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页里非刀
时间:2019-05-30 09:49:27

  沈二爷勾起唇角,浮起一抹笑意,不慌不忙地把她按进锦褥里,再覆半身轻松压锢住。
  舜钰想起那只被沈桓掀翻、白肚皮朝上的乌龟,划着四爪毫无挣脱之力,她此时亦如是。
  连袖笼里的刀子,都被丢甩至床下。
  “你你你……不许乱来。”她后怕起来,沈二爷被自己拉扯散了衣襟,隐隐露出结实的胸膛,让人看了脸红。
  瞥眼恰与他的视线相碰,少了平日里一贯的深邃难懂。
  有柔情有玩味,亦有沉醉与情欲,让人浑身骨头止不住的发软。
  “凤九。”他弄着她垂落下来的一缕长发,搁至鼻息间轻嗅,有合欢花淡淡的清香,他说:“凤九,你对我好一点。”
  舜钰有些迷惑,不解他这是何意,想想又释然,何必去琢磨个醉汉的话哩,那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你放了我,我就对你好。”舜钰抿着唇道,声音莫名就软绵绵的,不受用,开始蹬腿伸胳膊变着法要逃脱。
  却眼睁睁见他俯下头来,寻着要亲她的嘴儿。
  舜钰一激灵,本能的用手指捂住他的唇,推搡着不让靠近:“你不能酒足饭饱就思银欲……”
  沈二爷直起上身,眸瞳沉沉地看她,就把手指重咬一口。
  舜钰吃痛地缩回,显了牙印,着实又羞又恼,这人醉了就属狗了么,爱咬人。
  “再这般不情愿,我就放弃了。”
  舜钰抬起头来,沈二爷神情认真的让她心底惶惶,不知该如何回应。
  看他再次俯身凑近过来,不急不躁,给她充足拒绝的机会……
  舜钰倏得把眼一闭,不就是亲个嘴么!他要亲就亲罢,反正……又不是没被他亲过。
  徐泾哼着曲从沈桓房里施施然出来,把里头一片鬼哭神嚎掩在门内,找他打双陆,不把他们输到姥姥家,他就不姓徐。
  抬腿即朝沈二爷房去,得把京城传来的密报给他,站门边正欲屈指叩响,忽传来一声嘤咛娇唤,继而是二爷压抑的喘息。
  沈二爷房里有女人!
  徐泾不害臊的听壁角,啧啧,瞧他都听到了什么?!
  冯生的嗓音羞窘低叱:“说亲一下的,骗人,都亲肿啦。”
  “亲这里可好……”沈二爷在低笑,有些色欲熏心的语调。
  “……!”
  一阵窸窸窣窣后,听得冯生咬着牙恨恨:“沈二爷,莫以为你醉了,我就不敢割你。”
  徐泾惊的脸色大变,这怎生得了,忙重重叩门两下,高声回禀,沈二爷,有密报急传。
  ……
  门被快速的打开,徐泾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冯生已进了邻房。
  他摸摸鼻子,沈二爷正趿鞋下榻,衣襟被抓揉的皆是褶皱,悄往那腰腹处扫过,心总算落回原处,荼白裤子没有血渍,幸亏他来的及时啊,不然二爷……他眼里满是同情。
  沈二爷被徐泾看得莫名其妙,蹙眉让他斟盏茶来,自个则去就着铜盆的残水漱洗。
  待整理妥当坐回桌前,他吃过两口茶后,接过徐泾递来的几封信笺,拆开从头至尾细看,再复递给徐泾。
  徐泾看后凑近羊油灯烧了,方才拈髯说:“永亭果然有才能,常被皇帝召去议事,显见已有器重之意。”
  沈二爷神情却沉凝:“皇帝明知永亭已授宫刑,却未让他入宫随侍或进司礼监,只是常召议事,并不是我期望。”
  徐泾颌首劝慰:“二爷毋庸多虑,皇帝即命他参加三月春闱,已足见其用意,永亭若能高中鼎甲,凭其学识才能入司礼监,才能堵悠悠众人之口。”
  “话说是如此。”沈二爷沉声说:“若想高中鼎甲,天时地利人合缺一不可,但愿他能不负众望罢。”
  默了少顷,又眉目舒展道:“崔忠献信笺里有提,《红颜记》始出,他已命暗卫将汤其梨、黄四娘及霍小玉除去,如此说来,在知府衙门关押的霍小玉,竟是个冒名顶替者,她唱得这出借尸还魂倒底有何用意,我倒有些拭目以待。”
