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智没那么好忽悠,强笑道:“意思我懂,可我哪敢伤董事长的颜面啊,他随便发发话,我以后就别想混了。”
梁业忙说:“这你放心,万董说了他会给你做主。你本身是受害者,应该得到补偿,以后就调到星辉视频去任策划部经理,主管IP开发,薪资福利都比你以前的职位高,还会给你提供免费住房和用车。”
星辉视频是冠宇集团旗下的文娱公司,在国内互联网播放平台中名类前茅,每个主管都富得流油。万洪波拿肥缺犒赏,出价很有诚意。
崔明智心动却不敢行动。
“我怕宁总报复我啊。”
“星辉视频由万董直属管理,办公地点又在北京,别说宁总,董事长都不便插手,你去了绝对保险。再说宁总再不懂事也不至于无法无天吧,还能对你进行人身伤害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不会的,万董说了会保障你的安全。”
“但这样终究不妥啊……”
他前怕狼后怕虎,蝎蝎螫螫把梁业激烦了,话锋凌厉起来。
“小崔,你来找我反应情况不就想为自己讨个说法吗?现在万董亲自为你撑腰,你还扭捏什么?这事不光能出气,也是事业进步的一大机遇,换了是我肯定好好把握,要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没错,去星辉做高管,年薪百万不是梦,那就不用再畏惧叶家的债务,有条件与叶茹薇破镜重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为了难以割舍的爱情,他决定拼了,同梁业商议好说辞,傍晚跟随他来到新天地朗廷酒店内的唐阁中餐厅。
该店是中国大陆唯一一家得到米其林指南认证的米其林三星级餐厅,九间私密包房以珍贵树木命名,用餐时可观赏新天地的繁华夜景。
这里是集团董事会常用的聚餐场所之一,帅明帅宁都曾带崔明智来过,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粤菜馆。跟帅宁来那次却听她吐槽说叉烧太软,烤鹅不够丰腴,龙虾的调味缺少过度,金钱饼炸得太腻,黑椒和牛不够香,总得来说灵气不足。餐具环境也很普通,缺乏奢华创意,整体名不副实……
尼玛,第一次听说菜还有灵气,那婆娘就是太有钱了,鸡蛋里挑骨头,专给人不自在。待会儿把你干的那些破事当众抖落出来,看你老爸和大股东们怎么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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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唯一一颗地雷
第十六章
穿过幽长的走廊进入左尽头的包厢, 宾主都到齐了, 帅冠宇和万洪波以外的三位大佬崔明智也认识,得梁业引见, 哈腰向他们问好。
“董事长,小崔最近离职了,刚才来找我, 说想向您汇报一些情况。”
在座的哪个不会听风辨雨, 帅冠宇明白是冲着帅宁来的,认定这丫头又做了不齿之事授人以柄,可不能让股东们看笑话, 淡定搪塞道:“如果不是紧急情况就改天再说吧,几位老总都在,别妨碍人家用餐的兴致。”
万洪波不放大舅子滑脱,问崔明智:“你想汇报什么情况?”
他赶鸭子上架, 崔明智急得口齿:“是、是关于宁总的。”
那三位董事立刻向他聚焦,看得出都很在意帅宁的近况。
帅冠宇慢慢放下筷子,平静发问:“她怎么了?”
话音未落, 帅宁走进包厢,她刚才去卫生间了, 回来撞见崔明智也吃惊不小,严肃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当面对垒, 崔明智不胜惶恐,像哑弹卡在炮筒里,从颈窝红到头皮。
万洪波替他接话:“宁宁, 小崔说要向我们汇报一些关于你的情况。”
帅宁脑中顷刻弹射出答案:姑父这是要借刀杀人。
他把崔明智找来告我的状,当着股东们逼爸爸处置我,这冷箭放得有够刁钻。
她责备自己犯了致命错误——没能做到知己知彼。只看到万洪波争权夺利的势头,未算准他的心有多黑,计有多毒。
我跟他没什么感情,被陷害不足为奇,可爸爸对他们全家恩重如山,他居然忍心当着外人的面给他难堪。万洪波啊万洪波,你为了侵吞集团,已经六亲不认了。
她看向万洪波,四道目光当空交击,隐隐有枪戟铮鸣,镇定道:“这个人违反公司纪律已被我开除了,没资格站在这儿说话。”
崔明智低着头也能感到她锐利的锋芒,来时的豪情壮志被恐惧稀释不少。
场面已倾向窘促,只万洪波游刃有余微笑:“正因为他不在公司任职了,说话会更客观,你就不好奇他要说什么吗?还是早料到他想说的话了?”
形势不妙,但绝不能露怯,帅宁挑眉蔑笑:“是姑父叫他来的?”
