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页里非刀
时间:2019-05-30 09:49:27

  作者的话:今天QQ阅读有读者提大神说,第一次录,不知有时间限制,好像都没有讲完,请多包涵啦。
 
 
第肆零伍章 夜深谈
 
  沈二爷扫了眼桌上的油纸包,“嗯”一声俯首继续看医书。
  半晌过去,灯花炸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徐蓝还倔强的挺立在那里,不禁莞尔,温和道:“夜已深,元稹若无旁事可回去歇息罢。”
  徐蓝拱手作个揖:“学生有话同老师讲,不知可方便?”
  见沈二爷阖起医书做倾听状,他喉结微滚,索性开门见山:“老师想必已知冯舜钰是女儿身,学生在此深谢您对她不罪之恩,若日后老师有用得着元稹之处,定当竭力效劳,万死不辞。”
  沈二爷敛起笑容,正色道:“冯舜钰女扮男装入国子监,考科举甚而进大理寺,古往今来不见先例,旦被捅涌出去,怕是要举朝震惊,龙颜大怒,若当真追问罪责,势必牵连上下官员甚多,包括吾在内,共犯渎职失察之罪;国子监同期几百监生连坐,前程仕途尽毁,亦包括元稹你。替她遮掩身份,是为不明官员、无辜监生,更是为提防因此祸衍生动荡,而引发朝堂一场哗变,元稹可解老师的良苦用心?”
  徐蓝听得肃然:“老师放心,学生自知事关重大,连父亲都不曾提及半字。可想着舜钰但得回京入大理寺,杨卿洞察世事,明目火眼,她又能隐瞒身份至何时,不禁心中惶惶不可终日。”
  沈二爷颌首,该惶惶终日的倒稳泰如山,皇帝不急急太监啊!
  “学生已深思熟虑,此次回京后,舜钰不再入府衙任官职,她将换回女装,我要请父母双亲亲自操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她娶进国公府。”
  徐蓝忽而抬手撩袍跪下,恳求道:“老师最擅筹谋,又掌辖吏部,请将舜钰从官籍册中摒除,辅以让人信服之辞令。”
  沈二爷面色一凝,紧抿唇瓣不语。
  其实方才从军营回时,他有去过凤九的院落,怎能不去呢,每晚看看她,听她软语娇嗔,满肩的疲惫都似瞬间松落下来。
  他有听到她咯咯笑着:“喏!这肉饼儿可是特意给你留的。”
  有看到院里廊前台矶上,她同徐蓝挨着并排坐,一个轻拿小扇扑流萤,一个狼吞虎咽吃着饼,时而彼此说闹时而笑,月光树影乘风筛落在他们年轻的面庞上,如同一幅两小无猜的情画儿般。
  再看到徐蓝亲她胳臂,满眼的缱绻情深,他终是悄悄地离去。
  而此时他能说什么呢,唯有语气淡淡:“可是舜钰让你来的,她怎不亲口来求?”
  徐蓝摇头,答得倒坦荡:“她还不知情,且性子倔,脸皮又薄,所以学生来替她求老师。”
  沈二爷深深看他一眼:“你就这般欢喜她?”
  徐蓝倒底年轻,隽颜掠过一抹暗红,朗朗道:“国子监与舜钰朝夕同窗,知她是女子后,渐情怀深种,他日若能得此红颜相伴暖我半生岁月,死生契阔,执手携老,必不让她受半丝委屈。”
