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想家——星河蜉蝣
时间:2019-07-10 10:21:49

  “还有呢?”
  谢淮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夏夏脸颊在他背上轻柔地蹭了蹭,“不用齐达说,我也知道。”
  她放开他,将他身体掰正,让他正视她。
  正午明黄的光线从背后的窗户穿透而来,雪过天晴,耀得人眼睛发晕。
  夏夏调皮地笑了笑,躲在谢淮身体为她撑起的暗影里。
  她心安理得窝在他胸口,贴近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你是个男人。”她笑,“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我不干涉你的决定和选择。”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受伤,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等你回来。”
  “就算你杀人进了监狱,我也会等你回来。”夏夏别开目光,不想让谢淮看见她湿润的眼,但她哽咽的声音却掩饰不了,“就是……就是你出来以后我可能就老了,老了不漂亮,结婚穿婚纱拍照会不好看……”
  “还有生宝宝,听说高龄产妇生小孩很危险。”
  “如果胡书荣真的找到了你,你在动手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想一想我,还有我们的将来。”夏夏一天之内哭了太多次,嗓子都哑了,“保护好自己,别下太重的手。”
  她仰起晶晶亮的眼凝望谢淮:“你想要我吗?”
  “我以前怕疼,从来都不让你做到最后,如果你进监狱,要好久都见不到女人了。”夏夏提议,“我们做.爱吧,或者现在去结婚,我看国外的片子,囚犯服刑时妻子是可以探监的……”
  谢淮噗嗤笑了,这是许多天来,夏夏第一次见他笑。
  他温柔低头,额头与她相抵:“别他妈胡说八道了。”
  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会陪你变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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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谢淮照警察给的地址来到一座老式小区。
  小区前有条热闹的年货市场, 夏夏拉他过去。
  谢淮:“有什么可买的?”
  夏夏:“当然要买, 你见谁过年去别人家空手的?”
  “她男人差点把你害死, 你还给她送年货?”谢淮不耐烦,“随便买箱八宝粥得了。”
  夏夏蹲在摊子前称了一点柿饼和干果, 又买了几斤水果。
  “付钱。”夏夏结了账, 示意谢淮给钱。
  谢淮说:“我容忍你给她买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你还要我付钱?”
  “那谁付, 难不成要我付?”夏夏指着自己鼻尖。
  那当然不行, 谢淮想。
  一起逛街还要让媳妇付钱,这不是男人干的事,
  可他只要想到夏夏要把这些东西送的人,掏钱的手就带着几分不情愿。
  手揣进兜里,他顿住。
  夏夏问:“怎么了?”
  谢淮尴尬:“身上没钱了。”
  除夕那晚他只凑到一百多万, 远远不够胡书荣要的数额,他担心过了时间不到胡书荣会伤害夏夏, 又不敢耽搁,只能在箱底塞满冥币,上面盖着人民币去了卧龙江边。那一百多万现金被他垒在箱子上, 警铃响起的时候,一张不漏, 都被胡书荣人带走了。
  夏夏干巴巴地问:“一百万,全都没了?”
  谢淮嗯声,夏夏神情沮丧,皱巴着脸说:“不合算。”
  “有这一百万, 你都能换个新女友了。”
  谢淮掐她腰,夏夏哎哟一声,可怜巴巴揉着腰上的软肉:“淮哥,为什么掐我?”
  谢淮目光带着警告:“再说一遍。”
  夏夏嘻嘻笑,掏钱把账结了,她把东西扔给谢淮拎着,偎在他怀里扯他衣角。
  谢淮没让她就此揭过去,捏她耳朵:
  “我让你再说一遍,还有那晚让我娶赵珊琪的话,你敢再说一遍,我就敢合了你的心意。”
  夏夏讨好地勾他小指,又是软绵绵贴着他蹭,又是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谢淮才回勾起她的手。
  他体温炙热,如碳烤的炉子,夏夏依偎在他怀里,觉得哪怕前方有望不穿的迷雾和未知的危险,这世界上也没有一个比谢淮的怀抱更安全。
  “只有你。”谢淮忽然说。
  夏夏望他,少年低头,吻她蓬松的发丝:“这辈子都只有你。”
  喧嚣的闹市隔在耳后,谢淮的视线一刻不离她。
  那蕴含其间的眸光闪耀、专注、熠熠生辉,明亮得如日光。
  这辈子都只有你。
  谢淮说:“所以,别再说这种话惹我生气了。”
  *
  夏夏站在防盗门外,按了两遍门铃。
  女人警惕的声音响起:“谁?”
