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洛看着,倒是如实的夸了一番。
这些荷包,都是元洛让宝姨娘绣的。不分昼夜,昏暗烛灯下绣的。翻看了几下,却在一针脚下见到了暗红涸色,元洛一下脸上没了笑,将手中荷包随意扔至了小几上。
碎玉瞧了,心中也道那宝姨娘甚是命苦。只是小姐心中憋着一口气,若不是宝姨娘的姐姐,老爷也没那么快过世。
对于小姐来说,没有嫡出的身份,这最大的庇护也就是老爷的宠爱了。如今,连那都没了。原本小姐还想着向老爷讨个县主的身份。
“小姐,你刚刚扯到那安姨娘作甚?”
碎玉知道不便提及宝姨娘,便注意到了小姐刚刚的话里头的字。
“哦,那是我有一次瞧见了她绣帕子,觉得当真是与她那冰雪样貌一点都不符合。”
今日的元洛似心情颇好,道着。其实说是瞧见,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虽说诗词才是元洛最善的,但刺绣女红那也是自小学的。
听着小姐这样说,碎玉也点了点头。
这时,门口便传来了动静,碎玉望了一眼小姐,便向门口去看看动静。
不一会, 却是小跑有些慌张的回来了。
“小、小姐,侯、侯爷”
似乎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想到的事,碎玉连话都没说完整。元洛却是个伶俐的,手脚一快,就把小几上的荷包全部扔至了大榻底下,还用脚踢了踢。
这刚扔完荷包,温景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屋子里。
“表、表哥。”
元洛娇俏的脸上,似有震惊。但仍是一副要上前迎的样子,走了两步。
温景苏看了一眼元洛,点了点头。
寻了一处坐下,碎玉奉上了茶。
“表哥今天怎么想到到元洛这来了?”
元洛眨了一下眼,极正常也带着两分少女的顽俏问道。
温景苏的时间,最是紧的。朝廷、军营,留在府内的时日却着实是不多。如今深夜,来至了府内妾室的院子,若是旁人,定能领会。
但元洛,至今仍以表哥相称。把自己的位置,也放在表妹的位置。从不逾越。
温景苏望了元洛一眼,放下了手中茶盏。又望了一眼碎玉,“你院子里的人,倒是不多。”
“若是人手不够,便和管家说。”
温景苏道。
“嗯。谢谢表哥。”元洛点了点头,白皙凝脂的脸上,明媚的笑了一下。
侯爷今晚去了元姨娘的院子,旁人不明白什么。但碎玉却是知道的,侯爷和小姐燃着灯,下了一夜的棋。
天明,待侯爷走后。碎玉上前给小姐披了一件衣裳。
“小姐”
碎玉唤道。
元洛看了一眼碎玉。
“小姐,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奴婢给您备水沐浴。”碎玉道。
元洛点了点头。
热气上升,浴桶中,元洛纤细白皙的身子浸在水中,全身都舒展开了。
“睡了元宜喜欢的表哥,元宜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元洛闭着眼睛,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一旁的碎玉,听的眉头一跳。但知道自家小姐总是会语出惊人,碎玉抿了抿唇,决定当做没听见。
“你刚刚是不是想问我,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干脆就真正成了表哥的妾?”
碎玉望向了自家小姐。
“我自负美貌。可表哥也不是瞎子,他昨晚要是真要对我怎么样,我又不会反抗。可是表哥会来,也不过是顾着姑姑的心思。想必今天开始,府里就传表哥昨夜幸了我。这也是表哥的目的。我与其巴巴的当个妾,还不如当个表妹。起码表妹的身份,表哥总是照顾我的。”热水里最是能让人放松的。元洛道。
“可是小姐,女孩子家,膝下总是要有个儿女的才能算是依靠。你也不能总是这样。”碎玉抿了抿嘴,想的深远了一些。
“儿女?”
元洛睁开了眼睛,望着碎玉,“什么儿女?生下来当个没地位的庶出?”