  沈二爷让他起身说话,自己则背手走至窗前,但见月明已照芭蕉上,闲人散去满园深,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问:“元稹可知舜钰为何要女扮男装,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
  徐蓝思忖着回:“凤九总不肯说,但私以为她定有冤仇之案再查,学生或许现帮不了她,但家父贵为梁国公,既是他的四儿媳,岂有不相帮的理。”
  沈二爷摇摇头,果然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将军,想法儿单纯,他的人生还需多磨砺,才能沉淀足够的睿智。
  “若她背负的血海深仇,连你父亲都无能为力,那又该如何?”
  徐蓝怔了怔,警觉道:“老师可是知晓什么?”
  “若舜钰要放弃仕途,甘愿嫁你为妻,我可以帮此忙,但需她亲自来说,你求的不算。”沈二爷揉揉眉宇间的疲倦,吩咐侍卫准备铜盆水来,要盥洗手面歇寝,徐蓝只得拱手告辞,满怀疑窦而去。
  徐泾随着侍卫进来,有些疑惑道:“徐将军因何事来寻二爷?”
  “送肉饼而来。”沈二爷言简意赅,拆了油纸包自取一只,让徐泾也尝一尝。
  徐泾咬一口嚼碎咽下,品了品笑说:“好吃,可惜凉了,若是热烫烫的里头猪油溶着,定更可口。”
  但见沈二爷沉沉看他一眼,沉沉道:“这是凤九煎的肉饼。”
  徐泾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拐着弯挽回:“再吃一口,原来凉虽凉了,猪油在嘴里化开,却另有番滋味啊!”
  沈二爷神情缓和些,他抹把额上的薄汗……他容易嘛他!
  待吃完肉饼洗漱后,徐泾才从袖笼里递上一封信笺,沈二爷接过看后,放在烛火上烧了,沉吟道:“是清风送来的信,‘鹰天盟’杀吾心不死,竟然跟到这里。”
  徐泾脸色微变:“清风不是要回京城见盟主么?”
  “显见青龙山人蛊尽毁,他到底失了信任。”沈二爷嘱咐徐泾:“我们助他一臂之力,明日午时他要带刺客来劫狱搭救春林,命侍卫做虚张声势之局,让其得手就是,至于春林……”他顿了顿:“挑断其手筋再不能作恶。”
  徐泾应承下来,二人又说了会话再不表。
  ……
  舜钰洗漱过走到廊下,昨后半夜竟落起雨来,院里青石板道湿漉漉的,落了一地残叶败花。
  听得院外嘹亮军歌隐约翻墙而来:“执节堂堂,以向四方,挽天河之水兮洗我刀枪,金戈铁马,万里鹰扬,如日出东海兮赫赫煌煌,吾土吾民,吾朝吾邦。”
  她闻声出了院落,过月洞门,视野豁然开阔,沈桓领着侍卫们在看热闹,舜钰扒开人堆挤到前面,原来是徐蓝正在操练兵士。
  见他银灰铠甲披身,魁伟身躯昭显威风凛凛之势,他面迎东边天际,高声唱着:“执节堂堂,以守四方,看长风猎猎兮吹我征裳。”
  他的声音雄浑而有力,似穿透每个人的心间,莫说兵士,连沈桓等几侍卫,甚是舜钰,都抑不住心底豪迈,附和着唱起:“开疆拓土,万里龙骧,如日之正中兮赫赫煌煌,粉身碎骨,归报君王。”
  一轮红日出,曈曈如火,照得世间,一片清明。
 
