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听到这话简直气笑了。
可孙娘这种老妇年岁太大,他真生怕自己回手闹出人命,只能靠挡着自己来支撑:“你儿子八成是看不惯你们这两个老夫妻给跑了,恨不得离你们越远越好!”
孙爹在后头听到这话,也气昏了头。
他拿起了旁边过道上栽种了一颗小树的瓷瓶就朝那小二脑袋上砸:“狗娘养的玩意!”
一声剧烈的响动,大瓷瓶瞬间碎裂。
小二脑袋上顿时被鲜血如柱,流了满脸。
刚才旁观的房客这会儿倒吸一口冷气:“杀人了!”
他醒悟过来,忙大吼起来:“有人杀人!”
原本还在屋子里休憩的众人,这下是真的一个接一个推门出来了。
那血留了满面的小二,只觉得脑袋微凉,面上轻痒。他伸手一抹自己的脸,低头一看,满手是血。
他一时半会没回过神,呆呆站在那儿,还有点无措。在客栈当了多年的小二,他还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脑袋直接被人开瓢了。
阵阵眩晕感传来,他朝着四周望了一圈,发现到处都是慌乱的视线。
受伤的是自己,他们慌乱什么?
“啊啊啊啊——”有人的吼叫声传来,是刚才不住揍他的孙娘。
她竟是又去旁边拿了一个大瓷瓶,朝着自己怒冲过来。
“恶妇!”旁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怒吼一声,“竟在京城如此肆意妄为!”
就近的学子被一声“恶妇”惊醒,当即冲上前去拦人。
一时间有学子拦人,有学子护小二,还有学子冲出去喊人并报官。
孙爹原本还被小二满头鲜血吓呆在那儿。但当所有人都来制止他们了,他又死命挣扎起来,试图想要找东西打别人,并想要挣脱开两个学子的束缚。
拦着这对老夫妻的学子愣是被人打了好几拳,还有衣服被撕了个破烂的。
原本出去喊人的小二这时终于带着掌柜和几个轮值的同伴回来了。
掌柜全然没想到一对老夫妻能在自己客栈里闹出见血的糟心事。他心头窝火,大吼着:“这都怎么回事!”
孙娘尖锐叫着:“杀人啦!一群人想要杀两个老人!救命!”
她的指甲直接在对面的一个学子脖子上抠出了三条血痕。
一个学子看见这幕,心头一惊:“你明年还要春闱!伤不得!你让开!”
那学子咬着牙试图让孙娘不再伤人:“我可以!”
他学诗书礼仪,可从未有言让他在这种场合下放手!
掌柜冲上去看见那孙爹孙娘血全冲在脸上,衣服狼藉,张牙舞爪恨不得打死周边所有人的姿态,火气根本压不住:“拿绳子把这两人给捆起来!交顺天府!”
孙爹孙娘一听要被交顺天府,顿时秫了,虚张声势:“我儿子不见了,就是在你这客栈里不见的!你们这群人全是凶手!先对我儿子下手,再对我们下手!”
孙娘也不挣扎了,大哭起来:“哎哟我的儿啊。娘对不起你啊。这丧尽天良的客栈,竟是打算杀了我们一家人啊。”
这老妇这模样,看着是极为可怜,也就仅仅看着而已。
掌柜冷下了脸,挥手让人控制住这两老人。
他到底是做生意的,对着诸多学子当即就深深鞠了一躬:“我在京城多年,真未曾遇到如此荒唐事。今晚客栈房费全免,有伤者,我会请大夫前来为各位诊治。晚上厨房开火,将会熬压惊粥一份,等下由小二们给诸位送上。诸位看可成?”
本掌柜就是受了无妄之灾,如今态度如此诚恳,在场学子们也就纷纷点头同意了这事。
很快有人拿了麻绳过来,将两个老人捆绑起来。
而去叫人的学子,总算带着京城巡逻的守卫前来了。
这守卫一身戎装,腰间系着刀,虎着脸踏进了客栈。
“怎么回事?”那守卫来的路上就听人说了情况,却也被面前这一场景给震到了。
这家客栈楼上全是人,现下正在捆两个老人。那两个老人哭喊嚎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群体欺辱两个老人。他顺着楼梯走上去,就见一地瓷器碎屑,上头还沾染了血迹。
旁边有个小二头上包着布巾,此刻晕乎乎坐靠在那儿。
有个小二要过来收拾瓷器碎片,那守卫立刻拦住了人:“稍后收拾,我要将此等情况描述下来。”
那小二忙点头:“好好。”
掌柜见来了人,一脸悲愤上前就跪:“大人,小的开客栈不易啊!您别瞅旁边这两人年岁已大,刚又是打我这儿的活计,又是砸我这儿的瓷瓶。大人,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守卫官职不高,看了一圈周边一群学子,当即明白这事务必要好生处理。
那孙娘见有人来,哭天喊地:“大人啊。他们杀人啦。我儿都不见了!”
