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南一口否定:“我的事,不需要利用下属的私人关系解决。”
他懒洋洋地转动手上的订婚戒指:“你去告诉萧尊尧,他既然做的是卖消息的生意,那么消息就是商品,物有所值我才会花钱,还要追查才能得到结果的消息一文不值。他要是能给我查清楚则罢,要是不能查清楚,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陈希戈不敢擅自做主:“陆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司南安若泰山,条理清晰地说:“在调查组查明事故责任前确认是不是我们船的问题,然后你去弄一份完整的乘客名单来,我要知道他们的目的。”
陈希戈不知这话当讲不当讲:“万一我们的船真出了问题呢?我是说如果有人陷害我们呢?”
他们造的船,可以说经过千锤百炼,不知道出过多少次海,下水前又做过多少次试验,启航前,回归后,都会检修,船上不发生点什么,自己沉的概率和失踪的人生还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的。
陆司南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一条绳子,到底是割断的还是磨断的,一目了然,诬陷我们的唯一方式就是让船捞不上来,懂了吗?”
陈希戈领命:“我这就去办。”
白天姜郁去上班,没有一个人在安心工作,都在讨论这次沉船事故,仿佛地动山摇,战鼓响,城门破,大军压境,群龙无首。
制造出的恐怖气氛填满了整座写字楼,可以说人人自危。
姜郁一路走过来,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心里感概,大不了换份工作,有必要这么焦虑吗?结果真有人给她递辞呈,还不止一两封。
她也不劝他们,公事公办地把字一签:“辞职申请得提前一个月交知道吧?一个月以后就可以走的,工资会如期打你卡上,先交接吧,交接完了再说。”
晚上回家她跟席漠燃说起公司的事儿,不解地问:“战场上为什么会有逃兵呢?如果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投降,为什么他们宁愿不战而降也不愿意奋力一搏?”
席漠燃是旁观者清:“因为有人策反,你们公司那些走掉的人,恐怕已经收下下家抛出的橄榄枝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正常。只是形势未明就着急站队,多半会后悔。”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就在陆氏集团陷入困局的时候,姜郁收到了来自戚澜珊的恐吓短信。
这年头,办电话卡只为流量,戚澜珊偏偏选了最原始的方式,看起来神秘又诡异。
以戚澜珊的身份,威风的时候能将人召之即来,任凭驱驰,哪怕现在成了囚鸟也不难弄到她的电话号码,真正让她恐惧的是短信的内容。
戚澜珊像女鬼一样缠着她,起初只是说自己好寂寞好痛苦,怨她不该向席漠燃告状,害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接着每天吃药打针都要跟她汇报,跟她描述注射和心理治疗的过程。
后来有一天,突然给她发了一条关于沉船事故的:【如果不是你妨碍我,这一船的人都不用死,有我压制那些歹徒,他们也不会这么猖獗,是你杀了这一船人,你是杀人元凶。】
姜郁不胜其烦,其间试图拉黑过,可戚澜珊八成有一两百张电话卡可以用,只要她不换号,戚澜珊总有办法让她接收到这种骚扰。
换号会带来诸多不便,姜郁忍不住打电话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戚澜珊阴恻恻地说:“我这有那些人犯罪的证据,只要你把证据交给警察,那些人就不算枉死,你也可以赎清你的罪孽了。”
姜郁一秒识破她的阴谋:“我有什么罪?是你不好好做你的工作,日复一日地拖延,最终没能完成。是你不分轻重缓急地挑衅我,这才没救成他们。十恶不赦的人是你,见死不救的人是你,你落得现在的境地不过是罪有应得,怪得了谁呢?戚澜珊,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以为胳膊拧得过大腿吗?要不是我让漠燃通知你的父亲把你保护起来,你怕是自身难保,你该感谢我不计前嫌救了你。”
戚澜珊激动咆哮:“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姜郁一听就后悔了。
她不该逞一时之快刺激她的,可话都说出口了,已经晚了,心惊胆战地挂了电话。
打完这通电话以后,戚澜珊再没给她发过短信,姜郁才不信戚澜珊会这么安分,这样的反应过于反常了。
她惶惶不安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席漠燃讲了,席漠燃镇定地安抚道:“你别慌,我跟爸确认一下。”
席振群和戚顾桁也不是很熟,只不过爬到食物链顶端的总共就那么几个,每年开会总要见上一面。
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呼风唤雨,逢人给三分薄面,算是礼数。
不在一条船上,没有利益勾连,谁又会跟别人穿一条裤子?
