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潇月自个还想睡个好觉:“不,送回他自己屋。”
旁边朱管事也压低了声音:“娘娘,王爷屋中被褥都好些天没睡过,没准备。”
这一个两个就差没直说:王爷今晚必须睡娘娘身边。
谭潇月只能幽幽开口:“送我屋里去吧。”
罗书兴该是武将,轻松就将祁子澜给架起来,往屋里头带去。他半点没有给自家主子留脸面,怎么方便就怎么扛,看得谭潇月都惊了一下。
结果祁子澜被这么扛都没睁眼。
谭潇月一时间竟有种,上回白费了最贵的迷药那感觉。
朱管事去喊人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灵云和雀生则这会儿催着谭潇月也好去洗一洗睡下了。
谭潇月不舍看了眼还没彻底喝光的酒,起身迈开步子,也就随着自家两个侍女的意思,现下就去洗澡了。
谭老爷洗澡的时候爱唱昆曲,谭潇月洗澡的时候忍不住也有点哼哼。
哼两句之后,擦上了祁子澜给她准备的香膏。
香膏无色,味很淡。
由于是宁神安定一类的效果,闻着很清淡。
红玉膏的事暂告一段落,金玉满楼涉案的官员,还在朝堂上互相扯皮着。这些暂都与谭潇月无关。她心里头没多少烦心事,却还是顺着祁子澜的意,将他特意准备的膏给抹上了。
穿上厚实不少的衣袍,她回到了自己屋子里。
王爷睡得死死的,根本洗不了澡。
下仆便打了水给祁子澜擦身子,换衣服。
等一切妥当,又见谭潇月回来了,忙不迭行礼退下。
谭潇月走到床边,脱了鞋往床里头钻。
屋里头这会儿就剩下两人。一个酒后睡得死死的小王爷,一个酒后力能打牛,胆能上天的谭潇月。
祁子澜大约是没躺舒服,皱着眉头,毕竟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谭潇月盯着他看了看,戳了戳脸。
祁子澜还是那表情,一动不动。
谭潇月想了想,把被子全掀了,认真给祁子澜摆好了睡姿——敦煌墙上的飞天姿态。
床上是方型的高枕头,怪碍事的,还被谭潇月给扔到祁子澜和自己的中间当边境线。
谭潇月最后将被子给祁子澜盖上,自己跟着钻进去,心满意足决定睡觉。
今天她一定能睡得很好!
被这般摆弄还是没醒来的祁子澜,就着这个姿势,还觉得舒展了身子,怪舒坦的,就连眉头都不再皱着,彻底安然睡昏过去。
至于原先的牵手想法。
当然在这中秋佳节是失败了的。
十六日清晨,祁子澜猛然睁开了双眼,就一个念头:“忘记牵手了!”
他声音略哑,说完后一动身子,发现自己现下姿势好像不太对。
整个人恍若下一秒就要飞升成仙,双脚弯曲踏云姿态,双手更是一手在被子外,一手在被子里,古怪得很。
祁子澜迷糊着,有点想不起来他昨晚上睡前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最终会以这样的姿态入了眠。
谭潇月被声音惊醒,睁开眼转了个身子,发现是祁子澜醒了,又重新闭上了眼。
她觉得还有些困顿,可又不自觉思考起刚才祁子澜说的话:“什么忘记牵手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罗书兴的声音传进来:“殿下,再不起身,要迟到了。”
祁子澜听着这话,也顾不了自己睡觉姿势古怪,前一天忘记牵手,还一是不察说出口这些事,匆忙从床上起身:“进来。”
门外候着的人纷纷进门,给祁子澜梳洗换衣。
谭潇月将整个人埋进了被子中:“昨夜酒喝多了,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灵云进门后将托盘放在桌上,取出了托盘里的两碗醒酒汤:“殿下,娘娘,先将醒酒汤趁热给喝了。”
祁子澜很快换好了衣服,上前接过自己那一碗,直接一饮而尽。只喝了汤,汤里的佐料一点没碰。
他将余下那碗接过,拿到床边,拉扯了一下谭潇月的被子:“先起来把这汤喝了。”
灵云的醒酒汤加了药,有点苦涩。
谭潇月缩成一团:“不喝。”
被子里那么一小团,看起来怪好笑。
祁子澜拍了拍被子里拱起来的这一团:“快出来,把这一碗喝了我就要去上课了。”
谭潇月在被子里闷声开口:“不喝,让灵云拿走。”
灵云当然不会拿走。她面上还带着浅笑,走到一旁和雀生一起整理起等下谭潇月要穿的衣服,将谭潇月要带的簪子从盒子中取出。
祁子澜原先起床还有点晕乎,这会儿喝了醒酒汤,好受了不少。
他知道灵云擅药,当然不会给谭潇月逃的机会:“不行,你出来喝了。否则我就在这儿候着,你什么时候喝了,我什么时候走。”
谭潇月被这么一闹,彻底清醒过来,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苦大仇深:“你说,你要我怎么样,才不给我喝这玩意?”