 
第肆零陆章 显将威
 
  舜钰随沈泽棠及徐蓝携将兵,离了总督府,驻扎军营中。
  每个人都忙碌不堪。
  原张和的七千兵身染疾疫,虽吃汤药得缓解,但倒底显出虚亏来,焉焉的有气无力,现又闻主帅张和、副将黄淮、魏源被拘役,由率三千兵马的徐将军接管,一般兵士只需保证饷银供济,换谁做主帅并不在意,倒是有秩品的武将十数个,素日与张和亲厚,得过他好处,此时仔细打量徐蓝,不过是个面嫩襞青的年轻人,那言语举止便多了轻慢与懈怠。
  只不过忽忽二三日后,冷眼瞧徐蓝几件治军举措,渐觉其文韬武略不让张和,有些识实务者行为渐收敛,但也有些依旧存有异心,以其中佥事指挥使应琼犹为猖狂。
  再说这日,舜钰在营帐中登记核查将兵花名册,徐蓝则召来原张和部下武将,围桌议事。
  众人皆缄默,唯应琼上前,也不拱手作揖,只粗声说:“每月定于昨日发放银饷,至今时未见分毫,这在张将军为主帅时可不多见,还请徐将军给个理由,也好让属下给兵士一个交待。”
  徐蓝倚着官帽椅,面容平静:“原张将军把营下万兵分七卫所,除四六卫所各两千五百兵,其它均一千兵,不知应使挥使分管哪个卫所?”
  应琼道:“四六卫所五千兵,由我与同知李亮合力分担。”
  “五千兵!”徐蓝重复,又问:“李同知又是哪位。”
  同知李亮躲在人后,正暗自诧异徐蓝几日里,竟将军营上下大小事摸个熟透,隐觉不妙,他是最知张将军此间猫腻,忽听提及他的名字,心内叫苦,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屈膝半跪见礼。
  徐蓝觑眼打量他,噙起嘴角:“你们分管卫所人数最多,这银饷发不出,该如何是好?”
  “属下拙笨,哪里有什么主意,这事还得徐将军定夺才是。”应琼见不惯李亮奴颜婢膝的模样,怕他多说,索性抢着话断后路。
  徐蓝问:“三月前也晚发过银饷,当时寻的是何借口?”
  应琼只道时日久长已忘记,其它在列武将也不吭声,亦看徐蓝如何解决,若是能安抚全营将士,日后便存个畏惧之心,若是不能,少不得背地里嘲弄讥笑一番。
  舜钰在旁瞧得分明,蹙眉想了想,搁笔拿起花名册,走至徐蓝面前递上,开口道:“全营将士皆已登记造册完毕,原营下七卫所,共计七千兵,四六卫所五千兵,实计二千兵余十名,多出三千兵有名无实。”
  她朝应琼作揖,语气不疾不徐:“应指挥使自称四六卫所五千兵,由你与李同知合力分担,此三千名去了哪里,请应指挥使坦诚告知。”
  因军营里推行卫所制,各佥事只管各卫所千兵,素也不爱多问旁事,此时听得舜钰质问,这可是吃空饷的重罪啊,皆大惊失色朝应琼看去。
  应琼怔了怔,他原籍甘肃兰州,家境殷实,因施行捐粮纳监之法,得了个监生名,后又加捐任职官,再上下打点竟一路官运亨通,进入军营做起佥事指挥使来。
  古往今来,官场总有屡禁不止的腐败勾当,更有小人得志丑陋嘴脸,与是否是清明盛世无关。
  不过应琼此次倒冤枉,他胸无点墨更不睿智,整日里只知胡天海地度日,四六卫所挂着他名儿,实则皆由李亮打理,那李亮才是奸滑狡诈之徒,帮着张和吃空饷时,早想到若穷途末路时该如何应对,恰遇到应琼这混世魔王,遂有让其顶锅之念。
  因此不待应琼开口,那李亮已磕头抢先叫冤:“徐将军明鉴,这皆是张和与应琼相互勾结,虚报兵士吃空饷敛财,属下官卑职微不得不从,现愿奉上相关明细账本,以此将功补过。”
  即颤抖着手从袖笼里掏出本册子,舜钰上前接过,随便翻了翻,朝徐蓝颌首。
  徐蓝会意,旋而沉下脸色,疾言厉喝:“四六卫所上到佥事指挥使,下至副提举,凡有秩品官阶者,皆给吾拿下。”
  话音方落,数十兵士面无表情上前架起相干人等,或拖或架迅疾而离,那应琼此才回过神来,声音在喉咙里咕噜才响,人已被连拐带推出了帐营。
  徐蓝威严扫视四围,戒训道:“奉劝各位每日三省吾身,持高洁之品,奉正直之节,若反之,天网恢恢终疏而不漏。至于发放的银饷早以备齐,只等将士名册再清理一遍随即发放,各位稍安勿躁。”
  众人诺诺,又说了会话,方才各怀心事的散去。
  徐蓝端起桌前的茶盏一饮而尽,实在话说的口干舌燥,不经意瞟到舜钰呆呆在看他,咧起唇角笑:“凤九可记得在国子监时,我曾带你去静漪园游水?”
  舜钰皱皱眉,有这事么,她怎么一点记不得呢。
  徐蓝权当她害羞,继续道:“那日你说我戎马倥偬,安内攘外,不多年即官拜武将之首,统率数万军队,将是何等风光。我问你的命途会如何?你说不过一小官罢了。”
  “你倒记得清楚。”舜钰笑了笑,这话她平日里倒是常有感而发,引得沈桓有日唤她神婆,又自挠额头很奇怪:“我怎会唤你神婆,不是该唤你神棍么?”
  瞧,这话她都牢记着,怎会忘记同徐蓝去游过水哩……
  还未回过神魂,手臂却被徐蓝握住,使力往怀里带,她一时不察,整个脸儿扑撞上冷硬的铠甲,顿时鼻子酸楚的想流眼泪。
  徐蓝咬着她缕乌油发丝儿:“我那日说的亦是今日誓言,你不要当什么小官,只随我走罢,我去哪你跟我去哪,我护你一辈子。”
  这样温柔的声音他从未有过,都不信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半晌不得回话,他俯首看着舜钰泪汪汪的眼眸,心底愈发欢喜。
  一阵风吹得悬挂帐门前的竹帘掀起,显了着黑面白底皂靴的双足及半片绯红官服一角。
  他不自禁将舜钰揽得更紧些,嗓音略微高些:“凤九你可愿意?”
  “愿……愿……愿意……”愿意个鬼啊!舜钰终于挣脱开来,鼻尖红红的瞪他。
  徐蓝微微笑着,竹帘外,空无一人。
 
