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哥,”
谢长风惬意地眯起眼,她舒服得快要睡着了,语气也带了几分倦意。
“周末你教我骑自行车好吗?”
想跟你并驾齐驱,成为你的同伴而不是负担。
过了很久,久到谢长风快要撑不住闭上眼时,头顶才传来明朗含糊的,状似不经意的回应:“嗯。”
那一晚,谢长风是笑着睡着的。
*
因开学日的‘一考成名’,谢长风在一中的生活,比预想的要顺利许多。
有颜有实力,外加和善可亲,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小天使般的存在!
七班的女生因谢长风的到来,集体母爱爆灯,空前团结。
下课时围着长风问问题,吃饭时抢着给长风占座,时不时就用零食水果投喂,教室里时常飘着此起彼伏的‘长风’。
“长风你要吃橘子吗?”
“长风帮我讲讲这题。”
“长风你头发是挑染的吗,层次好漂亮。”
“长风笑起来好萌啊嘤嘤嘤!就是太瘦了,得喂肥点!”
谢·班宠·仓鼠·长风每天被喂得肚肥滚滚,课间时分,明朗常常能见她鼓着腮帮子努力消化存粮。
明朗跟谢长风隔得远,一个在后排一个在中段,进出教室路过她座位,明朗总爱随手拿个东西走。
有时是一包话梅,有时是半袋薯片,还抢过一瓶没开封的可乐,刚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来,带着凉浸浸的水珠,从长风手里死拖活拽地夺走,气得她瞪了他半节课间。
“这是我辛苦讲题的报酬!”
“吃那么多零食坏胃口,你还想不想长高了?”
明朗无赖又霸道,鼠口夺食后自己也不吃,转身就丢给了简书瑶,或者爱来缠他的连体婴方文正。
方文正跟谁都自来熟,吃着东西知道是打谢长风那里抢来的,每次都要多嘴道谢,隔着大半个教室,嚷得人人都能听见:“长风,谢谢啊!你哥又借花献佛了,但我知道我的命是你给的!”
明朗一手肘拐过去,两个男生立刻笑闹着扭打成团。
别人见惯不怪,可谢长风瞧着会着急,一见他俩打架,就捧着零食跑过来,全数上缴:“你都拿去吃吧,别打明朗哥。”
方文正往嘴里丢着巧克力,想学那些女生一样去薅长风的头发,手伸到一半被明朗打开,再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滚!”
“以后零食都不许接,碳酸饮料也不能喝,午饭必须去食堂吃正餐。”
这话则是对谢长风说的。
二世祖浪荡公子哥儿端起架子来,有模有样,训得谢长风垂下小脸,委委屈屈地点头。
简书瑶在一旁沉默地观看了整场大戏,趁全班高声朗读英文课本时,戳了戳明朗,神神秘秘地问:“那个,有没有可能,其实你喜欢男生?”
明朗惊得下巴都掉了,鸡皮疙瘩爬了满胳膊,甩都甩不掉。
“神经病啊!”
他把书啪地砸桌上,气得语无伦次:“你怎么……我怎么……怎么可能!”
简书瑶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转过头去。
*
转眼已是二月末,距简书瑶离开的日子没几天了。
她家父母选了个周末,在五星酒店包了酒席,宴请全班同学和任课老师。
因是晚宴,这天白天,谢长风还是照例去了市图书馆,她能在那儿待一天不动窝。
她跟明朗约好,等他打完球就过去接她,两人一起出发去酒店。
到了五点,谢长风背着书包走出图书馆。
这几天春雨淅沥,城市就没干过,谢长风嫌麻烦没撑伞,看雨势不大便找了块树荫躲着,正好明朗的车也来了,她高高兴兴地从人行道上走下来,冲着车子挥手。
明朗当然看见她了,唇角一扬,猛地一甩方向盘,准备帅气地停在她斜前方,谁知谢长风站的地方就在一个水坑边缘,明朗没留意,左前轮栽进坑里,溅起了好大一片水。
谢长风目瞪口呆地站在马路边,腰部以下被淋了个透湿。
明朗见状也吓了一跳,赶紧猛踩油门——水坑里的水兴高采烈地朝谢长风扑去。
谢长风呆若木鸡地站在马路边,胸部以下被淋了个透湿。
“艹!”