碎玉望了一眼自家小姐,没敢说话。
“如果正室没有孩子,并且以后都不能生了。那才是谋算儿女的时候。”元洛道。提起这个,那嘉锦公主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
“小姐。”
听自家小姐越说越没遮拦了,碎玉不禁心中有些担忧,唤了一声。
“怎么,你看着表哥像是那么短命鬼的样子,连第十个第八个儿子都熬不到吗?”元洛反倒是问道。
“”
且不说大早上的,元洛就在自己屋子里胡言乱语。
一早上的,侯爷宿在了元姨娘院子里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当然,老夫人院子里,是必然传得到的。
去公主院子里请安的时候
安澜坐在左边第 一个位置,右边第一个位置是元洛。再就是宝韵了。
今日的元洛,穿了粉色的衣裳。愈发衬的肌肤娇嫩。精神却是不大好,像是晚上没歇息好的。
嘉锦的肚子,是愈发显了。这坐的太直,累不说,还怕压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嘉锦的坐姿,比较往日随意了些。嘉锦望了一眼元洛,眼里不知想的什么。而元洛,则大大方方回望了去。
待出了公主院子
安澜回了自己的稍相院,不一会,元洛却是跟了过来。
彩浣递上了茶
元洛看了一眼彩浣,只喝着自己的茶也不说话。
安澜看了一眼元洛,对着彩浣道:“你先下去吧。”
彩浣看了看安姨娘,又看了看元姨娘,眨了眨眼,这让自己退下的感觉当真不是很好。但也只得退下了。
当彩浣退下,元洛让碎玉也出了屋子。待屋里只剩安澜和她两个人时,元洛才道:“你是生过孩子的,你怀孩子的时候,肚子有没有那么大?”
安澜看了一眼元洛,垂眸抿了一口茶。原来想问的是这个。安澜摇了摇头,径直道:“没有。”
前世的时候,嘉锦还没有孩子。起码她活着的时候没有。只是她死的早,后面温景苏有几个孩子她就不知道了。
一听安澜这样答,元洛皱了眉,她以前见过爹那些小妾怀孕的肚子的。也的确没这样大。
“你说,会不会是双胎?”元洛直接道。
安澜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元洛望了一眼安姨娘,既然是双胎,那更不能留下了。凭什么嫡出的就能这样安安稳稳的,平平安安的,顺顺利利的。
“话说,你这个当娘的,去看过时哥儿依姐儿吗?那日,我刚来侯府的时候,他们可是抱着你的腿不撒手呢。”元洛眯了眯眼,反倒开了这口。
第75章
安澜握着瓷杯的手, 一下紧了些。向是清冷的眼睛里, 划过一抹谁也不知道的情绪。
望了一眼元洛
元洛也回望着这个冷清的安姨娘。
嫡庶, 天冠地屦
待元洛走后, 彩浣进了来, 就见到安姨娘坐在凳上,不发一语。
“安姨娘, 怎么了?”
彩浣抿了抿嘴, 有些不安问道。
安澜摇了摇头, “备水,今日早些歇。”
“哦。”
彩浣又看了一眼安姨娘,出去叫婆子烧水了。一出门,外面的天色还是亮的。
彩浣走后, 屋里又剩安澜一人。
这宅子,当真是让人喘不过气。连未出生的孩子......安澜敛了眸子,望着手中瓷杯。
安澜早早的歇了
清冷偏僻的小院, 一如往日的清冷。
锦缎被褥里,小小的隆起。丝滑柔顺的发, 贴在脊背,纤柔的身子静且谧。
安澜一直不知道自己重生的意义。活不是她想活的,死又不在自己手里。
睡梦中, 安澜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方。悬崖峭壁,下面则是一片火海。自己面前, 只有一条路, 路的尽头, 是一个冰棺。
冰棺里,是她。死去的她。
她以为,死去的她,在乱葬岗。
安澜迟疑的望着那唯一一条路,无数次尝试踏出,却最终迟疑。不知道为何,安澜就是不愿意走上那唯一一条看似出路的出路。
比起那一条路,安澜做出了选择,跳入了火海。
却又回来了。
还是最初的那样
面前唯一一条路,底下一片火海。
无数次跳入,无数次重回
再一次重回时,安澜望向了那唯一的一条路,比起救赎,安澜更想知道,路的尽头,究竟有什么。
一步步走近那冰棺,里面是死去的她。隐约还可以见到被鞭笞的痕迹,只是很淡了。并且,被上了妆,淡妆,看上去很美。
安澜静静的望着死去的自己。
静静的看着
这是上一世的自己,只不过有些不同的是,原以为在乱葬岗的。而不是这样的冰棺中。
冰棺,有些漂亮。要建造起来,定是耗费许多人力物力的。
突然,画面有了变换。冰棺里,出现了一人。是温景苏。
画面虚幻起来
安澜望见了以前的时候,是她不曾记忆过的以前的时候
也对,那时候刚被温景苏捉弄扔下了湖中,晕迷了过去。脸上有着烧云,躺在病床上。
衣裳褪尽
温景苏便是就这样坐在床边,细细描摹她的唇,试探性轻吻了上去。
原来......还有过这样的时候。安澜静静望着这些虚幻景象。
还有更小的时候
那是温景苏教她练字的场景
秀美矜贵的少年,教着她练字。到了发育时期,胸脯便如小小的花苞。身后的少年望着那微微隆起,白皙如玉的面颊,浮上了红云。
小小的冷冷的媚媚的香气,自小就是有的。
悸动的少年,饶是再清冷,也把持不住。
安澜静静望着这些虚幻的景象,这些她记忆里都不曾记忆的东西。
那么,这些,是谁的?
