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瘠玫瑰——陈阿塔
时间:2019-04-18 09:50:40

  傅语诺瞥一眼那相片,对他笑:“叔叔。”
  “怎么了?”
  “我一个人睡不着。”
  楼下传来祖孙俩的笑声,她才发现他这间和楼下的房间几乎没有隔音,江春娣和江景的声音毫无障碍十分清晰。
  傅语诺穿得单薄,走到他床边掀开被子就往床上爬,肉贴着肉,小腿磨蹭着大腿从他身上跨过去,翻到靠墙位置躺下。
  谢西然顿了几秒,俯身压着嗓子说:“……你不能在这边睡。”
  话虽这么说,他却关掉大灯,掖紧她身上的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傅语诺笑他的口不对心,张开被子把他包了进来,人紧跟着黏上去。
  厚实的棉被里,谢西然只穿了睡袍,两片前襟敞开,两具身体没有芥蒂地相贴,他的热度熨到她身上。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她却能感觉到他无声的凝视,那目光质地粘稠,罩得她喘不过气。
  傅语诺挣出谢西然的怀抱,从被窝里探出手,凉意瞬间覆盖胸膛,谢西然要把她的手捞回来,他低声警告:“会着凉。”
  他用了点力气,傅语诺偏头看他,他也看着她,她无声地抵抗,终究敌不过他,被他锁进被子里,闷窒感扑面而来。
  空气静默了片刻,傅语诺忽然埋进被子。
  头发被挤乱,她弓着身子蹬掉长睡裤,谢西然发现了,试图阻拦,可没拦住,反被她夹住了手。
  傅语诺笑起来,贴在他耳边吹热气,明知故问:“你要干嘛啊,叔叔?”
  谢西然躲开:“我倒要问你想干嘛。”
  不在江家胡闹是他们这几年来的默契,但傅语诺首先打破,就像打破了某些心照不宣的平衡。
  内侧的软肉嫩得像豆腐,她轻轻一夹,谢西然神经跳动,想抽手却已经迟了,她不怀好意地磨他的手,战栗感在两个人的身上传开。
  “我能干嘛?” 她一边扮无辜一边找他的唇瓣,蜻蜓点水地舔了一下,“我又不能在这间房里干我的叔叔。”
  这用词挑动着谢西然敏感的神经,楼下就是她的外婆和弟弟,老人家和小孩子说话的声音从不隔音的木板缝里钻上来,无端端叫这张床上的两个人生出隐秘、刺激、罪恶的背德感。
  谢西然在忍,忍得难受。
  偏偏她还不知好歹地咬他的耳朵,舔他的锁骨,小猫似的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谢西然的额头上冒出了汗,身上却把她推远了,他的嗓音低沉下来:“……出去。”
  “出去?去哪里?”她执拗地纠缠他。
  老人和小孩的笑声传来,那么和谐,那么美满,衬得晦暗的角落愈发不堪,愈发不可见人。
  谢西然忽然明白她的意图,她就是要在这个房间里勾引他做那种事,她要他羞耻,要他惭愧,她要提醒他,他们有多么龌|龊。
  谢西然心里微微起火,傅语诺的手指还不知死活地在他喉结打转:“叔叔,叔叔……你真的不想要吗?”
  她声音那么甜美,像挤压的蜜桃,流淌着诱人又剧毒的汁水,他在黑暗里气息浑浊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就在傅语诺以为今晚就要这么过去了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捞住她脖颈,压住她的嘴狠狠吻上去。
  男人的唇有力地包住她的小嘴,那么用力,那么野蛮,那么受伤,傅语诺措手不及。
  她下意识挣扎,却被强力镇压,她听到江景正在给江春娣背唐诗,声音响亮清脆,充满童真,她的腿被一股力道强行掰开……
  疼痛猛地扎进身体,傅语诺睁大眼睛,眼前景象瞬间变得模糊,男人紧蹙的眉心一晃而过,天花板断断续续地摇曳起来,汗珠滴落口中,好涩。
  她听到压抑沉重的呼吸,热气喷薄在脸颊,在脖颈,在锁骨……痛意慢慢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刺激,是快感,是无边无际的致密结合。
  可她好像没有想象中快乐,她被他压陷在床褥之间,手在胡乱挥动中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照片。
  他的手追过来按住她,细密的汗水浮在肌肉上。
  傅语诺听到江春娣在夸她的小孙子好聪明,她被汹涌的浪头打翻,又被海水托起,打翻,托起……如此循环往复,一切已不受她掌控,她想尖叫,她想呻|吟,她想流泪喊他的名字,可喉间挤出的每一声低呼都消失在没有缝隙的纠缠里,她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被他吞没。
  他把她钉在床上肆意地驰骋,他不让她泄露一点声响。
  他在给她惩罚,也在给她无穷无尽的快感。
 
 
第31章 
  沉重的床板轻轻撞击了一下墙面, 谢西然猛地刹住了车, 他惊醒般对上傅语诺湿漉漉的眼睛,从她的身体里退了出来:“阿诺……”
  傅语诺别过脸, 谢西然的呼吸很重,身体也很重, 她不舒服地皱眉头,刚挪了一下身子他就主动退开。
  她抓起被子翻身朝着墙壁, 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谢西然想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手刚碰到被子就被她躲开。
