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假若王太后再有什么触及刘彻底线的事情,一旦彻底触怒了刘彻,刘彻随时可以拿出先帝遗诏,废黜王太后。
  但是同样的,王太后是刘彻生母,一路养育扶持他,对刘彻之恩德有如山高水深,刘彻不可能真得取了王太后的性命,也不能把王太后逼到最后一步。
  王太后的亲人,包括母亲,弟弟,女儿,都是王太后的命。
  就如田蚡说的,假如田蚡突然暴毙,王太后是会用命来跟刘彻理论的。
  刘彻已经伤透了王太后的心,是绝不会真得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被自己逼死的。
  田蚡扯了扯嘴角,将已经煮好的茶给苏碧曦倒进茶盏,“说起来,天下人能喝到茶,还真是托了翁主的福。我田氏靠着翁主开辟的商路,也在百越打理了几座茶山,味道究竟没有这峨蕊茶好啊。”
  自茶叶在时下盛行之后,朝中大族纷纷效仿卓氏,在百越置山种茶,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茶农及匠人,加上品种也不佳,再有卓氏茶早已在各地打下了名气,无人能够跟卓氏争锋。
  没有人会嫌财帛烫手,田蚡就此想了诸多办法,都没有一个顶用的。
  苏碧曦拿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慢慢抿了一口,忽地问了一句,“君侯此生,最为看重者,为何?”
  田蚡不妨她突然发问,愣了一会儿方笑道:“翁主此来,莫非是来跟某围炉夜话,畅谈天下来了,竟说起了此事?翁主与某既非知己良朋,又非倾盖之交,何来的身份交浅言深?”
  不仅如此,他跟苏碧曦可算得上是你死我活的敌人。这样的身份,谈彼此心念,岂不可笑?
  “约莫,时候到了。”苏碧曦倏地开口,转头看向花厅连向外室的一侧。
  田蚡的书房极大,进门先是一扇大幅蜀绣水墨屏风,方进了外室。外室之后,还有一间辟来待客的花厅。
  苏碧曦的话音刚落,书房外便传来一阵急迫的敲门声。敲门的人仿佛发生了天塌一样,仓皇失措地敲着门,“君侯,出事了,出事了。”
  田蚡脸上划过一丝怒意。他一向为了求个名头,即便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许府中的人说不吉利的话。敲门的是他的心腹大管事,处事稳妥干练,怎么急成了这个样子。且不说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他吩咐了不许打扰,大管事却失常地来敲门,定是有了什么事,方才苏碧曦更是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对苏碧曦歉然,“翁主少陪,某府中有杂务,劳烦翁主在此稍后片刻。”
  苏碧曦点头,示意田蚡自便,“仆为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君侯府中有事,自是客随主便。”
  田蚡走到外室,打开书房大门,跟大管事走到书房梢间,低声问道:“何事?”
  大管事大冬天额头上都急出了汗,脸色煞白,“君侯,公子方才摔了一跤,奴仆立刻去请了府医来。府医却道,公子这一跤摔得狠了,恐是……恐日后腿皆有残疾……”
  田蚡简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大管事双腿都在打颤,后背的衣服早已经湿透,吓得跪了下来,“府医说,除非扁鹊还阳,否则公子恐日后腿有残疾……”
  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嫡子!
  府医是他重金聘来,从太医院退下来的侍医,医术自是信得过的。他既然说了他儿子可能日后残疾,至少有九成的可能。
  他从哪里把已经死了的扁鹊给找出来!
  汉室一贯奉行嫡长子承爵,他千辛万苦扶持外甥登基,自己得封武安侯,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把爵位传给子孙,就是为了田氏能够满门富贵。
  汉律有言,有残疾者不能承爵。自己的嫡子有了残疾,武安侯的爵位一旦等他死了,就要被朝廷收回去。
  刘彻一贯把他当成眼中钉,绝不会开先例,允许他庶子承爵。他的嫡妻已经过世,燕王女儿还未进门。即便进了门,谁知道能不能给他生下一个健康的嫡子,能不能养大?
  田蚡一脚就把多宝阁整个踹倒了下去,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脸上的神色狰狞地跟地域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对着大管事怒吼,“滚出去!”
  大管事见田蚡把平日里喜欢的古董玩器一把摔了,哪里还敢留在这里,立时便退了出去。
  田蚡疾步走进花厅,额上的青筋直冒,“是不是你做的?卓文君,你竟敢害了我的儿子,你就不怕我跟你拼得玉石俱焚!”
  苏碧曦顾自给自己续了茶,好整以暇地以手支颐,“君侯动了我的家人时候,就没想过我会跟君侯以命相搏?怎么,君侯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家人便不是人了吗?”
