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末的最后一班地铁/想乘风去你心里——蓝色的奥斯汀
时间:2019-07-10 10:21:16

  他低头吻下来,她聚集全身所有的力量,只做到将脸侧到一边,他的吻落空,落在她脑后的头发上。这一下惹怒了他。他张开手掌一把固定住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直视他。
  她唯一能做的,是对他怒目而视。
  他眯了眯眼,扬眉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阿远,现在怕是没空来救你。”他从胸口冷笑一声:“也不知你们都看上他什么,不就是个贫民窟里卖菜的,能算算牌。一个赌棍,还以为自己比别人了不起。同是在澳门混,我至少不用以色侍人。”
  他动手来解她的衣扣,她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诅咒他:“郑贺,你会不得好死!”他望着她不怒反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着他再一次重重吻下来。
  这一次她躲不开。呼吸被阻滞,眼前的一切愈发模糊,床和家具象漂浮在空中,天花板如此遥远。
  一片模糊里,她似乎又看到刚才的一幕。她坐在窗台上,阿远半跪在她的面前,窗帘遮掉屋里的灯光,背后是沉沉的夜色,远处一望无际的海洋旷远幽深。他似乎犹豫挣扎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涩然说:“想听真话?小雪,你爸爸说得对,我的心太大。我一无所有,所以胆子大,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也不怕。唯独怕这辈子只能躲在树背后仰望你的窗口,最怕你忽然发现我原来那么平凡,没什么了不起,其实根本配不上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她的珍珠发夹,低头笑了笑说:“那时候第一次给女孩子买东西,什么也不懂,逛了很久。”说罢他轻轻撩起她的额发,在她额头的伤口上吹了口气,然后替她别上发夹,动作轻柔又郑重。那时候窗外万家灯火,映照在他脸上,给他的眼睛蒙上朦胧的光。他说:“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菜摊前,也别着这样的珍珠发夹。”微茫的夜色里,他望着她笑,良久才说:“很好看。”
  很好看,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她能感到有人脱掉了她外衣,可是她无力反抗。世界离她越来越远,她一定是快睡着了。
  彻底睡着前,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门外忽然警铃大作,有人高声喊,着火了。
 
  第37章 用我卑微的心来爱你 (4)
 
  就在两个小时前,孟怀远送走小雪,回到牌桌前坐定。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筹码,他深吸一口气。环视四周,一切有条不紊,是他熟知的环境。荷官身后能反光的酒瓶已经被他不动声色地挪开了,此刻荷官正把一把新牌展开,让大家验牌。
  郑贺朝他微微笑了笑:“怀远也是行家,牌上有没有鬼一眼便知,你替大家看看吧。”
  牌没有问题,他只朝荷官抬了抬下巴:“荷官手上戴着金戒指,这可不合规矩。”荷官诺诺称是,也摘掉了。气氛莫名紧张起来,连那位一直赢钱,神色自负的李总也如临大敌。
  李总确实感觉到了不同,除了郑贺和深哥,另外人显然对孟怀远的出现深为忌惮,毫无疑问这是个高手。可是高手几圈牌下来,却很少跟牌,脸上淡然无表情,叫人看了心里没底。
  李总今天牌运不错,又小赢了几把,桌面上的筹码增加不少。荷官再次发牌,他拿到的是同花色的一个2一个4。郑贺和孟怀远先后跟进。坐在大盲位置上,有拿到同花和顺子的可能,他觉得是要跟的。
  结果幸运之至,翻牌三张,两个2和一个不同花色的10。手握三张2,李总觉得形势大好,可是第一个叫注,努力抑制脸上的喜色,为了试探对手,叫让牌。
  一直玩得不大的郑贺,此时微微抬眼,瞟一眼孟怀远,说:“加十万。”
  孟怀远惦着手里的筹码,目视前方,稍加思考,也微微笑了笑说:“加五十万。”
  李总心里一颤,有点吓到。牌面上看,对手只有底牌拿到两个10,这样三张10会大过他的三张2,可是数学常识告诉他,这种概率太低,对方更可能是手握一对大牌,比如一对A或一对K。如果这样,他手上的三张2仍然是桌面上最大的牌。如今彩池里将近百万,委实是个大数目,他沉思良久,说了句“跟”。
  郑贺稍加思索,也跟。
  荷官开出一张转牌,是方块7,对牌局丝乎无任何影响。轮到李总先发话,有三张10的可能性在,他不敢贸然出击,仍然让牌。郑贺大约和他一样的心理,也说了句“让”。
  李总望向桌子对面的孟怀远,见他眼锋一扫,似乎略略估算了一下他和郑贺面前的筹码,沉思了半分钟,下意识地转动手指上的戒指,又犹豫片刻,才手一扬,甩出三枚最大面额的筹码:“三百万。”
  李总心里一声哀叹,很不像自己风格地暗自骂了一句娘。这人三张10无疑,只好弃牌。
