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末的最后一班地铁/想乘风去你心里——蓝色的奥斯汀
时间:2019-07-10 10:21:16

  几天不见,他似乎瘦了一圈,眼窝也陷下去,这几天过得匆忙,没来得及多想,现在才觉得,其实十分想念他。
  路上人来人往,街对面的霓虹闪耀,璀璨夺目。她朝他撇嘴:“还不进去?你小白花师妹还在里面等着呢。”
  他笑一笑:“聊了那么久,都说什么了?”
  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还能说什么?你是她的男神,她今生的愿望就是追随你左右。”
  他低头一笑望着她,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眼里映着街上的灯光,满是暖暖的笑意。她忽然想起来:“小白花说暑假没找到实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挺不容易的。她快毕业了吧?家里估计就指望她了。你帮她留意下,看看认识的人那里有没有适合她的工作。”
  他像是停下来严肃地想了想:“她倒是说过想来我公司,明年招她来我这儿,行不行?”
  她急忙狠狠瞪他:“不行!”
  他这才满意地笑了,温暖的手指捏捏她的掌心,低头说:“一会儿见,早点回来。”
 
  第28章 漫长的瞬间(4)
 
  妈妈住的疗养院在郊区,坐地铁转公共汽车要一个多小时。小雪买了一袋樱桃过去,没想到妈妈只看了一眼:“我不要吃这种又小又红的,要吃进口大樱桃,又大又紫的那种。”
  天都黑了,荒郊野外的叫她到哪里去找进口大樱桃?她只好瞎扯:“妈,小的才好,小的没打过农药。”
  妈妈固执地摇头:“这种便宜货怎么能吃?美国进口的大樱桃才好吃。”她忍不住要生气,妈妈又说:“你爸爸从来只买进口的。”
  她到了嘴边的抱怨无奈又只好咽下去。刚才进来的路上见到常照顾妈妈的护士,说妈妈这几天又开始唠叨,逢人就说,我女儿已经找到那个人了,我很快就要出院了。
  空空的病房里,妈妈半倚在床上,神情凄惶。小雪以为她又要问“那个人”,幸好没有。她只是看床头柜上的那一袋樱桃,似乎犹豫半晌,终于伸手拈了一颗放进嘴里,皱眉嚼了一会儿,最后勉强说:“还可以。”
  小雪这才松一口气。妈妈问:“小宋怎么没来?”
  明殊又随选秀节目的摄制组拍外景去了。她含糊其辞:“他出差去了。”
  妈妈答应一声,连着往嘴里塞了几颗樱桃。正当她以为今天终于蒙混过关了,妈妈忽然抬眼说:“你爸爸说在江边的山上看中一幢别墅。”
  她一下怔住。那一处房产她倒还记得,坐落在半山腰的二层小别墅,背山面水,楼上爬满青藤,屋后有小小的玫瑰园。那年她从美国回来渡暑假,妈妈拉着她去看过,记得那时候妈妈满脸梦想成真的样子,说得口若悬河:“这个区的房子,你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看看,都是解放前的老别墅,随便拣一幢都能说出点历史来。这一幢你爸爸盯了好久了 ……”
  后来那幢别墅终究没有买成,因为经济危机不期而至。
  如今妈妈似乎又以为是回到了当年,她想说妈你又忘了,爸爸不在了,可是看见妈妈雀跃的眼神,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也许是她的神色不对,惨淡的灯光下,妈妈定定望着她,似乎霎那间想到什么,眼神暗下来,轻声说:“你爸爸不在了,我记得的。”停了停,才又说:“我是想,你和小宋迟早要结婚吧,就叫小宋在江边山上买栋房子好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在市郊地铁沿线,她也顶多只够钱买个厕所,更遑论是江边山上的别墅区,恐怕连立锥之地都买不到。可是妈妈望着她,目光里满是希翼:“到时候我能不能出院和你们一起住?我不想住这里,一个人冷冷清清……不住江边也可以,只要房子大一点,这样找个阿姨也住得下……你们该上班的去上班,我,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说得她眼眶发酸。无数个夜晚,她也总是这样责备自己,是她不争气,连生病的妈妈也照顾不好。她只好支吾了几声,忽然想起包里的DVD,忙祭出法宝:“差点忘了,给您带了最新的电视剧,大明星和外星人谈恋爱,超级好看。”
  “外星人啊?科幻片?能有上次那个兄妹恋的好看?”妈妈一脸不信服的样子。她忙添油加醋:“前世今生,纠缠三百多年那种。”
  妈妈这才笑了:“哦,那一定好看。”
  回去的路上阴云密布,又倒了公车坐了地铁,回到家已经十点多钟。电话一直很安静,不知阿远和小白花师妹聊得怎样。明殊不在家,房间里显得空旷阴暗。
  她打开客厅的灯,电话突然响起来,阿远的声音问:“回家了吗?”
