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腿交叠,玩着桌上的打火机,陆司南毫无绅士风度地说:“灭了。”
苏清淼看他的眼神轻蔑又漠然,满不在乎道:“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陆司南冷笑:“我说西西跟谁学的,你以后不要和她见面了。”
苏清淼轻嗤:“我还没要求你不跟谁见面,你反倒要求起我来了。今天我们索性说明白吧,我是你未婚妻,这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你不能让我掉面子啊。听说全公司都在议论你和那个一年之内扶摇而上九万里的财务总监。哦,不,现在应该叫首席财务官,纠缠不清。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但你平白无故提拔她,说你和她没私情谁信?”
陆司南眼中一凛:“没证据的事,请你不要乱说。”
“行。”苏清淼放下左腿,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你说你们俩没事儿,那好,你把她调来我这个子公司,让我看看她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人物,让你这么看重。”
陆司南面色不愉:“海狄让你管成那样,没点起死回生的本事还真不行。”
苏清淼也不生气,还是笑:“没点起死回生的本事,值不了八十万。”
陆司南和她针锋相对:“我让她过去,你把厉纯野的位置给她坐。”
苏清淼眯眼:“你想架空我?”
“那些本来就不是你的。”陆司南并不喜欢她跟自己谈条件,“苏清淼,希望你清楚,你没有嫁给我,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要是想压着你,你连抬头都难,更别说翻身了。”
苏清淼被激怒,但碍于他的身份地位无法发火,又是一笑:“行,成交。”
“等等。”陆司南对她说,又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希戈,叫姜郁过来一下。”
姜郁过来前已经料到了会是什么场面。
陆司南叫她,总不会是想让他们独处,他也不是喜欢占用员工非工作时间谈正事的人,再结合同事分享的瓜,一猜就知道是自己惊动了陆总那位未婚妻。
扪心自问,她问心无愧,但她有个处处关照她的男上司也是事实,要是给她安一个欲加之罪,那也是百口莫辩的。
路上她一直在想,是换个工作永绝后患,还是争口气不负所托,结果到了两人面前她也没想明白。
苏清淼看她极其不顺眼,明知故问:“你就是姜郁?”
姜郁目光犀利地和她对峙:“看来您听说过我。”
苏清淼心想她还有脸提,阴阳怪气地嘲讽:“可不是,全公司都知道你。”
姜郁镇定自若:“我也久闻您的大名。”
苏清淼扬着音调“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问:“听说我什么?”
姜郁直言不讳:“说您是妒妇。”
一瞬间,苏清淼的脸色可怕得像要吃人。
两军对垒,火花四溅。不知是较量还是较劲。话里话外暗流涌动,倒真像在抢男人。
姜郁也是有脾气的,她对长辈领导毕恭毕敬,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苏清淼既不是师长,又不是老弱病残,她没必要忍气吞声,也没必要一直拐着弯骂人。
故作清高或是忸怩作态都很恶心。
她不屑于靠另一种关系的确定来否认这种关系的可能,她不介意硬碰硬,因为她有足够的资本。
“让二位老总因为我闹得不愉快,我有责任,但全推给我也不合适吧?我一直认为只有懂得尊重下属的领导才能让公司良性发展,也始终以为陆总对我的调遣是从大局考虑的。我走到今天,靠的是扎实的专业功底,是实力和魄力,这些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改变,也毋庸置疑。如果您能找到取代我的人,我收拾东西马上走,如果不能,赶走我的这个决定做得是否清醒,就有待考量了。”
苏清淼弓背坐在桌子的一角,势如猛虎,眼如恶兽。
但姜郁这番话说出来,弄得她很烦躁,好像是她没有眼界,见识短浅似的。她用尖细的鞋跟磕了磕桌腿,态度不大好地说:“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了?”
何止?