高处不胜寒,达到他们那个段位的都已阅尽千帆,傲气是有的,但你要说他们是因为傲气相轻太狭隘,英雄相惜是有的,但你要说他们能成知己,不可能。
他们看到一个人,首先想的是识人用人,而不是这个人适不适合做朋友。
或者说,世上适合做朋友的人很多,未必能成朋友。
倒是席漠燃救了戚澜珊,戚顾桁亲自登门感谢过。
可他现在有妇之夫,过问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不合适,还得席振群从中联络。
席振群反馈的结果是:戚澜珊跑了。
戚顾桁第一时间就查看了监控。
从监控视频里可以看到,护士来给她注射镇定剂,戚澜珊反手拿毛巾勒住了护士的脖子,抓起注射器就把镇定剂打进了护士的身体里,换上护士的衣服,戴着口罩溜了出去。
这层楼还有一个大门,有人守着,出入都要登记,她见看门人在玩手机,经过时顺手把安眠药投进了看门人的水杯里。
那个安眠药只要半片就能让人昏睡一天,她投了一整片。
她浑水摸鱼穿过重重封锁,钻进了运药的货车箱,搭车离开了医院。
货车一离开医院大门,一辆拿光盘遮挡了牌照的桑塔纳3000便跟了上去。
显而易见,这是接应她的人。
她跟别人串通好了,只要在路上把货车拦下来,她就能顺利脱身。
是谁虽不得而知,但有钱能使鬼推磨,鬼可不管她是不是有病。
现在要想知道这辆车往哪去了,只能报警。
戚顾桁悔不该宠着她,把手机留给她打发时间。
可他人老了,耳根子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再无其他儿女。
她对着自己撒撒娇,他连命都能给她。
戚澜珊失踪后不久,姜郁家就被盗了。
她下班比席漠燃早,一开门,入目一片狼藉。
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抽屉都被打开了,保险柜也被撬了,家具被人挪动了位置,床垫整个掀起来,他们夫妻俩的衣服被人扔得满地都是,书房更是重灾区,所有书都被人从书柜里扫了下来,这一看就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前脚刚到,席漠燃后脚就跟了进来,跟她的反应一模一样,即刻掏手机拨110,她回头打断他:“打过了。”
派出所出警很快,三分钟抵达现场,拍了几张照片,跟他们了解情况。
“发现的时候就这样,没动过现场的东西吧?”
“没有。”
“有财物损失吗?”
“没有。”
“门锁没坏,有可能泄露密码吗?”
“除了开门用不着密码,走廊里有摄像头,开门的时候我都会用手掩着。”
“您丈夫呢?”
一直没开口的席漠燃出了声:“一样。”
来了两个警察,两人相视,用目光交流了一番,其中一个出了门,另一个对他们说:“您稍等,我们去保安室确认一下录像。”
席漠燃开口问:“我可以跟他一块儿去吗?”
警察同意:“可以。”
姜郁对家里的警察说:“警察同志您坐,我给您倒杯水。”
大概是没见过家里丢了东西还这么淡定的,警察错愕了片刻,姜郁已经去了厨房。
等她倒来水,警察面色严肃地跟她说:“不瞒您说,我以前是重案组的,出任务伤了腿,才被调到咱们片区来的。据我多年的断案经验看,这个作案手法不像一般扒手,您最好先搬到别处住两天。”
那是江洋大盗?
姜郁下意识想到:“有案底的惯犯?”
警察判断得十分谨慎:“难说,但被人雇来的可能性很大。”
不图财,那就是图物。
他扫了一圈,家里没有烟灰缸,说明他们家没人抽烟。
可书房和客厅掉了烟灰。
烟蒂粘了唾液,被对方带走了。
作案的时候还有工夫抽烟,临危不乱,说明很老练,心态极稳。
如果是作案后抽烟,有抽烟的工夫,大可以把现场复原,延缓当事人报案的时间。
不撬锁还能从哪儿进来呢?