她一放箭,梁业忙狗腿地来挡驾:“不,小崔刚才找到我,求了好半天,我只好临时带他过来了。”
帅宁拿眼角余光挑着崔明智,看不出他竟有这狗胆。当初她一直防着他与万洪波勾结,考察多时以为此人可信方着手训化。现下训狗不成反被咬,说明她识人的眼光还欠火候。
帅冠宇见妹夫定要与女儿刀兵相向,不得已出面控场,问崔明智:“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淌过大风大浪,不怕捡烂摊子,充其量折损一点颜面,只当还儿女债,
崔明智细瞧帅冠宇,几个月不见,他竟老得不成样子。过分消瘦的脸已不余脂肪,松垮的皮肤像晾衣架上缩水起皱的织物,似乎能随风摇曳。耷拉的眼皮盖住眼眶,堆出疲态沧桑,犹如打了大败仗,被迫割地赔款,从此一蹶不振的君主,再不复往昔指点江山的风采。
儿子们的死对董事长打击太大了,至今让他心力交瘁,我若在这儿数他女儿的不是,出他的洋相,丢他的脸面,让他被股东们嘲笑,他将做何感受?
崔明智的心软似奶油,冻硬了也至多是块冰淇淋,一抿就化,一戳就破,事到临头圣母附体,不忍往帅冠宇胸口捅刀子。
梁业见他举棋不定,催促:“小崔你说吧,没事的。”
崔明智被他轻轻一推,像中了锥刺,惊颤一下举起手背使劲抹额头上的毛毛汗。
帅宁不由自主翻白眼,被这种脓包暗算真他娘的丢脸。
“有什么就说什么,没人会难为你。”
帅冠宇侧身转向他,表情平和,语气还带着长辈的体贴。
崔明智心头一热,实在狠不下心动刀,不知怎地改了口,结结巴巴道:“是、是这样的,宁总在公司上班的这几个月一直很用心。处理公事认真负责,为拓展人脉,寻求事业帮助,每天都努力应酬。为花果岭前期宣传创造了很多利好条件,所取得的广告效应大大超出预算。在鹊州政府的公关工作也做得很好,使得花果岭和金辉世家两个项目都能够顺利推进……”
他演了一出反转剧,将惊异分发给每一个人。
梁业惊呼:“小崔,你刚才在外面不是这么说的啊,怎么到这儿就全变样了?”
崔明智装傻:“我就是这么说的啊,你还听我说别的了吗?”
“你、你……”
梁业有口难言,张着大嘴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崔明智见状也暗中生恨,心想:“你也知道那些话会丢董事长的脸,不敢当面讲出来,却撺掇我去捉蛇。我若真说了,你和万洪波会兑现承诺?骗鬼去吧!”
那三位董事面面相觑,中间那姓苏的老头儿笑眯眯对帅冠宇说:“看来他是专程来夸奖宁宁的,让你这做父亲的好好表扬表扬她。”
老鬼们分明都瞧出端倪,却见风使舵装糊涂,这是上流社会的圆滑,亦是他们的弱点。
帅宁也搞不懂崔明智为何突然倒戈,但此刻能利用这一弱点从容反击了,笑对叶洪波:“姑父,您还有什么想问他的吗?尽管问吧。”
万洪波老脸发沉,认定被她和崔明智联手欺诈,做了“瓮中捉鳖”里的大八王。
崔明智被他轻轻一瞟,脸上好像少了一块肉,禁不住打个寒颤。他落得两头不是人,前路更凶险了。
那一老一小犹在打擂台,帅宁听万洪波问:“小崔这么拥戴你,你干嘛还开除他?”
立马装腔作势道:“我初到公司,赏罚得分明,公司条例规定无故旷工三天者予以解雇。如果因为他是我的助理就加以包庇,其他人肯定会说我偏私,以后就不会服从管理。身为总经理怎么能带头破坏公司制度呢?所以我必须开除他,给众人做好表率。”
她很有做戏子的潜力,似模似样挑不出毛病。崔明智被自个儿套牢,眼睁睁看她得意,已是泄气的皮球。
万洪波懊恼失语,苏董则笑着打圆场,恭维帅冠宇:“老帅,你们家宁宁处事公正,是当老板的好料子。”
帅冠宇暂时猜不透时局,莞尔道:“老板不能这么严酷,见错当罚,但不必太过,动不动开除助理说明她还不够稳重。”
继而薄责帅宁:“小崔给你大哥当了两年秘书,听说办事很得力,也很守规矩。这次偶然旷工,你应该酌情处理嘛。”
顺茬问崔明智何故旷工。
崔明智尚未想好说辞就听帅宁说:“他以前是董事长秘书,现在降职成总经理助理,满心不乐意。那天我心情不好骂了他两句,他就说以前大哥一直对他客客气气,不像我脾气坏,老爱使唤他。一气之下就用旷工来抗议。”
崔明智气不打一处来,后悔手下留情,刚才就不该饶了她。
没想到帅冠宇竟替他说话。
“你是不如你大哥有涵养,我不问都能想到你是怎么苛待人家的,老板和员工从人格上讲完全平等,你不尊重人家,怎么能要求人家尊重你?”