  徐泾想起什么说:“崔忠献信里提及,京城如今出了一个杀手组织,名号‘鹰天盟’,其来无影去无踪,行事极隐密,更无人见过其真面目,两月前李记丝绸铺子李老板吊死家中,一月前,通政司右通政史岩在府院内跳井溺死,此二人身上皆映有‘鹰天盟’标志。刑部查来竟是毫无头绪,据闻此组织杀人计划周详,布局严密,并有十足的耐心慢慢收网。”
  沈二爷听懂徐泾话里含意,从船上遇到霍小玉后,光怪陆离的事件已是层出不穷。
  他走至窗前,望着廊下摇摆的红笼,雨丝细细蒙蒙的扑面,带着凉意却并不寒冷,倒底是入春了。
 
 
第叁壹玖章 衙问审
 
  江南的春说明媚就明媚,昨晚还烟雨缠绵,今早已是晴霭暖阳,大燕子在檐下扑翅斜飞,震得梁上一团积尘喷散。
  沈桓恰从廊上来,嘴里叨叨被扇了一头灰,看兄弟们正在用早饭,寻个空隙把张宏朝边一挤,恰伙计端着荠菜肉馄饨跑堂,被他长臂一伸劫下,那伙计敢怒不敢言,只得辄身往厨房再端一碗来。
  他边吃边瞧着沈二爷同徐泾在说话,转而奇怪地问沈容,小桃子去哪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听得地板咚咚的颤,随响动即见小桃子匆匆过来,起晚了,有些羞赦态,朝他对面一坐,叫住伙计也要碗荠菜肉馄饨。
  声音脆甜的像江南的藕。
  沈桓嘿嘿地笑:“冯生昨晚睡得可好?”他所问皆因见舜钰白面朱唇,眼含春水,显得气色极好。
  哪想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舜钰暗忖定是徐泾漏了嘴去,就又羞又臊的,脸儿发烧地嘟囔:“干卿底事。”
  沈桓正舀馄饨往嘴里送,感觉小桃子扭扭捏捏的,与往日大不同,甚是古怪,不露声色把她打量,见她执壶斟茶,因穿的莺背色直裰有些宽大,俯首露出一截雪白颈子上,痕迹点点,红中微紫。
  沈桓瞠目,他平日和一帮弟兄糙惯了,虽没娶妻却啥事都通透,再想起徐泾从沈二爷房中回来后,要说不说的欠捶模样,如此一思忖,案就破了。
  啧啧,沈二爷旷了数年果然了不得,下手够狠,瞧把小书生颈子啃的,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又很失落地怔忡,沈二爷终是晚节不保,就这么龙阳了,老夫人临行前嘱咐他盯紧二爷的,回去该如何交待。
  舜钰起得晚了,匆匆未曾照镜,还不自知,从伙计手中接了馄饨,用勺子搅散热气,瞟见沈桓吃着馄饨,还一脸的长吁短叹,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吃起来。
  徐泾送来两块千层油糕,也发现她垂颈间的异样,同沈桓心照不宣的交换个眼神,清咳一嗓子走了。
  沈二爷已用过早膳,他也不着急,边吃香茶,边慢慢看着佛经,余光睨到徐泾鬼鬼祟祟的,至他身侧坐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半晌,才轻描淡写的问。
  徐泾正愁该如何开口,听得沈二爷主动问起,知他心情很愉悦,忙从袖笼里掏出一罐薄荷膏,支支吾吾地:“烦二爷把它转交给冯生……这江南水乡蚊虫猛于虎,涂抹它二三日便消。”
  “嗯……”沈二爷语气浅淡,将书册翻过一页,神色平静极了。
  徐泾摸摸鼻子有些无趣,讪讪的起身往马厩去,因此未曾瞧见,沈二爷清隽的容颜难得浮起暗红。
  昨晚看凤九乖顺的阖眼,噘起嫩嘴儿任他亲,滋味太好,一时没控制力道……
  他把经书连同薄荷膏一并收了,站起朝门外去,一众侍卫精神抖擞地起身跟随。
  舜钰忙把最后个馄饨嚼了咽下肚,吃清茶漱了口,眼见人影都没了,急忙忙才跑出门。
  沈二爷站粉墙边,背手站着仰望天,天上晃晃悠悠的放满五彩风筝。
  舜钰站他身后,听沈桓嘴里嚷嚷才见个很美的美人风筝,怎眨巴下眼就没了?
