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顾老二，就不会说不知道吗？真实诚。
顾解放不敢一个人回家，打定主意要等顾念书回去挨过揍，爹气消了他再回去，实诚归实诚，人倒是一点儿不傻。
村民们一路跟着他们三个，倒也不是真被顾念书吓住了不敢不去，主要还是想看好戏，那年月，实在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难得有个热闹，谁不想凑凑？
李婆子装了会儿死，见人都走完没戏唱了，不等孙队长再说背她，一骨碌自己爬起来，吩咐李秀菊赶紧去二伯家找儿子孙子，随后也跟上了大部队。
李家媳妇儿，李秀菊的妈正在烧火做饭，一看乌泱泱来了这么多人，手足无措地丢了柴火就跑了出来。
“咋，咋的了这是？”
苏巧云上前一步挡住顾念书，不给他耍横的机会，率先开了口。
“婶子，你们家的鸡，今天下蛋了吗？”
“没，没呢，咋着了？”
“家里只有那一筐36个鸡蛋？”
“对，对的。”
话音刚落，李婆子一身泥巴挤了进来，“你们干啥呢？！谁准你们来俺家，出去！都出去？！！”
孙队长抽出烟锅，没上烟叶也凑到嘴边习惯性抽了口。
“这事儿说起来就是个小事儿，乡里乡亲的，没必要闹扯这么大，你们要听我的，我就给你们断断官司，也别管到底谁是贼，也不说磕头不磕头，秀菊给人家一只鸡就算了了。”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傻子都知道谁是贼，孙队长这么说，已经是给李家脸了。
可李婆子还是不乐意，跳脚的不乐意！
真跳脚，一蹦满身泥巴乱往外甩，离她近的赶紧躲远点。
“谁敢动我的鸡？！我跟她拼命！！”
顾念书皱眉，也不问苏巧云，随手揪了个看热闹的男知青。
“怎么回事？”
男知青结结巴巴把之前的赌约说了一遍。
第12章 傻白甜的笑
顾念书听罢，冷笑一声，转身就朝鸡窝走去。
李婆子推了下儿媳妇，儿媳妇踉跄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依然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
“沙雕婆娘！干站着不顶事！回头就让栓柱好好收拾你！”
李婆子咒骂着，撩着一身枯树老皮飞快冲到鸡窝前，死堵着鸡窝笼口不挪地方。
“谁敢动我的鸡！我看看谁敢动我的鸡？！！”
顾念书哪儿管那么多，大步迈的不带有一丝迟疑的，苏巧云快跑两步拽住了他。
虽然顾念书早就臭名昭着，再添一笔也无关痛痒，可明明是李婆子耍赖，凭什么让他跟着担恶名？
就算要硬碰硬，她也要让他碰的大明大亮，别人只能说他脾气不好，不能说他做的不对！
顾念书回头看了她一眼，“放手！赶紧拿了鸡回家，没工夫跟他们浪费时间！”
安抚暴躁的狼崽子，最好的办法就是……
傻白甜的笑。
苏巧云笑弯了眼，“不急，先找鸡蛋。”
顾念书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怎么什么时候都笑的出来？！李婆子都恨不得骑到她头上……呸！李婆子都这么明打明耍赖欺负她了，她还笑！这不更让人觉得她好欺负吗？！
苏巧云：“你等我会儿，就一会儿~”
苏巧云的声音软软糯糯，搭配那初春第一朵桃花般美丽的眼，顾念书怎么可能拒绝的了？
他只沉吟了几秒钟，当机立断，脚跟一转，不抓鸡了，直接挡住了李婆子。
顾念书：“快点!”