  “你好。”夏夏礼貌地问,“我找陈兰,请问她在吗?”
  猫眼闪过一抹亮色,女人急促地说:“不在,你找错人了。”
  夏夏对着纸条上的房门号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找错地方,耐下性子:“我知道你就是陈兰,能不能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屋里没动静了,安静的楼梯间只有谢淮站在门侧磕松子的声音。
  谢淮将松子壳吐在脚下的簸箕里:“那么麻烦干什么?”
  屋里传来婴儿嚎啕大哭的声音。
  谢淮拍了拍手上残余的松子壳,将刚刚剥出来的一把松仁放在夏夏手心。
  他不客气地用拳头砸门:“陈兰,开门。”
  他嗓音沉着,带着威胁的意味:“大过年的,大家都要点面子。你丈夫昨天被警察抓走的事情想必还没传开,你要是不怕我在这闹得邻里皆知,就继续在里面装缩头乌龟。”
  谢淮见猫眼有人在看,笑了笑,转身去敲邻居的房门。
  邻居开了门,摸不着头脑:“你是谁啊?”
  谢淮站在门口,痞笑:“你认识对面的人吗,他们家男人……”
  他话没说完,陈兰打开门,脸色阴沉:“进来。”
  谢淮牵着夏夏进了屋。
  夏夏把买来的东西递给陈兰,陈兰不要,冷漠地说:“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赶快说,说完就走。”
  女人两眼无神,面色疲惫。
  她穿着袖口开线的睡衣,头发干枯蓬乱,看人的目光冷冰冰的。
  夏夏不介意她的态度,甜甜地笑:“嫂子好,我是来道谢的,宋哥前天帮过我的忙。”
  她口中的宋哥就是胡书荣身边的胖子。
  陈兰眼色出现一瞬间的动容,随即又被警惕和不信任取代。
  她嗤了一声,面向墙壁上的挂钟,盯着秒针滴滴答答走针,一眼都不看他们。
  谢淮打量屋里的布置,家具和装修陈旧,墙皮颜色发黄,沙发破损不堪,地板也坑坑洼洼,大过年桌上连糖果瓜子都没有,只放了两个干瘪的橘子。
  ——每一处都彰显出这家主人的生活水平不会太高。
  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谢淮问:“不去哄吗?”
  陈兰戒备,夏夏把年货放在茶几上。
  路过楼下的母婴超市时,她还特意带谢淮进去买了一套小衣服和两罐高级奶粉。
  陈兰目光落在奶粉上。
  “宋哥说他有一个两个月大的女儿,特别可爱。”夏夏笑,“我可以看看她吗?”
  “你口口声声说他帮了你,你也知道他女儿才两个月大,那你为什么还要害他?”陈兰听到她反复提到丈夫,原本淡漠的神情一点点变得激动,“他救了你,你不仅不知感恩,还带警察去抓他?”
  相比之下,夏夏神色平静很多:“我如果要害他,今天就不会来这里了。”
  “你丈夫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到此收手也许会坐几年牢,可继续跟着胡书荣会怎么样?”夏夏说,“警察在通缉胡书荣,他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你想让你丈夫去帮胡书荣杀人放火,然后判无期死刑吗?”
  “害他的人是胡书荣,不是我。”她问,“你了解胡书荣吗?”
  陈兰眼眶红了:“警察已经来过了,能说的我都说了,其余的我不知道。”
  谢淮问:“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他在玩茶几上的烟灰缸,手指推着它在大理石的桌面打转:“胡书荣的手段我知道,你怕话说多了被他报复,这些我懂。”
  “毕竟你女儿还这么小,换我也得考虑仔细了。”他笑笑,话锋一转,“可你有话藏着掖着不肯说,就不怕被我报复吗?你丈夫帮过夏夏没错,可说到底,如果不是他撬开我家的锁,夏夏也不会被绑。”
  “我们算不算得上有仇?你自己说。”
  陈兰身体绷紧,夏夏想叫谢淮别吓他,嘴唇刚动,手被谢淮握住。
  谢淮沉着脸的模样冰冷又暴戾,任谁看了都得胆战心惊。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胡书荣他绝对没有机会报复你。”
  “可如果你不说,等胡书荣找到我的时候,姓宋的临走前给夏夏松绑这件事,我一定会如实相告。手下的人临阵倒戈,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理你们?哪怕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你以为只有黑.社会才来这套吗?我也会。”谢淮淡淡道,“警察遵纪守法对你礼貌有加,我不一样。”
  “——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陈兰的脸被他气得涨成红色,指着他骂:“我女儿才两个月大,你这样做跟畜生有什么两样?你就是畜生!”