  她“噗哧”笑着指给他看,忽觉另只手被攥了一下再松开。
  知府遣来的官轿在沈二爷身前停下,沈容掀帘伺候他入轿。
  舜钰则随徐泾等几上了马车,趁着无人注意时,她才摊开手心悄看。
  竟是一颗桂花糖,偷偷剥了搁嘴里含着,那滋味如春风十里拂桃花过,又甜又香。
  ……
  穿过府衙大堂入牢房门,绕过照壁,沿着狭窄的通道走百步,拐过甬道,便是两排低矮的监房。
  狱吏在前面领路,沈泽棠静听杨清说着案子,舜钰同沈桓紧随。
  牢房的味儿有股阴森森的死气,进了审堂方才好些,杨清坐主案台,狱吏搬来黄花梨太师椅,摆案台右边,沈泽棠撩袍端带而坐,舜钰及沈桓站在他身后听案。
  狱吏领着霍小玉过来,但见她身着囚服,簪钗未戴,素净着面庞,神情很凄惶,倒别有几分楚楚颜色。
  她往堂央一跪,磕头拜三拜,却是未语泪先流。
  杨清把惊堂木一拍,语气十分严厉:“堂下罪妇休要哭哭啼啼,你可知罪?”
  霍小玉不敢再哭,哽着声喊冤:“并不知犯有什么罪,还望大人告知。”
  杨清冷笑道:“本官且问你,你真是赵青青么?是何时察觉自己入了这副皮囊?”
  霍小玉辩自己确实是赵青青,又补充回话:“那日醒来已在舱房中躺着,特问了婆子时辰,只道是二月二十八日午时。”
  杨清蹙眉又问:“你既说你是赵青青,可有想过自己是怎么死的?”
  霍小玉面露伤心之色:“因在房中忽然昏倒,虽不能动弹,却朦胧中有听闻,爹娘寻遍江南名医,又遣管事去京城请刘太医来给小女瞧病,即便这般也难逃一死,定是身染恶疾而致。”
  沈泽棠忽然温和道:“你即是赵青青,定认得出自己的容貌罢?”
