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在一旁,忙附和着点点头。说的也是,姜家的人明知道白总不待见她们,还非要凑上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吗?
……
另一端。
一个娇小秀丽的女孩坐在一个老人身旁,目光直直地望向餐厅中央弹钢琴的女孩身上。
起初,许家瞧上了姐姐,姐姐身形高挑,肤色也是偏白,模样更像妈妈,也更像姥姥一些,换几身衣裳看着是有几分姥姥的精致贵气。更紧要的,是她今年才十七岁,许家只觉得她是个小姑娘,未曾将她作为考量。那时,姜一一还曾暗暗拧巴过,然而昨天见过了白慕阳,她的心思瞬间通畅了。
却原来,是更好的在后面。
只有白慕阳那种真正的贵公子才是她所喜欢的,而且,许家明明都要落败了,她才瞧不上。
她打小就比姐姐聪明些,但一惯懂得收敛些,有点韬光养晦扮猪吃虎的意思。昨天那一摔,她自然是指望白慕阳首先跳下来救他。不跳也不要紧,至少,让他看见她。
后来,竟是余安安跳下来将她带上岸,姜一一更加确信,是她的出现令余安安生出了危机感。
“姥爷,”姜一一侧过身,冲身旁的老人温声道,“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就是余安安,您不是想问姥姥的事吗?我带您过去问吧!”
“不用,”老人摇摇头,“等她休息的时候我自己过去吧!”
老人看着不远处的女孩,看着那么干净温婉,像极了当初的柳慈。
余安安中间有休息时间,起身的时候,一走下台子,就被一个老人挡住了去路。
她躬了躬身,正要错开,老人忽然冲她道:“余小姐。”
余安安微怔,正要说“您认识我?”就望见不远处的女孩冲她扬了扬眉。
“那位小姐是您的?”
老人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是我的外孙女,余小姐,我能和你聊聊吗?”这些天他一直在等着,但想起那天的情形就不敢主动联系。仍是一一说,余安安现在状态极好,他才敢拜托外孙女今天带他过来。
余安安却是一时间没弄明白这其中的揪扯,那位小姐多半是喜欢白慕阳,所以现在是让她的外公来同她说?还能这么操作?
然而,面前的老人脊背已经挺不直,目光又隐约透着些卑微的渴求,余安安实在难开口拒绝,遂秉持着礼貌微笑道:“那我们到这边坐吧,只是我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您有事大概要长话短说。”
老人听她允了,脸上立时洋溢起笑容,面部的褶皱都带得多了些。然而听她说时间不多,脸色终是僵了僵。
他们坐在了与那女孩相邻的桌子,余安安径自道:“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老人握着水杯,却是愈发局促起来,好一会儿才看向她:“我想问问你奶奶的事,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
“我奶奶?”余安安略有些惊异道。
当日白慕阳请游游联系所有余安安认识的人,不要同她提及奶奶一事,游游通知了所有人,唯有姜家的人,未曾说过。毕竟,说了他们也未必听。且说出口,如同直接告诉他们安安的软肋,游游才不会这么傻。
然而这时将要被捅开,却也是姜家的人。
老人垂着头,心知余安安时间不多,只自顾自地说着:“当年我离开你奶奶实在身不由己,这些年,我一直惦记着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过我?”
余安安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您是奶奶的丈夫吧?”
老人混浊的眸子立时闪过亮光:“是我,我就是姜耀宗,你奶奶可曾和你说起过我?”
“我小的时候奶奶提过几次,这几年就没有了。”
姜耀宗眼眶发红,看向余安安愈是小心翼翼:“那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嗯……”余安安沉吟了下,忽然惊觉这个问题并不好答。她觉得这些年奶奶是过得开心的,但这份开心与当事人的感受不同。毕竟,若是真的开心,就不会偶尔需要出去散心,更不会被噩梦惊醒。
他应该去问奶奶才是。
余安安望向他,模样正经严肃:“您既然这么在意奶奶,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她呢?现在去找也行啊!”
她说罢,忽的就听见身后一声响,是杯子被猛地磕在桌上的声音。那女孩气恼至极地站起身,甩手向她走来:“余安安,你咒姥爷死是不是?”
