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忆南轻轻睨了那东西一眼,诚实回答,“是。”
闻言,明熙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表情显得极为震惊。
“怎么了?”费忆南剑眉紧拧,察觉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复杂,这时候就不能扮什么无辜了,因为不管你有没有罪,你无辜的嘴脸只会让那个怒火中的女人更加失控。
他上前揽她腰,却被她一巴掌拍回来。
“我问你,你们刚才在假山里干什么?”明熙气疯了,她想保持冷静,可是眼眶里不争气,泪水一层层的沁出来。
“从假山走到梅园比较近。蒋嫣后跟上来的。”他只能这般解释,而且事实也是如此。
但显然明熙根本没在相信他。
“今天晚上,我在你换下来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叠发。票时,我发现我内心一片平静,甚至有一个声音在说,好的,这件事终于发生了。好像,我早猜到会发生这种事,但苦无证据,这次终于被我抓个正着,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我谢谢你费忆南,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虚构出来的生死不离爱情,现实中真的是不存在的,一切所谓爱情最终都会被现实打败。你就是被打败的那个。”
明熙真的不敢耳朵里所听见的事实,傍晚她还对王若信誓旦旦说会管住费忆南的,可事实上,除了她自己,她能管住谁?
而且她当时还在心里保证,若是过不下去,大不了就一个散,想的那么轻而易举,处理起来却这么麻烦。
“今天晚上我就走。你不用跟大舅他们说我去哪儿了,反正外婆这种时候,我不是最要紧的存在,你好好的陪老人家最后一程。我祝你以后和蒋嫣百年苟合,不谢。”
她说着根本不给他发声的机会,力求做到快准狠,撞开他身体就往门外跑。
梅园顾名思义是一个小园子,比较独立,所以有两道门,她从第一道门冲出来后,发现最要紧的大门竟然反锁起来了,也不知道那木门什么机关做的,她折腾半天竟然打不开。
气冲冲地于是又冲回去。
厅里,费忆南仍是站在刚才那个位置,但脸色已经变了,由运筹帷幄变成阴沉铁青,他就这么冷沉沉地睨着折回来的她的眼睛,如果从眼神中论功力的话,费忆南显然是个中翘楚,“你刚才祝我和别人什么?”
他冷冰冰发问。
“祝你和蒋小姐百年苟合。”明熙冷笑一声。
“能不能仔细把话说清楚再跑?”费忆南怒极反笑,“我真不知道,该是生你气,还是原谅你小孩子脾性。”
“是,你多理智。我一个没出社会的小姑娘,不,也不小了,二十六了,但对社会人际关系复杂的认知度还是停在十八岁,所以我觉得超恶心。”
费忆南眼角肌肉立时抽了抽,佩服,“你总有办法把我气地半死。”
“你就是恶心啊。”明熙笑了,一时之间,她忘了自己要找钥匙的使命,冷冷望着他,“既然你说捋一捋,来我们就好好捋一捋。费先生,我生病的那五年,你找过女人解决过需求吗?”
这个话题是他们之间的老生常谈。
所以明熙问起来得心应手。
五年,对一个成年男人意味着什么?
简单的生理需要得不到纾解?
不。
是寂寞。
是放弃。
是挫败。
“你想过放弃我吗?”她失笑望着他,觉得自己此刻内心一片平静。他无论回答什么样的内容,她都会坦然接受。
“你不是圣人,对吗?”她继续惨笑,“你没有能力知道我在何时醒来,会不会醒来,而摆在你面前的现实问题,你要不要给自己留个后代,要不要重新接受一个女人走进家庭的温暖,却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在你内心反复折磨你,所以你做选择了吗费先生?”
话音落,厅里一片寂静。
除了外面的风声。
费忆南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眼帘轻闭,声音低沉,“我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已经明白我的心,现在听起来却觉得太可笑了,我就这么不值你信任?”
“不要左顾右而言他,直接回答问题。”明熙摇着头,“我现在大脑没有那么多空间去揣摩你诗人一般的话语,我只要答案,你那五年有没有过女人?”