  郑贺手里一对A,本来极有胜算的,可惜后来的翻牌不尽如人意。他自然比李总更熟悉孟怀远的牌路,虚虚实实变化多端,再大的赌注,他手里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此刻见他从对面毫不避讳地直视过来,眼神清明,目光犀利。
  孟怀远在牌局上诈唬他见过不止一次,都如这般,神情镇定自若,眼神也不会颤抖一下,只是他刚才的样子耐人寻味。以往出手如电的孟怀远,今天在加注前假模假式地犹豫了许久,而且,犹豫之前先数过郑贺面前的筹码。他的筹码统共四百多万,他出人意料地没有都下,而是加了三百万,是怕他不敢跟吧?郑贺在心里冷笑,如果他跟,才是天字第一号傻子。
  郑贺微微一笑,扬手抛掉手里的牌:“怀远今天手气不错。”
  孟怀远也笑,翻过手里的牌:“承让承让。李总手里三张2,郑少也至少一对A吧,是你们对我手下留情。”
  李总探头一看,孟怀远的底牌一张Q一张10,所以他方才手里只有一对10,小到不能再小,而自己一手好牌,竟然白白被他讹了近一百万去,后悔地“哎哟”了一声。幸好不是他一个人上当,郑贺的脸色比他还黑。
  他重新认真审视了这个孟怀远,很年轻,身材挺拔,麦色的皮肤,五官分明,特别是一对眼睛,即使低垂着眼也挡不住目光明亮,眼神锐利得叫人不敢逼视。刚才郑贺说他是做私募的,他隐隐听说过那个名字,记得眼下那个即将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电商项目,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怪不得出手不凡,唱空城计也唱得气吞山河。他想起郑贺来之前告诉他的话,在座的都是豪富,如果运气不太差,凭他的技术,不愁不赢个满盆满钵。
  定神再战,又几圈赌注不大的牌过去,孟怀远终于又跟了一回。这回只剩了李总和孟怀远两个人。李总手里捏了两个红桃,一个J一个9,桌上的牌开出了草花10,红桃8,方块J。李总不禁暗忖,这一副牌成牌的几率是很大的,再来任何一个7或Q,他就能成顺子。如果再来两个红桃,他可以成同花。如果老天帮忙,甚至可以是同花顺,保底至少他手里已经有了一对J。
  这回是孟怀远先下注,他微不可查地笑了笑说:“加五十万。”
  刚才输了一大笔钱,这次是翻本的机会。李总计算对方手里可能有的牌的概率,决定跟。
  转牌开出来,是一个方块“10”。
  他看见孟怀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又习惯性地转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最后直视他说:“加一百万。”李总心里一阵失望,迅速转过各种可能,谁知道孟怀远是不是又在吓唬人,放弃绝对不能,也不能示弱让对方再加码,唯有做出气壮山河的样子,毫不犹豫地说:“跟!”
  荷官放出最后一个河牌,是个草花“2”,估计对任何人都没有益处。他的顺子没成,但仍然持有一对牌J和一对10。他深嘘一口气,等对方发话。
  孟怀远轻描淡写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筹码,推了一堆出来:“加三百万。”
  李总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彩池里面几百万筹码,五颜六色的一大堆。他看了看孟怀远的神色,还是如最初一样淡定,而桌边其他人的样子却神态各异。那几个香港商人神色紧张,深哥搂着美女,仍然笑呵呵的样子,而郑贺转着手里的透明酒杯,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孟怀远,不知在筹谋什么。
  他回过头来专注地回想这局牌的过程。这个孟怀远,他有些看不懂,诈唬起来神色镇定,像是个老手。这局牌恰好又和上一局相似,孟怀远财大气粗,一上来就强手加注,而且一加再加,会不会和上局一样?
  再看自己手上,顺子虽然没有等到,但两个对子,绝对不能算赢面太小。如果不跟,万一对方又是烂牌一副,估计自己要气得吐血。如果赢了这一把的话,自己的老本翻倍,可以满载而归了。
  跟与不跟,在他脑中交战,五分钟过去,边上的香港商人神色不耐地站起来,而对面的孟怀远仍然镇定自若,看不出一点紧张。终于,他屏息凝神,说“跟”。
  他看见孟怀远微微勾了勾嘴角,像是一笑,根本没看他的牌,只把自己手里的牌翻开就说:“不好意思,这回我还真是三张10。可惜李总没等到你要的顺子,要不然输的是我。”
  李总又是沮丧又是震惊:“你怎么能那么肯定我手里拿的什么牌?”
  孟怀远说:“我看李总是个谨慎的人,即使是你觉得有胜算的牌,你也会仔细计算一下。转牌那张10你跟得可快了些,我猜那不是你要的牌。”
  李总心里一声长叹,自己一向自恃计算精确,在对方眼里却原来是透明的,根本不是对手。他正想就此认输,孟怀远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思,忽而一笑:“其实打牌,计算成牌机率和彩池赔率都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看什么人打什么牌。这一点跟深哥和郑少比,我可是嫩得很。”
  郑贺脸色阴沉,而深哥则皮笑肉不笑地说:“怀远,你何时变得这么谦虚?”
