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祁子澜半响回过神,“你要买大象?”
上回买猪,这回买大象。
别人家的王妃买的都是金银玉器,少有的奢靡珠宝和布料,亦或者是海上泊来的珍贵罕见趣味玩意。
到了谭潇月这儿,比他还与众不同一点。
他想着以前确实听谭潇月讲过,略带着迟疑,但还是点下了脑袋:“你买吧。”
谭潇月双眼发亮,也不管祁子澜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了:“那我还打算买一小块地,专门用来养大象。”
祁子澜:“买。”
钱要么不花,要花起来可不是一点两点的事。
谭潇月决定要买大象,那养大象需要配备的东西,采买的就要更多了。
她决定要在进高墙之前,成功将一只大象买进。以后就算被收缴了,两年后这大象还有退还的可能。
得到了祁子澜的准许,谭潇月兴冲冲就去寻了灵云:“灵云,我要养大象!”
灵云愣在那儿:“什么?”
谭潇月:“我准备买一头大象。首先要专门买一块地养大象。你看那儿的地比较好?最后要有片空旷点的地。我看京城外头有一圈就相当不错。”
她眉开眼笑,好似下一秒这大象就已买进了。
灵云木愣愣附和:“京城外那圈是不错。”
谭潇月重重点头:“在那块地上,还要搭建一个院子,平日里要能去住。啊对了,林员外在郊外的那套宅子,是不是被称为凶宅了?如今有人买下没有?”
灵云茫然接话:“这,不知道。”
谭潇月在那儿算着:“那我可要早点去问问看。”
灵云:“……”
锦衣卫向来都是要做什么事情立刻就去做的人。
谭潇月和灵云说完,当下又跑去寻朱管事去了。
没一会儿,仪亲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谭潇月要买地养大象了。
朱管事亲自带人去寻地、找工人。
罗书兴也被谭潇月派出去寻海外哪儿有正适合待售的大象。
雀生则是被扔去查大象饲养要吃点什么喂养什么。
灵云跟着雀生一道去了训象坊,她是去学兽医,了解一下大象常见的疾病,以及治疗方式。
整个王府转瞬就全动了起来。
祁子澜见谭潇月为了一个养大象,整日眉开眼笑的,当即去寻门路,看看海外或者是训象坊哪儿能方便运一头大象过来。
谭潇月知道了,还特意和祁子澜说了自己的要求:“要雄象,年满十五的。海外的大象大多都是一家子被送过来。训象坊的大象就是那么几家。雌象大多不离开父母,雄象满十三了就能离开。”
祁子澜明白点头:谭潇月想要一头与她年纪一样大的大象。
于是才开年,年味还未彻底散去,京城众人发现整个仪亲王府都忙忙碌碌的。
等回头有了人得了消息,众人才知道原来是仪亲王妃想要养一头大象。极为宠溺王妃的仪亲王直接同意了,还指挥着府上所有人,学养象的知识,并且去京城外头看有没有妥当的地专门用来养象。
仪亲王妃貌美受宠一事,在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一年第一个月,全京城的人都在讨论仪亲王宠爱王妃。
第二个月,全京城的人都在讨论春闱。
很快谭阳参与了考核,放榜时,位列三十出头,成为贡生。
第三个月,京城里都开始讨论起殿试。
谭阳殿试暂且搁置,延后再考。
一个县城的县官和户部勾结控价一事彻底爆发,提交三法司审理。
第四个月,谭潇月买下的京城郊外地搭建成了一个小型的养象场。寻常百姓可观赏、可赏钱,遇到特定的时间点,还可以亲自喂养。
祁子澜买来的这头雄象,就此在这里安家。
同月,殿试举行,放榜。
所有进士巡街。
皇家大象这会儿也被放出来,专门用于在前头引路。
整个京城喜气洋洋进入了第五个月,所有进士该分配进翰林的进翰林,考核通过后前往别的部门的去别的部门,外派去做地方官的到地方去。
同时,科举改制一事被摆上台面,讨论起了如何改制更加妥当,能安抚下天下学子的心。
早朝上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像是走流程一样说话。
朝下小会议,一群人吵得要不是有皇帝在,直接就能打起来。
吵完这个,还有下一个事。
户部近来出了点事,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大半,在六部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就又忍不住拖礼部下水。随后又说起了陛下想要将奴籍贱籍取消,让老百姓都不要整日想着当下人,多去自己谋生,拉着工部、刑部下水。
随后不知怎么,这话题就偏到了仪亲王头上。
“这大象以往都只有宫里头专门养的,仪亲王私下养,不太妥吧?”
