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骇的说不出话来,满室陡然静默的令人难以喘息。
舜钰一直在旁凝神细听,此时心一动,瞟沈二爷依旧眉清目朗,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恰伙计抖抖索索端半铜盆热水进来,舜钰招他至面前,缓着声问,这客栈的后院可有雪洞、梅林及白石山。
那伙计两腿软得直筛糠,方才知府董方着官袍匆匆来拜见,被这位官爷拒在门外不见,原来他即是内阁次辅、吏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沈大人,这样的朝堂重臣,一如宫墙内的皇上,岂是尔等普通小民能得见的,他“扑通”跪下磕头道:“后院经年荒废疏于打理,皆是残树枯草满庭,岂会有成片梅林,假山倒有一座,也是早已塌崩。还望大人明察。”
舜钰抑住突突心跳,极力让自己面色如常,欲杀她之人竟如影随行来了么,她要紧紧黏住沈二爷才可保命!
却又参不懂即是寻她而来,为何会去动沈二爷的人。
垂眸暗自朝他看去,恰与沈二爷深邃的目光相碰,她心底没来由的微颤……好似自己隐埋至深的隐密,已被他看得通透无比。
舜钰倏得醍醐灌顶,依沈二爷的足智多谋,这般再来几次,必会察觉她是个大麻烦。
沈二爷素来不爱管闲事,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他骨子里的冷硬无情,丝毫不比徐炳永逊色,甚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表面太过温文儒雅,易把人迷惑。
……他没有理由帮她……或许索性将她弃如敝履也未可知。
舜钰有些烦恼的蹙眉,杀她之人是个懂筹谋的,竟还对沈二爷秉性了如指掌,会是谁呢?!
这厢方收回心神,已听得沈桓在问徐泾:“我怎听得忒离奇可怖,大李可是撞到冤鬼了?”
又叱问伙计,这客栈可有出过人命官司不曾,那伙计见他凶神恶煞的,唬得直摆手摇头不认。
徐泾看向沈二爷,见他了然地颌首,出声喝退一干闲杂,才开口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魑魅魍魉。大李所见的妓娘、后院之景只是幻术幻化而成。”
“幻术?”沈桓有些不得其解:“可是庙会或迎神赛会上的骗子戏?不过是些杀马屠驴、植枣种瓜的惑人伎俩,竟还真能布景伤人?”
沈二爷阻他再说,只问徐泾那知府董方在外候了多久,听得已有半个时辰,遂朝大李看去,嘱咐道:“你胳臂带伤无法随行与我,稍刻同董大人去衙门备案,待诸事妥当后,即回京好生休养罢。”
大李忙应承谢过,仰颈举眉间,彼此不落痕迹地交换过眼神,沈二爷再不耽搁,起身朝门外而去。
……
待沈二爷由着董方等一众官员跪送,上得马车并驾离客栈时,已是巳时初刻了。
“沈二爷喝茶!”舜钰捧着茶盏,很是乖巧的递他面前。
沈二爷正轻揉眉间的疲倦,听得微顿,也不说什么,接过呷了口,重搁在几面上:“有些烫嘴,稍后再吃。”
冷冷淡淡地。
舜钰嗯了声,绞着指尖悄打量他的神色。
她想的很透彻,说实在的,以他们目前的熟捻程度,沈二爷旦得察觉因她而祸至临头,真有把她摒弃的可能。
识实务者为俊杰,她唯今之计,只有让沈二爷对她上心……那她就主动一点好了,有什么办法呢,为了自己这条小命,她只能给他折腰了。
“沈二爷你累不累?”舜钰嚅着嘴唇问,声如蚊蝇,轻得她自己都有种恍惚感。
说了又有些后悔,想着若二爷没听到或没听清,那就当她这话从没说过。
第贰玖陆章 享她福
“累!”
舜钰的话音未落,沈二爷接的干脆利索,让她一点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是真的累!晚间睡得太迟,天蒙亮即浑身燥热的惊醒,他的藏龙嚣张地抵在这丫头股间,她不舒服的扭来挪去,却贪他胸膛温暖蹭着不舍分开,垂眸即瞧见散乱衣襟间半圆梨花白,梨弧娇满,嫩粉粉的颤,年纪还小已长得这般好……
他那儿便胀得愈发可怖,俯头寻着朱红小嘴亲一口,迅速翻身下榻,既对她存有心思,便更不能轻易动她。
她聪明有才谋,倔强而独立,一身傲骨受不得辱,若非心甘情愿,就算迫着屈服了,也会拧着性子恨你一辈子。
……沈二爷耳力真好!
“那……我帮你揉揉肩……”舜钰攥着手指,声依旧若蚊蝇,但愿他突发耳背……
“好!”