姜郁面色冷淡,吐字清晰,高傲不屈又不失风度地说:“是盖棺定论,憋死活人。”
第14章 第十四章
说来说去姜郁还是被调去海狄了,当时像和苏清淼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得到这个结果她觉得自己被这对未婚夫妇当猴耍了,但转念一想,毕竟拿着八十万薪水,天下本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高兴得太早,不是空欢喜已经算是走运了。
她原本想到底是陆氏的子公司,运营状况再不好,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当资料发过来,她只能感叹苏清淼败家,实力证明了什么叫“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海狄之前的营业额比司南明航要高出两倍,每年都会有几批过亿的订单,但苏清淼接手后管理不善,库存总是不能及时清理,坏账高得触目惊心,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亏了十三个点。
老顾客看出她没有好好打理的心思,跑去了竞争对手那里。
姜郁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只要商战打得漂亮,富贵险中求嘛。于是席漠燃打电话给她,想问她考验期过了没有,什么时候跟他去民政局,她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他:“我没有要考验你,只是工作太忙了,一天都抽不出。”
席漠燃体贴道:“很忙的话我过来给你做饭。”
前几天他也形影不离地照顾过,只不过那时候她病着,现在有手有脚,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没道理麻烦他,可过河拆桥好像又有点不地道。
姜郁陷入纠结。
席漠燃说:“那就当你答应了。”
刚下班,姜郁坐在车里想了想说:“你稍微晚点出发吧,我这儿堵着呢。”
“我去买菜。”
席漠燃和她差不多同时到的。
他的公司离姜郁租住的公寓只有不到一公里,虽说隔着两个红绿灯,但不用开车,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席漠燃左手拎着里脊肉、青椒、红菜薹,右手拎着一篮鸡蛋,双手都占着,姜郁要帮他拿一点,他轻轻踢了踢单元楼的铁门。
姜郁刷了卡帮他打开,先他一步钻进去,帮他拉着门。
上了楼,又配合默契地进了家门。
姜郁把姜黎谨的拖鞋找出来给他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进了厨房。
席漠燃把外衣脱了搭在沙发上,撸起袖子又觉得会往下滑,撸下来一层一层往上卷,最后一层翻过来,恰好越过肘关节。
姜郁把菜放到砧板上又去舀米。
席漠燃拿过来说:“说好了我来做,你忙你的吧。”
姜郁说:“再忙我也不会把工作带回家,我就是请你来家里做个客,表达一下上回你深夜造访的感激。”
早想做主人的席漠燃陡然关掉水龙头,回眸。
做客?
姜郁想溜走,被他大手一撑,逼得倾向料理台。
席漠燃本是跟她闹着玩的,对她没什么心思,可她这样含羞带怯地望着他,突然就心痒了。
他冲过水的手湿哒哒的,碰到她腰线,她冰得打了激灵,踮脚往上移。
她不想他目的性很强地追着她请求复婚登记,好像急于得到一纸婚书一样,她怕贱卖一颗真心,换不来一刻珍惜,但又想和他亲密无间、分秒共度。
席漠燃见她犹豫,终究不忍心,把她因双手后撑短了一截的羊毛衫拉了拉。
灯光昏昧,她垂着眼说:“席漠燃,再等等。”
等什么?
他们心照不宣。
席漠燃眼中晦暗不明,摩挲着她的唇说“好”。
年会结束的第二周,苏清淼叫姜郁陪她逛街。
那副倨傲的样子任谁看都觉得像羞辱,可姜郁答应赴约了。
两人约在燕莎见面,苏清淼到得很准时,没有故意久候不至,也没有多等她一秒。
苏清淼进店后走到衣架前端详片刻,伸手。
姜郁以为她会像肥皂剧里演的那样,从头指到尾,让服务员包起来,刷了卡叫人来取。
然而苏清淼只是挑了一件觉得不错的衣服在她身上比了比,听不出情绪地问:“这件适合你,要不要试试?”
姜郁看看她,又看看衣服,从容不迫地接过来,进试衣间换上,出来照照镜子,爽快地刷了卡。
她在凭条上签完名,对苏清淼说:“我知道你们这种千金小姐平时都不出来逛街。所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看你也不像爱炫耀、讲排场的人,你也不用摆架子了,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聊。”
苏清淼语气轻松地拒绝:“不用,我想说的话很少,就是找你来逛街的。”
姜郁接过售货员递来的纸袋:“你等等,我有点口渴,想买点东西喝,你想喝什么?”
