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战场之瞬息万变,以如此的补给速度,如何能够打得了战?
  与匈奴之战,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打完的。
  粮草的储备,财帛的积蓄,都必须筹划在开战之前。
  乃至于鼓励生育,允许寡妇再嫁,抚恤孤独之人,赡养鳏寡,训练兵士,都是需要时间的。
  在未曾做好周全准备之下,不说刘彻能否上令下达,单说因为缺乏补给,没有良马及将帅统领,会枉死多少将士?
  任何一个将士的死去,都是汉室的莫大损失,更遑论一战失利,死的绝不会是几个人,而是成百上千的人。
  一个成年男丁对于一个家来说,就是那个家的命。
  一旦失去了,就是毁了整个家。
  而一个男丁长成,至少需要十几年。
  汉室有多少个十几年,能够征集这么多将士?
  古往今来,每一个帝王的一个重要功绩,便是其治下的人口之数。
  倘若一个帝王使得人口增加,便是一项政绩;如若使得人口减少,无论有没有天灾**,都是这个帝王的德行有失。
  农耕文明之下,百人以上的争斗便能算得上是战争。
  汉室与匈奴争斗至今,从未取得过千人以上战争的胜利。
  从将领到天子,都对于发起跟匈奴的大规模战争,心中都有极大的顾虑。
  在这个时候,继续跟匈奴的和亲,就是一个合理的处置了。
  因此,牺牲一个宫人和陪嫁奴婢,即便再搭上一些财帛珠宝,相对于此时开战来说,已经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牺牲了。
  在上位者来看,和亲公主及其陪媵的性命,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苏碧曦作为一个接受现代平等人权思想的人,对此就算是不认同,也无法反驳这样的处置。
  女子一向是政治的牺牲品,这是自古以来从未变过的事实。
  而在政治上,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被他人玩弄操控,更是无法避免的。
  王太后闻言,眼中的怒意便少了一些,唯有脸色依然冷凝,即便殿中插有数枝幽然绽放之寒梅,每一朵都芬芳吐蕊,红得炫目,也不能让她的神色缓和下来。
  田蚡伸手给王太后取了一个新的茶盏,给她倒上了新的茶,换了新的手炉,劝道:“阿姊,陛下与翁主自然识得大体,自然不会忤逆犯上。毕竟太皇太后薨逝,诸侯王皆进长安奔丧……”
  苏碧曦坐在下首,听见田蚡这句话,心中便是冷笑。
  刘彻践祚以来,汉室外有外敌,内有诸侯作乱,外戚干政,诚属内忧外患之时。
  尽管太皇太后故去,刘彻能够真正御宇,但收复朝政军权,招揽人心,又岂是须臾能够为之的。
  王太后选在诸侯王皆在长安奔丧,权势交迭之际发难,挑的不可谓不是一个好时候。
  今日刘彻敢违逆王太后之命,让王太后有损,明日便有御史敢在承明殿一头撞死,告刘彻大不孝。
  文臣死谏。
  有的是希望能够一死能够青史留名的人。
  可是一旦真得有人这么做了,那留下千古骂名的便是刘彻。
  即便是天子,也是不能不顾及朝臣的。
  天子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必须依靠臣子来统治天下。
  田蚡此时说这句话,便是在提醒刘彻,刘彻远不是大权独揽,天下一心的天子,而且答应对匈奴和亲,还远远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第150章 
  苏碧曦跟刘彻自然也明白,以王氏和田氏的谋算,自然不是应下和亲便能满足的,何况要的是宫权,等于铲除了王太后的一支臂膀。
  刘彻把宫权收回手里,是绝不会还回去的。
  殿外的寒冷瑟瑟作响,室内尽管安置了火盆,一向畏寒的苏碧曦仍是冻得脸色发白。
  刘彻从自己位子上起来,到外室再拿来了一个手炉,自己也坐到苏碧曦的身边。
  苏碧曦对他笑了笑,伸手悄悄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臣听闻,修成君有一女,端庄贤淑,谨慎居心,而淮南王有意为世子求取,实乃天赐良缘”魏其侯自然也是明白田蚡此话的用意,接话道,“陛下有意为二人赐婚,让二人在太皇太后孝期后完婚。”
  王太后脸色又好看了一分。
  虽然阿碧的亲事不用刘彻允许,但是一旦刘彻阻挠,便也是一桩麻烦。
  何况淮南王始终是诸侯王,王世子婚娶,乃是需要呈报天子的。
  “如此,我便代阿碧谢过她舅父了。”王太后从容地理了理腰间的宫绦,漫不经心地道。
  她既然敢在此时向刘彻发难,便想过事情的最坏结局是什么。
  如今刘彻对她的退让,不过是些小恩小惠,都是她身为刘彻生母应该得的。
  她养大了刘彻,刘彻孝顺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武安侯原配早逝,实是福薄”苏碧曦敛眉,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来,“陛下身为武安侯之外甥,有意为武安侯求燕王之嫡女。孝期过后,令列侯及皇族都去观礼。”
  燕王封地富庶,国富民强,乃是燕敬王刘泽之孙,在位已久,根基深厚,又十分宠爱自己的女儿。能够跟燕王联姻,实在是一份很好的亲事了。
  王太后跟田蚡都对此满意,面上的不虞都褪了些许。
  苏碧曦再拿出备下的三辅黄图,与魏其侯将图打开,指着瓠子以南,黄河南岸的地界,“殿下及武安侯为了汉室江山,献出自己封地,陛下身为人子,如何能够不领情?此间此界,不下于太后之封地,以此为二位采邑,殿下以为如何?”