“礼部没这规矩。”
“大象向来是别国进贡,那就算贡品。这仪亲王能养,岂不是回头整个京城人人都能养了?”
“仪亲王这心思恐怕也不止养大象这一出,连听曲都要赶在陛下前头。”
“这是什么话?他那是赶巧了。”
“谁知道呢?这戏子说得话,你看问的都是什么问题?问朝中官员是谁。你说这会不会就是仪亲王的小心思?”
“呵,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话说得是想要人的命!”
仪亲王仿佛这一刻成了风口浪尖上最关键的问题。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明明他远离着一切的纷争。
“仪亲王一事,由锦衣卫负责彻查。这事就此揭过。还是先说科举一事。”祁政开口。
众人也不可能当场打了皇帝的脸,当下将话题重新转移到科举身上。
这个五月,京城的喜气洋洋很快被一股浪潮推下,三皇子和五皇子两派的人,就七皇子仪亲王的事,一个死命保,一个拼命害,打起了明面上的战。
谭潇月和灵云也在这一刻,收到了来自古崇带来的话。
“入高墙,护七。”
因为祁子澜的阻拦,因为那头锦衣卫答应会照料好的大象,因为灵云将后路铺设好,谭潇月没有对古崇这个任务有丝毫的排斥。
她拆去、烧毁了府上所有自己的东西,将自己伪装成了人畜无害、体弱多病的仪亲王妃。
将最后一封交代给谭阳的信寄出,谭潇月迎来了自己明面上的同僚,京城中明面上的锦衣卫。
这一天,日头正好。
正如一年前她忽然收到的那份圣旨。
她心有戒备开始准备嫁入仪亲王府,在王府的屋顶上远远看祁子澜,却又觉得啼笑皆非。
“所有屋子全部搜查一个干净,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劳烦两位贵人在此静候。”
谭潇月看向旁边的祁子澜。
祁子澜面上浅笑,笑不入眼,一言不发,浑身满是疏离凉意。
她想了想,伸手牵上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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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谭阳收到信的时候, 手在轻颤。
他被谭老爷禁足了。
接下去他该等成亲, 而他的妹妹却在这一时刻被困仪亲王府中,面临皇帝质疑、锦衣卫亲至。他今后一片坦途,而她今后或死或入高墙。
京城里好难。
一朝富贵,一朝罪。
谭阳没有曾想到,他第一回 有如此感触,是在自己妹妹身上。
即便这人并不是自己的亲妹。
谁都不傻。
谭潇月来府上的时候,他已开始学识字。前头那么多年都不曾有个妹妹, 后来忽然就有了,这多奇怪啊。后来他就以为,这孩子是谭老爷老友的后人。
可这会儿, 他又不明白了。
为什么不让他去救呢?谭家为什么不救她呢?
谭潇月和那人成亲才一年未到。难道就真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仪亲王被彻查, 她就一道担惊受怕么?
谭家那么多年来在京城里, 连自己名义上的后人都护不住么?
谭潇月是无辜的啊!
谭阳有点不敢打开面前的这封信。他害怕,怕信里面的谭潇月在垂泪,更怕信里面的谭潇月劝慰他一切无碍不会牵涉到谭家。
他好怕。
怕自己刚知道自己的无能, 打开信发现他就是确确实实的无能。
“怎么会这样呢?”谭阳问着,“她明明还说, 等我成亲要送我礼的。”
他还想带着自己的新嫁娘,介绍给她。
谭潇月少有同龄认识的姑娘,她一定会喜欢自己的新嫂子的。
最终谭阳还是打开了那封信。
信里头写了不少字,全是谭潇月那刻意娟秀一些, 但笔锋透着洒脱的字。
“见字如面。”
展信头一行如此。
谭阳低头看了下去。
谭潇月在信里头,并没有垂泪,也算不上是劝慰。她更多的都是在给谭阳分析。
她一分析谭家不该救她,谭家在的一天,陛下就会为了不让谭家和相关的人家寒心,而留一手。二分析,陛下对谭阳心中有愧,在殿试上会给他抬高一点名次。三分析谭阳性子耿直,从今往后该学会更圆滑一些才是。
她让谭阳放宽心,有的事交给大人去操心就好。谭阳能够做的,无非是好好学习好好做事,今后得一官半职,不要辜负这天下百姓。
谭潇月是如此有大局观。
信中半点不提皇家子嗣斗争之事,也不说自己被牵扯何其无辜。她清晰能看透这一切背后到底是因为什么,又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谭阳将信看完,再不忍看第二遍。
谭潇月没对自己获救助这一事有任何的期待。
他将信放好,许久都没有平静下来。
……
“年前入冬时节,为何忽然找了戏班子唱戏?”