真会飞檐走壁,从窗户进,从窗户出,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个嚣张劲儿。
是个棘手的犯人。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暮色四合,一辆黑色汉兰达疾驰至笔直的泊油马路尽头,拐进蜿蜒的水泥小道,最终停在一栋只有三层高的烂尾楼前。
车上下来四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为首的男人走路带风,身后跟着的三个兄弟。
四个人目不斜视地上了楼,到楼梯口,动作一致地戴上口罩。
二楼摆了许多柱状的金属油罐,油罐后面卧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被堵着嘴,可仍能听出细碎的哭腔和痛苦的呻/吟。
她的上衣被撕开了一大道口子,香肩毕露,肩上青一块紫一块。
地上还有几撮头发。
她身边坐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见到头儿,面上马上显露出恭敬之色:“萧爷。”
萧尊尧眼中一凛:“你碰她了?”
胖男人忙不迭摆手:“我哪儿敢啊,只不过她不老实,给了她一点儿教训。”
萧尊尧反手就扇了他一耳光:“混账东西!你知道她是谁吗?戚顾桁的亲闺女你也敢动。要是戚顾桁追究起来咬住不放,上头怪罪下来,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胖男人慌张道:“可是她拿了证据。绑都绑来了,也不能放回去啊。七爷找她找了半年了,说找到了就弄死,知道她身份了也没收回成命。兄弟们逮她不容易,冒了多大风险才得手的,要不是您说刀下留人,她早见阎王了。”
萧尊尧板着脸:“弄死,弄死,就知道弄死,成天打打杀杀,我看他才是阎王。录音笔在哪儿问出来了吗就弄死。”
“这不是在问呢吗?”
“有眉目了吗?”
“这贱……姑娘说给了一个叫姜郁的女人。斧子去翻了,没翻到,八成是她说了谎。”胖男人贼兮兮地笑,出馊主意,“萧爷,要不咱把她衣服扒了吊起来打,一问准招!”
萧尊尧不悦:“我看该把你扒光了吊起来。”
胖男人害怕地往后一躲。
“斧子,哪个斧子?就是七爷在云南收留的那个爱挑衅警察的雇佣兵?”萧尊尧冷笑,“赶紧挪个地儿藏身吧。他可是不怕你们招出他,到时候他全身而退,你们惹一身骚,被狗鼻子闻出来——无期血赚,死刑不亏。”
“我怎么没想到。”胖男人一拍脑门,“还是萧爷您想的周到。”
说完他冲几个同伴招招手,“快来,搭把手,把她弄上车,咱们撤。”
一个肌肉发达的糙汉上前,一把将戚澜珊扛上肩。
胖男人走了两步,疑惑地回头:“您不跟我们走?”
萧尊尧说:“总要留个人擦屁股,我怕你们马虎粗心,擦不干净。”
胖男人拱手笑:“谢了您。”
一行人先后上了车。
两辆车,一辆皮卡,一辆七座的面包车,一前一后驶离烂尾楼。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路灯昏暗,看不太清前路,他们走得很慢。
没有和他们同路的车,对面也没有车开过来,连夜风都没起,安静极了。
胖男人觉得没意思,把注意力转移到戚澜珊身上。
她眼里没有惊恐也没有惶色,让他觉得很不痛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眉飞色舞地狞笑:“这贱蹄子怎么比之前安分了?”
同伴猥琐地笑起来:“这会儿安分,一会儿就不安分了,今晚保证让她把嗓子喊哑,再也出不了声。”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干完这一票咱可就发了,去哪个国家浪不行,还用得着屈居人下?狗屁萧爷七爷!可去他妈的吧!”
胖男人喝止他们:“诶!别乱说话!车上说不定黏着东西呢,叫这两位爷知道了,咱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顿时噤声,半晌,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的人迟钝地问:“你们都检查过吧,没见到窃听器什么的吧?”
瘦的那个哈哈大笑:“瞧你怂的,真像孙子!”
他们正说着,胖男人“哎”了两声,看到前面红蓝交错的指示灯爆了口粗:“妈勒个巴子,怎么会有警察?”
副驾上的人自我安慰:“交警,交警,查酒驾。”
“荒郊野岭哪来的交警查酒驾?”还是胖男人先反应过来,对开车的人吼,“掉头!愣着干什么!不想死就掉头!”
为时已晚。
开着警灯的那辆警车后是无数辆警车,警灯一盏盏亮起,形成一道壮丽的风景,璀璨震撼。
两辆车齐刷刷掉头,警车穷追不舍,甚至开始朝他们喊话,劝他们弃暗投明,回头是岸。
几个男人慌不择路,如同鼠窜,眼见着身后的警车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却束手无策。
公路竞速,他们哪比得过警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