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筠淼的心抽着疼了一下,她仰头对上胤禛的视线,声音轻柔道:“以后,我都会替您说话,向着您的。”
不乏人敬,不乏人畏,亦不乏人献媚讨好,但胤禛的确很少被偏爱。
偏爱过他的人他都记着,滴水之恩他必会涌泉以报。
胤禛指腹轻揉年筠淼的眉骨,看着姑娘柔情似水的眼神,喉结上下滚了滚,仍是克制地吻了吻便作罢了。
“四爷……”年筠淼轻喘着,小声含糊道:“我身体已经无碍了……”
胤禛抱着她,情动不已,却仍是那句:“再等等,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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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废之后,从塞外至京城都由大阿哥胤禔负责看守。自古以来立嫡立长,如今嫡子被废,大阿哥作为长子又得皇上器重,所有人包括大阿哥自己在内都认为储君之位已是大阿哥的囊中之物。
陷入狂喜之中的大阿哥几乎失去了理智,终于在某一日对康熙说出了“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这样丧心病狂之语。
康熙闻言大怒,直骂大阿哥为“乱臣贼子”,并明确宣谕不会立大阿哥为太子:大阿哥结党谋储君之位,竟起杀弟之念,此乃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之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
在太子被废仅仅一月之后,大阿哥的前程亦被自己亲手葬送。
大阿哥夺储无望,便极力为八阿哥胤禩奔走,胤禩少时曾得大阿哥生母惠妃抚养,两人的关系一直较为亲密。如此一来,原先追随大阿哥的党羽悉数转入八阿哥麾下,加之佟国维的鼎力支持,八阿哥在朝中的声望无人能望其项背。
就在储位之争如火如荼之时,胤禛反而比平日更闲了,大把大把的时间耗在书房里读书练字,并且谢绝见客,几个月的时间里,上门没有被拒的只有三阿哥胤祉和十四阿哥胤祥了。
年筠淼知道他这么做是在避嫌,是最明智的举措。
但是年筠淼却在为另外一件事发愁,从塞外回京已经快三个月了,胤禛夜夜与她同宿,却是“相敬如宾”,这让年筠淼有一点点受伤,她搞不懂胤禛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明明是喜欢自己的,喜欢得不得了,眼神动作都骗不了人,有几次就差一步了,人家愣是生生忍住,年筠淼都担心他憋坏了。
一开始揣测过他是不是不行,不过这个念头在年筠淼脑中闪过就被她自己给否决了,人家孩子都有了,业务能力肯定没问题,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思来想去,年筠淼忽然想起她说过怕疼不想生孩子,当时他随口就应下来说不生就不生,难不成是这个意思?
其实年筠淼已经叫淑雯偷偷备好了避子汤药,她的借口是身体不好,等养好了身子再做打算,淑雯一听自然颠儿颠儿地就帮她把药抓来了。
不过看来,四爷的决心似乎是更大一点,直接釜底抽薪啊。
别说年筠淼了,淑雯也暗暗地着急,要不要孩子是一码事,这一直拖着不圆房是另一码事,从前淑雯担心四爷不喜欢年筠淼,现在她都该不知道担心什么了,只是茫然不懂。
但是淑雯也没停止为年筠淼出谋献策,年筠淼看着她拿出来的肚兜,愣住了,“你这还没做好吧?”
“好了,就这样。”淑雯羞得不行,只把东西往年筠淼怀里塞,偏偏年筠淼还满不在乎地抖搂着手中那一点点布料,笑得前仰后合,“淑雯,你长大了啊。”
“小姐,”淑雯捂着脸转过身去,“小姐别笑了。”
年筠淼连连摆手,绷住表情,忍着笑道:“我不笑了,不笑了,你也是一番好心。”
淑雯转过来,满脸通红,小声道:“这是嬷嬷们说的,说这样肚兜,好看。”
“好看,好看,”年筠淼连连点头,似笑非笑,“那我今晚试试,看看贝勒爷吃不吃这一套。”
“哎呀,”淑雯又是捂耳朵又是跺脚的,“小姐您别说出来啊。”
年筠淼咬着牙看着手里的东西,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穿。
到了晚上,淑雯特意把屋里的火盆烧得极热,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胤禛打了帘子一进来就感觉到了,还嘀咕了一句,“你屋子里好暖和啊。”
年筠淼盘腿坐在榻上,心里想:是得暖和啊,就那么巴掌大的布料,跟脱光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这就梳洗好了?”胤禛有些诧异,“还说与你下盘棋呢。”
年筠淼盘腿托腮,审视地望着他,也不说话,脸上的表情莫名其妙的。
胤禛捏捏她的下巴,自我反省,“我今日可没来晚,怎么还是不高兴了?”
“不是不高兴,”年筠淼终于开口,笑得讳莫如深,“我是怕贝勒爷您一会儿被吓着。”胤禛挑眉:“被你吓着?”