“你知道戏班子会上宫里去么?”
“为何忽然想要养大象?”
“府里的开支是怎么回事?”
“是否和常州刺史认识?”
“在府中每日做什么?联系过哪些人?与娘家是否时常联系?”
祁子澜和谭潇月到底年纪还小,也并不算骄奢。
锦衣卫想要寻出两人不对劲的证据,也着实是很难,难到最后干脆找了点擦边的东西汇报了上去。
两人过了所谓的“审讯”,签字画押,没见到祁政,也没见到皇后,最终取了身上那些累赘的金银玉器,穿着平日最寻常的衣物,被锦衣卫带去了高墙。
高墙的大门在“咯吱”声中放下。
马车带着两人通过了河上的木桥,入了所谓的高墙。
祁子澜下巴上冒出了一点小胡子,他正伸手在摸,带着点孩童式的懵懂,好像以前没摸过一样的新奇。
谭潇月颇有点懒散倚靠在马车上,侧头看祁子澜。
他们好些天没见了,今个算是小别胜新婚,即便两人都有点狼狈,甚至嘴唇苍白干裂,也觉得人模样是好看的。
马车颠簸了一下。
她靠着马车都被弹了一下,别提没靠着马车的祁子澜。他整个人都往上跳了一跳。
谭潇月噗嗤笑出了声。
祁子澜往谭潇月方向看去:“高墙里不会有刀,我会在里面长出乱七八糟的胡子。”
谭潇月:“我给你剃。”
祁子澜觉得谭潇月身为锦衣卫还真是挺厉害:“用别的东西也成么?”
谭潇月伸手用手指比了一个捏线的手势:“拔的,你看成不成。”
祁子澜觉得不太成:“那还是让它长吧。”
谭潇月笑乐。
真被关到高墙里,好像也就那样。
到了地方,祁子澜和谭潇月下了马车。马车不能留在高墙内,还要重新出去的。
两人看着面前的宫殿,知道从今天开始,两人就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两年了。
祁子澜将谭潇月带进门,轻车熟路给她介绍:“这里所有人都是哑巴和聋子,而且不识字。吃的东西会送来,衣服会给你洗。危险的东西是没有的,趣味的东西更是没有的。”
谭潇月问祁子澜:“你在这儿过足了两年?”
祁子澜轻笑:“是。过足了两年。”
“我呢?”谭潇月问他。
祁子澜:“也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在这儿了,谁能想到两年后还可以出去。”
看起来两人当初关系不是很好,否则谭潇月或许会和他隐晦透露能出去。
谭潇月进门时打量了门口河流的距离,再考虑高墙外值守侍卫,估算了一下自己带一个人出去的可能性。还真是小到可怜。
“那有人会过来寻常么?”谭潇月问他。
祁子澜:“三个月来一回人。”
在这样一个地方,待一天,无碍。待一月,或许也还成。待一年半载,那就会被养废。什么事情都无法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消遣时间的东西少到可怜。
“要是死人了呢?”谭潇月又问。
祁子澜:“这群哑仆会处理掉尸体。外头照旧是三月来一回人。”
听着极为渗人。
谭潇月轻微点头。
祁子澜仗着现在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絮絮叨叨说着这段时间的遭遇。他们在上马车之前,一直都被分开关押着。不能联系,不能碰面。
罗书兴为了避嫌,不能去见祁子澜。反倒是谭潇月能收到一点来自灵云的消息。
祁子澜一向是话多的。
他说话多也并不烦人。
“罗书兴在我这边当惯了下属,我让他去三哥那儿了。大哥和三哥其实一直都很危险。当太子不容易,大臣们其实都想让太子好好的,可其他皇子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