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谭潇月呆呆看向方氏,随后红了眼眶。她怎么就忘记了成亲还有孩子一事?
体弱多病真好。人生没点病,怎么能演戏?
她一边红起了眼眶,一边在内心实名辱骂这该死的任务。
方氏本打算再说,万一仪亲王忍不住,就让仪亲王去找通房丫鬟之类,可看着谭潇月那双亮起来,无声含泪的双眸,她没能说出口。
怎么舍得呢?
这孩子身子已弱,若是心里头又被事压着,回头积郁成疾,那可怎么办?
在谭宅养了那么多年,才养成如今这模样。
方氏双眼又软了几分,伸手拍了拍谭潇月的手:“不论如何,谭家,都是你的娘家。”
谭潇月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方氏有的话不能对谭潇月说,却是要和灵云说的。
她吩咐了一声灵云:“来人,带小姐先去休息,这事等会儿我要多与灵云说说,今后去亲王府,小姐还要你多加照料才行。”
灵云应声:“是。”
有个侍女很快就到谭潇月身旁,准备带着她回去休息。
灵云被留了下来,站在原定,静等接下去方氏与自己谈话。
谭潇月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先回了自己屋去。
方氏喝了口茶,见人走了,这才放下杯子微微叹息一声。
她也没想到,这一求个婚事,会求出一个亲王来。谭家今后在京城里的身份,那可就不大一样了。原先若只是区区臣子家,那么今后也算是和皇家沾亲带故了。
运道好,日后荣华富贵,该有都有。
运道不好,指不定哪一日就被牵连进去。
她很清楚,嫁到亲王府,对谭潇月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灵云,你家小姐心思缜密,要不是身子不好,会是个活泼俏皮的好孩子。”方氏看向灵云,“嫁人之后,于亲王府,她就是女主子,每日都务必要耗心耗力。”
灵云顺从听着话。
“聪慧她是不缺的,可人心最是难测,她从未出过谭宅,这身子在亲王府,少不了你的帮持。”方氏是真的将谭潇月放在了心上。
她们这些孤儿,即便对于方氏而言只是过路人而已,方氏也愿意替她们想着。
方氏知道灵云是个好的,平日在府中也灵活,为了谭潇月还学了医:“你若今后有喜欢的,我会亲自替你打点。这些年恐怕还需要你,多照料照料月儿。”
灵云面上微动,行礼:“灵云知道的。灵云这一生,还暂未有嫁人之心。灵云会照料好小姐的。”
她抬头看向方氏,朝着方氏笑了笑:“小姐都不记得了,是她将灵云捡来谭家的。”
灵云是长得不错,根骨中下。而当年正是谭潇月将她从人中点出,送入了锦衣卫,后来才入了谭家,改了她一生的命。
方氏感慨,却只当灵云说的是当年选仆役的时候,谭潇月一眼相中了灵云。
她招了招手,让灵云靠近一些。
灵云听话上前。
方氏低声和灵云说:“这事我不便与你家小姐说。但你可要好好听着了。你擅于用药,若是有女子靠近亲王,在亲王有嫡长子之前,万不能让任何有人有机会生下孩子。”
谭潇月要等十八。
仪亲王那样貌身份,谁知道能不能等到谭潇月十八。
方氏怕灵云心软,还劝了一句:“若是乱了,月儿恐怕扛不住。”
灵云坚定点头:“灵云知道了。”
方氏满意拍了拍灵云:“月儿出嫁要准备很多嫁妆,你的东西我也会一并给准备了,想要什么直接和管事提,不越了规矩,我都能做主。”
灵云笑了起来:“谢过夫人。”
方氏这才摆手让灵云退下。
灵云出了门,脚步轻松朝着自家小姐院子里走去,过路遇到的府里熟人,都和她一一道喜。还有人揶揄说这下小姐日子更是舒坦了。
日子,总归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灵云想着刚才方氏的话,又想起过往她和谭潇月一同出过的任务,见过的不少后宅腌臜事,只觉得人生可真是无知是福。
她浅笑着敲了谭潇月的门。
灵云还没来得及推门,门就开了条缝。
谭潇月伸出手将人给拉了进来,二话不说又将门给带上了。
这院子里没有人,自是没人见着两人刚才拉扯入屋的一幕。
灵云轻巧入了屋,失笑问谭潇月:“小姐,怎么了?”
