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巧云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老院长也对这里很满意。
“你们这里很不错，我可以跟你们打包票，你们村，绝对能选上！”
这要是说给野杏村听，那还不得乐死一众村干部。
可人家封合村不一样，人家听了不仅没高兴，还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村支书吞吞吐吐：“那个……”
“怎么了？”
村支书犹豫了半天才在其他干部的眼神鼓励下，说道：“能不能别选我们村？”
老院长左右张望一圈，笑道：“这倒是奇怪了，别村都是争着抢着，你们这又是为什么？”
村支书跟着他们沿着梯田走着，绮丽的风景，美不胜收。
“我要是说了，你们可千万别把我们打成封建迷信批|斗我们。”
“都什么年代了，不会的！放心！”
村支书这才继续道：“我们村全靠山神保佑，才能有这好气候好收成，祖上留下的祖训，绝不能坏了风水，扰了山神的清静，不然，全村都得遭殃。”
对于这个，老院长表示理解。
“我们只是建试验田，不会坏了风水。”
村支书摇了摇头，“建试验田是为了啥？为了增产致富，等实验村真成了，这深山老林的，运输不方便，肯定是要修路的，这一修路，风水不就坏了吗？到时候车来人往的，不就扰了山神的清静了吗？”
他们说的不无道理，可现在是科学社会，老院长根本不信这些牛鬼蛇神。
这封合村他也确实非常看重，不舍得放弃。
他跟村支书沿着梯田走出去很远，不停劝说，可人家牙咬得死紧，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汪飞在后面听不下去了。
“就算你不答应又怎么着？到时候中央下了文件，该建还是得建！”
一听这话，村支书立马沉了脸。
“你们要非拿热脸贴我们的冷屁股，我们也没辙，不过我们话可说在前头，我们全村一致反对实验村！你们除非从外面带来劳力，否则，没人听你们指派帮你们干活！”
汪飞撸起了袖子：“你们敢！不听中央安排，全部给你们撤职！”
“不用等中央来撤，我们现在集体不干了！我现在不是支书，他们也不是村干部，我们都是村民，你们随便派人过来，当村长当支书，随便！”
身后紧随的村干部们异口同声：“我们都不干了！随便！”
“你们！”
汪飞还要再吵，周国利赶紧拦住了他。
老院长蹙眉瞪了他一眼，“说你多少遍了，别莽撞！尤其对老乡一定要客气！”
汪飞扁了扁嘴，他这样还不都是替老爷子意难平吗？干嘛还凶他？委屈死了。
周国利一贯说话带笑，这次也不例外，他微微一笑，瑞雪初霁，先给人好感。
“汪飞年纪小，不懂事，我替他给你们赔不是了，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支书淳朴，人家都道歉了，肯定不能再拿架子，立马就泄了戾气。
“唉！也不怪这孩子，实验村确实也是好事，要不是祖训不可废，我们肯定敲锣打鼓的欢迎。”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强说下去只会闹得不愉快，老院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夸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动人，一群人说笑着回了大队。
接连几天，老院长都愁着这事，越是年岁大越像个小孩子，看上喜欢的玩具，不抱回家怎么都是不甘心。
苏巧云想了想，道：“我有个主意。”
“说说看。”
“我们不如这样……”
汪飞听了一耳朵，举双手双脚赞成！
“好！就这么办！咱们现在就找他们说去！”
周国利却是有些迟疑，“万一不成呢？那岂不是连咱们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
老院长沉吟了片刻，“横竖现在也是走投无路，又不能真的强迫老百姓，倒不如试上一试，山神又不是真的，只要没人搞鬼，实验村说不定能成。”
苏巧云的主意很简单，那就是以山神之道破山神之阻。
“祭祀求问山神？”
“对。”苏巧云笑盈盈望着支书，“你们之前不也说过，平时也会祭祀山神祈求庇佑？或者卜算来年？实验村的事也可以祭祀求问山神，山神若同意了，咱们就建，若不同意，就不建。”