  她抬头望向他的窗口,隐约可见黯淡的灯光。头顶的天空,云层缓缓拨开,露出月亮的一角。这样阴暗的夜晚,忽然觉得听到他的声音就能照亮心里的一角。
  她说:“嗯,你呢,和小师妹聊完了?”
  他似乎想了一想:“正想和你说这事儿。刚吃完了饭,她也难得来一趟,所以打算去酒吧再坐坐。”
  虽说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她还是在他声音里听到了隐隐的笑意。她望着对面他那面窗口的灯光笑:“哦,是吗?”
  “是,”他的语气更加肯定,停了停又加上,“也许会很晚,先睡吧,别等我电话。”
  这么巧,她刚一进门他就打电话来报备?如果这时候她打翻醋缸子大发雷霆他一定很开心吧?她忽然觉得这一定不能让他得逞,“彭”地打开客厅的窗户说:“奇怪啊,你在外面,怎么电话里这么安静?”
  他说:“在洗手间,专门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你打电话。”
  “是吗?”她应了一声,丝袜已经褪到脚边,又一脚趾被她勾到沙发上,不过这个动作着实叫她在心里汗了一把。风情万种,唉!决计不是她的强项。
  不出她所料,电话里的声音迟疑了一刻:“你……在干什么?”
  她顺势扯掉身上的裙子,解开衬衫扣子:“刚到家,家里热得很。”他不作声,电话里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她伏在窗台上奸笑:“你家的灯怎么亮着?”
  他这才轻轻笑了一声,简短地说:“等我一会儿,我这就过来。”
  门铃声响得比她预料的更快,当她衣衫半褪,摆好自己有史以来最风情万种的姿势打开门的时候,震惊地发现门口站的是身材微胖,满脸堆笑的中年妇人。宋阿姨拖着两只大塑料袋走进门:“昨天做了几罐辣酱,今天正好在朋友那里搓麻将,顺便给你们送过来。”
  她尴尬万分地拉好衣服:“阿姨您坐。不过明殊拍外景去了,明天晚上才回来。”
  宋阿姨笑眯眯地打量她:“我知道,反正是顺路,就想着来看看你。”
  这时候门铃又不耐烦地响起来。宋阿姨说:“我去开。”她连忙抢在前面:“还是我来。”这回扶着门框站在门外的才是阿远。她挡着大门没让他进来,可是连说句悄悄话的时间都没有,身后伺机而动的宋阿姨已经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咦?这不是孟先生吗?来找小雪啊?”
  她真真欲哭无泪,顿时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偏偏被捉的同伙一点合作的意识都没有,连连忽视她抛过去的眼色,双手插兜,淡然回答:“阿姨,我来找小雪。这么晚了,您怎么也在?”
  宋阿姨的神色顿时不大好看:“是啊,这么晚了,孟先生有什么事?”
  小雪无奈抢着回答:“孟先生刚好就住在对面的小区里。”她对着阿远咬牙切齿:“这么晚了,您准是来借鸡蛋的吧?又煮方便面呢?”
  他停了停,总算是说:“可不是,借我两个鸡蛋。”
  宋阿姨到厨房里把整盒鸡蛋拿出来塞给他,他道谢收下了,临出门前趁宋阿姨没注意,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说:“等你电话。”
  这个电话注定等不来。她才刚关上门,宋阿姨狐疑地打量她的客厅:“小雪,你们这里好像不大安全。明殊不在,你一个人住就不害怕?”
  她忙摆手:“怎么会害怕?这里安全得很,从来没听说有人家被偷。”
  宋阿姨一脸这不是重点的样子,略一迟疑,说得语音坚定:“你一个人,还是叫人不放心,我看我今天在这里陪你一晚得了。”
  这一晚也不清闲。直到上床前宋阿姨还在看她的脸色:“小雪,你和明殊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商量过什么时候去领证?”她支支吾吾:“那个……等明殊比完了这次比赛,我看他会提的……”
  一夜翻来覆去,夜深了还听到身后的宋阿姨哀声叹气。还好只是一夜,不至于叫她内疚到死。
  大清早起来赶去上班,一眼看到阿远的车停在楼下。她坐进车里,说实话,还是第一次看见阿远这种胸闷的表情,忍不住调侃他:“方便面放了几个鸡蛋?味道还不错吧?”
  他阴沉沉看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是说:“先送你去上班。我还要赶去机场,今天要去香港。”
  她奇怪:“那怎么不从印度直接飞香港,回来干什么?”
  他“嗖嗖”扔过两把眼刀子来:“你觉得呢?”
  她知道不厚道,可是阿远郁结的神情实在可爱,忍不住故意笑说:“难道是因为家里的方便面比外面的好吃?”
