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流芳更是喜上眉梢,看来她的眼光没有错,白郎果然是京城那边的大人物。
正在此时突然又有一个捕快冲进屋子,俯首汇报:“大人,不好了!”可是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他们家大人,这才发现县令竟然跪在地上,而其他人却大摇大摆地站着。
厉青咳了一声,庆幸自己先前对众人以礼相待,但此时他更关心案情,连忙让那个捕快继续说:“发生什么事了?”
“刚押进来的四个人当中死了一个!”
周俊峰一听便冲上前来,抓着那捕快的手焦急地问道:“怎么会死了呢?不是分开关押吗?谁死了?”
捕快一把将他推开:“当然是单独关押了,你敢质疑官府吗!反正就是那两个男的之中死了一个。他身上那么多张脸,没多久身上的脸就开始互相吵架,后来竟然又开始咬,手臂上的咬了膝盖上的,鼻子上的又咬了肩膀上的,狱卒被他们烦的够呛,忍无可忍过去看的时候,他竟然…已经生生把自己给咬死了!”
“自己把自己咬死了…”苏云落腰间往兜里的不倒翁插空嘀咕了一句:“这个死法简直太魔幻了!”
厉青一听就就白夜那边看去,毕恭毕敬道:“不如,我等先去牢房看看情况?”
一行人刚打算往外走的时候,又见一个捕快急匆匆地跑来,嘴里喊着的也是:“大人,捕头,不好了!”
留醉出声问了一句:“难道又有人死了?”
“还,还没…”这个捕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似乎与厉青关系比较铁,扶着他的肩膀喘着粗气:“是城东那边,又有人报案,似乎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什么?”厉青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叫相同的情况?”
“就是,就是人脸和咬人啊!又有一家人,全家都被咬了,弟兄们已经赶过去了,但是似乎制不住啊!”
白公子清冷的声音响起,似乎给众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那家是否也有失踪已久,却突然回来的家属?”
那捕快微微想了一会之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是!听说他们家那小儿子之前被鬼抓去了!前几天才找回来!”
“走,先去城东。”
可是正在一行人走出屋子的时候,屋内却传来一声惨叫:“诶哟喂!你个小兔崽子,竟敢咬本官!!”
众人一回头才发现,先前进来报信的那个捕快竟然一口咬在了县令腿上,隔着官府下摆和内衬都能渗出血迹来。
“大人!”厉青吓了一大跳,指着那个趴在地上的捕快:“你…刚从大牢过来,难道说你也被咬了!?”
那捕快的大拇指上有一张小到几乎看不清的人脸,哭诉道:“小的是看到犯人死了,好心上前想替他收尸,没想到他身上还有一张脸没死透,趁机咬了小的一口。我,我不想咬人啊!头儿,救我啊!我不想死!”
白夜眼疾手快一张符咒出手先封住了捕快的嘴。那县令被咬了之后,发现自己被困在白色的衬裤里,呼吸都困难的时候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这根本就不是叫大夫来挖掉新长出来的人脸就能解决的事情!
这人脸的出现,虽然不是疫病,却比瘟疫还来势汹汹。
只要有人被咬,待人脸长成之后,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发狂,去咬他人。而他自身的意识却会全部被分散到全身上下各个新长出来的人脸当中。
一个咬两个,两个咬四个,因为被咬者失了神志,就会无休止地咬下去,这种人脸就会像疾病一样迅速蔓延在人群当中,难以控制。
而且如果不止是涵儿,有更多鬼口脱险的人身上也长了这种人脸…他们此时隐藏在杭城的各个角落,随时都可能暴起咬人。
那么…恐怕就不是几张符咒能解决的事情了,以这样的速度蔓延下去,人多起来可能连牢房都关不下。
想明白之后众人都觉得心有余悸,原以为只是一家的婆媳纠纷,没想到闹起来竟然是整个杭城的灭顶之灾。
白夜一行人赶到城东的事发地之后,很快就发现李晚明甩过来的那一叠厚厚的符咒都不够用了,这明显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
可是时间拖得越久,就有越多人被咬。事情发展得太快,简直像燎原之火,来势汹汹。要是把所有被咬的人都关到牢房里去,他们互相攀咬也会迅速致死。而且根本就没有人敢靠近那些已经长出小脸的人,连捕快们都停滞不前。
好在杭城是一州之都,知府大人也很快接到消息赶了过来,眼见事态无法控制,干脆当机立断要让衙役们用木头筑起围栏,竟然想要在隔离城东之后放火将之夷为平地!
