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今天你陪四小姐出门吧,我昨晚没睡好,头有点疼。”临出门前,和雪寻了个由头推脱了跟随林蔚然出门的差事。
林蔚然和晴雪对视一眼。
“行吧。”晴雪答应了下来。
和雪偷偷松了口气。
第7章
这一日的请安,独林蔚然迟迟未到。却几乎无人注意到这点,唯独林昭然,她看了站在她身后的点墨一眼,点墨会意地微微颔首,不一会就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李氏着急和谢夫人谈事,目光频频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今天也不耐烦和府中女眷打太极,让她们与谢夫人好好见过礼之后,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然后三人闭门开始谈事,屋里一个伺候的都不要。
屋外让两个婆子守着,两人倒是尽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就防止有人偷听。但里面突然传来杯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将她们吓了一跳,两婆子两互看了看,但里面没唤人,两人也不敢推门进去。
而屋里,也果然如那两婆子猜测的一般,阴云密布。
谢夫人无视脚边碎了一地的茶杯碴子,“你们南阳侯府什么意思?当我陈郡谢家好欺负是不是,让退亲就退亲,让娶谁就娶谁?”
李氏讨好地笑笑,“谢夫人先消消气,这事是我们侯府不对,但我们也是不得已啊,您体谅体谅。”
李氏话落,老侯夫人接着说道,“谢夫人,我们也只是一个提议。想必你也知道,四姑娘不是咱们侯府亲生的,配谢公子有些委屈了您儿子,您不心疼啊?”
心疼,怎能不心疼!
谢夫人收敛住怒意,脑子也清醒过来了,“老夫人,你们侯府犯的错,凭什么让我们谢家一起受着?你们的提议我不同意!还有,你们没规矩是你们南阳侯府的事,我们谢家却不是这样的人!”
被人指责没规矩,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依谢夫人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
“退亲!以后男女婚嫁各不想干。”
李氏大惊,“万万不可。”
老夫人老于世故,知道她这是气话,“谢夫人三思吧,蔚然这身份一曝出来,你们谢家就退亲,恐于名声上也不会太好听吧?”
一说到这个谢夫人就气,说来说去怪谁?但要她接受儿子娶林蔚然,她也是意难平。
“事情弄到这一步,也并非是我们侯府所愿。你能亲自走这一趟也是为了解决这事,咱们呢,就尽量多想想,拿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来。”老夫人说话温温和和,能让场面上的气氛平和下来。
话是这样,但她们刚才提的是什么建议,退了老四娶老五?当他们谢家好摆布是吗?退亲可以,再娶也不能娶自南阳侯府的了。
“老夫人言之有理,你们何不将林蔚然认作义女?这样她的身份也能更高一些。况且林蔚然在你们侯府也养了十几年,你们舍得让她回去乡下?”谢夫人也笑得假假地提议,她们一心想让亲生女儿代替养女嫁进谢家,那她偏要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谢夫人的话让李氏一口气提不上来,李氏觉得,换人有什么不可以,本来这桩婚约就是当年两家老太爷为后人约定下来的,岂有便宜外人的道理?
“即使是义女,配谢洲还是有点不够啊。”老夫人尽量忽略她话里的尖锐,况且她提出的建议他们也是考虑过的。
这话谢夫人听着舒服,在她心里,除了王孙贵族,就没一个姑娘能配得上她儿子。
谢夫人轻哼一声,“知道就好。”
老夫人并不介意谢夫人一时的态度,虽然她不知道谢夫人此时的表情应该叫做傲娇。但不难看出,谢夫人于生活上必是事事顺心才会人到中年还有这样的小性子。
关于谢夫人观感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更多的心绪是放在他们方才所说的事情上来。
对于南阳府来说,他们只接受两种情况,一是照样与谢府结亲,只不过成亲的对象从林蔚然换成林昭然,二是如果谢府实在不愿,那就维持这段姻缘,但是他们可以将林蔚然认作义女。
第一种当然是最理想的情况,也是他们最希望的,而第二种却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失去谢洲这个乘龙快婿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在老夫人细细思索时,谢夫人一时的得意过后心里也发愁。
不管如何,退亲都算不得吉利。可南阳侯府能提出换人的意见,就能看出养的毕竟比不上亲生的,想来就不怎么重视林蔚然。如果真要维持现在的婚约,即使最后侯府妥协了将林蔚然认作义女。成亲后谢家有需要的话,怕是侯府这边使不上力。有好处的话,南阳侯府一定会借机攀过来,但要帮忙,恐怕会出工不出力啊。哎,麻烦。
今天注定是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谢夫人怎么着也得和谢洲商量一二。
萱北堂这厢在密谈的时候,林蔚然带着晴雪出门后往萱北堂而去,行至半路时才折回头。
而和雪呢,将林蔚然和晴雪送出门,看着她们走远后,又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确定她们真的走了之后便偷偷溜去了库房。约一刻钟之后,和雪怀里抱着一个红皮包袱从小库房出来。
“和雪,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安静的景华园,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和雪一跳,她抬眼望去,只见此刻应该在萱北堂的四小姐和晴雪以及小皓子等人就站在景华园的入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以及她手中的包袱。
人脏俱获!
