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澜听着她说:“我会让人去买。”
他平时从未在意过这些,都是下人准备的。
谭潇月顿了顿,忽然又在那儿笑起来:“真穿那么出彩,我都不舍得让王爷出门了。万一被人瞅上了可怎么办?”
这样调侃的话,祁子澜很少听到。
他摇头:“不会。”
谭潇月心想人贩子最喜欢这等好看的人,怎么就不会了?她小时候被拐走,可不就是因为这张脸还成。败也这张脸,成也这张脸,这才入了锦衣卫,入了谭家,还成了仪亲王妃。
祁子澜却是刚想抬手摸耳朵,又意识到不能这么做,重新放下了手:“我才是不舍得你出门。原本这天下知道你这绝色的人少有,可这今后我再不是那少有知道的人之一。”
“可王爷,在此之前我出门,我就是谭潇月。在此之后我出门,我就是仪亲王妃。”谭潇月点着自己这张脸,“这可是独属于王爷的。”
祁子澜盯着谭潇月,片刻后低声笑:“你说的是。”
旁人听着,怕是能当场叹一句两人神仙眷侣,竟恩爱如此,比如全然不懂丝毫内情的雀生,这会儿就脸上极为动容。
而知情如罗书兴和灵云,两人神情丝毫未曾变化。
他们对自己一起长大伺候着的人太了解了。
低声笑着的祁子澜柔和着目光:这人即便是说着表面话,也是真情实感说在他心里头的。要让这样的人喜欢上自己,可真是难。也就只能慢慢来。想来他,会赢的。
谭潇月看着祁子澜的耳坠:小王爷被自己标记啦!以后这就是自己的东西,不能随便被人欺负了去!万一小王爷偷跑的话,那就打断了腿!谁要是拐走她的小王爷,腿也给打断。
情情爱爱于两人而言,实属尚早。
唯有最初的独占心思,恣意生长,全然相同,霸道且不讲丝毫的道理。
这刻两人清楚:这人自成婚之日起,就是自己的所有物。即便这场婚事,仅仅是一场荒诞的赐婚。
“王爷,今日可有安排?”
“没有。不如出门游湖?”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个非常惨痛的消息__就是这文数据扑街啦。我靠文吃饭,按照当前的情况,月收入将会只有三位数,且由于网站规定,未完结文是压稿费一半的,所以这个三位数的首位数会非常惨不忍睹。
我会尽快交代完故事情节,争取不烂尾地完结本文,开启下一本新文。
第36章
仪亲王府的一对璧人, 游湖都能惊起一种赞叹, 还被不少上京的学子写了不少诗文夸赞容貌。
京城里真正的权势关于这一对真正靠美色出名的夫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好。
毕竟好像除了脸,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了。
一个处事低调,一个身娇体弱。
众人夸赞完容貌,也就不再关注这两人,而是关注京城里更重要的那些个事和人身上去了。
现下京城里最关注的,绝对是九月要出的桂榜。
孙适就是这样。
他如今该关注的, 就应该是接下来要出的桂榜。
可孙适这会儿面上很是不好看。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未中举。
按理而言,三十多岁中举人,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有那些个天赋异禀的神童少年,才能够在二十多岁就考中进士。他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稍有才能的普通人。
孙适成过亲, 有过女儿, 还和离了。
他的妻是当时极为门当户对的一小家碧玉,两人成亲当日,只觉得这天下没有比对方更适合自己的人了。
谁知道成亲后就是灾难。
他爹娘极为宠他, 半点看不得他吃亏,处处为他着想, 时常就会委屈到他妻子。等妻子生下了孩子,又是一个女娃娃,家里头两个长辈脸色都不好看。
她妻子郁郁寡欢,终于大病一场, 他娘亲还觉得这人就是骨头里懒,根本不是个好媳妇,还处处出言奚落。他看不下去说两句,他娘就大哭大闹说自己不孝。
妻子病重,终于惹来了娘家人。
随后就是如恶梦一样的和离,再是仓促上京赶考。
上京赶考很正常,举家上京陪考的每年也都会有。
但像他爹娘那样,几乎是时时刻刻死盯着他,觉得他一旦松懈就会不堪的,太少了。三十岁,连上个茅房都要被过问一声,这根本就没脸!
他二十来岁时觉得这并不算过。而当他三十来岁,被岳家指着鼻子骂时,他总算是明白,自己是真的有点过。或者说,他爹娘是真的有点过。
但这是他亲爹亲娘。
谁能扛得住“不孝”两个大字?