年筠淼点点头,招呼淑雯:“打水来,伺候贝勒爷洗漱。”胤禛似是觉出些什么来,也不开口拦着,只是顺着她,看她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等胤禛梳洗好,淑雯又往火盆里加了些炭这才退了出去。
屋内昏暗,只留了一盏灯。
胤禛穿着一身雪色的寝衣,手搭在床榻拔步床上端的横梁上,低头看着年筠淼风情万种地解扣子,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就是今晚了,没法再忍了。
谁知寝衣盘扣还没解完,年筠淼自己就先笑了,把衣襟一裹,倒头冲着里头躺下,嚷嚷着:“不行不行,睡吧睡吧。”
胤禛愣了片刻,伸手把人往床边拉,笑得腰都弯了,“小小年纪做事情,虎头蛇尾可是要不得。”
年筠淼脸埋在枕头里,耍赖一样就是不抬头,任凭胤禛在身边怎么劝,怎么哄,她都不说话。
“你起来,”胤禛拨弄着她散在背上的头发,“我好好与你说。”
“说什么?”年筠淼哼唧一声,露了一小半侧脸,还是不肯起来。
胤禛揉着她的耳垂,俯身贴向她,小声道:“我问过太医了,你年纪小,身体也若,现在要是有了孩子,你身体受不了,换句话说,不光孩子会小产,你的身体也会越发亏空——”
胤禛停下来,等着年筠淼的反应。
“您是因为这个?”年筠淼仰起小脸,不可置信,“怕我身体受损?”
“是,”胤禛点头,把年筠淼拉起来,扶着她坐好,“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现在告诉你,也是怕你多想。”
年筠淼咬着嘴唇,眼眶热热的,心软得像棉花一样,风都能吹散。
“别咬了。”胤禛指腹抹过她的唇角,眼睛落在她散开的寝衣上,胸口露着大片白皙的肌肤伴着一抹亮眼的红,胤禛眯了眯眼睛,用下巴点了点,“这里头到底穿了什么?”
“没什么,一件小玩意。”
年筠淼低下头,就要系扣子,被却胤禛拦住。他神色认真,呼吸有些不匀,抿着嘴唇,一颗颗解开年筠淼寝衣的盘扣,慢慢将衣服从她肩头剥落。
寝衣掉下的刹那,年筠淼明显听到胤禛的呼吸声重了一瞬。
他的手从她的肩膀往下,一寸寸膜拜,眼神当中的爱/欲痴缠环绕,将年筠淼包裹得密不透风,叫她喘不过气来。
“美。”胤禛的声音暗哑,呼吸发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年筠淼身前的肚兜上划过,微微颤抖,“淼儿真的美。”
年筠淼低着头,小声道:“其实,我可以喝避子汤药的。”
“你每天要喝的药还不够多啊,不许喝。”
胤禛抱着年筠淼躺下,肌肤相贴,身下有东西抵着年筠淼。
“向睡鸭炉边,翔鸳屏里,羞把香罗偷解,”胤禛咬着她的耳朵,低声似是诱哄,“不用你喝药,总有别的法子。”
年筠淼柔弱无骨的小手被他捏着带到某处,觉察道年筠淼的手指猛然往回缩了缩,男人浓哑的嗓音里带着淡薄的笑意,“淼儿,别怕。”
第55章
等到年筠淼一觉睡醒,已是天光大亮,而身边早已空空荡荡,年筠淼翻过身,抱紧还留有淡淡沉香气味的被子,就好像抱着那个人一样。
闭上眼睛,昨天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即便是自己一个人,年筠淼也不由得将脸埋了起来,手指抠着枕头边,自言自语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越来越亲密的接触叫年筠淼终于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有些人就是可以做到冰火两重天,人前冷淡威严,可一旦那条隔绝天地的床幔落下,他身上的气息立刻就变了。
这个时候的四爷分外动人,他游刃有余,进退有度,有恰到好处的轻佻和玩世不恭,但他的眼神却在每一刻都诉说着爱和真心。
年筠淼起先还有想要跟高手过招的跃跃欲试,两次下来就乖乖地束手就擒。
那条红色肚兜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扯掉了,皱巴巴一团扔在墙角,上面几缕勾起的丝线看得年筠淼脸颊刺热。即便是此刻,被朱红色的纱幔所笼罩的这一方天地之间,爱欲的气息仍是浓烈。
年筠淼把肚兜攥抚平压在枕头下,这才叫了淑雯来伺候洗漱。
淑雯端了水盆进来,乖巧道:“贝勒爷走的时候嘱咐奴婢说侧福晋昨夜累着了,不让奴婢叫你起身。”
年筠淼臊眉耷眼地看一眼淑雯,转了转自己酸软的手腕,没好气道:“还得谢谢你做的肚兜。”
淑雯抿着唇角,欲笑非笑,给年筠淼递来热乎乎的毛巾熥脸,悄声道:“奴婢一会儿来收拾床铺,小姐别担心。”
“不担心,”年筠淼脸上覆着毛巾,瓮声瓮气道:“没什么可担心的。”
淑雯探头探脑朝床榻上瞥了一眼,干净的?!