安澜静静的,又望着冰棺。
安澜在梦中,感觉时间都不曾流逝,仿佛静止了一般。
而外边
却是已经乱了套。
稍相院那位金贵的主,又病了。
大病,昏迷不醒,毫无征兆的。甚至一度被大夫说,要准备后事了。
毫无病因、病症
就是莫名其妙的,仿佛生命力都没有了的。
永安侯府内一阵惊慌,乱做了一团。
元洛那边院子,元洛是好大一惊,本是要害的嘉锦,怎么稍相院那边病了?还没投毒使计呢,怎么搞得好像投错了毒似的。
原本着,嘉锦院子那边是不耐烦的,怎么,那位金贵的主又要什么天药了?可是,大夫的诊断结果却让所有人皱了眉,意思就是什么药都治不了了。
什么药都治不了
要死了
就是这个意思
永安侯府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安姨娘......要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以前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而现在,这个局面,却乍一下出现了。令人不知所措之余,便是静静的想着安姨娘一旦死了,这侯府里的局势。
稍相院
清冷的小屋里红烛燃着。彩浣侯在了外边。锦被缎褥,小小的隆起,白皙柔媚的人,就像是熟睡了般。呼吸极轻,轻到几乎察觉不到。
就像熟睡了,死去了般。
温景苏坐在床沿,侧颜隐在阴影中,眼里的深沉一点一点,下沉至最黑暗。阴冷的底部。
俊逸尊贵的身形,混合出的是一种冷漠、黯色,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孤寂。
伸出了手,想要帮她拢一拢发,却又想到了什么,手停在了半空。
温景苏沉默的看着床上的安澜。
她......要死了?
那个生他的女人,已经死了。而她,也会离开他吗?
温景苏静静的看着安澜。
她的命,就是注定要被送到他的面前。他确信,她永远离不开自己的身边。
明明身为玩具的命运,他的玩具,他独属的玩具。
一点一点莫名的情绪,由心卷挟,一种浓郁近乎粘稠的可怕气质混合着孤戾。
一瞬间,温景苏近乎可怕。混杂了野兽与魔鬼般。
却渐渐的沉淀下去,冰冷的、没有表情的脸,俊逸到令人心颤,也孤寂到令人可怜。温景苏又再度抬了抬手,又放下了。耳边,那日安澜哭着对他说的一遍又一遍的不要,至今仍在耳畔。
安澜,厌恶他的碰触。
温景苏收回了手,清艳极俊的脸,罕见的多了一丝脆弱,整个身影如一层薄薄的冰,极易破碎。蛛丝般的细纹,慢慢延伸,模糊整个画面。
鱼水之欢,箭在弦上。却是她临时的退缩,由心至身流出的眼泪说着不要。
她在抗拒着他。
一遍又一遍,从未变过的抗拒。
就......这么讨厌他吗?
他的手段,他的折磨,还未尽。他曾经最强大的自信,莫过于安澜是他的玩具,永远逃离不了他的身边。只是,现在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要随着安澜生命力的一点点的消失,全部不见了。
宫中御医,江湖神医,全部就诊过了。只说天下奇闻未见有之。无病无痛,不伤不血,就是一个人的生命渐渐没有了。平常给安澜诊脉的老大夫,却是说出了让温景苏沉默的话。这个姑娘一直郁结于心。
郁结于心
温景苏垂下了眼眸,郁结于心,温景苏静静注视的床上熟睡的安澜的眉眼,不是说了,你再郁结于心,你的爹和哥哥全部要抛尸乱葬场的吗?
温景苏附身,在安澜柔软的唇瓣上轻点了一下。控制着自己没有深入。眸色浓酽出暗色,一点点淹没了整个情绪。本侯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本侯不再碰你。你要过清净的,没有本侯的日子,本侯都答应你。
温景苏起了身,瘦削的背影掩在阴影中显得分外清寒料峭,又孤僻寂冷。自私自利至骨子里的温景苏,即使在这一刻,都没有说出,允许安澜离开他的话。
本侯能不碰你,但决不允许你擅自逃离本侯的身边。包括死。你死了,本侯必将你所有在意的人,全部碾沫,迎风洒在你的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