  图上勾勒的地界已经大大多出之前的地界,王太后岂有不满意的?
  看来刘彻虽然被这个女郎迷了心,还不算太糊涂。
  王太后看了将苏碧曦手握在手心,给她取暖的刘彻一眼,沉声道:“陛下既有新宠,我一贯看陈阿娇不好,欲罢了她的皇后。陛下想是会同意吧?”
  王太后前日既然当众给馆陶大长公主和陈阿娇难堪,今日之要求便不算突然,刘彻也早有打算。
  陈阿娇心思人品,皆不能为汉室皇后。
  只是她毕竟跟他一起长大,且陪伴他多年,姑母为他践祚出力良多,他自是要善待的。
  他如今又有了君儿,自然不能再让陈阿娇占着他嫡妻的名分。
  刘彻点头,淡道:“太皇太后孝期后,朕会将她迁入长门宫。”
  汉室皇后应居于椒房殿,而长门宫是馆陶大长公主为刘彻修建的一所别宫。
  长门宫虽然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但毕竟只是一处别宫。把汉室皇后迁入长门宫,就是要废后的意思了。
  尽管是待在还算不错的长门宫,对于陈阿娇来说,恐怕也是生不如死吧。
  刘彻说完后便不再言语,殿内忽然安静地针落可闻。
  静得让人恐慌。
  田蚡坐在原地,无端端觉得今日竟是冷得出奇,身子竟然微微发颤。
  窦婴忽然站起身来,施施然向王太后行了一个大礼,复又端肃跪坐,凛然道:“太后近日举动,有违法度,有伤国体。今臣以汉室安危,天下兴亡计,求情太后日后不得干政,以免再酿成诸吕之祸!”
  王太后一下把面前的案几推翻,几乎在嘶喊,指着窦婴破口大骂,“窦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除了我王氏,你窦氏就可以重新起复吗?我告诉你,你做梦。陛下厌恶外戚,我王氏是外戚,你窦氏莫非就不是了吗?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你们的靠山已经死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靠着老东西,权倾天下的丞相魏其侯吗?你以为陛下现在捧着你,让你跟我王氏斗,是真得要用你窦氏吗?他不过是想岸边独坐,得享渔翁之利!”
  “刘彻!”
  王太后猛地站起,眼珠凸起,面容扭曲,青白的脸上青筋直冒,看着窦婴的目光就像是想把他给吃了一样可怖,“你就是这样纵着外人来欺辱你的阿母,你就是想用窦氏而不用王氏,你就是要给这个贱婢权势而不肯看顾你的母族,你这是大逆不道!我生下你三个姐姐方才有你,几乎是踩在刀刃上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若是没有我护着你,你如何能够平安长大?如果没有我为你除去临江王,让他被废黜,为你周旋梁王之事,为你定下陈阿娇,为你侍奉在窦氏面前,你如何能够得封太子,能够御宇登极,你都忘了吗?”王太后神情狂乱,厉声怒道,“汉室立国以来,太后干政乃是惯例。彘儿,你尚是个小儿,朝廷之中,云波诡谲,风云突变,人心难测,你如何能够应付得来?阿母插手政务,是要帮你看住那帮居心叵测的朝臣,帮你稳定江山。等你慢慢熟悉政务后,阿母也老了,也帮不了你了,便能安享清福,含饴弄孙了……”
  “若是我容不下阿母干政呢?”刘彻清冷的语声响起,打断了王太后的话。
  “孝字比天大,陛下竟然不孝,那我之前答应的事情,便都罢了。”王太后走回上首,安然端坐,神情也回复平静,甚至还牵起嘴角笑了一番,“陛下若如此绝情,那阿母唯有去一根白绫吊死在承明殿,陪着太皇太后,一道去了。”
  王太后此言,就是要跟刘彻完全撕破脸了。
  田蚡被王太后一语惊得从坐席上陡然站了起来,面色白得像雪,厚重冬衣里的里衣俨然都湿透了。
  苏碧曦闻言便意味难测地笑了笑,一双剪水双瞳里仿佛凝聚了寒冰似的星子,“臣女听阿母常说,二兄与隆虑公主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阿母为此真是甚为担忧,一直想为二兄相看名门中的庶女,作为二兄的良妾,为二兄诞下个一儿半女,也好延续二房的香火。臣女想着,绛武侯,曲逆献侯,条侯家中皆有适宜之女。既然是为了子嗣大事,何妨多纳几个,也多些人来与隆虑公主作伴。都是年纪一般的女郎,都是能相处得好的,太后说可是?”
