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末的最后一班地铁/想乘风去你心里——蓝色的奥斯汀
时间:2019-07-10 10:21:16

  她无比郁闷:“你们去吧。我有好多作业,忙死了。我在家泡面吃。”
  妈妈向来不怎么在意她的学习:“国庆节还有好几天假,明天再做。”说罢才狐疑,“你刚才还说要买菜做饭,出去吃顿饭怎么就没时间?”
  最后当然是妈妈得逞,一家人开车跨越半个城市去那个小荷塘中央的小楼喝粥吃点心。那倒是个风雅的去处,珠帘后熏着檀香,楼下一叶扁舟奏着江南丝竹,鲜蘑芦笋和西湖莼菜汤都做得青翠欲滴。可惜她吃得味同嚼蜡,一件事没做完,一颗心象玄在半空,忽然变得无处着落。
  天色渐暗,她的心情随之暗下来。阿远早走了吧?他还要赶去下一个打工地点,通常这时候已经收摊了。他会不会好奇今天她为什么没来?她气馁地想,应该是不会。通常她出现在他的菜摊前,他既不会惊讶也不会欣喜,最多是皱皱眉,无奈的样子。
  这时候手机嘀嘀响了一声,短信说:尊贵享受在莱斯,莱斯大酒店夜总会国庆真情巨献。
  她“噌”地站起来,一扬手机:“同学叫我一起去做作业,我得走了。”说罢直接往珠帘外面跑。
  “慢着!”妈妈叫住她:“还没吃几口,吃完了再去。”
  她回转身笑:“对啊,打包打包,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拿去和同学一起吃。”
  服务员在她的催促下手脚麻利地装了满满两纸盒子,她拎起来抢着出门,走出好远还听到妈妈的抱怨:“这孩子,不知搞什么鬼。”爸爸笑着安慰她:“女儿爱学习,你该高兴才对……”
  节日的街头华灯初上,处处是喧哗的人潮。广场上的电子大屏幕反覆播着色彩缤纷的广告,立交桥下的人群踏着最炫名族风的舞步。她在路边不停地挥手,好不容易截到一辆没人的空车。车子在行人和车流的夹击下举步维艰,她趴在车窗边上,看天边的亮光一点点地消逝。
  车停在菜市场街口时天已经全黑。当整个城市开始欢庆时,这条狭长的小街反而不复有白天人声嘈杂的模样。沿街的小商铺关门闭户,路边摆摊卖菜的也早不见了,只有路灯瘦长的影子和路上残余的垃圾。
  转过街角一看,王妈妈的鱼摊自然不在那里,街对面阿远的地盘也空无一人。尽管早料到了,仍然有点失望。唉,反正早点回去也好,至少可以先把数学作业做个大概。
  可是再往远处一望,路灯底下还有最后一个蔬菜小摊,摊后那个人正缓缓站起来,瘦高的个子,比路灯还长的影子。她心里一阵欢呼跑过去:“阿远,你还没走?打工要迟到了。”
  “嗯。”他看她一眼淡然说,“装修队也要放两天假,今天不用去。还有几颗西红柿没卖完。”
  他面前果然还放着几个西红柿,只是都长得歪瓜裂枣,模样不佳,天都黑了,看起来今天是没什么指望了。
  “你呢?”他忽然问。
  “我?”
  “你来干嘛?”
  “我,”她噎了一噎才想起来,“自然是来问作业的。”
  “练习册?”他朝她伸出手。
  “在家里……”她不禁有些心虚,“不过我都记在脑子里了,那道前年的高考题,巨高深,我和同桌讨论了一下午无头绪。”
  “嗯,”他扬了扬眉毛看着她,“说来听听。”
  “那个……”该死的,脑子竟然放空。好像是正方体里套三角,若干个三角,怎么套的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晕黄的灯光下,他正静静看着她,黑色的瞳仁里闪着一点点亮光,好像有一抹戏谑的神情。
  “这个……”好尴尬,忽然想起手里的塑料袋,连忙拿来解围,“你还没吃饭吧,我有好吃的,边吃边说。”
  他眼里慢慢升起淡淡笑意,说:“好。”
  她把食盒打开在地上,一盒小笼包,半盒醉鸡半盒香榛炒鸡蛋。她坐了他的小板凳,他坐在地上,和她并肩。笨蛋服务员小姐只给装了一付筷子,只好一人一支。小笼包早就凉了,可她觉得鲜美无比,大概是真的饿惨了。狼吞虎咽了一阵,吃了六七个小笼包,她才鼓着嘴,满足地仰天长叹:“吃饱了,真好!”