明朗急了,赶紧挂挡,倒车——水坑里残存的水心花怒放地继续朝谢长风扑去。
谢长风心如死灰地站在马路边,全身被淋了个透湿。
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虚弱地抬起手:“哥,别浇了,我不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明朗趴在方向盘上,笑得全身脱力,这傻子怎么就能让人那么开心呢?
笑过之后,明朗还是不敢大意,拉着人先回了趟家,在这天气里淋成这样,得洗个澡换身衣服才能出门。
到家后,谢长风立刻回房间换洗。
明朗在客厅等了半天,接了好几个找长风的电话,被催得没法,只好敲开了她的房门。
房间里没人,有水声隐隐从浴室传来,明朗叫了两声见没听见回答,便进了房间朝浴室走去。
床边地上堆了一团刚换下来的湿衣服,明朗嫌它们挡了道,用脚随意踢开,这时,某个不同寻常的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眼神。
被踢得散开的衣物里,有一件短短的背心,白底小碎花,粉色花边。
这是什么骚气的小背心?
明朗皱眉,俯身捡起那件背心想要瞧个仔细——手抬到一半,猛地意识到这是什么,瞬间火急火燎地扔了出去。
那是一件柔软的少女文胸。
微微有些濡湿,还带着主人的体温,和体香。
第21章
怕明朗等得不耐烦, 谢长风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换好衣服, 出来时明朗已经在门外的车里等着了。
“走吧!”
谢长风上车坐好, 伸手捋着头发,她赶时间只胡乱吹了几下,发梢还带着湿意, 水珠顺着手腕往下流,浸湿了袖口。
明朗沉默着发动车子, 随手把空调温度打高了些。
短发长得快, 个把月不修就漫过了眉毛, 谢长风觉得挡视线,抓了几把嘟囔着:“晚上回来我要剪头发了, 这么长……”
“不行!”明朗断然喝止。
从谢长风上车,他就没正眼看过她,双手抓住方向盘,牢牢盯着前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考驾照。
“什么不行?”
谢长风没听明白,转头瞥见后座上有块毛巾,高兴地抓来擦头。
“明朗哥,这是你的?回家后我洗干净还你啊。”
她在明朗一臂之外动来动去, 暖风把她沐浴后的馨香蒸腾开来, 盘旋在车厢里,怎么也散不开。
明朗梗着脖子目不斜视, 被那香味搅得心烦意乱,想开窗又狠不下这个心, 偷偷狠吸了几口,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根都开始泛红。
天色渐暗,路上行人渐稠,红绿灯也多了起来。
车子在一个亮红灯的路口停下,明朗拉起手刹,犹犹豫豫地转过头。
谢长风正歪着脑袋专心呼噜湿发,细细的脖颈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外,明朗仔细看了看,的确没有喉结突起。
这个年纪的男生喉结不突出也是常事,但谢长风那么瘦,几乎就是皮包骨,脖子线条细润流畅,没有丁点起伏。
明朗不自觉地皱起眉,眼神再往下滑,触到校服拉链时,像是被烫到似的,陡然弹开,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房间里看到的那玩意儿,像一枚深水炸|弹,把明朗彻底炸懵了。
从一开始,明朗就被告知要来家里住的是个男孩,严宝华还给他看过谢长风的资料,性别那一栏明明白白写着‘男’。
如今只有两个解释。
第一,谢长风谎报性别,瞒天过海得到了进城高考的名额。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很可能她的校长跟村长共同参与了瞒报。
第二,谢长风是个异装癖的变|态。
这两个解释,明朗都无法接受。向来不爽就骂,有火就发的大少爷,这次被一团乱麻堵了胸口,憋得气儿都不顺了。
“别剪头发。”
在车子重新起步的档口,明朗突兀地冒出这样一句,“你短发很难看。”
“?”
日常被嫌弃的谢长风觉得这次的要求有点超纲:“不剪怎么行,难道还能留长?你看我前面刘海都能扎起来了。”
说着,她揪了一撮头发给明朗看,明朗瞥了一眼,点头道:“扎起来也行。”
“??”
谢长风觉得这位仁兄很有想法,“何老师应该会生气吧。”
明朗没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手上的冻疮好了吗?”
“好了!”
谢长风开心地把手摊开给明朗看:“谢谢哥的药,今年好得比往年都快。”
那双手谈不上白嫩,关节略显粗大,指甲全是光秃秃的,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甚至有些丑。
女生会有这么难看的手?