宝贵的圣旨此刻正在桌上随意放着,而谭潇月在灵云入了屋,就松开了人。
“我终于在这一天,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做体弱多病的好处。”谭潇月刚经历了那么一遭,极为感慨,走到桌子边给灵云和自己都倒了一杯水,“娘和你说了什么?”
“让我照料你,还有就是给靠近仪亲王的女子下药。”灵云都告诉了谭潇月。
谭潇月立刻就明白了方氏的想法。
方氏看着是一个极为守规矩的妇道人家,在家中也多是听谭老爷的话,但管理起后院来,该下得狠手还是敢下的。
她轻笑一声:“厉害了。”
灵云坐下,拿过自己那杯水,应了谭潇月的这话:“是。方氏到底是谭家长媳。”
两人不约而同想着,谭家后院都不简单,一个亲王后院,常年待着,她们更加不知道会面对些什么。
以往的小任务好说,这回的任务,恐怕不会不好说。
“年未满十八,不能有身孕。”谭潇月想着前些天的御医,“他们倒是将能做的都做了。回头要是我想脱身,一病不起就成了。”
灵云也给自己寻好了脱身的法子:“那我便给小姐守灵,到必要的时候,寻人配合,一病不起。”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笑完,两人开始讨论起这回的事。
谭潇月问灵云:“你看送我们去仪亲王府,前指挥使是什么意思?”
灵云摇头:“我觉得或许是陛下的意思。”
她们两人身份潜藏得很深,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有随身携带的特殊物证之外,即便是现任指挥使,也不知道她们两个的身份。
暂时并没有收到来自锦衣卫的任务,说明上头认为一切还没到要联系的时候,一切行为顺势而为,不要主动去做多余的事。
灵云和谭潇月说:“谭家和仪亲王接触不多,京城里关于他的传闻,大多居于容貌。从现今我们知道的消息来看,这人性子如何,还真不好猜。”
谭潇月点头:“嗯,他挂在皇后名下,和皇后也不算亲近。”
好好的三千日庆祝,被一个圣旨搅合得不行。
谭潇月喝了口水:“寡淡。”
她想要喝酒,又怕白日里今天谭宅的人一个个来找她说话。她想要外出,也怕有人突然来寻她。谭家人还好解释一点,万一那所谓的仪亲王……
谭潇月若有所思。
都要嫁人了,去看一眼自己的未婚夫,很正常。
“我趁着现在先探一探仪亲王府,看看能不能远远扫到一眼人。”谭潇月看向灵云,“你在这里替我掩护着,我去去就来。”
灵云觉得这事这样也好,点了头答应了。
她叮嘱谭潇月:“小姐切不可靠太近,万一仪亲王身边有别的锦衣卫,那就暴露了。”
谭潇月知道天外有人,当即应声:“嗯。”
原本去金玉满堂买胭脂的事,被两人当即扔到了脑后。
玩闹事情再怎么有趣,也要先做好自己的正事。
灵云喝完水,当下去门口守着。
谭潇月快速换好了一身轻便的普通妇女衣服,在自己脸上揉捏一番,伪装成了一个刚成婚的京城老百姓,当即出了门。
第13章
仪亲王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谭潇月身为锦衣卫,对各个皇子其实都有了解,也见过画像。当然那些个画像交到她手里,也就是认个轮廓。她半点无法从那只能看出神韵的图里头,想象出真人是怎么一副模样。
皇帝有那么多皇子,这七皇子除了容貌,半点没出众的了,就连那性子,都极为不出众。
而容貌在谭潇月眼里最不值钱。
老天爷给的东西而已,无人知道骨子里头到底又是如何。
谭潇月并没有对祁子澜有任何的期待,只希望前指挥使和皇帝不要在这种好日子里,给她再度实名辱骂的机会。
她轻松出了谭宅,寻了马车前往了仪亲王府。
在距仪亲王府较远的地方,她让人停下了马车,随后随意逛逛,轻松避开了人群,在仪亲王府的周边,寻了一个偏僻的地翻身入内。
亲王府刚刚建好,院子里如今已布置好了假山流水,锦鲤都寻了不少扔了进去,看上去一副极为有生机的模样。
皇帝亲自派了几个阴阳籍的人前去,给仪亲王府增添了不少补风水的东西。
就说那些多出来的锦鲤,必须六条一来,除去红色金色的锦鲤外,必须还要有黑色的锦鲤镇邪。
光鱼就这般了,更别提屋子里别的摆设。
不仅讲风水,而且半点都不会让七皇子祁子澜有逾越规矩的机会。
由于再过些时日要准备成亲的事情,亲王府各个地方都装扮的很是喜庆,就等祁子澜正式入住,再去迎娶谭家的嫡孙女谭潇月。
祁子澜此刻正在自己的院子里修花枝。
其实祁子澜已住了进来,一切不过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皇家总爱在面子上以示自己身份的尊贵。