  “那题想起来了?”他淡淡的声音问。
  她回过头,他正靠在路灯柱子上仰望她,路灯光照在他脸上,温暖的橙色,平时过分冷静的目光忽然也被染上一层若有若无的暖意。
  他定是在心里笑话她吧?赶着来问作业又不记得题目。“还没有……”她暗暗翘起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我还是回家去拿练习册……”
  “哧”的一声,他终于扬起嘴角笑出声来,一把把她拉回凳子上坐好,缓缓说:“算了。明天再来。”
  半轮明月当空。她始终记得那天空无一人的长街陋巷。“明天”,“再来”,多平凡的两个词,在空寂的夜色里隐隐回荡,却让她觉得像最动人心弦的音符。
 
  第5章 所有分手都从相爱开始(3)
 
  那是记忆里最漫长的夏天。过了国庆,高温还迟迟不肯结束,天天艳阳高照,赤日炎炎。在全校同学齐心协力的抗争下,校长同意暂时可以不穿校服,一时间校园里争奇斗妍,热闹非凡。
  小雪有几套精致好看的裙子,是妈妈去欧洲旅游时特意买的。她喜欢那一套花朵上装和白色小短裙,也喜欢那一套民俗图腾花纹束腰带的,她的个子不高,但是身材匀称,穿上短裙有一种甜美浪漫的风情。
  走在校园里,不断有人朝她回头,她才想到,从来没在学校里看到过阿远。那天做广播操时,她也东张西望了一番,没见他的人影,不知他到底来不来上学?
  正好同班的张琦珊找到她,吞吞吐吐了半天,原来是听说她和陈思阳有几分交情,问能不能,可不可以,约他们俩一起看电影。
  张琦珊的计划是,一共三张赠票,小雪出面去约人,到时候陈思阳会惊讶地发现,真巧,原来另一边坐的正好也是同学。小雪痛快地表示,到时候她会忽然肚子疼,很可能去不了。
  这种为陈思阳的仰慕者跑腿的事,她早不是新手了,通常她会下课后给他打电话,今天她忽然觉得有必要去他们理科一班的教室跑一趟。
  崇文高中高三三个文科班四个理科班,他们两个班的教室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还隔着整段走廊。她挑了下午第一节课后这个吉日良辰,给陈思阳发短信:“到教室门口来一下。”
  陈思阳不明所以地走到门口,她还在往窗户里张望:“你们班好多空位子,很多人生病吗?”
  他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啊。哪儿有空位子?”
  她指着最后一排的墙角:“那个是谁?”
  “那个,”陈思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是孟怀远。”
  她问:“他没来吗?”
  “来了。”他说:“上一节政治课,高考又不考,他一定是躲到哪里看书去了。”
  她奇怪:“逃课?老师都不管?”
  他说:“他家里的情况特殊,老师都睁一眼闭一眼。”
  她说“哦”,不自觉地有几分失望,又不好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还是陈思阳奇怪地问:“找我什么事?不是来查我们班同学的勤的吧?”
  “呃……”她这才心虚地摸出电影票,“新上映的大片,有没有兴趣?”
  他愣了一愣,狐疑地问:“你也去?”
  她正心不在焉地朝楼下张望,随口答:“当然啦。”
  “哦,好。”他腼腆地笑,“那周六晚上见。”
  他回头进了教室,她转身下楼,还没到楼梯口,已经听到教室里的惊声怪叫,有人捶桌子有人吹口哨。她在楼梯口愣了愣,教室里有人走出来快速越过她身边。
  是橘子。她拉住她,指着身后:“怎么回事?”
  橘子的脸色很是不善,对她冷冷哼了一声才说:“那几个是陈思阳的死党,校花亲自到教室门口来约人,能不兴奋吗?”
  校花?是说她吗?其实她可以立刻报出五个比她好看的同学的名字。呃,一不小心整出了轰动效应,不是她的初衷啊。她咬手指,倒觉得对不起陈思阳,到时候她肚子疼,他怎么跟他的死党交代?岂不是很没面子?
  结果她大大低估了高三学生在神经高度紧张下的无聊程度,因此也低估了这场轰动持续的时间。周六上午,当她抱著作业本去买菜的时候,早已忘了这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
  阿远坐在蔬菜后面的小板凳上沉思,王妈妈一如既往地朝他们笑:“来啦?阿远,你同学来了。”
  这回阿远却没动,只是匆匆扫了她一眼。饶是如此,她还是看见他眼里狰狞的血丝和疲惫的神色,不知他昨晚又工作到几点。
  她略一犹豫,还是把作业本塞到他眼皮底下:“这题,还有这题,拜托,帮我看一下。”
  他只描了一眼作业本,冷冷抬起眼:“这道题做过多少回了?不过是菱形平面换了个方向,ABCD变成了CDEF,你还要问多少遍?”