守卫觉得自己单一个人不成:“这人要送去衙门。你们再与我细说说,我一一给记下。”
于是学子里头派了一个头出来,就是刚才被脖子上拉伤的那位,擦了一点药出来,站到掌柜身边,两人一道和守卫将这事的前因后果给说了。
旁人听着还在那儿补充了两句。
“这两位老人极为宠溺他们的儿子。秋闱放榜那日,他们儿子没回客栈。他们接连寻了几日都没有找到,现下忽然就开始大闹起了客栈。先是不住敲门——”
“最先敲的是我的门。”
“随后小二上来阻拦,我们其他人听到了响动,纷纷就出来看了。”
那学子描述整个场景,几乎是分毫不差,就连那两个老人先前说的话也一字不差念了出来,还学了那人的腔调。
他最后拱手示意:“在下一样刚刚中举,半点不知那两位儿子到底去了哪里,平白与客栈伙计受此等屈辱。实在是……唉。”
一口长叹加上皱眉摇头,守卫听着都觉得这是场无妄之灾。
地上哭喊的孙爹和孙娘,不住说着这两人污蔑,自己冤枉。
守卫到底不能听信一面,又去问两个老人是怎么回事。
孙爹孙娘倒也聪明,只说是这群人先对他们两个动的手,他们回手自救而已:“我们没有啊大人!冤枉啊大人。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才动手的啊大人!”
这话一出口,旁边骂两人为老不知羞的顿时多了起来。
要不是有守卫在,恐怕这能再次打起来。
守卫一样给记了下来,接着劳烦客栈掌柜拿了拖板车,请人这会儿一块儿去一趟顺天府。
这场混乱的中心——孙适,至今还没有音讯,不知道人在何处。
……
一个举人失踪了。
这事很快在京城里传了开来,一时所有人都禁不住好奇:这举人怎么会失踪了?
议论声纷纷。
有人说:“苦熬多年终于中举,指不定是疯了,这人就不见了!”
还有人说:“听说是父母逼着学的,这回还全家上京城来的。肯定是疯了。”
也有人说:“会不会是得罪了哪位?这才被人绑了?”
九月学子们大多放了假,这又是关乎科举的事,各种消息传起来绘声绘色时有跟近,好似这群人都在旁边亲眼看到了一样。
与此同时一并传开的,自然是这位举人的爹娘,竟因为儿子失踪而暴起伤人。
那家客栈由于这些个消息,一时来住店吃酒,好奇看看的人都多了起来,可惜这位经历事儿的店小二由于被砸懵,拿了笔钱回家休息去了。
客栈掌柜摇头,真不知道客栈人多起来这事是福是祸。
没有人乐意牵扯进案子里。
这处理伤人一事与寻人的活计,原本都是顺天府在干。
伤人好判,可几天下来顺天府都没找到人。
顺天府几位大人一商量,觉得这人到底也算个举人,私下里意图让锦衣卫出手。
锦衣卫推脱不乐意,顺天府干脆交了本子上去,直接将这事告诉了皇帝。
这天下才几个举人?半天找不到人,那岂不是告诉着天下,科考选出来的人才,即便是朝廷也不放在心上么?
于是皇帝亲自命令锦衣卫负责寻人。
这九月一日日过去。
很快到了九月下旬。
孙适还没找到。
谭潇月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这个案子。
灵云将消息带给她的时候,谭潇月还挺茫然的:“这怎么什么案子都能接过来?”
她难道平日里的主职,不应该是在仪亲王府好好当仪亲王妃么?