  他报以阴沉的逼视:“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和宋明殊分手?”
  她顿时没了气焰:“……那个……再等等吧……”
  看他黑脸的样子,她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没想到他停了停忽然问:“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她更奇怪:“能有什么事?”
  他眸光一闪,没有回答。她转身放好东西,系好安全带,又拉直了衣角,抬眼才看见他的目光紧紧追随她的每一个动作。她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他才似乎低叹一口气,转身打算开车。清早的阳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更轮廓分明,下巴上起了一层隐约的胡茬,眼窝陷下去,神色倦怠。以前知道他忙,但没想到是这种忙法,长途跋涉,回家也是匆匆而过,偏偏她去陪了妈妈,又忙着敷衍宋阿姨。想到这里她探身轻轻亲了亲他带胡茬的下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想到下一刻已经被他扳着脸狠狠亲了回来。他滚烫的嘴唇覆盖在她的上面,手掌抵在她的背后,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他的体温,车里逼仄的空间顿时氧气稀薄,叫她脸红心跳。正当她以为要喘不过气来,他忽然一把推开她。
  “去香港需要港澳通行证和签证。”他停了停,平缓了呼吸说。
  她觉得跟不上他的思路:“怎么了?证件忘带了?”
  他说:“要不然应该把你带在身边。”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通行证和签证,那个……我都有。”
  真的决定启程,南下的旅途进展速度快得惊人。小雪在机场给郑贺打了个电话请假,他没说什么,同意了。飞机不过三个小时,才刚过中午,他们已经面临一个崭新的世界。
  香港,这个南海之滨的弹丸之地,与澳门隔海遥遥相望,明朗繁荣,也市侩庸俗。
  每次来香港几乎都是转道去澳门的途中,所以国际机场大概要算全港小雪最熟的地方。不同的是这一回有魏群在门外接他们。
  魏群看见她似乎十分意外,不过只愣了两秒钟就咧嘴笑:“头儿带家属出差,还是第一回见到。”
  说得她不好意思,魏群还不算完,连连点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懂的,我懂的。”阿远朝他冷冷一瞥,没想到他更来劲,笑得万分真诚:“一次想去就去的旅行,一个想爱就爱的人,头儿憋屈了这许多年,现在翻身做主人,我不是替你高兴嘛。”
  阿远无奈地笑着摇头:“活儿没见你多干,贫嘴的功夫倒是见涨。”
  魏群换一脸委屈:“活儿怎么没多干?文件都准备得妥妥的,就等你来签字。那个李董事长听说你有意出让股份,连夜叫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见到阿远朝魏群投去淡淡的一瞥,魏群就忽然住了嘴,慇勤地跑来替她开车门:“时间充裕,先送大嫂去酒店。”
  酒店订在中环附近,因为离要去的办公楼近。阿远去办正事,小雪在附近闲逛了一圈。中环地带,无非是些高楼大厦,商场会所,充斥欲\望都市的味道,天气也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所以她没逛一会儿就偃旗息鼓,回酒店好生睡了一觉。
  这一觉直睡了一下午,醒来是傍晚时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过一场雨,窗外天气放晴,空气里有新鲜的水汽。
  阿远靠在她身边捧着电脑,也不知已经回来了多久,见她醒来才放下电脑,朝她揶揄地笑:“一次想去就去的旅行,不如一场想睡就睡的午觉。”
  他带她出去吃晚饭。她以为会是什么高档会所,结果只是普通的茶楼,不过一味咸鱼田鸡煲吃得她食指大动。吃完饭在马路边漫步,经过一家饼店,他随便走进去看看,不料老板娘热情迎出来,用广东话和他交谈:“阿远!啊,甘多年了,甘要叫孟生啦!你都冇变到!”
  结果买了一打蛋挞出来。她忍不住问:“这一带你很熟?饼店的老板娘也认得你。”
  他答:“大二那年暑假在附近的公司实习,下班晚,每次回家总赶上老板娘打烊,就跟她买剩下的面包,她打三折卖给我,有时候干脆送给我。”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去茶楼连菜单都不用看。”
  他笑笑:“茶楼第一次去。以前听同事说起过,不过那时我几乎天天都只吃泡面。”
  他们沿花园道一路漫无目的地向上,左右无事,最近可去的是山顶,便乘了缆车上山。没想到遇到山顶大批游客,各个忙着拍照,凡是看得到景致的地方都人流不断。她觉得没意思,阿远忽然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他们信步往回走,渐渐离开大路,穿越几道小斜坡,眼前的豪宅多起来。她觉得已经不辨东西了,阿远倒似乎熟门熟路,最后是在豪宅和豪宅之间没有路灯的荆棘小道上穿过。她跟在后面还犯嘀咕:“除非站豪宅阳台上,要不然什么风景也看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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