明朗皱起眉,咽下了满腹狐疑。
*
简家的晚宴设在酒店宴会厅,加上亲朋好友,有十来桌,还搭了个小舞台供来宾发言。
出了这么一位名人,一中从上到下与有荣焉,几个副校长都来了,在台上对简书瑶赞不绝口。
最后,老何上台把简书瑶三年来获得的荣誉全部念了一遍,谢长风仔细听着,觉得自己跟别人有天堑般的差距。
其他同学就没那么认真了,简书瑶的厉害他们早就习以为常,这次都是来蹭饭吃的,上面吹得天花乱坠,下面也只是打打闹闹,像野餐一样快活。
谢长风早被一帮女生拉到了她们那桌,她仰着头认真听讲的乖巧模样,引得女生们嘤嘤乱叫,剥虾、剔骨、切块,源源不断的食物把她面前的菜碟堆成了小山。
两个多月的时间,谢长风已完全适应了大城市的生活,跟班里同学相处融洽,快手上的粉丝也越来越多,还教会了她不少网络用语。
当她穿着整洁的校服,双眼闪着神采,笑嘻嘻地说着“我酸了”,“小姐姐你往后稍稍”这些话时,没人能看出,她就是之前电视上,那个邋遢得像流浪狗的乡下傻小子。
明朗隔了几桌,穿过人群远远注视着谢长风,看她熟稔地跟同学们谈笑,有种如鱼得水的快乐,那脸上的笑容感染了明朗,让他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角。
“你还在这儿傻乐?”
方文正瞥见明朗的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气糊涂了吧?女朋友就要走了,你还笑得出来?”
“滚,”
明朗打开他的手,认真纠正道:“别张口闭口女朋友,小心告你诽谤啊!”
“几个意思?”
方文正的眼神在明朗跟简书瑶身上打了几个来回,捂着嘴对明朗大声耳语道:“表白失败了?”
“鬼个表白,闭嘴!”
明朗恨不得抽他一个大耳刮子。
“我跟明朗就是纯粹的友情。”
简书瑶终于听不下去了,亲自出面澄清:“别传谣言啊,影响我在美国找男朋友。”
正说着,台上在叫简书瑶,她用手点了点方文正,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再快步朝舞台走去。
方文正看着在舞台上侃侃而谈的简书瑶,用手肘撞了撞明朗:“怎么回事啊,你们?”
“什么怎么回事,本来就没事。”
明朗也在看简书瑶,今天她是主角,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条白裙子,看起来清新又可爱。
但明朗只觉亲切,心中毫无波动,像看自家表妹一样。
“真的假的?”
方文正见没戏看,颇有些失望:“前阵子你不是还想跟她一起去美国吗?”
“有吗?”
明朗挑眉,一脸无辜:“美国连个放孜然的烧烤都没有,去那儿干嘛!”
随着简书瑶发言完毕,掌声后晚宴正式开吃。
方文正一见能活动了,转头就往陈潇那桌扑去,把明朗身边的座位空了出来,简书瑶下台后,很自然地走过去坐下。
“牛啊你!”
明朗冲简书瑶偷偷比了个拇指,倾过身子小声提醒她:“看,你把老何说哭了。”
主桌上,七班班主任老何果然泪眼婆娑,不停地用餐巾擦拭眼角,时不时朝简书瑶这桌投来慈爱一瞥。
“有什么稀奇,他家猫感冒了他都会哭。”
简书瑶无情吐槽,抬眼看了看老何,笑道:“他估计是在心疼,少了个理科状元的苗子。”
这倒是事实,高中几次全市联考,简书瑶就没掉下过前三十。
“不过,正好转了个好苗子进来,老何也不亏啦。”
说这话时,简书瑶朝谢长风那桌望了望,再转头看向明朗:“还有三个月,你有什么打算?”
“只剩三个月了?”
明朗往嘴里送了块鱼肉,毫无高三生的自觉,“难怪听张婶说,那小子现在越睡越晚,天天熬夜做题。”
在座的同学中,可能就你没有熬夜做题!
简书瑶压下吐槽,顺着明朗的话接道:“他的成绩如果没有加分,上top10还是有点吃力,不过从他的教育背景来看,已经非常优秀了。”
这话明朗爱听,就跟自己受了表扬似的,嘴角扬了扬,又矜持地压下来,淡定回应:“还行,脑子不笨,也知道努力。”
简书瑶听见这毫不见外的谦虚,笑了笑,眯着眼打量了明朗片刻,转头开始夹菜。
“以后他去北京了,希望你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北京?
明朗手里的筷子一顿,没明白:“他去北京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