“行了,别看了。”年筠淼把脸上的毛巾拉下来丢给淑雯,将四爷的顾虑告诉了淑雯,她说得漫不经心,淑雯却抽抽搭搭流了眼泪。
“你哭什么?”年筠淼有些头大。
淑雯胸口起起伏伏,抽噎着:“小姐,奴婢是高兴,四爷对小姐好,奴婢高兴得都哭了。”
“好啦,别哭啦,”年筠淼拍了拍淑雯的后脑勺,“去给我拿些吃的来吧,我肚子太饿了。”
“那小姐用了饭,奴婢再伺候您梳头。”淑雯抹了抹眼睛,又是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屋子里炭盆烧得热,年筠淼只穿了一件燕居的夹衣,散着头发喝着淑雯新煮的莲子羹,闲适又惬意。
这样静好的时光,被李氏张扬的笑声打破了。
年筠淼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红釉小碗,抬眼看去。
李氏拉着弘时,笑得满面春光,声音清脆,宛若梁上黄鹂:“妹妹的屋子里真是又香又暖和啊。”
“侧福晋安好,”年筠淼微笑颔首,让了李氏往炕上坐。
“我来看看妹妹,”李氏笑盈盈地一点不见外,亲亲热热道:“左右也是闲着,来陪妹妹说说话,解解闷子。”
“以后常来。”年筠淼语气平淡,朝着淑雯扬扬下巴,示意她沏茶。
李氏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打量着年筠淼,年筠淼不为所动,旁若无人地接着吃饭。
“妹妹怎么这个时候用饭?”李氏淡笑着,话里有话。
“才起,”年筠淼漫然答道,随后拿了一块红枣山药糕递给弘时,朝着弘时笑笑,“吃吧,很好吃的。”
弘时接了红枣山药糕很是高兴,李氏的脸色微微冷了一瞬,旋即仍是自讨无趣地笑着:“妹妹好福气呀,“贝勒爷疼惜妹妹,早起晚起的又有什么要紧。”
年筠淼语调平静,面不改色道:“我一贯睡得少,今日是身子不舒服。”
连过来奉茶淑雯听到这句一贯睡得少,也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妹妹是哪里不舒服?”李氏神情忽地紧张起来,小心试探着:“可是乏力恶心?”
年筠淼随意嗯了一声,只见李氏弯起的唇角僵住,讪讪道:“那妹妹这是遇喜了?”
年筠淼这才反应李氏听了自己身体不适为何如临大敌,原是为了这个。
“或许吧,”年筠淼故意逗她,“月信是晚了几天,不过从前也总是不准,说不好的。”
李氏脸色一沉,醋意十足道:“那肯定是有了,今年贝勒爷大喜,钮祜禄那里就要生了,你这肚子里又有了。”
年筠淼懒得跟她再多说,捻了捻嘴角让淑雯把没吃完的东西撤了下去。
李氏没有要走的意思,年筠淼知道她是一刻钟都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不过是想见见四爷罢了。李氏没话找话说地赖到了午饭时分,还真就让她等着了。
门外脚步声想起,李氏便像是嗅到猎物气息的虎狼一般警觉起来,“是贝勒爷。”
胤禛没料想李氏会在,抬脚进来的时候就叫了一声“淼儿”,只那一声,李氏脸上的欣喜顷刻间褪去,只剩下苍凉。那是她梦寐以求的语调和称呼,她也曾含羞带怯盼着他宠溺地叫自己的闺名,落空之后她便自我安慰,自己所嫁并非温和贴心之人。
可是今日,一记响亮的耳光愁得她半天缓不过神来,原来四爷也会这样同别人说话。
看到李氏,胤禛稍稍愣了下,“你怎么在这儿?”
李氏勉强勾了勾唇角,做了个笑的动作,但她实在是笑不出来了,“妾身来看看年妹妹。”
“阿玛,”弘时照着李氏先前教他的,扑进胤禛的怀里,低声道:“儿子好想阿玛。”
胤禛伸手搭在弘时头顶,看向年筠淼,语气似是商量:“那就一同往福晋那里用午饭吧,今日也算是有件高兴事。”
年筠淼点点头,婉然道:“那贝勒爷先过去,我换了衣服就来。”
“还没恭喜贝勒爷呢,”李氏看了年筠淼一眼,虚情假意道:“年妹妹说她身体不适,想来是遇喜了。”
“嗯?”胤禛微微眯了下眼睛,饶有兴趣的看向年筠淼,“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