“这倒是个好主意！”
老支书第一个赞成，也有人纷纷附和，可村长和长老们却不大乐意。
长老们都是村里之前下任的老干部，因为年岁太大实在操不上心才退位让贤的，虽然不在其位，可在村里的威望依然很高，再加上本就年长通晓更多，那就更受村民尊重，说的话也相当的有分量，很多大事他们不同意，在任干部也不敢随便做主。
大长老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道：“平时都是逢年过节才祭祀，这不年不节突然拜叩，本身就已经打扰了山神的清静，不妥不妥。”
老支书却道：“这也是为了整个村子好，咱们平时都谨守规矩，相信问这一次，山神也不会怪罪的，再者，山神若不同意，直接告诉咱们就成，王院长他们也就不会再勉强，也算是一劳永逸。”
对苏巧云他们来说，这简直没什么好商量的，可对封合村人来说，却是非常郑重的大事，真真儿是商量了一整夜才终于达成一致。
“过些天就是夏至，也算是个节气，就那天祭祀吧。”
一场祭祀，盛大恢弘，全村人出动，牺品供奉，猪头整鸡羊腿烈酒，一样不少。
山神问卜，以天象为应，三日内落雨便是不应，三日响晴便是应，如有雷鸣，便是震怒，立马是要赶他们一行人走的。
祭祀结束，晴空万里，可三日才刚刚开始，所有人的心都是悬着的。
第一日，晴。
第二日，晴。
第三日，依然是晴。
封合村夏季雨水丰沛，隔三差五就会落一场雨，祭祀前已经接连三四天晴天了，村里也是算着差不多该落雨了，这才说三日晴天才是山神同意，毕竟连续一周晴天，在他们这边几乎没有过。
这么苛刻的条件，居然都成了，老院长高兴，老支书他们其实也是高兴的，毕竟发家致富谁不愿意？
眼看熬到中午就够时间算山神同意了，老院长按讷不住，领着周国利汪飞去地里调研，苏巧云在家准备午饭。
其实原本不用她准备的，支书他们都有安排，可他们已经白吃白喝了，怎么还好意思再让人家做好了端到跟前？
刚给土豆削了皮，村里的小哑巴哑妞一蹦一跳过来了，她八岁，嗓子是烧坏的，不会说，却能听懂。
“啊唔啊。”
她一进门就冲她指手画脚呜哩哇啦。
苏巧云笑着把早上剩的半块烧红薯塞进她手里。
“怎么了？”
哑妞拿着红薯往嘴里塞，依然指着梯田方向。
“是王院长找我吗？”
哑妞立马笑了，连连点头，正是换牙期，一笑露出缺牙的牙洞。
“有没有说找我干什么？”
哑妞摇了摇头。
苏巧云摸了摸她的羊角小辫儿，“慢点吃别噎着，那边有水，自己喝。”
按照哑妞指的方向，她一路去到梯田，站在高处四下张望了一圈，并没见到人。
难道是在西头？
西头地势相对险峻一些，之前老支书一直拦着没让他们去。
苏巧云转身又去了西头。
登高望远，隐约好像看见三层梯田有人影晃动，刚想过去，身后突然伸过一双手臂，猛地把她推了出去！
她根本就没来得及惊呼，顺着陡坡一路滚了下去……
……
“什么？苏巧云失踪了？！”顾老爹接到潘强的电话，简直难以置信，“好好的，怎么会失踪？”
顾解放正往大队送板车，一进门就听见老爹在屋里咋呼。
“怎么了爹？”
顾老爹脸色难看，“苏巧云失踪了，她去的那村子好像有什么山神，说是他们扰了山神的清静，山神才收了她当祭品。”
第40章 我收回那句话
自打苏巧云离开后, 村里倒是安静了，一片祥和。
顾念书捅了那么大篓子还能安然无恙, 谁还敢惹？
刘寡妇是他护着的，自然也没人敢找麻烦。
就连潘建国都一心扑到了乡镇干部选拔上，少了苏巧云挑动他的情绪，他对顾念书根本没有兴趣。
顾念书也是很忙，不是忙着下地挣工分, 而是忙着帮念念捉虫吃, 还忙着四处调查潘建国, 自然是不露声色的暗中调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不能总防御不进攻, 万一苏巧云被潘建国耍了什么阴招走不了，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被动挨打, 如果能抓到他的把柄那就再好不过。
当然, 只是万一, 苏巧云答应走了就不再回来, 不会食言的。
顾念书拽了个板凳坐在院子里, 看九死一生的小母鸡左叨叨右啄啄, 他费了一下午工夫捉的菜虫, 不大会儿就被它叨了个干净。
他从来没想过, 自己居然能有耐心伺弄这么个小东西。
小家伙儿吃饱喝足鸡毛发亮仰天打鸣：咯咯哒！
噗嗤！
下了个又大又圆的鸡蛋。
他捡起鸡蛋，擦干净，温热的蛋壳光滑细腻，让他不由想起苏巧云嫩生生的脸。
哗啷！