她头发凌乱,气鼓鼓的,整个人像个小狮子。
祁子澜愣了一下,随后将醒酒汤往前一推:“那你说,你要我怎么样,才乐意给我喝着东西?”
谭潇月根本对祁子澜没任何的要求。
她看向旁边根本就没想救她的灵云,又看向另一边垂首根本不抬头,认真看地板的罗书兴,最后看回到祁子澜,决定打迂回战术:“王爷,我体弱时常喝药,早厌倦了这味道,可别再给我加一道汤了。”
祁子澜哪能不知道谭潇月。那些个给谭潇月喝的药十有八九被做成别的药,或者被灵云拿出去卖钱了。
谭潇月迂回,他也笑起来迂回一下:“那不如我给你拿蜜饯?或你喜欢蜂蜜?江南产的白糖?”
两人面前塞着这一碗醒酒汤,对视着,好似有火光四射。
迂回在聪明人面前是没有用的。
谭潇月换了策略,当即想起了早上祁子澜说出口的那句牵手。
她福至心灵,双眸发亮,从被子中伸出了自己的手,拉过祁子澜那没有拿碗的手,牵了起来:“王爷,我不想喝。”
寻常人很难抵挡住谭潇月带着一点点的女子的娇嗔。
她长得模样好,性子又讨人喜欢。
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祁子澜当然还是没答应。
祁子澜根本不是看脸的人。
他垂下眼看向两人牵着的手,感受那温软还带有一点点薄茧的手掌,心中升起了一点小小的欢喜。这点欢喜除了他自己,在场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稍稍握紧了手,祁子澜重新抬眼:“我喂你喝。”
说着他竟是试图放到自己嘴边去。
谭潇月双眼睁大,惊了。
这人莫不是看多了话本,想要学一回口对口喂汤?
谭潇月当即松开了祁子澜的手,眼明手快抢过了醒酒汤,当着祁子澜的面咕嘟嘟一饮而尽。
一口气喝完,她伸手直接擦了嘴,心有戚戚:“我,喝完了。王爷务必放下心,好好上课。”
这话说得颇有点咬牙切齿。
祁子澜收回了碗,眼内含笑:“嗯。我这就去好好上课,不负王妃所托。”
说罢,他起身将碗放回到桌上,在人伺候下简单洗漱,戴好了自己的帽子出了门。
余下谭潇月和祁子澜告别后,顺势倒在床上,脑子里不住在想:这人到底刚才喂汤这事,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雀生在那儿偷偷笑,灵云也是笑着走到谭潇月身边:“娘娘可要起身?”
谭潇月这会儿不想动弹:“不起。我要思考一下人生。”
灵云换了个说法:“那娘娘可要用餐?这新鲜的南瓜还未吃完,厨子特意熬了南瓜粥,还做了一些个南瓜糕点,都热腾腾刚出炉。”
谭潇月左思右想,还觉得不对。
她总觉得她刚才是被祁子澜骗了一遭,主动喝下了这醒酒汤。
不管是不是,她一掌拍在了床上,直接借着这力道起了身:“起床,用餐。今日我要出门给王爷买东西,还有给我兄长提前备一点礼。这科考都要结束了,咱们这边不能到放榜了才准备。”
她身为一代锦衣卫,怎么还玩不过一个小王爷了?
雀生和灵云纷纷应声。
前头连饭都赶不上吃,急匆匆取了点糕点就上车的祁子澜,坐在马车里吃了两口糕点。马蹄声哒哒,马车里的祁子澜吃着吃着,忽然就笑了起来。
谭潇月杀人都不会眨眼,却会斤斤计较一个吻。
祁子澜就着茶水,将糕点全部都吃完了。
吃完简单收拾了面前的一切,祁子澜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不住地看。
他的手很好看。
指甲前些日子才修过,圆润干净。他平日里身子热乎,应该手握起来,也是暖和。
谭潇月的手倒是微凉,也不知是常年装病的缘故,还是她比起他而言本就微凉。
昨日中秋没牵上手,今天早上却牵上了。
“罗书兴,我牵上她的手了。”祁子澜往马车口坐了坐,隔着车门帘和外头的罗书兴说话。
罗书兴应了声:“恭喜主子。”
祁子澜听到这一声恭喜,唇角又微微上翘了几分:“我以为她这般警惕的人,会避我如蛇蝎。直到一段时候处下来,将我摸透了,才会向我亲近一点。”
罗书兴没回这话。
祁子澜坐在马车里,一边说话,一边低头把玩起了自己的手:“她肯定也不是喜欢我了。她什么时候能喜欢我?我下回牵她手,她会乐意么?”