和雪觉得腿软,她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小皓子一个箭步上前,将手中的汗巾子往她嘴里一塞。
“四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小皓子讨好地笑问,以前他还以为四小姐是个手段绵软的,没想一出手就是直打七寸,和雪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啊。这招请君入瓮早就给和雪准备好了,而他只是被邀请前来帮忙以及做个见证,却没想到真正看了一场大戏。不过这是后话了。
他之所以在这,是晴雪找到他,诱之以利让他帮忙,他自然是不拒绝的。不然按照以往他的尿性,一大早肯定就跑没影了。可是真的见识到了四小姐的手段,什么银子不银子他已经不想了,只要四小姐不计较他先前的不恭就算万幸了。
“小皓子,你也知道我名不正言不顺,此事我是不好做主的,只能去请示老夫人,让她看着办了。”
小皓子心一抖,他就知道。
“四小姐英明!就这么办。小的亲自动手,您前面带路,我押着她跟在后面。”
他们一行四人,并不曾避讳人,招招摇摇地往萱北堂而去。
到了门口,和雪死活不肯走了。
林蔚然回过头来看了小皓子一眼,小皓子先是讨好地笑笑,然后转个身来面对和雪的时候就变了个脸,牙根一咬,发狠地朝她一踹,将她踢了进去。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萱北堂上下奴才们的注意,看着林蔚然等人的阵仗,骚动了一小会。
这时立即出来了一位管事老嬷嬷问林蔚然,“四小姐你这是何意?”
“是沈嬷嬷啊,是这样的,我想请问老夫人这会儿有空吗,我有事想请她做主。”将人送到之后,林蔚然冲睛雪看了一眼,晴雪点头示意自已知道怎么做了,然后人群中退出,往景华园里赶。
屋里,老夫人这边和谢夫人的谈话很不顺利。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注定是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的。谢夫人怎么着也得和谢洲商量一二。
老夫人问,“外面什么声音?!”刚才整个院子都很安静,加上她们三人谈事情又聚精会神,倒不曾听到外面有声响。现在这话谈完了,外面的动静就清晰了。
“儿媳出去看看。”李氏一脸不悦地站起来,准备出去将喧嚣的下人好好斥责一顿。
今天的话谈到这里其实已经该结束了,老夫人也站了起来,顺便邀请谢夫人,“一起去看看吧,我这把老骨头坐久了正好走动走动。谢夫人,还是你年轻坐得住,这人一老啊,站久坐久都不舒服。”
“哪里,老夫人您还老当益壮呢。”不涉及到她儿子,谢夫人也是顶好说话的一个人。
门才一打开,就正面撞上了萱北堂的管事嬷嬷。
“外面何事喧哗?”
“回老夫人,是四小姐来了。”
“她来就来,为何喧哗?”
“她将她院子里的大丫环绑了,说要来请老夫人做主。”
听到是林蔚然这个有可能变成‘曾经’的未来儿媳妇闹出动静,谢夫人淡淡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皱眉,心中气恼林蔚然的不争气和胡闹,从今天的谈话来看,林蔚然还是有可能成为谢少夫人的,她今天闹这出无异于自毁长城!也是断了南阳侯府的另一个选择!
“人呢?”
“就在外头院子里。”
于是三人推开门走了出去,走过穿堂,踏上抄手游廊,下来后,院子中的人情况一览无余。
“蔚然见过老夫人、夫人、谢夫人。”林蔚然规规矩矩地行礼。
“起来吧。”
谢夫人站在旁边,将她从头到脚彻底地打量了一遍。
林蔚然无意中发现,心想,她怎么还用挑剔的目光看着自已,难道今天的谈话不是谈她和谢洲解除婚约的事的么?如果解除了婚约,就不该以这样的目光来看她才对啊。
第8章
林蔚然心说,您老别这么看我啊,两人的视线都对上了,谢夫人一副老神在在,不尴不尬的样子。
你是长辈,你了不起,林蔚然无奈,只能打招呼,唤了一声谢夫人。
谢夫人呢,特别高冷地回了一个嗯字。
林蔚然弄出的动静有点大,且没想过避讳人,几乎是第一时间,侯府的其他院子都收到了消息。
存菁阁,林昭然轻蔑地笑笑,在这当口闹腾,也不知道林蔚然是傻呢还是傻呢?就那么着急着出这一口气吗?