  她吃了一惊,阿远有时候也会用“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眼神看她,但从不用这种语气教训她。她慌忙翻前面的习题:“有吗?哪儿?再讲一遍吧,我保证不忘记。”
  他把作业本塞还她手里:“我很忙,你打电话去问别人。”
  “别人?谁?”她茫然。
  他不耐地别过脸去 :“问陈思阳去。这么简单的题,难不倒他。”
  看起来真的是她太笨,他终于不耐烦了。她嘀咕:“电话里又说不清,他家那么远,怎么好意思叫他来。”
  “呵。”他冷哼,“你打电话试试,我保证他二十分钟之内就到。”
  她咬咬嘴唇,无奈地收回作业本。也是,阿远并没义务帮她解题。他一整天都为生计奔波,闭上眼睛休息一分钟也是奢侈,一定已经忍耐她很久了。上午的太阳刚刚出来,照在他身后,他的脸躲在阴影里,微蹙着双眉,样子很累。她忽然想到,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要不她替他看会儿摊子,这样他可以回家睡觉。
  她站在那里进退维谷,他抬头问:“你还有事?”
  “呃……”她说,“下星期秋游去水族馆,你去不去?”
  “水族馆?”他“霍”地站起来,上前一步逼视她,“水族馆多少钱一张门票?我卖一天的菜能挣多少钱你知道吗?我一天打三份工到底是为什么?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大小姐,逗我这样的人玩儿很有意思是不是?”
  她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才怔怔地站住。到底什么叫目光如炬她现在才知道,如火焰般愤怒,又像冰刀般锋利。她一下子有点懵,为什么今天她说什么都惹他生气?她不过想说,如果他不去,她也不想去,那他们有一天的时间,她帮他照看生意,他可以回家休息。等他休息完了,能不能帮她看一下上星期的数学测验,她错了好些题,现在也不明白。她不想问别人,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
  眼眶忽然发酸。很委屈,很想哭,真的很想哭。
  “拿来。”他伸出手。
  她低头:“什么?”
  他的声音毫无温度:“作业本。做完了题赶紧回家去。”
  她抿紧了嘴角,坚持不懈地低头:“不用,我自己回去多想想,说不定就做出来了。”
  两个人僵立在那里,最后是他决定不再理她,回转身自顾自整理身后的纸板箱子。有客人刚在对面买了鱼,上来问:“小伙子,葱多少钱一斤?”
  他竟然对人置之不理。小雪原本准备要回身走人,看他不理人,停了停,还是打起精神迎上去:“阿姨,四块四一斤。”
  那阿姨说:“我买半斤呢,两块钱吧。”
  她勉强堆起笑脸:“阿姨那可不行,一共也就挣您这两毛钱。”
  那阿姨也笑了:“你们怎么可能没得挣?看看你这身漂亮衣服,家里生意不错吧?”
  她仍旧笑脸迎人:“看您说的,我不过帮朋友暂时看下摊子,可不敢给人卖亏本了。”
  阿姨翻了翻几把葱犹豫不决。她连忙说:“您看这葱多新鲜,做葱焖鲗鱼可香了。要不给您半斤两块一,您下次可得再来啊。”
  阿姨付了钱,她把零钱扔进他的钱罐子里,想想好没意思,还是走吧。
  没想到没走出一步,已经被人一把拉住,一股大力把她拽进拐角的小巷里。阿远一把将她推到墙根,凶神恶煞地瞪着她:“谁让你帮我卖菜了?以后不准你碰我的菜。”
  她震惊地仰望他:“不是卖亏了吧?难道你只赚一毛钱……”转念一想又生气,“那你自己为什么不理人?你的菜!谁稀罕碰你的菜?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碰你的菜,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烦你!”越说越心酸:“你这个……你这个……”
  喜怒无常,莫名其妙,不识好歹,狼心狗肺……
  没机会说出口,被人堵住了嘴。他俯下身,将灼热的双唇重重覆盖在她唇上,一个青涩但热烈的吻。
  她“嗡”地晕了,脑袋放空,茫然抬头,对上他流光溢彩,炯炯有神的双眸。他低沉的声音说:“晚上别去。”
  身体被他坚实的双臂牢牢圈在怀里,和他靠得那么近,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阳刚的味道,她觉得心跳杂乱无绪,恍惚地问:“别去哪里?”
  他的双眼顿时黑暗下来,锐利得像要扔出两把刀子。“哦,”她终于明白过来,傻傻地抬头看他:“阿远,你忽然那么凶,原来是在吃……”
  还是没机会说完,又被人堵住了嘴。
  后来她问阿远:“天天都是我跑去找你,我还以为你很烦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