苏巧云喊上李家媳妇、孙队长还有几个村民，一块儿进了堂屋，其他村民好奇地站在门口窗沿下扒头张望。
李婆子守着鸡窝不敢挪地方，跳着脚地骂自家媳妇吃里扒外。
李家媳妇儿眼圈红红的，亦步亦趋跟在苏巧云身后，看着她进了李秀菊的闺房，在叠好的棉被里摸了一圈，摸出个擦得干干净净的鸡蛋。
藏鸡蛋的位置当然也是潘建国告诉她的，上辈子，这鸡蛋最后进了潘建国的肚子，李秀菊煮熟了剥好了皮亲手塞进他嘴里的。
鸡蛋找着了，拿出篮子里的对比一下，不同鸡下的颜色大小都略有差异，要分辨出是不是他家鸡下的还是比较容易的。
李家媳妇儿是个老实人，孙队长大致跟她说了下情况，她已经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造孽啊造孽！我怎么生出这么个没出息的闺女？！”
真相已经大白的不能再大白了，李家媳妇儿当众替闺女认了错，可鸡她却是做不了主的，李婆子已经豁出去了，就是耍赖不要脸了，就是倚老卖老了，反正鸡死活不给！！
“谁敢动我的鸡！我就死给他看！！”
顾念书嗤之以鼻，“想死就死！麻溜快点！啰嗦个屁！”
李婆子气得浑身哆嗦，“我要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行！我等着！”
李婆子死死堵着鸡窝笼口，顾念书大步绕到一边，抬脚。
轰咚！！
一声巨响！
昨晚刚修好的鸡窝，一脚让他踹了个顶飞栏断！
母鸡受了惊吓，咯咯咯拍打着翅膀想跑，顾念书眼疾手快，弯腰逮住两只，一胳膊挥开鬼哭狼嚎冲上来抢鸡的李婆子，逮了另一只砸断腿的小母鸡。
李婆子摔到一边，想爬起来再抢，眼珠一转，呼咚又躺了回去，捂着后腰嗷嗷哭。
“哎呦呦！打死人咯！！！没王法咯！！村支书的儿子狗仗人势，不让老百姓活咯！！”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吃不准这是真摔着了，还是装的？
李家媳妇儿赶紧去扶，被她一巴掌呼到一边，“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滚！看等栓柱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苏巧云凉凉一笑，“这么精神，看来是没事了。”
大家伙儿瞬间哄笑起来。
“刚不是在后山死过一次了吗？咋还能死二回？你这可是跟阎王爷交情不错啊！”
“哈哈哈！可不是！”
顾念书拧着拼命蹬腿鸡毛乱飞的三只小母鸡，冲苏巧云扬了下下巴。
“走。”
李婆子躺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来，也不找顾念书，直奔向孙队长。
“你可是咱们队大队长！这么明抢你也不管？！”
孙队长抽了口旱烟，吐出呛人的烟雾。
“咱虽是庄稼人，比不了城里人体面，可该有的诚信还是要有的，答应了就得做到，今儿个要是换换面儿，换成苏巧云不肯赔你十块钱，我也是不能同意的。”
队长说的是实在话，虽说刚进门的时候想过用一只鸡解决这些问题，有点偏私自己村里人，可整体还算是公平的。
李婆子眼睁睁看着鸡让拎走了，大队长也指望不上，哭嚎着追了出去。
看热闹的纷纷跟上，想看看她疯婆子还能怎么唱这出戏。
刚走出院子，迎面便见李秀菊跟她爹她二伯她弟弟堂弟好几个人半走半跑地赶过来。
她弟弟李大庆不知道被他姐怎么煽动的，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顾念书。
“我艹泥大爷！偷了我家的鸡蛋，还敢抢我家的鸡！欺负我家没人咋的！”
顾念书也不说话，左右寻摸了一圈，拽下墙上挂辣椒的草绳，唰唰唰，三只鸡的鸡爪子全栓在了一块儿，鸡丢地上，绳子头递向苏巧云。
不等苏巧云接，他看了一眼追出来的李婆子，手又收了回来，转而递给了顾解放。
“看好鸡！”
就算知道掺合这事儿回家绝对被他爹捎带一块儿揍，顾解放还是硬气地接了过去，蹲在地上，张开胳膊，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把那三只鸡全护在他的范围内。
鸡在人在！鸡丢人亡！
他顾解放个子是低了点，身板也瘦了点，可骨气还是杠杠的！
第13章 三鞠躬
顾念书打架不要命，惹急了敢跟火车碰。
这个村里没有不知道的。
可苏巧云偏就没见他打过架，一来是不爱凑热闹，二来是上辈子最排斥的就是他这种二流子，但凡看见顾念书出现，立马绕道走。
今天，她算是大开眼界，却一点儿也不开心。
再怎么厉害，力是相互的，打架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不过顾念书的确非常厉害，有力气又灵活，身手矫健，拳脚生风，说他是天生打架的料子一点没夸张。