  她现在不能直接杀了田蚡,只有等田蚡主动出手。
  而田蚡越愤怒,就会越着急,便会触及刘彻的逆鳞。
  等田蚡真得天怒人怨,为天下所不容的时候,即便王太后,也是不敢犯众怒的。
  王太后再看重田蚡,也重不过她自己的命。
  田蚡倏地把案几上所有的东西全部一把摔了下去,双眼发红,看着苏碧曦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我要亲手杀了你,我要你生不如死!”
  苏碧曦闻言却笑了笑,好比春风拂过三月的迎春花,绚烂地让人沉醉,“君侯可知,仆为何会出现在君侯书房,莫非就是来找君侯秉烛夜谈?夜来孤寒,雪窗需记;桂酒已消,人却去恨。君侯说,可是?”
  田蚡脸色骤变,步伐不稳地走向书房内室的密室,拿开墙上的书画,打开机关,只见放着自己最贵重宝物的密室里,已然是一无所有,连个木盒都没有留下!
  那么多的合浦珍珠,价值万金的夜明珠,世上无二的玉璧,他每日都要看一遍的奇珍异宝,什么都都没有!
  田蚡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剑,丢开剑鞘就冲向了兀自悠闲坐着的苏碧曦刺去,却被苏碧曦轻飘飘地用两根手指夹住长剑,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大吼,“你这个贱人竟敢这么做,你竟然敢这么做!”
  苏碧曦起身,手指随意一动,便把长剑折断,眼神讥讽,“君侯缺钱,可以找我长嫂拿。仆自然也是缺钱的,只能找君侯了。仆将将算了算,君侯这些宝物,只怕折合一下,恐有近二十万两黄金。君侯如此慷慨,一并赠给了陛下。仆代陛下,深表谢意。”
  送给了陛下,那些东西怎么还拿得回来!
  那些是他的命!
  田蚡只觉得自己喘气都不能了,喉头一堵,一口血就这么直直地吐在了地毡上,眼前的东西都有了重影,强撑着一口气,面如死灰,恶毒地看着苏碧曦,“翁主万事做绝,只怕将来不得好死。”
  “仆是不是不得好死,君侯怕是操不上心了”苏碧曦走到了窗边,面色淡然,“只是君侯的命俱系在太后身上。不知有朝一日,君侯为天下所弃,太后是否会舍命来救君侯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的本意是给卓文君一个好结局,也打算写一写汉武帝,这是长久以来的愿望。所以主要写的就是政治跟勾心斗角了。
 
 
第166章 
  沉醉对芳筵。愿新年,胜旧年。
  已经是除夕之夜了。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想必不用一夜,地上就会积了厚厚的一层。
  瑞雪兆丰年,这么大的雪,来年肯定会有一个好收成。
  在这千家万户团圆之日,苏碧曦跟齐妪等人一起用了晚饭,翁主府众人给她磕头拜年,她赏了每人一个大大的封红以后,便令他们各自散了。
  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之夜,能够跟家人团聚片刻,何必拘着他们,陪着自己这个孤家寡人。
  苏碧曦打开箱笼,将早已收了许久的绿绮琴拿了出来。
  这是司马相如送给卓文君的定情之物,即便是他们再穷困潦倒,也不曾打过这架琴的主意。
  司马相如曾说,这把琴日后传媳不传女,作为司马家的传家宝,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言犹在耳。
  终归,这把琴没有传到他们的媳妇手上,司马相如甚至不敢向她讨要。
  因为她已经是文锦翁主,因为她身后站着当今天子。
  绿绮琴通体玄色,隐隐泛着幽绿,犹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千年古木之上,带着悠久的韵味和传承的色泽,音色清丽,最适合弹奏《凤求凰》。
  苏碧曦把绿绮琴放在案几上,稍稍调音,便弹起了这首曲子。
  卓文君跟司马相如因此曲定情,因此曲相许。
  即便是曾经当垆卖酒之时,卓文君每日只有听着司马相如弹奏此曲时,方能有所释怀,也是甘之如饴的。
  那是她自己选的良人。
  错翡翠之威蕤,缪绕玉绥。眇眇忽忽,若神仙之仿佛。
  能够写出这样一首《子虚赋》的名士,能够在琴声中传达出中夜相从琴意的一心人。
  他曾经在琴声中说,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他知道自己寡居在家,不弃自己是再嫁之身。
  他感怀自己前生积德,她一个富家千金愿跟他住在家徒四壁的屋舍里,亲手洗衣做羹汤。
  他曾因她要跟着他一起当垆卖酒,不能赡养自己妻室,暗自垂泪,说一定不辜负她的心意。
  他说她若是一直无孕,他们没有子嗣,之后过继一个族里的孩子也是极好。
  他曾许诺要携手白头,不离不弃。
  他去长安之前,许诺会早早来接她。
  “司马相如对天发誓,此生必不负卓文君。若违此誓,天地共弃。”
  她等来的是什么?