苏清淼不挑不拣:“你想喝什么?我和你喝一样的就行。”
姜郁在路边奶茶店买了两杯三分糖的乌龙玛奇朵,分给苏清淼一杯。
苏清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接下,插上管子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开口:“那天我就知道你和司南之间是清白的,但还是把你要了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想听到任何闲言碎语。你能忍,我不能。”
姜郁感慨:“你很爱陆总。”
苏清淼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弯出一抹弧度:“我对他没有感情。这年头经济不景气,人人都说创业开公司,可真正赚钱的有几个?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太难了,我和陆司南是上一辈约好的。你应该知道,司南和他父亲有旧怨,都说逝者为大,可他从没有原谅过,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指望他能喜欢上我。本来他和谁传什么跟我没关系,但闹大了会影响公司的股价,也会影响我的声名,所以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女孩子之间交往就是这样,看似一山不容二虎,可只要一方鸣金收兵,另一方也就偃旗息鼓了。姜郁能够理解,但不得不说:“可你真的不该拿海狄做赌注,那是陆总用心经营过的,是他的心血。哪有商人不在乎钱呢?你输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挥霍的不是十万百万,是千万上亿,那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我想把海狄做好,是带着一些宏伟愿望的,不是纯粹和你赌气。我想陆总也是一样的,他能在这个行业立足,是有野心和抱负的,你这么做也许会成为他的绊脚石,他也可能会从对你没有感情变得厌恶憎恨,最终你们会变成敌人的。”
苏清淼想想觉得也是,扭过头看着她说:“所以拜托你了姜郁,海狄得好起来。”
“其实你完全可以服个软,把海狄还给他。”姜郁没有说下去。
这样就不会把我卷进来了。
苏清淼眼神固执:“不行,这里面有我的股份,我的钱全在这里了,我怕他动手脚。”
第15章 第十五章
蔺楠攒了局,本意是想请公司的几个股东喝顿酒,续续交情,结果由于平时大家情报共享,哪家馆子做得不错,呼朋引伴口口相传,熟人遇到了一起,热热闹闹拼了一大桌。
人一多就变得闹哄哄的。
席漠燃调侃蔺楠会挑地方。蔺楠无奈:“人老板聪明。”
这家餐厅开业不过半年,已经有口皆碑。
地段不是什么繁华地段,但贵在它楼上是一家五星酒店的标间。
酒店大门朝南,餐厅大门朝东,坐落在十字路口/交汇处。
顾客来住店,看到的是酒店的广告条幅,进的却是餐厅的门,不小心误入,闻到菜香四溢,忍不住要点几道尝,恰称了老板的心意。
只要请几个不错的厨子,不愁没人光顾。
这年头会做生意的,个个儿是人精。
餐厅老板是,桌上的也是,一个赛一个精明,酒肉穿肠过,吹牛压根不打草稿。
这个说,我哪哪都有朋友,你到哪玩儿,跟我说一声,我安排人照应!
那个说,一会儿我买单,谁都别跟我抢,今儿个高兴,谁都别扫兴!
有钱的炫富,没钱的哭穷,吵吵嚷嚷,好好的聚餐就这么被人搞砸了。
散场后再看,只有一面之缘的两个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醉醺醺地说着浑话,在马路边上等车。
蔺楠也喝多了,酒劲上头,看人都是虚的,揉揉太阳穴,问席漠燃:“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把那账要回来?”
他口中的账是苏清淼欠的。
他当时不知道苏清淼是陆司南的未婚妻,准确地说,是不知道那个女的是苏清淼。
那女的真他妈是个尤物!身段窈窕,眼神勾人,还会媚笑,偏偏清高,谁看了不魔怔了似的往上扑,席漠燃提醒他当心仙人跳,他没放在心上,转眼就被借了九百多万。
立了字据,算不上诈骗,可这年头欠债的是爷爷,讨债的是孙子,哪里要得回来?
蔺小爷的一世英名啊,就这么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席漠燃怨他不听劝告:“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幼儿园就五六个女朋友的人,都谈到钱了还没戒心。”
这位蔺小爷,打小儿就是招猫逗狗的小窝囊,长大也学会了拈花惹草,一肚子花花肠子,靠着老子的家底浑噩度日。项目是好项目,人不是会挣钱的人,席漠燃跟他合伙做生意就像一场豪赌,好在他肯下注,也服输,经营经营也走上正轨了。
蔺楠听了直喊冤:“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我看她也不穷啊。看那包包,看那皮鞋,看那天天不带重样儿的珠宝首饰,每次见面开的车都不一样,我还当投资呢。”
席漠燃嗤笑:“你也不怕是别的男人送的。”
蔺楠欲哭无泪:“失策啊失策!怪我太年轻,着了她的道!我再也不信女人了!”
出门挣点血汗钱不容易,席漠燃看在大家一起种过地的份上,最后还是决定帮他一把:“你查查她常出没的地点,有什么资产,背后有什么人撑腰,查到了我给你要。”
蔺楠眉开眼笑地抱拳:“多谢少侠,大恩大德,他日必将报还。”
席漠燃听他说多少回了,半个字都不信:“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