他揍趴了李秀菊的亲弟堂弟，撂翻了几个拉架的，还有余力分神不让别人靠近那三只小母鸡，一场架打的堪称完美，无懈可击。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苏巧云真的不敢相信，双拳难敌四手是骗人的，顾念书双拳敌的可不止是四手。
最后还是顾老爹赶了过来，拎着根烧火棍照着顾念书后背抡了好几下，顾念书才挪开了踩在李大庆背上的脚，松开了反扣着堂弟胳膊的手。
李婆子一看顾老爹来了，不说去看孙子，嗷嗷哭喊着上去先揪住了顾老爹的袄领子，又踢又打又抓又挠，那么大岁数，战斗力却惊人的很。
抛去她嗷嗷的器官描述和国骂三字经，她的控诉很简单。
你儿子是畜生，你也是畜生，你们全家都是畜生！你村支书纵子行凶无法无天！我要告到上级撸了你的帽子，让你们全家蹲大狱！
她的要求也很简单。
你们赔我鸡，赔我鸡笼，赔我孙子，赔我孙女，赔我扭伤的腰还有烧糊的地锅！
她不吆喝还没人察觉，一吆喝大家伙儿才闻见了地锅糊巴的味道。
孙队长赶紧安排了人把李大庆他们抬进屋，这才跟李秀菊的爹李栓柱一块儿上前拉开了李婆子，先送回屋里。
顾老爹出来冲顾解放斥道：“还不把鸡送进去！”
顾解放还在地上蹲着，自下而上看了一眼自家大哥。
这是听爹的……
还是听爹的？
顾念书弯腰拎起鸡，“这是苏巧云的鸡，谁都不给！”
苏巧云挣脱开拽着她的张翠萍，上去接过了那三只扑棱翅膀的小母鸡。
事也闹了，架也打了，她可以不要这三只破鸡，反正没来也不在乎，却不能让顾念书白忙活。
孙队长刚想开口劝，苏巧云回身淡淡一笑，落落大方还不失礼貌。
“今天我要先感谢孙队长的公平公正，不然，以我一个女同志，还是从千里之外的外省过来的女同志，笨嘴拙舌，无依无靠，别说李秀菊他们，就是李大娘撒泼我都顶不住，谢谢。”
一鞠躬，先堵住孙队长的嘴。
一个外来小姑娘，被人冤枉欺负已经够可怜的了，愿赌服输诚实守信本来也是应该的，到底还是李家不对，他当大队长的，不能明打明不讲理。
“再来，也要感谢各位乡亲做见证，不然潘建国造谣他跟我在后山待了一下午的事，我真的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谢谢。”
二鞠躬，堵了想劝两句的村民的嘴。
之前大家伙儿就已经有了猜测，这会儿更是明镜一样，潘建国惦记苏巧云是真的，跟李秀菊合伙坏人家小姑娘名声也是真的。
之前在村里潘建国四处找人捞铲子的时候，可故意大嗓门地吆喝了不知道多少遍——苏巧云跟他在后山待了一下午，整一下午！就他们俩！
他打着帮人家洗脱偷鸡蛋嫌疑的旗号，不知道想对人家姑娘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人家姑娘肯定也知道他的鬼心思，不然为啥宁愿被怀疑偷鸡蛋送派出所，被李家人欺负成这样也不愿意承认跟他一块儿挖地米菜？
真没想到，潘建国看着斯斯文文像个城里人，肚子里这么多花花肠子。
潘建国强忍着众人的窃窃私语还有扎人的视线，站在人群中，死死盯着苏巧云和顾念书，面无表情。
苏巧云扫了他一眼，最后望向顾老爹。
“我还要谢谢村支书，你养出的好儿子，打抱不平，帮助弱小，这要在建国前，绝对是打鬼子护乡亲的好手！”
三鞠躬，暂时堵了顾老爹的嘴。
顾老爹刚赶过来还不了解情况，看她言辞恳切的，只得缓缓问清楚再说。
“最后……”
苏巧云手里的鸡猛扑棱了两下，差点飞脱，顾念书赶紧上手帮她揪住了鸡翅膀。
她仰头望着他，旁人她都鞠躬，唯独对他，她不鞠躬。
她笑。
不同于面对旁人落落大方的笑，而是娇娇柔柔，让人一看心尖尖都酥掉的笑。
顾念书喉头微动，冷声道：“最后什么最后？我不用你谢！”
“我不是要谢你，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把这三只鸡送回家。”
顾念书真丢下一堆烂摊子给他爹，跟着她走了。
乡亲们在屁股后指指点点。
“忤逆不孝！真是个白眼狼！”
不孝？
那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路虽说不远，可三只鸡并不轻，再加上一直乱扑腾，草绳也不结实，真挣断了绳子跑了，她一个人确实逮不住。
顾念书帮她送到家，又随便扒了点劈柴在墙角扎了一圈，暂且当个围栏，把鸡丢了进去。
有只母鸡腿断了，他找来夹棍固定，蹲地上刚要缠绳，一只白生生的手突然伸到了他面前！
他几乎已经感觉到了那指尖的温度！
噗通！
他心头一慌，坐到了地上。
“你，你干嘛？！”
第14章 心疼
苏巧云原本还没注意，顾念书一坐地上，她看到了他身后地上有一片儿明显的黏湿痕迹，混着黝黑的泥地，隐隐泛着腥色。
那是什么？
她顺势张望了两眼，那腥色隔一步一片儿一字排开，规律的很，一直延伸到小院门口。
她的眸光突然一凛，飞快转向顾念书光着的脚，“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