  霍小玉怔了怔,稍顷才勉力说:“大人玩笑话,小女怎会连自己都不认得。”
  “很好!”沈泽棠朝杨清颌首,杨清立时会意,命狱吏近前低声交待,那狱吏拱手应承,旋及匆匆出得门去。
  舜钰暗自有些吃惊,难不成是要霍小玉认尸么,这倒是个戳穿谎言的妙法。
  果不其然,五六狱吏推着两架板车而来,上各摆一具直挺挺的白布裹尸,霍小玉脸色微变,似有所悟。
  沈泽棠微笑道:“赵青青的尸身葬在金山中泠泉处附近,那里果然是风水宝地,过去数十天再将棺木撬开,竟然颜面如生并未烂腐,巧着停尸厅内还有具无人认领的尸身,二者外表形容相近,你若真是赵青青的魂魄,定能一眼辨出哪个是你的真身。”
  他话音才落,通判已满脸紧张的从门外进,至杨清跟前拱手禀报:“‘乐善庄’庄主赵守善,已获悉赵青青之墓被官府衙吏盗掘破棺一事,数名百姓随他而来理论。”
  杨清顿时有些着慌,看向沈泽棠道:“这可如何是好?未经赵庄主允许私自掘墓开棺,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
 
 
第叁贰零章 断审案
 
  霍小玉默了默,朝杨清含泪哀求:“认自己尸身实需勇气,小女很惶怕,既然家父已在外,大人可否允我先同他说几句话,更况他来官府闹事也因我而起,自该由我去说和。”
  杨清有些被说动,抬眼向沈泽棠征询,却见他神情微凝,一时不解其所意,转而倒问起舜钰所想来。
  舜钰暗忖这杨清遇事怎如此优柔寡断,不是杀伐果断之人,拱手作揖道:“赵庄主原为大理寺卿,解任后因其乐善好施、喜广交侠士,在南直吏颇有名望,如今有个女子,直言是他死去的女儿借尸还魂,无论他相信与否,总是件令天下众生议论纷纭的奇闻,更况此女子还是贱籍,操烟花行当。”
  “若无十足凭据证明,她确是赵青青附体,大人就冒然允其二人相见,反倒折辱了赵庄主清白声誉,亦令百姓对官府不满之绪加剧。是以此事急不得,还是责令霍小玉认尸要紧。”
  杨清瞟到沈泽棠点头似赞同,忙清咳一嗓子,命狱吏领霍小玉去认尸。
  那霍小玉无奈,只得随狱吏揭开白布颤颤兢兢看过,又去打量另一具。
  半晌过去,霍小玉复转至堂前跪下,指着其中一具:“小女已仔细辨认过,确是它无疑。”
  不待杨清开口,沈泽棠放下茶盏,朝沈桓道:“把赵青青的贴身丫鬟檀紫带上,交由她再指认尸身。”
  沈桓得命迅疾而出,稍刻复转来,身后怯生生跟着一丫头,从霍小玉面前过时,忍不住顾盼流泪:“你真是我家小姐么?”
  “审堂之上不得喧哗。”狱吏板着面孔适实喝止,檀紫唬得打个寒噤,不敢再多言,低头听着吩咐去将那两具尸辨过。
  杨清看得糊涂,低悄声问:“沈大人是何时把‘乐善庄’的丫鬟提召来的?下官竟丝毫不得知。”
  沈泽棠淡笑不语,舜钰也有些诧异,不知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狱吏近前来报,杨清大惊,疾言遽色道:“一个说自己是赵青青附体,一个是多年贴身婢女,却指认的各不相同,岂有此理!”
  转而朝檀紫叱责:“你连自家小姐容貌都辨识不清!拖下去杖责十下。”
  那檀紫磕头直喊冤枉:“奴才自幼随主子身边,整日里伺候小姐盥洗梳妆,即便是小姐身去,也夜夜将她梦见,断不会有认错的道理。”
  “那便是霍小玉装神弄鬼唬弄本官,实在可恶!”杨清一拍惊堂木,舜钰便见缕缕灰尘从瓦缝往下泄,有些悄然坠上沈桓的肩头,她不着痕迹的朝边挪了挪,离他远点。
  霍小玉亦叫屈:“大人明鉴,小女髫年时额有疤痕,虽有名医诊治却不曾尽褪,如此明显之征怎会认错呢。”
  又看向那丫鬟怒冲冲叱:“檀紫你既然长随主子身边,怎就能认错?你指的那具尸额头光洁,与我样貌更是大相径庭……你可是存心害我?枉我平日对你多厚待……”
  檀紫支支吾吾地,沈泽棠看不下去,让沈桓将她带走,并命衙吏将尸身一道抬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