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办法她试过很多次,每次都很管用。当注意力和情绪都被调动开然后疯狂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她就没精力去想那些“我是谁”的哲学命题了。
她钻出森林的阴影,来到洒满晕黄灯光的大马路上,朝灯火最辉煌的方向走去,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修长纤细。
最后一次。奥罗拉在心底里告诫自己,相比起以前那种随时随地被卷进空洞茫然的悲观怀疑主义情绪来看,自己这些年还是很有进步的。
她可以在即将到来的一两个小时内,尽情发泄这种负面颓废的情绪。发泄完以后,她还是她,一个偏科偏得厉害的普通霍格沃茨准四年级学生,就算继承了赫奇帕奇的血统也拯救不了自己的魔药学。
奥罗拉这么想着,那种沉重灰霾的心情一下子松散了很多。她深吸一口气,宽慰自己这没什么好值得抑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克服的心理障碍,总有一天自己能无所畏惧地直面和战胜它。
她相信这一点。
……
在那个混乱遥远的年代,霍格沃茨的四个创建者是当时最伟大的四个巫师,这毋庸置疑。
斯内普还记得自己刚进入斯莱特林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混血血统而受到多少奚落和白眼。但是很快周围的人就发现这个阴沉苍白的一年级斯莱特林,竟然比很多七年级知道的魔咒还多,而他在魔药学上绝佳的天赋让斯内普很快成为斯拉格霍恩宠爱的学生之一。
他在斯莱特林这个地方,付出了比那些纯血后裔多得多的代价来勉强爬到和他们一样的位置。但是斯内普再清楚不过,光是这样也依旧不够。出身决定了他的起始点,也决定了他要经受更多的磨砺。
所以在西里斯·布莱克公开表达他对他自己那个古老悠久的纯血家族有多么不屑一顾的时候,斯内普油然而生的感觉就是这个人的无比愚蠢以及对他的憎恶。
他拥有一切在斯莱特林来说灿若瑰宝的条件,但是他却乐意于将它们像垃圾一样丢弃,最后还落得无家可归以及被关在阿兹卡班的下场。这样的人可以说愚蠢至极,简直是典型的格兰芬多。
但同时,西里斯似乎很清楚混血在斯莱特林的处境,更清楚斯内普做的一切是为了摆脱他混血的阴影。他每次在斯内普面前有意无意说出的话,就像在嘲讽着斯内普如此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在他眼里却不值一提。
鼻涕精。每次西里斯这么叫他的时候,斯内普对他的憎恶都会翻倍。那听起来简直就是对自己出身的尖锐讽刺,来自一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纯血后裔的讽刺。
斯莱特林是纯血和强者的世界,要想在那里立足,这两样东西你必须要有一样。前者是无法被选择的,当你在血统上失势的时候,就只能咬牙把自己磨砺成后者。斯内普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那时候的斯内普,既看不起那些像西里斯一样,除了自己的血统就一无是处的人,又憎恨他们可以轻易得到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
后来,他终于明白,人生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不管你做得有多好,事情永远不会百分百如你的意。相信凡事非黑即白的人都是天真愚蠢的,斯莱特林很早就教会斯内普看清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灰色。
而这些,格兰芬多从来不会懂,莉莉也不懂。
然而很偶尔的偶尔,可能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之间。斯内普也羡慕过那种纯粹,也许就是那个火花般的瞬间,他对那个红发碧眼的女孩不断沉迷。她永远是热情的,美好的,不带一丝瑕疵和杂质的,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你能想到的关于耀眼迷人的化身。
她和她的世界一样爱憎分明,果断勇敢,像被普罗米修斯偷来的天火落下的火星那样,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她注定永远都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他们都理解不了对方,也包容不了对方。
有时候斯内普会想,他迷恋的到底是莉莉本身,还是她身后代表的那团光辉火焰。那种亮光对于从小一直深陷在泥潭,后来又一直沉溺于斯莱特林的幽暗水域的斯内普来说,是那么闪耀又遥不可及。
然而他终究是个斯莱特林。
在加入黑魔王的阵营后,他知道了黑魔王身上有斯莱特林家族的血统,他的蛇佬腔就是很好的证明。来自斯莱特林的血,是黑魔王最引以为傲的,高贵身份的证明。
其实不仅仅是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想的。
但是当梅兰妮看着奥罗拉的眼睛,确认了她属于赫奇帕奇家族后代的时候,说出她和赫尔加·赫奇帕奇之间不可思议的联系和相似的时候。斯内普完全从她脸上找不到任何一点欣喜的影子,从眼神到表情都没有。
反而是一种近乎木讷的茫然和莫名其妙的逃避。
这让斯内普觉得很费解。他的设想里,即使因为赫奇帕奇学院的氛围,所以奥罗拉对血统没什么太大概念,但是基本的惊讶和难以置信总该有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像个逃兵一样躲开这屋子里曾经和她流淌着相同血液的幽灵。
她在想些什么?