  “你说是就是。”谢淮不怒反笑,言语里极致冷意让陈兰打了个颤栗,“告诉我,或等着胡书荣上门报复,你有别的选择吗?”
  放他们进来是看夏夏笑靥灿烂,一副温柔的小姑娘模样,却不想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陈兰身体颤抖,嘴唇发白,气得几乎背过气去。
  谢淮松开夏夏的手,在她掌心捏了捏。
  夏夏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陈兰担心家人安全,一开始态度温和好言相劝未必能问出结果,只有以暴制暴,表现得强硬、无赖,一点点击碎她的心理防线,让她明白眼前的人并非好惹,才能最快最有效达到目的。
  而谢淮只是言语上的威胁,总不能真去和胡书荣说,因此在撂完狠话后就要夏夏来扮演另一个角色。
  一冷一热,一红一白,多数人都抵不过这样的伎俩。
  夏夏按住谢淮,温声说:“你别吓唬她。”
  她嗓音恬淡,垂着柔软的眸:“谢淮说话不经脑子,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宋哥帮过我,我绝对不会恩将仇报。”
  “他给我松绑的事……”她与陈兰对视,目光诚恳,“如果我向警察证明他没有伤害过我,不出意外是可以减刑的。”
  “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一定会去对警察说。”
  陈兰沉默。
  “我凭什么信你?”她嘲讽地说,“他们那些人最讲信义,我出卖了他们,一旦被发现连我的家人都要跟着遭殃。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胡书荣没有机会报复我?如果你真有那个本事,还会被他要了这么多年债都摆脱不了吗?”
  “我爸欠的那笔烂账我既然认了就会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好摆脱的。”谢淮眉眼凛然,“可他用我最重要的人威胁我,这一切就要从头算起。”
  “警察要的是业绩,而我想要他死。”
  谢淮冷漠:“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想他死,这理由够吗?”
  陈兰犹豫。
  谢淮手下的烟灰缸磕落,烟灰飘在他指尖:“风险和利益是相对的,看你敢不敢赌。”
  陈兰静了许久,低哑地说:“胡书荣身边那个叫强子的,他姘头在南京路开发廊,门口亮着红灯招牌,店里好几个年轻姑娘。我以前在南京路的超市收银,下夜班看见他进过那家发廊几次。”
  谢淮蹙眉:“只是姘头?”
  “相好的吧,我也不知道。”陈兰咬唇,含糊不清地说,“南京路偏僻,如果他们还在漳市,很有可能在那里……强子跟了胡书荣十多年,胡书荣做的事都有他参与,只要他落网,胡书荣犯下的事就跑不了……”
  “……你们答应我了。”陈兰哽咽,“你一定要告诉警察,孩子爸爸不是坏人……”
  夏夏递纸巾给她。
  婴儿安静不多时后又陷入啼哭,陈兰连忙跑进房间去哄。
  夏夏跟在她身后。
  婴儿房的布置得温馨精致,与客厅的潦草破旧格格不入。粉红色的墙纸,象牙白的小软床,米色地毯上铺满大大小小的娃娃,一旁书柜上放着一副相框,照片里是陈兰和胖子依偎在一起笑得温馨甜蜜。
  傍晚云影映进窗户,微明的光线落入夏夏眼脸。
  她低头,见婴儿颈下小小的枕侧,也落了一抹光辉。
  婴儿止住哭泣,脸颊的皮肤比果冻柔软,在夏夏的注视下吱呀吱呀笑起来。
  谢淮站在身后,夏夏笑靥如花,回头看他。
  他回以温柔的笑。
  那一刻,夏夏忽然觉得,哪怕春日尚早,却有暖风拂面。
  在这密闭的空间,从窗户的风口里,从地板的罅隙中,四面八方吹拂而来。
  夏夏闭上眼睛,仿佛闻到雨后天晴,晚风里呢喃着青草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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