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皇后需要做的事一一和舒浅说着,告诉舒浅在每一处要做的动作,低头要低多少,抬脚要抬多高,细得不能再细致。
除去这些,这位宫女还要和舒浅讲当日有多少重要大臣是会到的。
说是说臣子们都在京城便好,但是二品以上官员,还是来了一些的,算是帝王面前的红人,极宠的意思。再者就是操持这大婚也要人出面,礼部的怎么着都要过来一些人。
舒浅听了不够,认真一一记下来。
就这么听一遍,事情太多了。她记下来就省得这宫女一而再再而三得说。
她身为皇后要注意的事极多。
舒浅是从最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到了崇明教,她也是一步步脚踏实地走过来的。对于朝中人而言,她再了解不过。
念错一个人名都是大忌讳,摆错一个物件都是一个本不该忽视的疏忽。
臣子们对于她能见多少次?
这重要场合的亮相只要有一点的不对,在今后的日子里,她做得好,能说是“不拘小节”,做得不好,那就是“果不其然”。
记完了,还要练仪态。
在马车上走动是不可能了,只能将坐着的一些姿态都摆好了。
旁边乔曼和师华看着都觉得辛苦,跟着宫女一道伺候着,看着能不能帮点别的什么忙。
到了晚上临睡,宫女还要让舒浅沐浴,给她身上按按穴道。
这位宫女还挺实话实说的:“好在早些日子就开始涂抹些东西了,否则这半月哪能来得及。”
舒浅低头瞅瞅自己基本上白回来,还顺滑得要命,按下去都有弹性的肌肤,觉得这宫女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就这么艰苦着,南京到了。
崇明教教徒们被应天府尹安排着去修缮大半还没住人的“他坦”中。这是太监或者宫女集体住的地方。重要一些的女眷则是被安排到了宫殿居住。
当然都是听从了朝中李公公的吩咐。
李公公一个月前就随着礼部尚书一道来了南京,又要考虑到给这些人充分住的地方,又不能让这些人坏了宫里头的规矩,便这么安排了。
舒浅很自然安排在了坤宁宫,至于晚上到底住在哪儿……那还要看萧子鸿睡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舒浅:来人!侍寝!
南京的盐水鸭好好吃噢!(忽然想起)
第105章
萧子鸿并没有很早就到南京。
他甚至是让朝廷明面上那些个人先前往了南京, 再在京城里处理了不少事, 这才快马加鞭和众人汇合, 一同到达南京。
应天府的府尹跟随着李公公早在门口接应了。
萧子鸿一出来, 臣子们跪了一片。
他一扫他们身后, 看得一清二楚。别说舒浅了,这迎接的人中连个女的都没有。
到底京城来的人赶路都累了,底下跪着一直在筹备大典的人也累。萧子鸿朝着臣子们点了点头:“平身,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近日都累着了。”
身为帝王, 若非必要, 萧子鸿少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臣子们十分感动,纷纷起身应了声,随后见李公公带头动了, 这才各自离去。
此刻的舒浅还在练习走路。
她在崇明教大步迈习惯了, 可在宫中走路不能太有气势,要稍微委婉一些, 用舒浅自己的话来理解,那就是要走得不动声色。
总之, 越规矩越像个娃娃, 那是越好的。
舒浅安慰着自己:平日里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也就少有来那么两次。
走了估摸连带上休息,总计有一个时辰,这一关才算是入了那教授宫女的眼。接着是学怎么跪拜。这个倒是没学多久宫女就算舒浅过了。
她也没胆子让舒浅多干这种事情。
随后是学怎么吃东西,怎么喝酒。
当然酒是不会给舒浅准备的, 里面就倒了点糖水,甜滋滋还挺润口。
萧子鸿一到坤宁宫,就见舒浅在那儿喝酒,吃东西。
“朕匆匆忙忙才赶过来,你倒是过得舒服,在这里吃喝玩乐。”他摆手让行礼的宫女下去,坐到了舒浅身边,“可好吃?”