“她一个人出去太不安全了。”梅兰妮看着窗外说道。约瑟菲娜点点头,也很担忧的样子:“是啊,可是我们没办法离开这里太远的距离。”
邓布利多看着梅兰妮的眼神,从善如流地看向斯内普:“要不,麻烦西弗勒斯你去找找她吧?虽然她不是你学院的学生,但是看在这两位创始人曾经关系这么好的份儿上,你不介意吧?”
斯内普用力抿了抿嘴唇,很想说他非常介意,他不是来替邓布利多照看一个到处乱跑的好动青少年的。但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把这些话咬碎了咽回去。因为在邓布利多说完这句话后,其他的幽灵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梅兰妮轻轻颦了颦眉,像半透明的珍珠色薄纱起了一丝突兀的褶皱那样:“您是斯莱特林的院长?”
早在梅兰妮对萨拉查一直避而不谈,甚至连名字都不直呼的时候,斯内普基本就猜到了一些事。尽管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他现在被邓布利多这么一说,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
于是,斯内普起身很客气地回答道:“是的夫人。我想菲尔德小姐应该没怎么走远,我去看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奥罗拉的这个穿越者身份,可能会困扰她到很久很久吧,到现在我是真的觉得,这种事很难适应的。
最后关于教授对莉莉的感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我只求,千万别喷。
迟到的七夕节更新,最近灵感似乎回来了。前段时间就是从这章开始,一直卡成狗。
原来不管综英美能不能入V,单一都已经不能上榜了吗……我做好冷板凳到结局的准备了……【点烟】
第79章 自由
穿过森林和一片开阔的草甸地,面前迎来一条笔直宽敞的柏油马路,斯内普沿着圣珊德拉街朝着无数亮光聚集的地方走去。
约瑟菲娜说这个镇上今晚在举办一个传统庆祝活动,会很热闹,也许奥罗拉会到那里去。斯内普听取了她的意见,因为反正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不过就算在这个镇上找不到她,斯内普也不会感到意外。因为他发现奥罗拉在大多数情况下,行为模式和一般的赫奇帕奇差不多,但是有时候她做出来的事总是出乎人的意料,让人根本搞不懂她的脑子里都塞了些什么。
就比如这次。
他这么想着,拐上面前的一条街道。这里比起小镇的外围就要繁华热闹多了,看样子是接近了活动的举办中心。有许多穿着苏格兰传统服装的人,化着夸张的妆容,演奏着各种乐器成群结队地从空旷的街道上走过。欢快的古典音符被沿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洒下,花朵般绽开在寂静的夜色里,驱逐了那种压抑的沉闷。
跟在演奏队后面的是镇上的许多居民,他们穿上自己最心爱的衣服,跟在乐队后面踩着节拍载歌载舞。
据说这个古老奇特的节日是这里独有的,为了纪念很久以前和龙抗争的勇敢祖先们。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从恶龙的手里夺回了被侵占的家园和土地,保护了家人的安全。
乐队敲敲打打地从旁边经过,孩子们拿着龙型的玩具和折纸图案嬉笑着,争先恐后地追赶上已经快要走远的队伍,活力四射地穿行在复杂的大街小巷里,把欢笑声带到马路灯光无能为力的地方。
绕过这条街,面前的十字路口中央有一个平时用来放映各种广告的电子屏幕。斯内普抬头看了一眼,刚准备离开,眼角余光却忽然捕捉到画面角落里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停下来,看到电子屏幕上的右下角,金发的少女正侧对着镜头正站在一个颇有规模的喷泉面前,仰头看着喷泉喷出的水流因为各色灯光的作用,呈现出梦幻般的彩色。有一群穿着打扮都和这里非常格格不入的吉普赛人正在旁边纵情弹唱,他们是天生的流浪民族,从不在乎自己所在的是什么地方,歌舞和乐器就是他们最好的伙伴。
斯内普退回阴影里,消失在一片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的移形换影里。
音乐喷泉离这里并不远,不过因为并不是活动的主要举办地所以人不算太多。斯内普从一旁的树林里走出来,朝面前暂时进入间歇期的音乐喷泉走去。广场旁边有几个出租轮滑鞋的店铺,还有几个穿着轮滑鞋的小孩从他身后笑着追逐着快速滑过。
他的视线在周围搜寻了一会儿,最后在音乐喷泉重新喷出一圈被灯光晕染成淡绿色的细密水流的时候,看到了正跟在几个打扮得很哥特摇滚风的孩子们身后,一起踩着轮滑鞋飞快绕着喷泉转圈的奥罗拉。
那些细小的水珠雾蒙蒙地悬浮在空气里,在彩光灯的渲染下晕开大片的朦胧色泽,像一团轻厚美丽的云彩一样。
她穿行在喷泉外围一圈的透明水流下,轻盈自由得仿佛一只在漫天雨水中飞翔的飞鸟,像抓不住的幻影一样从斯内普面前掠过。
……
穿上轮滑鞋站起来的时候,奥罗拉才有些恍惚地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玩过这种在小时候经常玩的轮滑了,自从上了霍格沃茨以后。