院门开了, 顾解放扛着锄头进来，看也不看他，直接进了屋。
顾念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这弟弟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话痨，尤其一见着他，嘴就没停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念书在院子里喂鸡，顾解放在屋里坐立不安。
要不要告诉哥？
不不不！绝对不能说！
上次赶苏巧云出村的万民书，爹就是怕哥发疯，专门让村长说是给村里修路的万民书，村里人都不知道到底咋回事。
这哥要是知道苏巧云失踪了，恐怕……
顾解放勾头看了看院子里盯着小母鸡都能盯出神的老哥，长叹了口气。
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是不是苏巧云离开久了，盯着她的鸡都能盯出眉清目秀来？
不行，哥这状态，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苏巧云失踪了！
绝对不能！！
下定决心不到三分钟，顾解放搬着个小板凳也坐到了院里，弯着腰抱着腿，跟他哥一块儿盯着小母鸡看。
小母鸡念念瞅了瞅他俩，傲娇地抖了抖脖子上的芦花毛：不要迷恋姐，不同物种怎么谈恋爱？
“哥……”
“嗯？”
苏巧云失踪了失踪了失踪了啊哥！
他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赶紧转移话题转移注意力。
“你跟那刘寡妇到底怎么回事？那天你说乱什么伦？什么意思？”
“字面儿意思。”
“字面儿意思是什么意思？”顾解放突然打了个激灵，“难道……她是咱们失散多年的小姨？！”
顾念书瞪了他一眼。
顾解放继续猜：“那……小姑？”
顾念书懒得理他，家里几口人他不知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亲戚？
“那不是小姨也不是小姑，难不成……”顾解放倒抽一口凉气，“难不成是咱失散多年的姐姐？！”
顾解放越想越觉得可能。
“虽说死者为大，不该在背后议论，可咱奶奶那可真是重男轻女！你看当初对三妞那态度，啧啧，我都看不下去！
他们都说咱妈不会生，快四十了才生了你，可照理说，越是年岁大，越是不好生才对，怎么反倒接二连三生了咱们仨？
我觉着吧，肯定是咱奶奶重男轻女，头胎生了闺女，给扔了，然后就让刘家捡走了，咱妈心里难受，这才一直没能怀上！”
顾念书瞟了他一眼，“接着编。”
顾解放啧舌，“这怎么能是编呢？你看吧，你十八，刘寡妇三十八，咱爸五十八，咱爸二十生了刘寡妇，四十生的你，这年龄差的，正当好啊！”
这要换成平时，他这么胡说八道，他哥绝对毫不客气一巴掌糊他脑门。
可今天他哥一反常态，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别瞎猜。”
嘿！
哥这反应，难不成真让他蒙对了？
“不过哥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咱大姐的？谁告诉你的？咱爹？不可能！咱妈？是不是咱妈临终前跟你说什么了？”
话音未落，顾念书猛地站了起来，那眼神寒冰利刃一般，只一眼就让他如坠冰窟。
他心头一颤，结结巴巴唤了声：“哥……”
顾念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敛起了视线，起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儿啊哥？”
“修屋顶。”
“刘寡妇家？”
“嗯。”
顾解放原地转了个圈，依然坐在小板凳上，冲他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想过娶媳妇儿？”
平时这种问题顾念书根本不会答，可像是要弥补刚才对弟弟那不该有的冰冷视线，他破天荒答了。
“没想过。”
“没想过？那苏巧云呢？”
“我说过我跟她没关系。”
“真没关系？”
“没。”
“真的？”
“真的。”
“就算天塌了地陷了全世界就剩她一个女人了也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