舒浅想回答还成的,可看着萧子鸿带着浅笑的模样,话到嘴边就成了:“我练了一天的规矩,这吃也是在练。”
萧子鸿拿过舒浅的杯子,一饮而尽。
是糖水。
他笑意浓了点:“原来在宫中受苦,难怪不乐意去城门口接我。”
宫女一退下,萧子鸿的自称就变了。
菜本身味道也就那样,舒浅更是喜欢教中的吃食。
如今暂时算歇息了,她便放下了筷子,给萧子鸿算起账来:“自从太后送了东西给我,我每天白天晚上都要在自己身上抹东西。”
萧子鸿抹了一回就逃回京城,听到这里给舒浅倒了杯水。
这杯水带着点讨好。
舒浅也不接,伸出手指掰算了起来:“之后宫女也给派了过来,要学各式各样的礼仪。喜服还要试穿,头冠还要试戴。”
萧子鸿一样也经历过类似这些的事。
他是一回生二回熟,各种大典的事情早就做得有模有样,所以凡是问他要不要练一练的,他都一并拒绝了。连登基都登基过一回,看别人登基都看了一回了,哪里还需要练的?最多就试试衣服,看看是否有疏漏。
“辛苦。”他挺理解舒浅的。
舒浅不怎么受约束,若不是他身份特殊,也不需要遭受如此一番折腾。
不过算账总是要好处的,有的话留在后面说,才算是说话人最终的目的。
舒浅颇有深意:“那会儿在书信中与陛下算日子,我是按着每月两日来算,陛下都能给我按着整月来算。”
这说得可是陪床的事了。
萧子鸿眼眸深了点,低声笑起来:“身为皇后,后宫唯一一名女子,岂不就是要天天在我身边才对的。亦或者说……”
他停顿了下,“身为压寨相公,我该是整日守在教主身边的,这随意乱跑的,岂不是都要算欠着日子的。”
话这么一说,还真不好说两人之间是谁欠了谁日子。
倒是极有默契,对上了个眼神,选择了做一回白日荒唐人。
就连这日的饭,最后都是在床上给解决的。
睡得早了点,第二天醒得自然就早。
舒浅睁开眼,意外见萧子鸿还在睡。
他眼下还有着点青黑,看得出是极为劳累而自己折腾出来的。舒浅忙,总是有所底线的忙,到了点该睡还是睡,不到点不想起就是不起。
这人不一样。
该是身上的担子太重,又着眼于整个天下。
百姓寻常没个三五年,都积不起粮食。舒浅要考虑一个海岸线,这人则要考虑自南到北,完完整整的一个天下。
好像回回见他,都觉得他累了点。
明明才这点年纪。
舒浅没有动。
她怕惊醒他。
萧子鸿以前在边塞生活,稍有动静都会醒来,确定一下自己是否安全。一旦醒来,这再睡也和先前睡着时不一样了,入梦没有那么深。
趁着这回,她细细打量着萧子鸿的脸。
张开了些。
他这脸随着年纪增长,那点难以描绘的边塞韵味,就一点点展现出来。
少年的稚气越来越少,好似还带上了一些男子身为帝王独有的威严。
不过这威严她很少见到。他面对她时,大多是带着一点笑的,要么是脸上泛笑,要么便是眼内有笑,和见了什么一样,带着光。
她见他时,或许也是这样。
藏不住的欣喜,回回都是溢出的模样。
等到了要离别的时候,有不舍,却也意外不会去难过,盼着下一回再见。
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视线对上。
看到了唇齿相依偎。
轻叹声响起,男子独有的低嗓音,包裹住了她整个耳朵,让她禁不住颤了颤:“醒了为何不起?”