灵云受到这案子也是无奈:“京城里锦衣卫都收到了案子,所以人都在寻找孙适。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孙适去了哪里。负责科举的几个大人都催得紧,生怕这回丢个人,惹来更大的事情。毕竟金玉满堂的事余韵尚在。”
这倒是说得通。
“翰林那群麻烦的家伙。”谭潇月这么说了一句。
她打来灵云递给她的信,看到信里头只有一幅画像。
画像看着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张嘴。
谭潇月幽幽叹气:“说实话,我觉得凭这种画像来认人,能认出的都是神捕。今后指不定能震惊朝野的那种。”
灵云被逗笑。
谭潇月这些时日在关注科举,自然是知道孙适的事。
前些天祁子澜就和她说过一声,说是也不知道这孙适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到底因为什么而失踪。
她回想了一下:“前两天王爷说,这孙适被宠溺坏了,考中科举算是了了父母心愿,今后想要为自己而活,说不定会直接出了京城。”
灵云当时也在:“娘娘,这是说不定。”
谭潇月点头:“是,说不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也说不定就晃荡在众人眼前。”
她反正出不了京城,这案子又是众人都接了的,管不到她身上来:“罢了,这案子随缘。人总不可能自个蹦跶到我面前来。”
说着,她将那画像和信放到灯火上直接给烧了。
无人料到的是,又过了一些时日,日子很快入了十月。
在整个京城所有官差的细致排查下,孙适被找了出来。
被找到时候,孙适穿着一身极为朴素的粗麻衣,双手能看出干了不少的粗活,却坚定不想跟着人离开自己狭小的住所。
官差强硬将人请走,把人带到了顺天府一问,这才算是知晓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孙适在确认自己中举之后,当即厌倦了再与自己父母日夜相处。秋闱之后就是春闱。他要在京城与他父母日夜相处整整半年,且是在如此一间有诸多学子的客栈中。
在他家里,他父母还会劳作,一日就见有限的时日,并不算太过火。
可到了京城,他父母不用劳作,整日就盯着他。这日子根本没有办法再过。
孙适头一热,就选择不再回客栈。
但他到底也是要吃要穿要寻地方住的。
孙适当机立断将自己身上贵重的物件给当了,又去寻了一个包吃包住的活干,随后就在一个狭小住所住下了。
头一回彻底远离了自己父母,他觉得整个人都舒展了起来,自是暂时不打算回去面对自己父母。
当孙适从身边人那儿知道了自家爹娘干出的那些个糟心事,更加不乐意回去。
当个举人是天大的好事,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面对他那对父母,更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说骂。
现下他父母在京城成了一个笑话。
他只要是孙适一天,他也就是京城的笑话。
不过孙适并没有想到,想要寻找到他的人远不止他父母,还有整个京城的所有官差。他的一趟失踪,代表着科举背后更为深远的隐患。
锦衣卫之所以能够查到孙适,正是由于他在典当行卖掉的那些个东西。由于是死当,东西就被典当行另行寻出路很快转手加了钱卖了。
典当行只以为这公子哥日子过不下去了随意过来卖的,哪里能想到孙适是个举人,还闹起了失踪案子。
锦衣卫从这些个物件摸到了典当行,再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很快就查到了孙适,挖出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文扑街最大问题是题材问题,和文写得如何,怎么写得,关系反而不大,大家不要太在意。10个人点击有大约7个人收藏呢!重点是题材没选好,大家点都不想点!
所以摸摸你们小脑壳ww食用愉快,不想吃咱们下本继续嗑一样的我放飞,大家一起放飞好了=-=
第38章
祁子澜这天晚上回自己的房间睡了。
就孙适的事情, 祁子澜的先生给祁子澜布置了不少的课业。
不止是祁子澜, 所有刚回到书院的学子们,几乎一个个都主动被动写起了关于孙适这事的分析。
案情逐渐清楚,举人失踪一事结案之后,朝廷撤了孙适的举人身份,将人遣送回去,而其父母算是罪祸根源,各自杖刑三十, 以儆效尤。
从孙适科考中举,到失踪,到被撤销举人身份, 整个过程不过寥寥数月。
可这一切真的应该全部都怪罪到他父母太过宠溺孙适,或者孙适就不应该离家出走么?
朝廷上诸多官员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回头给学子们布置课业的时候, 当然也就让他们思考起这个问题。
祁子澜不得不也写一篇文章。
他写了两份。
一份是交差用的, 一份是自己用的。
前者夸夸其谈,后者却能让人看到头皮发麻。
前者无非是讲父母应该如何,不应该如何, 孙适应该如何,不应该如何。可后者他写了科举改制。
祁子澜要写两篇文章, 睡得当然就会晚。他不想打扰谭潇月,就决定在自己屋子冷清住一晚。
至于谭潇月,这会儿又趁机翻墙出门去了。
她去见古崇,前指挥使, 她初入锦衣卫的领路人,如今闭门不见客的辞官在家老闲人。
谭潇月有一段时间不曾见过古崇,没想到这个该早早睡觉的老人,今天吃多了没事干,竟是让人给她送了事来,让她晚上去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