 
第肆零柒章 战前事
 
  舜钰已知晓徐蓝心思,暗忖着该如何同他说明白时,沈泽棠遣侍卫来请去大营,只道有急事相商。
  他二人不敢怠慢,进了营帐,沈泽棠、军中副将、指挥使及两名面孔陌生的壮汉正围簇桌前,边指点边嘀咕说话。
  闻得动静,沈泽棠看向他俩,指与那两壮汉认识,一个是统领军队的主帅徐将军,一个是大理寺历事监生,又朝徐蓝道,这是李家庄的庄主李经与李昂。
  那李经与李昂见徐蓝身披铠甲,虽年纪轻轻,却浓眉锐目,气势凛冽,自然不敢小觑,忙上前行跪拜之礼。
  一番寒暄后,沈泽棠递给徐蓝封信笺:“这是叛匪之首韩林托人送来的战帖,明日将集齐五千人马至营外,要与吾方将兵生死冲伤,一决高下,元稹以为如何?”
  徐蓝接过细看,遂冷冷笑了:“韩林打得如意算盘,知营中主帅易位人心向背,兼七千兵染疾虚弱,欲就此趁火打劫,他实在小瞧了本将军,便是没那七千兵,我手里三千兵更胜强龙猛虎,照能杀他片甲不藏。”
  沈泽棠眉宇舒展,却诫训道:“听元稹这般言辞我便心定,且记骄兵必败,切莫太过轻敌。”
  见徐蓝恭敬答是,他又看向李经李昂,微笑问:“你二人曾同韩林相处过一段时日,想必对他了解甚深,可有提点吾等之处?”
  这兄弟二人观他堂堂内阁辅臣,说出的话却极谦逊,并无趾高气扬之态,心中好感倍增,李经上前拱手回话:“韩林是甘肃兰州人氏,个性粗莽,禀性极恶,四方邻舍闻其名皆避走,哪想却有些相似习气者,闻其事迹,反去拜他为首,他广收手下,素日里成群结队打家劫舍、欺男霸女,那是无恶不作。”
  “后听闻吉安这边官民相争,世道混乱,遂带众风雨兼程而来,我原当他不过民风彪悍,哪想日久见人心,竟是一班暴戾恣睢之徒,要聚党数万人,欲横行天下。道不同不相为谋,吾二人带走跟随的兄弟,自此与他形同陌路,互不相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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