说得好听,现在去找,怎么找?找一个死人,她竟然也说得出口。
“哗啦!”姜一一说话的当时,不远处传来更为剧烈的声响,却是满桌的东西都落在了地上,那声音掩盖住姜一一的后半句话。
余安安没听清姜一一的话,倒下意识顺着那巨大声响的源头望过去。
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他此刻看了一眼余安安的方向,方才转过身冲走来的服务员低声说着什么。
再转向姜一一时,她已然扬起了手,余安安蓦地愣住,这情形不知为何实在是眼熟,脑海里甚至闪过一模一样的画面,只是背景似乎不大相同。
她错愕的当下,那巴掌就要挥到她的脸上。
仍是身后的姜耀宗猛地拉了她一把,她才免于被人掌掴。
“姥爷!”姜一一气恼地望向姜耀宗,“您拉她干什么?您听听,她说得这是什么话?”
“一一!”姜耀宗拧眉看着她,转脸看向余安安时,眉目又是慈祥起来,“一一这孩子被娇惯坏了,你别介意。”
差点被人掌掴,还要她不介意?看来眼前这女孩的确是被娇惯坏了。
余安安整个人恢复清明,面向眼前的女孩,悠悠道:“你喜欢白慕阳?”
心思陡地被人戳破,倒叫她一时有些难堪,但仍是仰着头愤愤道:“是!”
“那就让他喜欢你,来找我做什么?”余安安轻飘飘地反驳。她最近的性子似乎是比以前软了许多,但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余安安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便如同点燃了引线一般,姜一一猛地炸了起来:“你还有脸说!”她伸出食指,几乎要戳着她的鼻尖。“如果不是你,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就是我,你抢了别人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这话一出,周遭看热闹的人忽然懂了,原来是那个白裙子女孩抢了别人的男朋友,怪不得人家在这撒泼呢!
“姜小姐!”忽然一道低沉的男音将所有人的视线拉向一侧,男人身上是干净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裤,明明是干净清雅的气息,却因眉目间的凌厉,让人生出一丝惊惧来。
他走到那个白裙子女孩身边,一手握住她纤薄的肩,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这才望向那撒泼的姑娘,眉目更是阴冷:“我们昨天认识,你落水是我的未婚妻跳下去将你救上来,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第44章
周遭看热闹的人立时又懂了, 果然还是撒泼那姑娘做错了。
人家救了她, 她反倒要夺人所爱。不过那般来势汹汹的模样, 也是怪不得那男人瞧不上她。
姜一一整个僵在原地,全然没想到明明温润平和的人,会以这样冰冷的目光看着她。那阴冷, 仿佛戳到她的骨头里。
她吓得愣住,直到白慕阳拥着余安安离去, 方才回过神来。
姜耀宗走过来, 低声与她道:“一一, 我们走吧!”他这才懂了这丫头的心思,她是喜欢了余安安的男朋友, 这才这么积极地送他过来。
姜一一紧咬住牙,同姜耀宗一同离去,两人上了车,她仍是忍不住揪着姜耀宗问:“姥爷, 你说,我是真的不如余安安吗?我是没有她白,个子也比她矮一些,可是其他的, 我没有什么不如她。尤其, 她现在还是个孤儿,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姜耀宗张了张嘴, 很想说,她们两个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那女孩是柳慈教养出来的千金, 而他们家这两个丫头,却是……哎,总是一言难尽。
然他当年没教养好姜兰兰,姜兰兰自然也没能教好这两个女儿。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姜耀宗沉默了片刻,便道:“一一,各花入各眼,他不喜欢你,以后会有别人喜欢你的。”这丫头一直比她姐姐聪明,也是突然变成了大小姐,开始有人在身边奉承着,性子才突然变得骄横,又将这些年受的苦怪在了余安安身上。原本,她也只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女孩。
“我不!”姜一一咬着牙,那股子不甘被激发出来,“如果当年在姥姥身边长大的是我,就会是我认识白慕阳,有她余安安什么事?她是一个孤儿,她凭什么?”
姜耀宗看着自己的外孙女,终是沉沉地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这一切,说到底,最初是他错了。
……
余安安被人拥着,将要上电梯的时候忽然顿住:“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白慕阳立时道:“过来吃饭。”本也是饭点。
“刚才你突然出现,好像英雄一样。”余安安一双星星眼望着他。
白慕阳仍拧着眉:“以后不许搭理他们。”
他神情严肃,余安安的目光却只落在了紧抿的薄唇上,瞧着四下无人,忍不住踮起脚尖啄了啄他的唇,随后特意哼了哼:“哪是我搭理她,是她喜欢你。”
那女孩也够执着的。余安安默默想。
电梯门开,白慕阳揽住她的腰,直接将她带到电梯里,俯身吻住她的唇。
他的吻一直是温柔缱绻的,从未给她侵略不安的情绪。唯舌尖迅速撬开她的牙关,与她厮磨纠缠。直至下到一楼,白慕阳方才在电梯门开之前松开她,又伸手抹去她唇角的那一丝水光。
余安安被吻得整个人发软,靠着白慕阳才是勉强能够行走,脸颊滚烫得厉害。直到将要走出一楼的大厅,终于醒过神来,扯住他的衣角:“不行,我还没下班呢。”
“安安,”他伸手掐了掐她的腰。
“嗯……”她紧咬住唇,他的动作温柔又透着别样的暧昧,像梦境里的情形,她下意识险些发出声音来。顿了顿,终是将他推开,“我还没请假。”
“我帮你请过了。”
“呃?”他什么时候见得老板?来之前吗?