  过了一会儿,谢西然起身, 打开台灯, 换上衣服,轻声走下楼。
  老房子不方便, 楼上是没有卫生间的, 他只能到一楼接水,再端上四楼。
  一楼前后是贯通的,寒风从门板、窗缝之间漏进来, 他刚才冒出的一点汗早就凉透了,他靠着墙壁, 仰头盯着屋顶的白炽灯, 大脑也白茫茫一片。
  太混乱了,如果不是在这里, 如果不是她有意挑衅, 他不会失控。
  等水烧开, 谢西然端起脸盆,拿着毛巾上楼。
  江春娣祖孙俩已经睡了,傅语诺还冲着墙里,谢西然哄她起来,用温暖湿润的毛巾给她擦脸,擦手,等到要碰她睡衣的时候,傅语诺瑟缩了一下。
  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很伤人。
  谢西然沉默地打开她的衣服,帮她擦去身上的汗渍,抚摸她腰际的一道红痕,许久后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
  第二天扫墓,傅语诺因为昨晚的意外不愿意起床,江春娣说她娇惯,谢西然说没关系,她不去也没事,江坤在旁边搭腔,就是,昨天颠了一路估计身体不舒服,在家待着吧,我和谢哥去就够了。
  一直在床上躺到不耐烦了,傅语诺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江春娣在做午饭,她无事可做,就过去帮忙生火。
  江景从外头买了胶胶糖,搅了半天喊一声奶奶,踮着脚尖把东西孝敬给江春娣,江春娣不好甜口,但孙子的一片孝心她得赏光,她低头把糖吃了进去,抬头发现灶台后的傅语诺正盯着这边。
  这胶胶糖是本地小吃,南城没有,再有钱也买不着。
  “去,分你姐姐一块去。”
  江景小手一摊,没了,最后一块都孝敬她老人家了。
  江春娣又颠了几勺,忽而丢下铲子,在围裙裤兜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搜出几块零钱,塞小江景手里,要他再去给姐姐买,他走出去几步远,江春娣不放心地追着嘱咐了几句:“你想吃以后奶奶还给你钱,这回都给你姐姐买,你别偷吃啊!”
  灶台烟雾缭绕,又熏又呛,江春娣用围裙擦了擦额头的汗,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继续挥舞着大铲子炒起菜,衰老的两颊被烟熏得通红。
  其实厨房里有现代厨具,外头有的家里一样不差,只是江春娣劳碌了大半辈子,就爱用这烟熏火燎的土灶台,嫌弃那什么什么集成灶火小没劲儿,炒起菜来不好吃。
  哪有什么不好吃?只是老人家不喜改变,骨子里的能吃苦罢了。江春娣又开始教育傅语诺,叫她别染上什么大小姐毛病,要学会吃苦。
  “你身体太虚了,都是叫小谢惯坏的。”
  傅语诺安静地听着,折了几根树枝扔进火堆,火光从洞口辐射出来,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燥热。
  江春娣继续碎碎念,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以后可得孝顺他,他为你的付出连你妈都比不过,太实诚了这孩子……咱们江家欠他太多,怕是这辈子都还不上……”
  您的外孙女都快赔给他了,傅语诺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想,不知道哪天如果外婆知道了他们俩的事,会作何感想。
  *
  扫墓一天就结束了,叔侄俩没在江家久留,很快回了南城。
  陈姨在家门口迎接他们,没多会儿就感觉到二人气场不对。
  表面看起来还行,没什么正面冲突,可是傅语诺对谢西然有微妙的冷淡,而且她一回来,就搬回了自己房间住。
  谢西然也忙,公司堆积了一些事务,他一连几天都很晚才回来,往往等他到家,傅语诺已经回房休息了。
  晚上,一楼没有留灯,也没有人特地等他,谢西然换了鞋,独自到厨房接热水喝,手握着水杯不知不觉走了神,外头风大,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已被寒风吹枯了枝,腰杆歪斜,花瓣零落,落在他眼底是一派寂然萧索。
  等回过神时,热水已变作凉水,灌进嘴里,从喉舌一路凉到五脏六腑,寒意钻进心窝,这屋里屋外,不知哪里更冷。
  他关了灯,踩着稀薄的月光走上楼,在二楼楼梯口定住,透过门缝看到她房间还亮着灯。
  谢西然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抬手轻叩,里面没回应,稍等片刻又叩了叩,这才打开房门。
  只见傅语诺耷拉着脑袋坐卧在床头,书本掉在地上,被子凌乱地盖在腿面。
  原来是看书看睡着了,屋里大灯没来得及关上。
  他在床边瞧着她,她睡觉时的脸色都比白天面对他时的好。
  谢西然捡起书本放到桌上,扶着傅语诺的肩让她躺进被窝里,若是往常,他可以打开被子将她揽进怀里,可现在,他只是关掉天花板的大灯,点亮床头台灯,调节到适宜的亮度,然后又无声地离去。
  *
  早上,傅语诺起床下楼,谢西然已经上班去了,她今天没课,刚好约了时间去医院见宋桀,没想到临出发前收到消息说预约取消了。
  “取消了?”