这话既安抚了崔明智,又为自己立了体面,即便是假大空的官腔也令人称赏。
崔明智顿时像吃了人生果般畅快,心中叹服:“董事长就是董事长,帅宁这辈子都混不到她老子的境界,气度决定的。”
脑筋还没转过弯,那女人再发惊人之语。
“爸爸,我后来一想也觉得他没犯什么大错,既然这样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公司上班,您看如何?”
帅冠宇笑道:“这么简单的事你自己决定,不过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回去。”
崔明智不知帅宁葫芦里卖什么药,被她定睛一瞅,脸上爬满火虱子,大脑也乱了程序。
帅宁轻笑:“他气性挺大,可能还得好好哄一哄,今天先这样吧,回头我再跟他细谈。”
帅冠宇颔首而笑,招呼客人们吃菜,回头问崔明智:“小崔,要不你也坐下吃点儿?”
崔明智哪敢在鸿门宴上久留,慌忙向众人告辞,朝餐厅外逃奔。
才出酒店大门,梁业追上来揪住他,神气活似黑松岭上吃人的野猪。
“崔明智,你搞什么鬼!两面三刀哄得我团团转,连万董你也敢耍,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崔明智也怨他们太不择手段,反斥:“是你们的做法太过分了,董事长待你们不薄,你们多少也该为他考虑啊!”
梁业只当他诡辩,恨极咒骂:“你还装蒜,以为我没看破你的招式呢,你和宁总合伙演了一处苦肉计诱我们上钩,当着大股东给自己长脸,叫万董难堪,真本事没有,鬼把戏倒成堆成套!”
崔明智一听,心知万洪波也必定把他和帅宁当做了黄盖和周瑜,今后断不会善罢。他尚未逃脱帅宁的魔爪,又树一个强敌,真是泥船渡河,解衣抱火。
“随你们怎么想,总之别再打歪算盘,我不会替你们任何人干坏事!”
他推开梁业向霓虹深处逃窜,再不能摆脱如影随形的恐慌。
周一来到,叶茹薇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去公司。
“例会2点钟开始,宁总中午到公司,你最好提前过来见她。”
为了让他冷静考虑,这几天她没来打扰,不知他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听他交代在唐阁的经历,也替他捏把冷,忙说:“幸好你没当众拆董事长的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万董比宁总厉害多了,你惹恼他才要小心呢。”
崔明智在冠宇呆了这么些年,比她了解万洪波的能量,和他比帅宁那点路数只算小打小闹。
“薇薇,我觉得我这回真完了,上海是呆不下去了,只能去别的城市谋生。”
叶茹薇劝他别太悲观:“宁总不是让你回公司吗?你先听听她怎么说,我觉得她没糊弄人,你走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招新助理,你来看看情况再说吧。”
经她再三动员,崔明智在午间时分来到冠宇地产,跟陈美兰接头确认帅宁已到公司才乘电梯上楼,
这次造访形如做贼,遇到同事便七慌八乱,那些人见了他,眼神也多与好事围观者雷同,各自猜测他此行的原由。
经人通报,他获准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帅宁正躺在转椅上看文件,听他问好,不抬眼地回应:“来了?”
崔明智打了许多预防针,牢牢抑制住怨气,恭敬道:“我是来向您道歉的。”
他一板一眼装孙子,帅宁也心安理得当大爷,两眼依旧没往他身上放。
“嗯,那就赶紧道吧。”
“……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该冒犯您这尊大佛。”
“怎么听着像讽刺呢?”
“对不起,您误会了,我重说。我不该以下犯上,明知您的朋友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在他们面前伤您的颜面。更不该不经您批准擅自离职,还有那天晚上的事也是我不对,我拦车,骂人,强行拽您,惊了您的驾,就是猴子坐宫殿,小鱼撵鸭子,纯属找死。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井底之蛙,跳梁小丑……”
他专心背诵文稿,全当在饰演卑躬屈膝的孬种,待会儿脱离剧本还是一条好汉。
检讨完毕,帅宁也看完手上的文件,抬眼斜睨他,脸上浸润着标配的嘲讽。
“还像那么回事。再说说唐阁的事吧,那天姑父为什么会找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