  是他在长安久久没有消息,是她在担惊受怕之时,得知他竟已纳了一个茂陵女为妾,是他财帛用尽,要她向阿翁讨要。
  “我曾经以为,女郎的婚约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自会给儿女找一个好婚事。”苏碧曦弹琴的动作未变,自顾自地开口。
  刘彻从宫宴上早早离开,便是根本舍不得苏碧曦一人渡过除夕之夜,却不想一进来便听见她竟然在弹那首司马相如作曲的《凤求凰》,脸色便骤然沉了下来。
  他刚打开暗道门,苏碧曦便开始说话,说的还是他们从未说过之事。
  苏碧曦曾经的两次婚事,是他们之间未曾触及的禁地,就如同他后宫中的妃嫔一样。
  刘彻很早便知晓,她是不可能不在意的。
  而刘彻作为一个男子,也是不可能不在意苏碧曦之前的两个郎主。
  苏碧曦听见刘彻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他,继续道:“我从未见过董家二郎君,阿母说他是一个清俊柔和的郎君,阿翁说董家官宦世家,堪与卓家相配,我便嫁了。”
  董家嫡次子便是卓文君嫁过去,未及半年便去了的郎主。
  时下的亲事,成亲前未曾见过对方一面的男女,何其多也。
  只不过卓文君做梦也没想到,她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把她嫁给一个注定要早夭的郎君。
  天底下,也不都是会为儿女打算的父母。
  卓文君只是一介弱质女流,根本没有反抗父亲的能力。
  “董二郎君去后,董家曾想要我为其守节。你大概不知道守节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苏碧曦牵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也是这么冷的日子,连炭火都没有,只能着粗布衣裳。粗布衣裳你没有穿过,就是那种多少件都不会有暖意的衣裳。因为不能自己用火,所以冬日里喝的水都是冰的。尝到嘴里,牙都被冰得发疼。守节的地方离府里的大厨房远,奴仆惯来捧高踩低,我一个死了郎主的寡妇,根本没有人放在眼里。那些日子,我们经常每顿饭只能吃些发黄的菜叶子,一粒盐也没有搁过。”
  她手下的琴声仍然在响着,脸白得跟外头的雪一般,仿佛一眨眼就要乘风离去,“你知道我这个身子,自小被阿母用各种人参补品将养着,还是时时不适,更何况守节的那些日子。我那时还没有这些本事,身上无半点修为。我得了一场大病,病得人事不省,还是齐妪逃出去找到我长兄。长兄威胁如果不让我归家,便要告官。董家不欲为了我这个未亡人,将事情闹大。长兄把我从董府接了出去,跟阿母亲自照料了我大半年,我才活了过来。”
  刘彻走了过来,眼睛里凝聚着风暴,脸上神情更是风雨欲来,“你想他们如何?夷三族?”
  三族包含父族,母族,妻族,刘彻这是要灭了董家满门。
  苏碧曦鼻尖一酸,勉强笑了笑,“守节的人,大都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何况,已经没有董家了。”
  自古以来,守节之人少有活得久的,大都被婆家磋磨。若是没有子嗣,娘家不够强势,日子更是苦得跟黄连一般,投缳自尽的从来不在少数。
  做官的人,不可能身上干干净净,只要想找,一定能够找到罪证。
  自她来之后,早就暗地里搜集了董家的一些**,给了董家的仇人,将董家连根拔除。
  屋子里一下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琴声袅袅。
  她抬眼看着刘彻,见他的脸色,便知道他是气到了极点,眼睛里的光冰冷地就像随时要杀人一样,浑身的气势沉得可怕。
  他拿着火盆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缀了一口,“你在弹《凤求凰》?”
  他自从听陈阿娇那里念这首诗,心里累积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好像淤塞已久的河道忽地被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朝冲了个干净,猛地发难,“你还念着司马相如,所以你不愿意入宫,所以你在除夕之夜,什么也不做,留着这把琴,就弹这首曲子?”
  “嘭!”
  苏碧曦忽地把所有的琴弦重重拍了一声,不再弹琴,从厚厚的羊毛软垫上倏地站了起来,抬起头来时,已是泪盈于睫,“那是我自己选的良人!”
  “我本以为,第一次是阿翁选的,所以才会是这个下场。我也有过年少慕艾的时候,我也有过盼望琴瑟和谐,两厢情愿的时候。我当时只是去寻我长兄,便见到了他。后来才得知他是来拜访父亲,我便偷偷在正厅梢间,听他们说话,才知道这是名满天下的司马相如。他便弹了这首《凤求凰》。他跟我说,’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他说他心悦我。相貌俊美,才华横溢,殚见洽闻,我以为这就是我的良人,我终于自己选了一次!”
  她脸上的泪越来越多,嘴角却还含着一丝笑,“我选的良人,我甘心陪着他节衣缩食,陪着他粗茶淡饭,陪着他当垆卖酒,照顾他常年卧病。但是他转身就给了我重重的一记耳光,他竟然纳妾,妾室还有了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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