“可是,他们现在都还是活生生的人啊!”季流芳忍不住大声说了一句:“而且城东还有没有被咬又来不及逃出来的妇孺和小孩吧?”
“妇人之仁!”知府愤怒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没想到是个姿色艳丽的女子,语气也软了三分:“若是再不当机立断,遭殃的就是全城的人,到时候可就不是烧这一小片,而是焚城了啊!”
百姓一听有的争相附和,有的却哭着喊着说自己还有亲人遗留在栅栏另一端,不肯放弃。
没想到这个时候,城西又传来了噩耗,那边也有人暴起咬人,虽然迅速被暴躁的屠户邻居一刀杀了,但还是已经有人被咬了。
没过多久,城南,城北,四面楚歌。
曾经预想到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所有鬼口脱险的人身上都带着人脸。
第12章
曾经预想到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所有鬼口脱险的人身上都带着人脸。
全城都陷入了恐慌,恐怕烧都来不及了,杀也杀不尽。城西奋勇杀人的屠户自己也被咬了,后来只能变成自己手肘上一张咆哮的人脸,加入咬人大军。
知府大人让人提来了先前咬县令的那个捕快,他最快被制伏并隔离,所以到现在为止全身上下也只有指尖一处人脸。
说不定只要把人脸除掉就能恢复正常呢?大多数人们心里都还存在这样的侥幸心理。
手起刀落,有着诡异人脸的指头哐当落地的时候,那个捕快也一命呜呼。无疑捏碎了众人最后一点希望。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一行人辗转奔波于城中,几乎要将城隍庙所有的符纸都用完了,情况严重的人全身上下都被黄色的符纸贴满了。可是救了这头那头又有人被咬,如此疲于奔命,成效甚微。
白夜回头望了一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站得离自己远远的苏云落。他身边此刻被知府,厉青,师爷,还有一众人等包围着。他们都在激烈地讨论着策略,却都时不时地看向白夜,焦急地等待他说话。
毕竟他看起来还那么淡定,说不定已经想出了解决之法。
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用传音入密问了李晚明一句:“如何,情况这么严重也不能用冥力?”
“不能。”对方也毫不客气地回了他。
“哼,果然是铁面无私。”
对方抱剑看来过来:“这难道不是你私用冥力收了方圆百里鬼魂之后果?”
白夜眉心一跳:“言下之意难道这是本座用冥力导致的?”
“不,只是你在人间滥用冥力,后果不可知。”
他心中其实也有些心烦意乱,伸手推开了众人,走到苏云落身边。
“…公子,可是累了?”她仰头看着他,似乎能看穿他心中的焦虑。
他轻轻嗯了一声,一撩袍子,在她身后的石阶上坐下,抬头望着她:“关于此事,云落怎么看?”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焦点都转向了这边,不免露出惊讶的神情。老实说,若不是此时白夜径直朝她走过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甚至连厉青都以为她只是碰巧在场的路人。
只不过既然被问起了,时间紧迫,苏云落也丝毫不墨迹,把自己心里的思绪全部一股脑吐了出来:“嗯,我觉得,可能最重要的就是从伤口变成人脸的时机和速度。比如,第一批人,也就是鬼口脱险的人,人脸的形成明显缓慢许多。”
她掰起指头开始算:“涵儿回来至少三天,第一张人脸才长成,而且她在咬了第一个人之后并没有持续发狂。其他人似乎更慢,到今天傍晚才开始咬人。我们姑且称这批人为‘源’。被源咬到人却不一样,他们的伤口会在短时间内迅速长成人脸,并且持续发疯咬人。但是他们身上的第一个伤口变成人脸的速度明显比其他伤口要慢许多…”
季流芳明显不满白夜竟然走到了她身边,戳了戳旁边的知府师爷,后者立刻会意,代替她出了声:“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嗯,简而言之,就是应该搞懂如何让被咬之人安定下来,或者减缓人脸长成速度,去问问涵儿应该会有突破。”
师爷本想继续反驳:“事态紧迫,况且大牢是重灾之区…”
白夜却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袍子洁白的外纱:“有道理,走吧,去看看。”
他眼里好像只有那个丑女子,丝毫没有注意到什么师爷或者跟着他的这一大帮人,拉起她的手就上了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一旁的白马,飞奔向府衙大牢。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季流芳脸色铁青,略为突出。
大牢中,血流满地,哀号震天。镇守的狱卒早已不知去向,后来被关押进来的人都分别挤在几间牢房里,几乎都已经一命呜呼。死相惨不忍睹,数十具尸体垒在一起,层层叠叠,死前口中还含着他人的肢体皮肉,众皆死不瞑目。
只有最里面最里面几间牢房里,是最早被关进来的人,还享有一人一间的待遇,只可惜大多数也已经死亡多时了。
只有涵儿,周母兄弟死亡之后狱卒做主给剩下的人上了玄铁锁链,只见她手脚皆被拷住,呈大字型被悬在一面墙上。黄色符咒封住了她半张脸,唯独露出一双眼,幽绿吓人。
只是她竟然安安静静地呆着,不挣扎也不呜咽,渗人之中又透着一丝可怜。
白夜一剑劈了牢房外面的锁链,然后反手把剑柄递给了苏云落:“别离她太近,只是那张脸在衣服之下,我…”
这些日子里两人建立起的默契,让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个平时随口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挑逗之语的白公子,竟然在这时候还顾忌男女大防?