但凡套上这两个大字,这一辈子前途就算是毁了。
他还想中进士,随后当官?梦里去当还差不多!
“哎,儿啊。你这一天一个鸡蛋是肯定要吃的。我给你剥好了啊。”孙爹乐呵给孙适递上了鸡蛋。
他娘在旁边埋怨:“这客栈怎么都不肯借厨房了?咱们家儿子今后要是中了状元,这整个客栈都蓬荜生辉的,就是给他们长脸!状元用过的厨房,谁不想进去摸一摸?”
孙适接过了鸡蛋,默默吃着,一言不发。
孙娘还在那儿数落他人:“还有那小二,这生意我看是不想做了。今天我去买鸡蛋,你知道这人是怎么个说话态度么?真是可气死我了。”
孙爹帮着孙娘数落:“这客栈以后我们是不会住了的。回去还要和别人好好说说,这客栈住不得。哪里有人这么对客人的?我们又不是只住一天两天。”
孙娘傲慢哼了一声:“就是。”
孙适听着,冷着脸想:再这么下去,他确实是不会再住这儿了,根本没有脸再住在这里。
门口这会儿正巧有一群学子准备出门去。
孙娘见着了,忙拽着孙适:“哎,你看人家都结伴出门去玩,你可不可以去。你要好好看书,来年殿试拿个好名次,咱们祖上都烧香!”
孙适微微点头,半句话没开口说。
旁边一桌有个学子听着这话,嗤笑了一声。
孙爹听见了,顿时就虎起了脸,瞪了旁边人一眼:“笑什么呢笑?难道你们念书的,就不想着拿个好名次?”
那学子挑眉:“劳逸结合才是真。再者,做官又不是一人当官就成了的。友人关系都极为重要。你们儿子难道没有一个友人不成?”
孙适有友人么?
以前有,后来陆陆续续都淡了。
家里头还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本来就这样。到后来就说“那些人就是眼瞎,看不得别人一点好”。
孙娘当场就拍了桌子,骂咧咧起来:“怎么说话呢?我们儿子当了大官难道还会缺个友人?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当了官也是狗官,找一群狐朋狗友,整天吃喝玩乐,压榨咱们老百姓——”
那学子脸上顿时难看起来。
这等撒泼妇人说起话来不知分寸。学子在京城中都极为注意自己名声,万一这等诽谤被谁听入了耳当了真,他的仕途可就完蛋了。
旁边听着的不少人也皱起了眉头,就连门口那群学子都听到了这辱骂,纷纷看了过来。
孙适越听越不得劲,胸腔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终于他受不住,“啪——”一声巨响,一掌打在了桌上:“够了!”
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脸微微涨红,根本无法感受手掌那传来的麻意。
那一掌力道是极大的,可根本无法消散掉他心头的火。
旁边孙爹和孙娘都被吓了一大跳,一时间僵在那儿。
周边的人这会儿视线都又都聚集在孙适身上。
秋闱刚结束,如今尚未放榜,众学子苦学多年,趁着这会儿休息一阵,是正正好的。再说就连国子监九月都会假,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学子,怎么可能说天天就这么埋头苦学,不问窗外事?
唯有孙适,天天和家人一道,根本连结交友人的机会都没有,还日日招人嘲讽。
孙适只觉得眼前的所有人都是虚的假的,每个人都扭曲着,仿佛在说他怎会如此不堪。
“你不过是长着大人躯壳的痴傻幼儿!”
“穷人家六岁都能帮着烧饭,你却连鸡蛋有壳都不知!”
“孔孟教出来的就是你这等不孝之辈!”
“考出进士又如何,连友人都不会有!”
“父子都做不好,何谈君臣!”
孙适猛然站起来,涨红了脸往回走。他脚步踉跄了一下,饭也不吃,直往客栈楼上自己房间跑。
留下在场不少人面面相觑。
门口那些个学子也懒得去多评判孙适:“走了,别候在门口。”
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早上用食时刻,他们堵住了客栈门口,纷纷抬脚离开。
客栈楼上一声巨响,房门给关上了。
不少人都止不住摇头。
这样的性子,真考上了个举人或进士,算什么个事呀。
孙爹和孙娘回过神,顿时心情就不好了,两人在这桌上先是责怪起了旁人,再是互相责怪,吵得面红耳赤,最终还是在众人看猴戏的眼神中讪讪不了了之,回去了楼上房间。
掌柜差遣小二去给桌子收拾了,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有和掌柜熟络的,见他这般淡定,忍不住问了一声:“掌柜的,这住客在您这儿,您都不觉得赶客儿啊?”