一连串的问题。
祁子澜这会儿不像是十六的亲王,而像是八岁的稚童。他就想要他在意的人能够喜欢他,顺着他的心意走。
罗书兴听着这些话,望着前头的路,心里头只想着:即使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可自家主子这样,分明就该是喜欢了吧?心动不自知,喜欢不自知。
马车里安静了许久。
祁子澜不说话,罗书兴在外头驾马车也没开口。
再过没一会儿就要到目的地了。
“你知道她的报告,最后两段是怎么写的么?”祁子澜是问话,却没有问的意思。
罗书兴微愣,立刻反应过来,祁子澜说的是红玉膏案子中谭潇月上交的那份报告。三法司已暂时结案,皇帝同意了三法司的断案,批了霍雅秋的死刑。
谭潇月的那份锦衣卫匿名报告入了档,不少官员都可调档查看。
这就是前几天的事情,他们都一直关注着。
祁子澜没等罗书兴回话,就背出了谭潇月报告上最后两段话:“苍天乃不公,赐人有容颜迥异。然有容颜者,千百年后知之者几何?有才识者,千百年后知之者又几何?以容颜之论行罪恶之事,实属愚民念书甚少,不知命贵而伤人,累及无辜百姓。”
老天爷是不公平的,可因为老天爷给的容貌不同,就因此伤害别人,纯粹是读书少了。
“臣以为此女与被害十三名女子,命无贵贱之分,貌无高下之判,人心却可见恶善。臣将此事前因后果已一一阐述,皇恩浩荡,圣上开明,望此案得一始终。”
罗书兴听着颇为感慨:“娘娘确实非一般人。”
祁子澜说完这一段,给出了评价:“她爱向善之人,还爱有才之人。我要多做善事,好好学习。”
罗书兴:“???”
娘娘的意思根本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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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祁子澜好好学习, 就学到了科举考试结束。
九天的秋闱结束, 京城贡院再度开放,门口候着的各路人马将里头虚脱受累的诸多考生纷纷接走。
有的人九天下来,除了吃喝不太能忍受,稍显得狼狈了一点,却也没有多大事情。有的人九天下来,由于平日被伺候惯了,出来时根本不成人形。有的人九天下来, 哭天喊地,恨不得回去重考。
简直百态。
谭阳平日有人伺候,可毕竟在国子监中生活许久, 对区区九天贡院日子还是能熬的。
贡院因为天冷,考生要自己烧煤,以前出过走水事件, 所以早早就重新建造过。如今贡院和国子监相比还是简陋一些, 但至少多年不再曾出过差错了。
走出贡院,谭阳和友人招呼道别,随后被下仆接上了马车, 这才松了口气。
他若有点无力靠在马车上:“这日子总算是,告一段落。”马车上有专门为他准备的吃食, 但这会儿他一点都吃不下去。
外头到处都是喧哗声,谭阳合上眼静休,一直到回到谭宅才睁开双眼。
“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
“少爷辛苦了,厨子给您专程备了吃食。可要先沐浴再用?”
谭阳回去受到了举家上下热烈欢迎, 就连谭老爷都亲自过来问候,一直到睡觉前,他都没得个清闲。疲惫,但开心。到躺在床上,他身子觉得是累的,精神却又格外好。
琢磨了一下,他最后还是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锦囊,放在了自己的枕边,随后才闭眼安睡。
要到九月才放榜。
放榜之后才能求亲。
……
所有考生的卷子被密封收好,专人监管,专人运输,次序全部打乱,批卷全封闭。阅卷前,每一份卷子还会有专人检查,是否有比较显眼的失格,比如留下了考生信息。
这一切有序展开着,朝堂上金玉满堂的时,也有了新的进展。
锦衣卫与三法司共同处理下,金玉满堂贪污一案,靠着一本账本,后头的牵连官员逐渐浮出水面。由于还涉及到了皇家人员,这回就连宗人府也惊动了。
而仪亲王府这会儿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都过着极为日常的学习、养猪、逗乌龟日子。
仪亲王身为皇家人,该有的好处都会有。哪怕亲王府常年来人少到让人感到过于空旷,在皇家背景下,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