近来的花开得很好,不知道是他上了心,还是他寻来的园丁更上心。
浇水的粗活是不用他来做了,偶尔修剪枝条,也主要是他除了学业之外,对别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大兴趣。闲来无事,还不如与这些花花草草多聊聊天,说说话。
他拿着剪刀,“咔擦”一下,剪下了一朵最为艳丽的花,拿在了手上。
“真漂亮。”祁子澜垂着眼,轻声说着,“最漂亮,最容易被采摘走。放在高台上,惊艳,随后凋零腐朽。”
不采摘,也会凋零腐朽,可到底是会晚很多。
这修剪花枝,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变成了采花了。
祁子澜闻了闻花香,觉得这夹杂着泥土味的花香是清淡了点。
他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
那么,谭潇月会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祁子澜轻笑一声,就此将花拿在手里:“大不了回头一个个试过来,哪天多夸了一句,必然就是喜欢的了。”
谭潇月悄无声息入了亲王府,七扭八扭,一直小心谨慎得很。
然后她发现她再怎么谨慎也没什么用。
这仪亲王府空旷到超出了她的想象。就连谭宅里的人,都比仪亲王府要多。
谭潇月半天才见到一两个人,搞得她都疑惑自己来的到底不是仪亲王府,而是某个远郊里,主子不在家,就留几个仆役看守家里头,无人居住的闲宅。
按理来说,仪亲王马上要住进来,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空。
“殿下现在还在院子里?”
“在呢。”
“还好殿下好看,否则这院子里这么空,怪吓人的。”
“可不是么!”
谭潇月总算是偷听到了两个人说话。她松了口气,轻松上了屋顶,按着京城里惯喜的屋子设定,朝着仪亲王府的院子跑去。
等到寻到了一个高处,她趴在屋子上,终于将仪亲王府的整个院子看在了眼里。
这院子看起来是专门寻了人放置的,比谭宅的院子大上不少。假山流水汇聚的地方,还有一个凉亭。凉亭上有个小小的牌匾,牌匾上写了三个鬼画符。
字太过浪荡,隔得有些远,谭潇月认不出。
院子里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华贵,想来就是仪亲王。
她低头看下方,根本没看到人脸。
仪亲王年仅十六,已是个子不矮。这会儿他正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花。在院子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他手里头花已有不少,红的黄的,各色都有。
花有香,他低下头闻了闻,随后又继续在院子里兜悠着,看有没有哪一朵能够有幸再被他剪下来。
美人嗅花。
谭潇月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只能看出他的仪态。
确实是风姿卓越。
即便他有时为了不伤着那些花草,而搞得自己衣服上有点狼狈,甚至有一回头发被一根树枝勾住,挑出了一缕,也半点没失了他的仪态。
太阳很大,晒着其实不舒坦。做简单重复的活,还弄得自己狼狈,他也半点不恼。
难怪会被称为仪亲王。
她双手托腮,静静在屋顶上晒着太阳,就那样看着祁子澜。
祁子澜似乎一直都在说话。
风隐隐带来一些碎语,不过都听不仔细。
花园里头的蝉鸣声,或许都比祁子澜的说话声要响一点。
也不知道是自己听得用心了一点,还是这院子实在是安静了点,过了许久,祁子澜的话逐渐从破碎零散的字眼,变成了句,最后彻底入了谭潇月的耳朵。
“你这怎么长得这么快,平日里是吃了别的两倍的粮食么?大胖子。学学隔壁那个,长得多精致。胖了就俗了。”
谭潇月眼里渐渐有了点好奇。
这人就是在和院子里的花说话啊。
旁边还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好生奇怪。
“院子里怎么还种树呢?等秋日是想种出点果子来么?”祁子澜说着还挺疑惑的,“你们这还真能长出来?就这么区区几棵树。”
他摇了摇头:“罢了,长不出,我也不会嫌弃你们。”
祁子澜给树修了修出了头的枝,到最后又神来一转:“还是会嫌弃的。男人不可信。哪日母猪能上树,再去相信男人的话,懂么?”
谭潇月差点笑出声。
再看人,也看不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