“你先冷静下。”费忆南轻吐了一口气,手掌下意识去口袋摸烟,摸了空,他熟门熟路走向五斗柜,在里面的抽屉拿出一板尚未拆封的雪茄。
“有过吧。”她斩钉截铁又蔑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费忆南忍着把雪茄盒砸回抽屉的冲动,手指都开始气地发抖。
“你真有过。”看着他默认似的背影,明熙整颗心都碎了,她眼泪簌簌地掉下来,真觉得自己特别没用,连警告都显得是她最后尊严的垂死挣扎,“费忆南我告诉你,这世上,没什么是我丢不下的,我肯跟你回家,是不想让我爸妈担心,既然过不下去,把你变成前夫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可理喻。”除了这四个字,他似乎不想跟她讲任何话。
明熙听不了他这四个字里瞧不起之意,好像千古以来女人都是这么弱势,她们的感情,她们的泪水,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场笑话。
反正费忆南现在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
她擦了擦眼泪,稳着步伐,用肩膀把他从五斗柜旁撞开,然后在里面一阵翻找,钥匙,钥匙在哪里,这里她真是一刻待不下去了。
她要回家。
“钥匙呢?”翻找了半天,了无踪影,她冰冷冷地向他发问。
费忆南眸光幽深,里面藏着不知是什么样的感情,让明熙看进去时一片发寒。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那几年对你不够忠诚,还是对你父母有过言辞激烈处?明熙,我能接受你记忆有缺失,却一点不能接受你对我三番两次的质疑,今晚这是我第三次对你重申,那五年,我和我左手过日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女人。满意了吗?”他自我嘲讽一般的发笑。
这态度却完全将明熙激怒,不过她已经过了最激烈的时刻,发怒也会用笑容来配合,所起到的效果显然比眼泪来的更让费忆南受冲击。
她讽刺笑着看他,“费先生,你对我忠诚,是你做为丈夫对妻子的义务,不是你三番两次拿来炫耀的资本,可以吗?”
“炫耀?”费忆南的声音不可思议了。
“不是炫耀吗,显得你对我多深情?”明熙讽笑着猛地合上抽屉,“可拉倒吧。一个兜里装着别的女人给的避孕套的男人,谈深情简直侮辱深情。”
“……”费忆南微怔。
她得意的像打了大胜战的功臣,当着他面,将那只叠的方方正正的发。票纸打开,里面赫然一只银色的暧昧圆环物体,在薄薄的袋里躺着,“你和蒋嫣,只差一个撕开,你俩可就爽呆了。”
“我不知道!”费忆南脸色铁青。
“现在知道了,拿去用吧。”明熙一巴掌把那小玩意拍到他胸口去,呵,他竟然还下意识把那玩意儿接住了,“滚蛋——”
她怒吼,然后歇斯底里,“费忆南,苍蝇不叮无缝蛋——我是失忆不是瞎,你敢对天起誓,过去那五年你跟蒋嫣清清白白绝对对得起我?”
“吻过算吗。”他忽然笑意盈盈望着她眼。
“什么……”明熙呆愣住了。
“你不是一直求答案?现在我告诉你了,我跟她吻过,大概在一年前某夜。”
“……”
原来,不是所有的事情的答案,都可以求的。
求不到时,没完没了,有恃无恐。
求到时,即使在心里肯定无数回,他们肯定有过事所以我才发怒,可和真正亲耳听到他承认,那又是另外一种天崩地裂。
比她心中所肯定中的一万种天崩地裂法都要严重。
严重到明熙呆呆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久久地站在原地,宛如僵木。
费忆南捏着那枚东西走了。
那木门钥匙原本挂在门后,被他一开始进来就藏进了口袋。
明熙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拉门而出,背影修长又冷漠,像一块冰,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瘫坐在了地上。
面庞埋进膝盖里,眼泪染湿牛仔裤布料。
但仅仅十分钟后,她带了手机身份证,拿椅子垫脚,从院墙里翻了出去。
深夜的霍园,曲折到可怕。
在明熙以为她会在这里迷路,天亮也走不出园子,反要被费忆南明晃晃找出来时,她摸到了西门的漏洞,混在一个零点下班回家的女厨师后面,光明正大的溜了出去。
“路上省着点用。你电量还没充足。”西门的保安向那个女厨师交代着。
两人似乎还在研究小电驴的电量表。
明熙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抹着颊边的泪,转身走了。
。
他撒谎了。
一年前某段时间,他思念成疾,在霍园修养,蒋嫣是和他把酒言欢了,说了些有的没的话,他当时好像有些寂寞,所以喝了很多酒,之后可以发生一些事情,在他发现对方并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后,及时清醒了。
如果这是不忠诚,他无话可说。
她以为他在法华山回来后,人就好了。
她却不知道,他像个再也站不起来的懦夫,需要吃一把又一把的安眠药,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抗抑郁药品。
他幸好没说呀,要不然,不又是对她的一次“炫耀”吗?