无论如何,林蔚然这不识大体这项评价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了。
“五小姐,咱们要过去看看吗?”染竹问。
“去,我挺担心祖母的,不去看看哪能放心得下。”
“蔚然,你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发现了,这两日林蔚然的举止有些吊儿郎当的随意,不再小心翼翼地奉承自已了,是自暴自弃了吗?
“你祖母说得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用这种蛮横的办法绑人?”李氏说话期间不时地看向谢夫人,担心她会不会觉得自已教女无方?
林蔚然直接忽略了李氏那暗含指责的话,她面对老夫人的问话,稍微在心中打了下腹稿,然后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老夫人,今儿一早我带着晴雪欲来萱北堂给您老请安,但行至半路时发现一直系在腰上的香囊不见了。那香囊是蔚然亲手绣的,担心它被人捡了去,又是一桩麻烦事。无奈之下只好和晴雪一路往回走找寻它,岂料我俩刚回到景华园的门口就见和雪抱了一个红皮包袱从小库房里出来,整个人行迹可疑,鬼鬼祟祟的。”
“我们怀疑她监守自盗,偷了小库房的东西。于是就让小皓子将她制住,果然在她抱着的包袱里发现了好几件库房的物件。”
人赃俱获,这没什么可说的。
林蔚然的话一落,和雪就猛地摇头,眼睛祈求地看向老夫人。
所有人都在等老夫人发话,看看下一步怎么走。
谢老夫人好整以暇地道,“老夫人,这丫头似乎有话要说。这事嘛,总不能只听一方说辞,这样偏听偏信可是当家主母的大忌,正好双方当事人都在,不何让她们各诉己见,你再作判断也不迟啊。”
老夫人一眼看过去,点了点头,和雪旁边的嬷嬷便将她嘴里塞着的汗巾子扯掉,让她能说话。
和雪第一句就是喊冤,“老夫人冤枉啊,奴婢是奉了四小姐的命前去典当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和雪的第一句话竟然将自己的主子攀咬了出来。
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林蔚然嗤笑,“这可真好笑了,我自已抓自已的奸?”
“女孩子家家的,说话别那么粗鄙!”老夫人轻斥了一句。
林蔚然再补充说明一点,“老夫人有所不知,和雪是景华园的大丫环,库房钥匙一向都是她保管的,可昨天我已经让她将钥匙交给了晴雪。她怎么能进去小库房,实在是匪夷所思。我怀疑她不是第一次监守自盗了,这事太大了,我做不了主,所以将她押过来,请老夫人做主。”
说完这句,林蔚然转过头来看向和雪,“和雪,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让你去变卖小库房的物件?”
和雪怯生生地看向她,然后装作很害怕地小声说道,“你不是侯府的四小姐,你是乡下人生的,你担心总有一天要回到乡下去,想多弄一些银钱傍身,所以才吩咐奴婢这么做的。可是你不能为了掩盖这事,将奴婢推出来送死啊。”
前面说得有些词不达意,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和雪越说越顺,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林蔚然板着脸听她说完,真是好笑,因为她不是侯府的血脉,所以是个人都可以尽情地给她泼脏水了是吗?
“呸,和雪你的心真是黑的,盗用了四姑娘库房的东西,被发现了还想着将脏水泼到四姑娘身上!”小皓子立场鲜明地站了了林蔚然这边。
小皓子替林蔚然这边,倒惹得众人连看了好几眼,不是说景华园人心散乱底下的人员各谋出路吗?怎么她身边有着一个一直护着她忠心不变的晴雪也就罢了,怎么连小厮也变得忠心耿耿啦?
面对小皓子的指责,和雪一个劲地辩解自己没有。
“和雪,你在府里当差,大丫环一个月加上打赏,平均下来也就是一两银子一个月,你娘是给人浆洗衣服的,你爹给人做点木匠活打打下手,算起来一年也不到三十两银子的总收入。你倒是说说,你哥哥每年在赌坊都得输掉过百两银子,凭你家是怎么渡过每一年的难关的?这些事一查便知,光用嘴是掩盖不了事实真相的。”
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一口咬定了是林蔚然让她去典当小库房的物件的。
“你还在狡辩!”林蔚然往她身上连摸几处,然后拿出一枚钥匙扔在地上,然后命令小皓子将方才晴雪交给他的小库房钥匙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