 
 
第151章 
  隆虑长公主是王太后最小的女儿。
  小女儿总是受宠些的,加上隆虑长公主从小体弱多病,轻易连门都出不得,王太后小心翼翼才把小女儿养大。
  为了给刘彻寻求助力,她在小女儿很小的时候就跟馆陶大长公主定下了婚约,把小女儿下降给年岁相当的,馆陶的二子陈蟜。
  小女儿身体不好,成婚后多年没有生育,一直是王太后的一块心病。
  即便是公主,也断没有让驸马绝嗣的。
  馆陶大长公主一直未曾提过给驸马纳妾,驸马陈蟜也还是个疼人的,这些年两人日子过得还不错。
  只是万万没想到,在刘彻已经登极,自己成了汉室太后之后,刘嫖竟然敢这个时候给驸马相看良妾,还是开国功勋家那些豪门贵族家的女郎。
  小女儿自小敏感多思,又旧病缠身,驸马再纳了这些打不得骂不得的世家贵女进门,岂不是在给小女儿催命!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花了多少心思才养大的幼女。
  苏碧曦每说一个字,王太后的脸便白一分,手抖得不成样子,指甲重重按进手心,她都已经感觉不到痛楚,怒气已经把她整个脑子冲撞得发晕,“彘儿!隆虑是你亲姐姐啊!她小时候打个喷嚏,你都紧张得让唤侍医。她想去玩雪,你怕她受凉,自己捧着雪,让她捧着你的手玩。她生病了,你时常半夜爬起来,去看看她是不是睡得安稳。你们是亲姐弟啊,你给驸马纳贵妾,岂不是在逼着你姐姐去死啊!”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大颗大颗从眼中流出,神情哀痛,仿若即将失去自己孩子母兽,在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
  田蚡也道:“陛下,隆虑长公主乃是你的亲生姐姐,骨肉同胞,她自幼体弱,若是让驸马纳了那么多贵妾………你如何如此狠心啊。”
  刘彻嘴唇紧紧抿着,脸色平静,唯有眼中泛过痛意。
  他跟阿母的僵持,即便是谁赢了,都是一场两人都输了的结局。
  他可以对阿母退步,可以许给阿母条件,但是然后呢?
  然后等着他的便是阿母的步步紧逼,便是王氏一次又一次的伸手。
  没有人的**是可以填满的。
  他退一步,他们就会进一步。
  可是他能够拿来让阿母退步的,都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每伤他们一分,何尝不是在伤自己一分。
  一只温暖的手忽地握住了他紧紧攥着的双拳,一根一根手指打开他凌虐自己手掌的拳头,跟他十指交握,牢牢地握着自己的手。
  他偏头一看,只见苏碧曦清雅的脸上满是担忧,眼眸中是能够让他沉浸的温柔。
  是啊。
  他的女郎早就知晓事情会到这个地步,阿母绝不会轻易妥协。所以才一力坚持自己要陪他来见王太后,而且这些用来逼迫阿母的话都由她来说,即便阿母会因此对她恨之入骨,即便这些话由刘彻本人来说,会更让阿母忌惮。
  因为这些由刘彻本人说出,等于在他心上插上一把刀,刀刀见血。
  王太后见刘彻竟然一言不发,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就要来到刘彻面前,却被先一步的苏碧曦拦在身前。
  她几乎是想生吃了苏碧曦,“贱婢,你敢拦我?”
  “太后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跟太后好好说话罢了”苏碧曦语气平淡,脸上也是如寒霜一般,“平阳长公主为太后长女,下降平阳侯。无奈平阳侯竟身体不好,据侍医说,乃是沉疴难返。平阳长公主尽管还年轻尚轻,只是陛下信重平阳侯,有意让平阳长公主为平阳侯守节。平阳长公主为陛下长姐,如此遵循礼法,想必定会为天下人交口称颂,钦佩赞誉。”
  这是也逼着平阳去死!
  平阳如今不到而立之年,一生还那么长,虽然有一个儿子,但是没了丈夫,如何去过剩下来那么长的日子?
  她儿子还小,没有人扶持,就算继承了平阳侯的爵位,拿什么来保住这个爵位?
  就算刘彻会看顾自己的外甥,一个早早没了父亲的孩子,要如何才能在一群豺狼虎豹般的宗族里过下去?
  王太后目眦欲裂,满脸涨红,伸手就要赏给苏碧曦一巴掌。苏碧曦哪里会被她打到,轻轻一躲便闪过了,不料却迎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胸膛里,被刘彻揽入怀中。
  王太后万没想到刘彻会公然违抗于她,一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在田蚡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立,“彘儿,你真得把你所有的亲人全部一个个逼死你才甘心吗?你就纵着这个贱婢,把你的亲姐姐送上绝路,你亲眼看着她们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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