然而事实真相是什么不重要。
他现在就想知道,他向她说,他和别的女人吻过,她会不会喜极而泣,普天同庆?
一直在怀疑他。
一直的。
夜色寂静,像死了一般。
费忆南到了蒋嫣房门口,抬手敲门。
开门的竟然是大表姐。
不过费忆南没给大表姐疑惑发问的机会,径直走进屋内,望着从床上走下来的女人,“你的?”
“怎么了忆南?”大表姐一脸疑惑,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手上的外套,奇怪地视线在蒋嫣和他手上的东西上来回转。
“这半夜的,你来就问这个?”蒋嫣心里有些忐忑,因为他的眼神。
费忆南仿佛没看见自己表姐要拉过来的手,径直将那枚东西轻飘飘弹到蒋嫣脸上。
“忆南——”大表姐半夜被吵醒,根本没瞧清那玩意是什么,此时看到蒋嫣惊愕的脸,再转到地上那玩意上,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似的,急急地叫了费忆南一声,“这半夜的,你俩干嘛呀?”
费忆南终于正视自己亲姐的脸,“让她走吧。”
“为什么?你俩到底怎么了,这半夜的?”表姐要疯了,眼神不断在两当事人的脸上转。
蒋嫣不出声,但面色很难看,脸颊上还有刚才被避孕套袋子一角划伤的痕迹。
狼狈不堪。
无论是人格,还是形象。
“不要惹明熙。”费忆南声音淡薄的丢下五个字,同时抚开拉着自己的那个人的手,冷淡至极地离开了。
谁也不要惹他的明熙。
那个小气鬼。
作者有话要说: 小气鬼跑了。╭╯^╰╮ps:上章急吼吼催更的,这章我看不到你们脚印,哼,后果自负。╭╯^╰╮感谢红红火火 恍恍惚惚的7瓶营养液,么!
第47章 抓获
深夜十二点, 阴沉沉的天, 大街上廖无一人。
明熙惜命。
她的命是那个做为父母心头肉的哥哥的命换来的。
所以格外珍惜。
每当有车辆经过时她都把手机按亮放在耳边装作在通话中, 如果是有行人从她身边经过的话那她可能会“聊”上两句。
实际上手机那头空无一人。
她得告诉别人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流落街头,她目标明确, 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进发,且熟门熟路,耳朵上还和他人亲密联系着, 识相的就休想打她主意。
直到终于来到一条主路大街上, 人声喧嚣, 商店林立。
她哭地晕头转向, 把手机屏幕打湿的乱糟糟。
明熙伤心。
她以为自己实力斐然, 实际上面对他时不堪一击, 她明明才给了他六十分, 却仿佛用情到了六十万分。
“可悲。”自我斥责了一声, 她找了个避风的看起来很高档很安全的小区大门走了进去, 在靠近街边的那栋楼的楼梯间门口蹲了下来。
夜色孤凉凉的。
这栋楼临街都是商用店铺,她所蹲的那家店是卖小龙虾的, 热辣辣的香气伴随着缭绕的烟雾一齐从后窗飘出来, 呛到她鼻子里, 狼狈不堪的打了几个喷嚏,混合着眼泪和鼻涕, 出来时她只带了身份证和手机,此时才发现带卫生纸才是重中之重,无奈地只能先用手擦完, 然后在旁边绿化带上找那种硕大的树叶子再擦手指。
所以当她把这一切倾诉给远在巴拿马的高玉墨时,高玉墨毫无人性在那头捧腹大笑。
“你是要笑死我吗明熙?”高玉墨那边还是黄昏,正跟自己言归于好的母亲坐在自己家中离大运河不远的小超市里数着今天的营业额,听到明熙那头她实实在在的哽咽声,高玉墨笑过后,叹一口气,很有良心的放下钱币,从店里出来,坐在运河边上的长椅上看着日落,问她,“你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国内是深夜,一个女孩子单独出来出事了怎么办?”
“我在一家龙虾店的后门口,很安全。”
“要不你进去点份龙虾一边吃一边聊着?”
明熙拒绝了,她听到好友那头有浩荡的船笛声在鸣响,内心忽而就一片宁静,她闭上眼睛,让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语气说心如死灰也不为过,“玉墨,我完了。”
“你爱上他了?”高玉墨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早已料到她结局。
明熙生气,愤怒,伤心,绝望,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有没有爱上他,只是绝望的失声痛哭,“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他却有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