  李总这才咂出点味道来,环顾四周,几个香港商人都有几分讪讪的神色。他心里一惊,这之前他对上郑贺从未失手,他一直觉得郑贺牌技一般。而那位深哥,今晚虽然没下什么大注,但凭表现他只觉得此人人傻钱多。要不是孟怀远,如果今天输钱,他一定觉得是手气一时不顺,绝对是会加了本钱以期翻本的。到时候输多少,真是难以想像。现在输了几百万打住,也许将将是躲过一劫。
  深哥在桌子那头喊:“好了啦,大家坐下,开牌啦。”
  李总一头冷汗地坐下来,打定主意熬过这一晚,找个机会就走,绝不再出手。
  场面彻底沉闷下来,所有人都无心恋战的样子,直到郑贺抓了一手好牌。
  郑贺的底牌一个红桃A,一个方块K,可以说开门红。他加到了五十万,牌桌上其他人纷纷弃牌,只有孟怀远思虑两秒钟,选择加注到一百万。
  桌上的翻牌一出,郑贺形势更是大好。黑桃10,方块J,方块Q,他手上俨然已经是一副顶了天的顺子。这时候轮到孟怀远先发话,对方加注到两百万。郑贺面前的筹码已经不足两百万,但他在濠海是有信用额度的,想了一想,对旁边的服务生说:“麻烦你帮我拿一千万筹码。”
  筹码不足一刻就准备好,续战开出的转牌是一张方块10,对郑贺来说却不尽理想。桌上的牌成了对,自然增加了对方做大牌的概率。可是反过来看,只要再开一个方块9或方块A,自己手上就成了同花顺,赢面是极大的,更何况自己坐的位置有利,在孟怀远的下手,由孟怀远先发话,正好先听对方的虚实。
  他顺着屋里明亮的灯光望过去,见到孟怀远眯着眼似乎略想了一想,抬眼直视他,微笑说:“既然郑少加了筹码来和我玩,那我们就玩点大的。加两百万怎么样?”
  郑贺霎那间心里有了底。
  真正的高手,绝不会为诈唬而诈唬,多半情况下是开局不错,下了大注,但没等来要的牌,最后不得已而为之。这一把牌,孟怀远一直是加注的那一个,通常情况下只要还有戏可唱,必然要继续唱下去。
  他断定孟怀远也不喜欢那个“10”,要不然他不会那么高调。他对孟怀远算是知之甚深,那时候孟怀远刚刚在濠海出现,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他就和他多多少少交过手。对方十之□□是等个顺子,至多和他一样大,更可能是比他的小。现在孟怀远加注两百万,为的是把他吓走。
  这时候他最好的对策是旁观,让对方继续加注,越多越好。他屏息凝神,故意做出思考的样子,最后才推一把面前的筹码:“我跟。”
  虽然低着眼,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孟怀远的脸色。别人也许觉得孟怀远镇定自若,那些小表情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绝不会看错,孟怀远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异色。他心里冷笑,那眼神是意外?失望?怕是两样都有。
  最后一个河牌,草花5。郑贺没拿到同花顺,但对结果没多大影响,他是胜或者平的局面。他微笑地等孟怀远发话。对方又恢复了冷静,只略略一顿,说了句:“过。”
  一边观战的李总惊诧地吸一口冷气,而深哥则遗憾地“唉”了一声。郑贺简直在心里要笑出声来,那么看来这小子要等的是“A”,显然没等来,他的顺子比自己的小。算他识相,知道即使继续诈唬也没用,所以只好断尾求生。但既然对手要撤退,他必须牢牢咬住才对。他不错眼地盯着对方,淡定地说:“我加五百万。”
  对方也不错眼地盯着他,忽然说:“All in。”
  所有人齐刷刷从桌边站起来,郑贺脑子里“轰”的一声,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事实上孟怀远手里应该是一对吧,也许是一对Q,这样□□Q1010完败他A起头的顺子。转牌翻出10时那个隐秘的眼神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其实他心里一定乐开了花。开出最后一张河牌他已经稳操胜券,故意示弱是为了骗他孤注一掷。彩池里一千多万,可惜他棋差一招,如果他的底牌不是红桃A而是方块A,他手里的这副牌便是同花顺。
  只差一个方块A。一连串念头在心里闪电般划过。
  今天孟怀远出现在这里,意图再明显不过。而他的任务是让孟怀远输,本钱有人替他出,赢的钱归他所有。那人已经把即将上市的电商股份转让给自己,许了诸多好处,所以今天即使自己不能赢,也必须让孟怀远输。能正大光明固然好,不得已时也只能不择手段,后果自然有人替他摆平。
  他低头掀开自己底牌的一角,嘴角略略一哂,红桃A已经变成了方块A,一扬手推出面前所有的筹码,微微笑了笑说:“跟。”
  荷官开牌,同花顺对Full House,桌边的人一片此起彼伏的唏嘘。
  只有孟怀远不觉得惊讶,一切尽如意料之中。他一扬眉,微侧着脸,仿佛看着郑贺,又仿佛对着头顶的监控摄像机,顿了顿说:“我要求看荷官手里的剩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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