掌柜瞥了眼问话的人:“这看戏的人比赶客的还多呢。再说京城这会儿哪个客栈会没客?最晚到来年人也就走了,我担心什么?”
话说得倒也是。
“见过大世面。”旁人夸了一句掌柜的。
掌柜的抬眼看了下楼上:“这人就算是考中了进士,回头再考核,也难胜一官半职。朝廷又不是傻的。”
再多的话他也就没说了。京城里只有身有功名的人,才可以对朝廷上下指指点点,旁人是不能的。
至于刚冲上去的孙适,进了房间,冲到自己床上,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褥。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听到周边的闲言碎语。
他浑身都在颤抖,惹得那床“咯吱咯吱”颤得厉害。
孙适知道自己不对,可他却发现他没有办法改变现在的一切,一点办法都没有。
父母有生养之恩,可这生养之恩到如此地步,真的就是对的么?
孙适内心各种抑郁翻滚,那些以往从未想过的念头,此刻一个两个蹦到了脑中。
他到底也是能一步步学到今日,来到京城参与科考的。
他的稍有才能一定可以解决这事情的。
孙适嘴里头止不住嘟囔:“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不能这样了,再也不能这样了。我要远离他们,我再也不要过这种日子。”
话一直不停,他慢慢平和下来,整个人无力趴在了床上。
明明现下是一天最好的时辰,他却一身疲惫。
昏昏噩噩,人间如地狱。
孙适闭上了眼,决定放纵自己,暂且睡一觉。也许睡一觉就好了,也许睡醒后他就不会再面对他父母这样的期待和过度的宠溺,也许睡醒之后,桂榜放下,喜庆的事能冲淡一切。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逐渐响了起来。
渐渐敲门声变成了捶门声。
孙适不想去开门。
捶门声消失,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开了门。
孙适从床上起来,看向门口。
“哎哟我的亲儿子,你这门关那么严实干什么?我刚去买了点新鲜的果子,可贵了。你赶紧吃了啊。”孙娘将刚买的果子放在了桌上。
她像是一点不记得早上的事,喜笑颜开:“晚上咱们就去打探下京城里哪些好先生,上门去求教一下。指不定咱们还能提早知道桂榜!”
怎么可能?
孙适很清楚桂榜的放榜方式。
朝廷里重视的很,名单提早放出都是大错。
他开口:“我不去。我想在屋子里自个看会书。你和爹去外头随便逛逛就成。”
孙娘哪里肯:“你这就不懂了。这别的学子套关系,你看就局限在学子。咱不一样,咱就要和当官的有点关系。”
孙适固执:“我不去。”
孙娘笑容收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非要人当你面骂你连个友人都没有才成?”
孙适耿着脖子:“你们今个早上那么一闹腾,我现在就没有脸面了,还怕人当面骂了不成?”
这话说得让孙娘觉得诛心,她一下子瘫软在地,嘴里头“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她年纪大了,满脸褶子,头发都花白。这样一作态,愣是让人颇为可怜,甚是同情。
孙适看着眼前这幕,却觉得天底下最荒诞不过如此。
他从床上起身,绕过了他娘亲,只留下一句:“我去买两本书。”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孙娘在他身后“哎哟”声音越来越响,孙适也半点没有管。
事情若什么都管,他这一生就都逃不出那两人的魔掌。
孙适离开了房间,干脆离开了客栈。
帮忙开房间的小二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趁机也溜了。这事他还真没法管。
孙娘留在那儿嚎了半响,真是谁也没来睬她,也就收敛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爬起来。她面上戚戚:“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我是为了他好呢。”
没有人回她这话。
等孙娘也回了自己屋,孙适这屋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一个人都没有了。
到了中午,还是没有人。
到了晚上,还是没有人。
天彻底黑了下来,孙娘和孙爹去了孙适屋好几趟,都没瞅见人,当即就有点慌了。而这时,孙适才慢悠悠晃了回来,手里头拿了两本书。
他回到自己屋里,听着赶过来的爹娘说了一大堆的话,要求他外出一定要和他们具体说清楚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