岛上的花木由盛转衰,气温倒是比酷暑时怡人许多,最适泛舟湖上,煮酒话剑。
转到桃林另一侧的时候,恰有箫声从林外传来。
谢临云不通乐理,也就不知道外头的吹箫人到底在吹什么曲子,听了几个呼吸后,顺口感慨了一句他今天吹的曲子挺好听的。
林朝英:“他?”
“黄药师啊。”谢临云一脸理所当然,“这岛上除了他,也没人会闲着没事在湖边练箫了。”
“黄公子真是雅人。”林朝英感叹,“我说我怎么完全没听过这首曲子,想来是他自己谱的。”
因为这句自己谱的,之后林朝英回了住处继续指导徒弟,谢临云就循着箫声去找黄药师拍马屁了。
不怪她狗腿,实在是前两天他料理的螃蟹太过好吃,让她完全克制不住讨好一下来换取他下厨兴致的心。
可惜天不从人愿,找过去后,才开口夸了半句,她就被黄药师打断了。
穿青衫的少年立在码头边,眼角微挑,笑意半掩道:“谁告诉你的?你肯定听不出来。”
谢临云:“……”你是不是太敏锐了。
看着他这副笃定无比的神情,她难得不想直接认输,而是道:“谁说我听不出来的,我只是自己不会吹,听我还是会听的!”
“你刚刚吹的这,明显不是前人所作,那显然就是你自己谱的呗。”
“是吗?”他拿着竹箫,眼神一动,语气也随之一转,“那我接着吹,你再听听看?”
谢临云完全没来得及找一个借口拒绝逃避此事,他就已经把竹箫放到了嘴边。
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乐曲和着风声缓缓流淌而出,谢临云就算再不通乐理,也知道这必然不是同一首。
这真是尴尬了,她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黄药师没有吹一会儿就停下来问她这是什么,而是一直这么吹了下去。
那箫声宛转悠扬,如怨如慕,正配满湖萧景,阖岛秋光,叫人一个不察,便整个人沉了进去。
一曲未毕,谢临云竟被勾出了些许伤怀。
待黄药师放下竹箫后,她终于再度出声。这一回她并非蓄意讨好,而是真心夸赞道:“你吹得可真好啊。”
黄药师别开眼,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开口时语气不知究竟是嘲弄还是遗憾,道:“可惜你不识此曲。”
谢临云揉着眉心,一脸真诚道:“呃……这不妨碍我觉得好啊!”
然而她不知道,倘若她认识此曲,这么听下来,就绝不会觉得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啦昨天没更新今天也现在才更新,昨天奔波一整天,今天又出去过了个生日,本章前30发红包,再另外发12个随机的,就当在晋江另外庆祝下,么么哒爱大家!
(差的那更等我结束这趟出门再补……在外面写文太难了!)
第47章 求凰02
没辨出黄药师吹的曲子, 谢临云的讨好计划自然也就落了空。
她只能用厉若海从前总教育她的一句话安慰自己:习武之人,常耽口腹之欲, 本非好事。
是的, 谢临云对美食的爱好,从前还在邪异门时, 就已经初现端倪了,只是那时她有厉若海管着,多少还会收敛着些,省得每次都被师父责备心思不用在武道上。
现在移时易空, 师父不在跟前, 她便也放开了胆子。
无奈能让她耽于口腹之欲的人时常不配合, 让她遗憾万分, 只能把多出来的精力用在枪上。
中秋前一日,闭关了大半年的独孤求败恰好出关, 来找她求教。
谢临云本来也许久不曾好好与人切磋过, 当然答应了下来。
两人像之前那两次那样, 照例约好了去湖上动手, 时间就定在明晚这个月圆之夜。
谢临云把这事告诉无名,让他准备两条船, 明晚要用。
无名一听, 脸都长了,道:“年初那会儿,您二位在湖上来了一场,打完之后, 两艘船就毁得差不多了。”
谢临云回忆了一下,发现是有这么回事。
她不禁嫌弃道:“其实我和独孤已经很注意分寸了,肯定是上官金虹原先屯在此地的船造得不行,当初我带来那条就没这么脆弱。”
她口中那条船,正是她穿越时乘的那一条,算起来和她一样都不该属于这个世界,构造与这里的船本来就有差别。
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怒蛟帮的船,用的是明朝的造船技术,而这里还在宋。
时代不同,技术水平当然不同。
无名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但听她这么一对比,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比养殖更好赚钱的门道。
“湖主,您当初带来的那条船!”他十分兴奋,“藏了个大商机啊!”
谢临云:“???”
无名:“其实我之前也注意到了,那条船速度极快,而且坚固无比。”
谢临云挑眉:“所以?”
无名:“所以我们若是能造出类似的船,卖给那些靠江或靠海吃饭的商队,便又有一项稳定进账了啊。”
谢临云听完他的设想,又一次觉得自己当初留了这家伙一条命真的很明智。
别的不说,光是在他总能想方设法赚钱敛财这方面上,就完全值得。
只是有一点她很在意,凭洞庭湖如今这些人手,真能造出类似的船来吗?
这问题也是无名的纠结点,因为见多识广如他,对船只结构这种东西,也并不熟悉。
“不过我知道一个人。”无名说,“他号称鲁班后人,是天下最好的船匠,假如能把他请来,研究一下湖主这艘船,他应该能造出一样的来。”
谢临云:“鲁班后人?”听上去有点厉害。
无名点头:“对。”
“那就去请他呗。”她说,“如果他真能造出一样的来,等事成之后,我们可以分他一部分利润。”
“有点难。”无名叹气,“此人性格孤僻脾气古怪,从不买达官贵人和武林高手的账,当初上官金虹也曾邀请过他来洞庭为自己造船,以便更好控制这片水域,但他毫不犹豫拒绝了,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个住处,叫上官金虹的人想寻都寻不到。”
谢临云惊了:“上官金虹当初势力那般庞大,想寻一个搬家的船匠,居然还寻不到?”
无名点头:“对,按理说江南一共就那么大一块地方,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他怎么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间就搬得不见踪影,叫人遍寻不得的,但他偏偏就是做到了,恍若见了鬼。”
谢临云本来觉得见了鬼这个形容很绝,但思忖之际,忽然听到与晚风一同传来的悠扬箫音,再瞥到身后的桃林,忽然福至心灵,道:“说不定这位天下第一船匠也精通奇门阵法机关五行之术呢?”
无名先是一怔,再又恍然道:“如果是这样,那便说得通了。”
“是,他不是号称鲁班后人吗,鲁班后人精通这些,并不奇怪。”谢临云一边说,一边朝箫音传来的方向张望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