余安安迷蒙懵懂着,整个人已经被带了出去。白慕阳的办公大楼距离不远,走路便能过去。然他却是带着她转弯进了另一家餐厅。
上菜前,余安安托着脑袋想起早前看过的狗血剧,又联想到昨天那女孩跳水,忽然冲他眨眼道:“慕阳,你说,如果你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我把她打了,你会怪我吗?”
这事完全就是一个时机问题。电视上演的总是角色被人欺负时无人看到,紧接着被人陷害就有人瞧见了,其实那角色压根没有动手。但今日的情形,若是那女孩再冲她挥手,只怕她会反击。
如若不然,这么多年的身手白练了。
“那就是她该打!”白慕阳果断开口。
余安安“噗嗤”笑出声来,洁白的牙齿在日光下闪耀着,眼睛又是灼灼发亮。偏偏,又是挑了眉梢,忍不住恶趣味追问:“那如果每次都被你撞见,我在欺负她呢?你瞧着我,又凶狠又蛮横,还不讲理。”
白慕阳听她说着,却没她这般玩笑的心思,模样愈是正经:“如果是这样,那她一定可恶至极,该我替你动手。”
“我ca……”余安安险些吐了脏话,随即吐了吐舌头。转而又是一双星星眼,花痴似的瞧着他,“白先生,我能遇见你,真是夫复何求。”
“傻丫头!”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吃过饭,我们出海。”
“呃?”余安安愣了愣,“那你公司的事呢?”这几天他倒是不像之前那么忙,但也从未休息过。
“交给时延,我休息几天。”他说道,没有半点心虚和不安。
倒是余安安有些内疚:“这样……好么?”时延同时芸的事,她大略听白慕阳讲了,他们两个百转千回现在能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可好不容易两人在一处了,白慕阳现在又把公司丢给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仁义。
白慕阳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你放心,他们俩回国那天就领了证,分不开。”
余安安一时无言,没来由又想起他如英雄一样出现时,说得“未婚妻”几个字,耳根又有些发烫。遂托着脑袋,挡了半张脸去看窗外。白慕阳心事重,也未曾多问。
这一餐,大约是心情顶级好,她吃得又多了些,大约达到了从前饭量的七八分。亦是难得,吃过后没有吐。
吃过饭,白慕阳开车到港口,开她的游艇出海。
昨晚,余安安没有梦见柳奶奶,今晚在这个装修一模一样的房间入睡,她大约会被勾挑着想起什么。
原本,他是想过在他的别墅专门挑一间房与安安的房间一比一复制。但后来还是改了主意,她要走出来,面向新生活。所谓一比一复制,也该舍弃。往后,他们两个都会在主卧,会睡在同一张床。
当晚,游艇驶出,没有返程。
天边和大海融为一体,余安安坐在观景台,耳边是轻柔的海风,身子靠在躺椅上正是怡然自得。然她瞧着白慕阳一样一样往上端菜,安逸得终于有些心理发虚,遂赤脚跑下去。“还有什么,我来帮忙。”
白慕阳作势瞥她一眼,果断戳穿了她那点小心思:“还有最后一样,我的余小姐。”
余安安嘿嘿笑了两声,端着米饭上了观景台。
白慕阳晚了半步,正瞧见余安安与人开视频。目光锁定在上面显示的名字时,他的心跳刹那间停止。
她在和柳奶奶开视频。
白慕阳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着镇定走过去:“这个时间柳奶奶大概也在吃饭。”
余安安遂放下手机,倒也没多想。“那就回头再开。”她有几天没和奶奶视频了,这会儿心情极好,想和奶奶说说话。
“怎么突然想开视频了?”准确点说,是怎么突然想起柳奶奶了?这些天,即便是余安安偶尔提起,也从未提过要与柳奶奶开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