他的体贴和剑柄上的温度,竟然让恶臭血染的牢房也没那么吓人了。
苏云落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靠近涵儿,距离刚好的时候他就停住脚步。她便颤颤巍巍地伸出剑尖,缓缓地挑起涵儿的衣服…
期间她还偷瞄了白夜一眼,他竟然朝着自己这边将视线压得底底的。
终于露出了涵儿肚皮上那一张美颜的面孔,苏云落出言试探了一句:“涵儿姑娘?”
那张脸睁开了眼睛,可是却并没有说话。
“涵儿姑娘,能听懂我说话吗?”
虽说一开始长出来的第一张脸一般都保有身体主人的神志,可是似乎也有时间限制,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出现有人自己把自己咬死的现象了。
或许身上长出的人脸越多,神志就越分裂,也或许时间一长就会神志不清。
涵儿还是没有回答她,但是一双眼中却微微湿润。
苏云落转头看了一眼白夜,有些为难道:“公子…”
他微微抬起眼,直视着她的双眸:“云落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发觉涵儿姑娘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说不定从一开始,回来的就只是一具空壳?”
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果涵儿回来的时候神志就已经被禁锢在肚腹的脸皮里,那么她可不就是一具空壳吗?
正在此时,那张人脸竟然留下了两行滚烫的泪珠,与此同时薄唇微动:“请…”
“嗯?涵儿姑娘?”苏云落惊喜的看向她那边,一见有反应连忙焦急地说道:“太好了,你可知如今情况紧急,你几乎是我们所有的希望,可否告知你是如何保持冷静,不去咬人的?”
可是涵儿却答非所问,只会重复那个单独的字:“请…亲…”
“请什么?”苏云落恨不得再走进一点去听。
却被白夜伸手拦住,清冷的男声淡定自若,似乎已经掌控了一切:“琴,她说的是琴。原来那晚她也听到了琴声!”
“什么?”
原来他二人留在杭城本就是为了涵儿的事,所以当初特意搬到了周家附近的客栈里居住,那一夜苏云落幸甚至哉,随意弹的一首曲子或许刚巧就被涵儿听到。
苏云落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琴声才是涵儿与众不同的关键?” 此时她突然想起,如果涵儿当真在水城烟雨楼呆过,那么就可能在更久以前就听过自己的,难道这就是她泪流满面的原因?
“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
一骑白马在夜色中绝尘,这一夜注定不眠。
他载着她带着琴,来到了杭城最高的鼓楼上,略微心疼地看着她又一次因为没有琴架,只能坐在生冷的地面上,将琴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弹。
虽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抬头又看了白夜一眼,只觉得反正天塌下来这个高个男人都能撑得住,自己只不过是照常弹琴而已。
随即低头抚琴,十指灵动间转轴拨弦,青丝婉转间横扫五音,一首悠扬空灵的安魂镇魔曲缓缓流出。
整座杭城本是灯火通明,不少角落还火光冲天,此时鼓楼上的一曲随风远播,竟也能传到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已经躲回府衙的知府大人本来就不甚烦躁,听到清心的曲调之后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喝了口茶。随即反应过来便问下属:“何人竟在此时抚琴?不知本城将亡吗?”
谁知属下出去探寻之后回禀:“神了神了!知府大人,真乃神助我也!那些被咬的人听到这琴声之后竟然不咬人了!”
厉青仍然奋斗在最前线,此时已经狠心砍了不少人。谁知一刀下去,对方不仅躲了过去没成刀下亡魂,还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神奇的景象发生了,原本正在撕咬拉扯的人们纷纷停下手头嘴里的动作,一齐愣愣地朝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