沈二爷移了移身躯,把宽厚的脊背对着她,嘴角不露声色的噙起。
舜钰骑虎难下了,话但得出口已难收回,她深吸口气,换个姿势半跪软垫上,手儿搭上二爷的肩膀,开始使着力气给他按揉。
沈二爷有武艺傍身,能拉弓举箭射大雕,即使做文官数年,年纪也渐长,可肌腱依旧紧实又精悍,想讨好给他揉肩可不轻松。
舜钰手儿纤细绵软,他穿的直裰又是夹棉蜀锦缂丝料子,纹里并不光滑,手指按压片刻后,但觉麻痒难忍,原本挺直的身子,也不自知地朝沈二爷捱近。
前一世里她贵为皇后,怎生得荣华富贵,只有宫女替她揉肩捶腿的份……暗叹一声风水轮番转,流年经不起推敲。
“沈二爷舒不舒服?”舜钰别别扭扭的,她必须说些什么,来掩饰涌到唇边的小喘气。
“差强人意。”沈二爷端着盏儿吃茶,有些挑剔,揉按的毫无章法,该轻揉处狠掐,该重按处又没了力,显见无人享受过此等福气。
他唇角的笑意不知怎的愈发深了。
舜钰撇撇嘴,昧着良心谄媚:“这一路舟车劳顿,沈二爷若疲累时,尽管寻冯生替你按揉解乏就是。”
沈二爷嗯了声,很是温善道:“无功难受禄,冯生殷勤又实在难却,我自然要礼尚往来……”
他顿了顿,舜钰紧张又期待的等着。
沈二爷深谙人情世故,定会说些日后若有难处,我定义不容辞等话儿罢,那便不枉她这番辛苦折腰了。
但听他语气端严:“我也替冯生按揉就是……”
“……!”
舜钰很想掐死他,眸光扫过近在咫尺的颈项,终是咽了咽口水认怂。
“岂敢劳烦沈大人。”她悻悻地欲收回手,却倏得被沈二爷握住了发红的指尖,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又亲一下。
舜钰怔愣住,都忘记把手抽回。
厢门恰被用力拉开,是沈桓来给沈二爷送密笺,乍见此情景,顿时惊的下巴掉下来。
气氛着实暧昧不清,沈二爷倒是不慌不忙,松开她的手,面色若常的沉稳,撩袍端带下马车去了。
舜钰则脑里如搅乱的麻线,一时难以厘清头绪,她把双手握紧。
沈二爷才吃过茶水,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他唇瓣沾染的湿气,有种说不出的缠绵与疼宠之意。
她觉得大抵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
马车暂得停留,官道左侧种满萧瑟老梧桐,右侧是处矮丘,覆盖的草皮被牛羊啃得见了土。
侍卫三三两两在矮丘处解裤撒尿,并不避讳什么,早已是习以为常。
沈泽棠仔细看完京城送来的密笺,命沈桓弄来火折子烧个干净。
他神情凝肃,背着手端望天际,那里彤云密布,朔风紧起,怕是一场大雪将要纷扬而至。
徐泾立在侧旁,半晌才听二爷不紧不慢说:“漕运数十运粮官船被劫,朝野震惊,新帝大怒,工部尚书丁延难逃其咎,其又被奏疏修缮皇家大寺时,有贪墨之行,已被直接下了诏狱,他完矣。”
“成王败寇,他为五皇子一派,与司礼监的阉党沆瀣一气,新帝岂能再容他。”徐泾叹问:“工部尚书之职如今空缺,可有传来什么风声?”
“徐炳永已上书谏,力陈右侍郎秦砚昭为官政绩,意指工部尚书职应由其补济。”
听得此话,徐泾脸色微变,他低道:“二爷料事如神,秦砚昭果然长成徐炳永羽翼,枉费了大人对他提拔。”又惊诧:“难不成大李受伤之事,为徐炳永遣人所为?以他的老谋深算,才出京就行此举,未免操之过急。”
沈泽棠看着舜钰从梧桐林里鬼鬼祟祟的走出来,忍不住就想笑,怕什么呢,不会有暗卫去那里面的。
“二爷……”徐泾清咳一嗓子,论政时沈二爷是难能分心的,此时怎地……有些色欲熏心的感觉。
沈泽棠紧了紧大氅,才开口道:“与秦砚昭倒无提拔之意,说来彼此互相利用更为妥当,未料到他暗藏一手,确是我低估了他。大李受伤不是徐炳永所为,即便就是他指使,以他赶尽杀绝的行事作风,又岂会多留大李一条性命。”
“那二爷的意思……”徐泾听得云里雾绕,与沈二爷比道行,他还是欠缺一些。
沈泽棠眸光微烁,语气更淡了:“是冲冯舜钰而来,其心颇诡谲,意在驱我弃她避事。”
“那二爷的想法……”若是搁在往常,徐泾大也可解,沈二爷有情且无情,弃卒保车亦是为官之道。
沈泽棠伸手任雪花飘落在掌心,微微笑了,只简短的嘱咐:“提醒他们再莫大意,此番行程不比八年前云南平叛容易。”