普利茅斯码头镇的孩子几乎都会轮滑,每年春天到了英国的国花——玫瑰盛开的时候,整个镇上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举办的轮滑比赛成了除圣诞节以外,最受孩子们欢迎的活动。
可惜这种活动从来都是跟奥罗拉和沃克斯无关的,因为没有其他孩子愿意跟他们接近。但是对于已经被孤立习惯的两个孩子来说,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项运动的尝试和喜爱。
奥罗拉活动了一下穿好轮滑鞋的脚,然后放任自己朝喷泉的外围像道没有重量的影子一样滑过去。带着迷蒙灯光色彩的水雾笼罩着她,在她的眼里蒙开一层清澈的明亮。洒满水的地面很滑,将鞋底滚轮的摩擦力进一步削弱却又带来了更流畅迅捷的速度。她张开双臂迎来铺天盖地的细微雨丝,感受那些凉爽水珠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碎裂绽开,温柔得像情人间的缱绻亲吻。
音乐喷泉的声音,流浪吉普赛人手里的手风琴和爱尔兰风笛的声音。高音符和音区间的大幅度跨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碰撞出一种奇异的热烈奔放,节奏鲜活明快的音乐迷人如一杯醇厚的陈年烈酒。一口饮下后,是酣畅淋漓的快活和肆意。
奥罗拉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彻底放空自己的思维,闭上眼睛让那些悦耳的音符塞满自己的脑海,带动着她像跳舞一样踩着节拍一路轻捷滑翔,心无旁骛。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莫名其妙的陌生世界和空白茫然的过去,更没有复杂的血统和魔法。她忘记自己在哪里,也不记得在别人眼里她是谁。这一刻,她就是纯粹的她本身,周围的所有都是真实而不重要的。
更多的清凉水流从头顶洒下来,沾湿奥罗拉的长发和黑裙。水流在电脑程序的控制下开始汇聚旋转,奥罗拉也在音乐的激昂绵长调子里跟着旋转,蓬松潮湿的裙摆被这样的力度带着盛开成一朵怒放的黑色玫瑰,散开的淡金色长发是清薄虚幻的午夜阳光,共同迎接不断变换着色彩光晕的清澈水滴。
她和周围的人一起欢笑着,灵活地穿行在喷泉隐藏在地面以下的一排排喷射孔之间,在层层叠叠的半透明彩色水帘里追逐,看不清外面的人和物。
不知道这样享受无比地跳跃滑行着过了多久,歌曲终于迎来它的终结。音乐喷泉的水流被突兀地被打断,失去支撑力的水流脆弱无力地从半空中溃散开,化作一场转瞬即逝的大雨如同断线珍珠般砸落下来。
奥罗拉跟其他几个孩子一起站在喷泉中心,从头到脚几乎都是湿透的,但是从皮肤下,由沸腾血液带来的温度却滚烫无比,一如这里的气氛。
在视线里所有的水雾都退散完毕后,奥罗拉看到那位黑衣的魔药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喷泉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夜晚的整点钟声恰好在这时响起,浑厚无比地穿透整个广场。
灰姑娘的魔法时间到了,她脱去水晶鞋和晚礼服,又重新回到了现实里。
奥罗拉愣了一下,抿了抿因为运动过后又被水流弄湿而显得红润健康的嘴唇,滑到斯内普旁边的长椅上,把还在滴水的金色刘海撩到一边:“发生什么事了吗,教授?”
“如果你是指除开你突然跑出来这件事以外的话,没有了。”斯内普瞥了她一眼,“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告诉我你只是突发奇想地想要来参加一场音乐轮滑秀?”
“我……”
奥罗拉的话还没说完,两个十六岁左右的摇滚少年快速地滑到她身边:“嘿,你滑得挺好,要不要一会儿继续?”
“谢谢,不过我得回去了,我家里还有事。”奥罗拉说着,将脚上的轮滑鞋脱下来,准备拿到其中一家店铺去还。
“那好吧,再见。”
“再见。”
归还轮滑鞋后,奥罗拉和斯内普一起从小镇的广场往回走。斯内普发现她的情绪和出来之前很不一样,变得轻松得多,那种一贯的温和安静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丝毫找不到刚刚的逃避和茫然。
走出小镇后,面前的马路变得空旷寂静起来,斯内普顺手朝奥罗拉身上丢了个干燥咒。奥罗拉摸了摸自己干爽的长发,说:“谢谢您,教授。其实,从瑞典回来以后,我去了韦斯莱家,在那里得到了邓布利多教授的通知,说是让我和您一起来这里。我其实一开始也有猜到也许是和斯莱特林先生有关系,但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是说,这一切看起来太不真实了。”
“所以你就想跑出去检验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斯内普从眼角打量了她一下,感觉她在隐瞒什么事,“我得说,你感觉不真实的反应真是特别。”
这时,奥罗拉忽然停下来抬头看着身旁的高大男人,有些试探性地轻声问:“教授,我长得真的有这么像赫尔加·赫奇帕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