起了就会惊动他。
舒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轻笑一声:“少有能让你休息的日子,当时是能荒唐一天算一天。”
这回萧子鸿跟着笑起来。
一笑,震得她微麻。
“要是以后君王不早朝,那就只能改成晚朝了。”这也不是没这种规矩,反正记得要上朝就对了。
舒浅被逗乐。
这胡话还真是说来就来。
“男子床上的话,还是信不得的。”舒浅轻咬一口在萧子鸿的下唇,“起不起?饿了。”
想喝一碗热乎乎的粥,配上一点酸而清爽的小菜。
可惜萧子鸿对“饿”这个理解,并不是一个方面的。
他想了想,重复了舒浅的话:“我想起。可你说了,男子在床上的话,是信不得的。”
舒浅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就被拉着一早上又荒唐了一回。
都要第二回再战了,舒浅实在是饿得有点眼花,最后一脚将人踹下床去,义无反顾起了身。
然后腿一软。
气势和想象总是有点差距。
萧子鸿拖着被子在床下笑得不行。
好在他是要命的,知道舒浅是有些血气不足,叫人很快送了吃食过来。
这回总算不是在床上吃东西了。
两人难得忙里偷闲……
到了书房中。
萧子鸿有听没听,听起礼部尚书和应天府府尹说着宫中筹备的情况。
换好了衣服休息好了的舒浅则是在边上跟着看要做的事。
这种偷闲的方式,怕是寻常人都难以理解的。
李公公也没退下,不动声色给众人备着热茶,一旦下去了一点或者微凉一些,立刻就上前补水或是换水。
萧子鸿听他们说了好一会儿:“两位爱卿辛苦。”
说得都累了。
礼部尚书和府尹是真的辛苦,不够他们能做点事情,还挺乐意的。谁不想要在天子面前有点存在感呢?别说事后还会有赏赐。
两人忙说着:“不辛苦不辛苦。”
还顺带花式夸了一下萧子鸿,又要操持国事,又要忙于大典,这才是真辛苦之类的。
舒浅在旁边听着,觉得这两人还真是会说话,临场就是一篇文。
萧子鸿听着没什么实的内容了,也就用“乏了”做借口,让礼部尚书和府尹先行离开了。
从两位从进来向舒浅行礼问候后,也就出去的时候再行礼道别一声,中间连看都不敢看舒浅一眼。
待在边上拿着自己手写册子的舒浅,心里头觉得为人臣子真不容易。
“宫里头这回带了好几个御厨来,可要常常味道?有简单的菜式,你若是看上,就拿去酒肆做做。”萧子鸿走到了舒浅边上。
宫里头萧子鸿穿着圆领常服,颜色少有选了一件紫的。
上头左右两肩分别带着日和月,前头两侧又是团龙,看着很是气派。
“前提是,那食材也要够简单才成。”舒浅朝着萧子鸿笑了下。
御厨用的食材,和普通百姓能吃上的食材,到底还是有所差异的。
李公公听了这话,机敏便开口,说下去准备吃食了。
人一走,萧子鸿便干脆坐到了舒浅身旁,顺带看了她记在册上的内容。
很繁杂,精细到了一步最好迈开多少尺寸。
多看了两眼,他还是将册子还给了舒浅:“真的麻烦事。”
换成他是舒浅,指不定就又想跑了。
繁冗复杂,就同礼部尚书那些大典礼制的书一样。
“麻烦归麻烦,真做了也就做了。”舒浅翻页继续看,“一生就那么一回,还是同你一道,就当是……”
她想了想该用怎么样的词来表达这意思。
留念?挂念?念想?
好像都不太妥当,这根本无法用一个简单的词来囊括。
“就当是,在天地共证下,我与你两情相悦,既争朝夕,也求天长地久。一生回想那日,如人渴饮糖水,人饿食麦饭,甜自心中来。”
萧子鸿像是第一回知道舒浅那么会说话。
他微愣过后,像是走过千百年才发现了心中宝一般。一股难言的情愫缠在胸口,想说出来,又说不出来。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萧子鸿很是诚恳:“你说得对。”
他过往一生回过头来,可不就是回想那人畅笑,甜自心中来。
第106章
既争朝夕, 也争天长地久的两个人, 这些日子算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起。
不是舒浅要黏着萧子鸿, 而是萧子鸿要黏着舒浅。
舒浅有事, 他就跟着, 他有事,就让舒浅跟着。
按规矩讲后宫不得干政,有些事情即便舒浅是皇后都不能在场,但架不住萧子鸿歪理多, 一会儿说还没拿上宝册算不得皇后, 一会儿说现下也不看看算是上朝么?
还真不算是上朝。
这江南的宫殿弄好的就那么几个, 上朝连官员都凑不齐几个的。
有几个过来做事的官员还算是天天在皇宫报到,不做事只是得了恩宠过来看看的,那就相当随性了, 今天上青楼看两眼, 明天去河上吃口饭,后天家中听听小曲。
往年休沐都不敢这么折腾。
好在这些官员能做到这个地步, 心里头都有底,事是没有出的, 各个怕惊扰了皇帝, 回头恩宠没了不说,还多了一份仇。
皇帝的心头好,是最不能得罪的,那是他的脸面。如今皇帝的心头好,便是他后宫中将成为独一人的皇后。
舒浅知道这点, 为了萧子鸿的帝王形象,更加不能随意处事,甚至对教中人难得管教起来。
教中的人也给舒浅长脸,听过姚旭讲过哪些事不能做后,规规矩矩就在外头玩耍,就当举家随着教主出游来了。
他们就连花钱都不随便乱花,出门吃个饭,吃完还觉得自个人多,帮店家收拾收拾的。
简直是世间少有的讲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