  “您不知道吗,宋医生出了点事。”
  原来几天前,南城卫计局接到了一份群众投诉,投诉的抑郁症患者洪某,声称基平医院的心理医生宋桀未经监护人允许将他收治住院,并对他使用了精神类药物,他的行为违反了《精神卫生法》第三十一条的规定。
  卫计局很快对医院下达卫生监督意见书,并就纠纷案件及主治医生宋桀展开调查。
  宋桀在这个时间点被冤枉,傅语诺很快联想谢西然,宋桀是孙戴安的儿子,她没想到他竟然连好友的面子都不顾及。
  孙戴安其实早就收到消息,之前他还在谢家的时候,谢西然就找他谈过这事,只是他那时候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儿子真出了事,他才想起这茬。
  可他夹在中间,一头是视他为敌人的儿子,一头是毫不退让的好友,他也为难。
  最后还是不辞辛苦地找宋桀劝了劝,叫他少跟傅语诺接触。
  宋桀气得够呛,我跟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别把我想得跟你们一样!
  “是哪种关系不重要,最好还是你们俩什么关系也没有,”孙戴安想了想又打探,“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怎么老来找你?”
  宋桀为医者,自然不可以透露病人隐私:“……你们自己去问她!”
  孙戴安说:“要是能问到还会为难你么?”
  宋桀皱着眉头缄默不语。
  这一缄默,问题可就大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还难言之隐,太暧昧了。
  孙戴安无法跟谢西然交差,谢西然见他跑了一趟就没了下文,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他其实没想往那方面猜,只是那天在机场傅语诺的眼神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他才想探清楚怎么回事。
  这件事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胸口,他没信心从傅语诺那里得到回答,于是从另一个人下手。
  *
  傅语诺收到消息,惴惴不安地在家等了一天,宋桀晚上才给她回了一个电话,安抚她没事,说等卫计局调查结束了,他就可以恢复工作。
  对方话里话外都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傅语诺心里愧疚,对谢西然的不满更增添一分。
  晚上,谢西然回到家,难得看到一楼亮着灯,有人在等他回来,这么多天的头一次。
  其实就算是以前,傅语诺也很少主动等他回来,会为对方亮着一盏灯的,从来都只有他。
  他们还住在南大家属小区的时候,谢西然为了傅语诺走夜路不害怕,还自己动手修了楼周边的几盏路灯,这善举受到邻居的一致夸奖,还得了个社区的什么什么称号,只有他自己知道,做这事纯粹是为了私心,他其实并不高尚,他的善举都是有目的的,不是为了傅语诺,就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傅语诺在客厅看电视,谢西然脱下外套,主动走过去问:“还没睡?”
  她关了电视:“等你回来。”
  他闻到一丝火|药味:“什么事?”
  “是你投诉的宋桀?”
  谢西然没料到她特意等他回来是为了说这件事:“为什么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傅语诺斩钉截铁地说,“我太了解你了,这就是你的作风!”
  几分钟前的一点好心情荡然无存,谢西然不是很想继续聊这事,他转身要上楼,但傅语诺迅速地拦在他面前,一副不罢休的模样。
  “你非要现在跟我说这事?”他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了,他今天忙了一天,很累。
  “那你把投诉撤了!”
  “可以,”谢西然说,“那你告诉我你们俩为什么见面?怎么认识的?”
  他采取了最委婉的说法,没有使用任何具有污蔑或引导倾向的字眼,但傅语诺的脸色很微妙地变了,她不愿意告诉他。
  这说明她和宋桀之间确实有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让我过去。”
  “……你把投诉撤了!”
  他有一瞬间的愤怒,但随即又觉得悲哀:“你们两个,至少得有一个人告诉我你们没有关系。”
  “我……”见他提步上楼,傅语诺追上去,“我们确实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认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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