看徐泾颌首应承,他便不再多言,辄身朝马车去了。
沈桓正提着只活蹦乱跳的肥鸽子耍弄,徐泾寻着他,把沈二爷交待的话诉与他听。
沈桓道明了,松手任鸽子扑簇簇扇翅飞走,让徐泾附耳过来:“前些时候我去给二爷送密笺,瞧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徐泾见他贼眉鼠眼的,一时好奇心大起。
沈桓压低声悄说:“二爷在啃冯生的爪子……”
徐泾忍住笑,有些同情的拍他肩膀一记,喟叹道:“知道太多并不是件好事,你自求多福罢。”
第贰玖柒章 迷离影
再说光阴迅速如飞电,一忽儿白日,一忽儿黑夜。
正月初一从京城出发,经官道抵达通州张家湾渡口,预走水陆沿大运河南下。
此时天已至黑,一轮团圆皎月由东而升,沈二爷一行索性在渡口客栈休整歇宿,舜钰单独得了间上房。
恰这日是上元节,莫道通州小城,该有的节俗独有它的热闹,那也是十里长街,花市灯如昼的动人景致。
用罢晚膳,沈桓等几无事,撺掇着沈二爷去逛灯会,沈二爷难得应了,被簇拥着去叩舜钰的房门。
叩了半晌门儿,舜钰才探出头来,见她已摘去巾帻,拔了簪子,一头乌油发拢在脑后,滴滴嗒嗒淌水儿,颊腮透着红白,如吃过酒般,听明他们来意,婉拒道劳顿体乏,只想早些歇息。
沈二爷眸光深邃,睇她眉眼娇嘘,一脸春潮四溢的模样,鼻间忽有合欢花的香味萦回,心底暗自诧异,却也不表露,未多言,便带着沈桓几个辄身离去。
舜钰阖紧房门上了闩,唇间的喘息悄溜出来,抑也抑不住。
屋外卷进的冷风,与骨头里灼烧的孽火相撞,她止不住打个哆嗦,勉力走至木盆边,把手放开,裹紧身子的斗篷,从山峦起伏般的曲段儿滑脱,松松圈围至细巧的脚踝处,便显出如剥了壳的鸡蛋般莹白身骨,竟是光溜溜不着一物。
木盆里热气氤氲,干枯的合欢花瓣,洇透水的滋润,皆饱满的绽放,舜钰抬起足尖跨进去,腿儿酥软的差点跌倒,幸得抓紧盆沿,才能慢慢滑进汤水里。
尾骨倏得窜起一股子酥麻痒痛,如无数虫儿在小口啃噬的感觉,直朝四肢百骸攻城掠池而去。
蛊毒的迅猛发作,舜钰又察觉出了异样,她犹还青涩的身段,被催熟成妖娆女体,两只兔儿丰盈沉甸,腰肢柔细的一掌掐握,那臀瓣勾勒似山谷曲弧般娇满,肌肤是烫热又湿腻的,若毛孔里正淌着香甜的蜜。
前一世她即便后来成了妇人,也未曾如现在这般……像个专吸食男人精血的……狐狸精。
舜钰把自己整个浸入水底,含咬朵合欢花,阖眼摒气的忍耐,骨子里的无数虫儿似乎渐散去了,她浑身松软如绵,却把神智恍惚,惺眼朦胧间,有个婆娑人影立水波之外,身型高大清梧,俯低面庞朝她微笑。
“二爷……”不知为何就笃定那人是沈二爷,她满心惊惧,可唤出的声儿,却想勾他的魂。
“嗯……”沈二爷的大手伸进了水里,用力攥握她的臀瓣,太过细嫩的肌肤,被手指上粗糙的薄茧划过,不自禁的颤栗。
“你叫甜酒儿?”沈二爷嗓音有些黯哑,眼神如火如荼。
“嗯,田九儿。”她不知怎地,乖乖的应了。
“让我尝尝……甜酒儿甜不甜!”沈二爷便将她的臀瓣用力掰开,垂首噙起薄唇覆将上去……
她蓦然喘不过气来,咬着牙使劲挺起上身出水面,形如鬼魅的男人哪还有踪影。
那一炉沉香已烬,烛火摇曳,满室生凉。
紊乱的气息渐趋平静,浑身曲段儿亦恢复青涩模样,炽热尽褪便是彻骨的寒意,舜钰把自己擦拭干净,穿戴齐整。
绞着发梢的滴水倚在窗前,大运河沉静无声地流淌,薄烟四起,依晰得见数百条大小船舶。挨挨捱捱靠埠头停泊,为了应景儿,皆悬吊着各色各式花灯,远远望去,光影迷离惝愰,挟几许外乡飘泊客的寂寥愁思。
又有人大力叩门,是沈桓在外头瞎嚷嚷。
舜钰收回心神,蹙眉去把门打开,见他笑嘻嘻一个人,手里拎着两盏灯,一盏兔子灯,一盏莲花灯。
“沈大人呢?”朝他身后望望,空荡荡的无人,松口气儿。
“回房去了。”沈桓把手里花灯摇摇:“这有两盏,你挑个去玩。”
舜钰观其做工都不甚精致,有些嫌弃,又架不住他殷勤,瞧兔儿灯白胖胖的,便随手接过那只来。
忽听得楼梯拐角边一片笑声,舜钰惊疑望去,徐泾沈容还有几侍卫拍掌笑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