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海更深——易倾
时间:2019-07-31 08:31:39

  任真重新把头埋在膝盖之间,有些沮丧:“你就是生气了。”
  “没有。”他回答道。
  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失望,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个答案。
  任真没出声,抬起头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快下雨了。
  她的手掌撑着地面,慢慢爬到杨威的面前,半跪在地上,身子往前倾。
  杨威低头直视着她,脸被轻柔地捧住,接着唇上便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她温柔而虔诚地,睁着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吻着他。
  杨威眼眶发涩,闭上了眼睛,抱住往前倾的任真,转了个身子,把她抵在墙壁上,不留任何空隙宝。
  她在这一点上算不上个好学生,总是需要他的引导,然而也许是不擅长如此猛烈的进攻,习惯于无辜地试探以及若有似无地,诱惑。
  但总之,唇舌之间的纠缠弥漫,让杨威有些失去理智,仿佛在脑海里烧了一把火,将所思所想全数燃烧殆尽。
  过了很长时间,路灯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任真面色潮红,抱住压在她身上的杨威,换气的功夫,小声道:“天黑了。”
  “哦?”杨威在她耳边轻喘,小小咬了一口她地耳朵,激起任真身上一片颤栗,咬着嘴唇,又被侵袭而来的杨威缠住,堵住所有退路,向她索取着全部。
  就算是世界末日,也无法停息。
  末了,杨威稍稍远离,额头抵着任真的额头,听着她急促的喘息,心满意足。
  他嗓子喑哑,像是浓重的化不开的夜色,慢慢开口:“我喜欢你。”
  喘气声骤然停下,任真抬眼看他。
  杨威轻笑:“你听见了没有?”
  她的眼睛真好看啊,像是九月里的漫天繁星,诡谲而又迷人,此刻微微瞪大看着他,有一丝不解。
  “所以,”杨威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亲手熄灭漫天的星星,哑着嗓子说:“我要走了,你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我钗。”
  你听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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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雁南人不傻钱还多,因此就显得有些任性,周末的时候关了门,把茶具摆好,行云流水一丝不苟地沏了一杯茶,自我陶醉地嗅了嗅茶香,被杨威嫌弃地夺过茶杯一饮而尽。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发表评价:“烫死了。”
  周雁南冷笑,不客气道:“牛饮。”
  杨威不可置否,仰躺在了周雁南用来装逼的榻榻米上,忽而面无表情道,“那天谢谢你了。”
  周雁南忙着收拾茶具,头也没抬:“道谢应该有更加礼貌的方式吧。”
  “还有,”他声音忽然变冷,“夏天青一双腿被打断了,你干的?”
  不止是夏天青,那天几个参与的人都被莫名其妙狠狠打了一顿,几乎都住了院,被威胁着把那天拍的照片删光。
  杨威没理他,只是提到夏天青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阴狠地眯了眯。
  周雁南幸灾乐祸,“杨慎行这两天肯定气疯了。”
  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偏偏是他儿子,既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真的坐牢,便只好各种找关系花钱摆平。
  收拾好了茶具,他气定神闲,手里还摸了一串念珠,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坦然道:“那天我忘了给你避孕套,那姑娘吃药了没。”
  他最见不得怀孕流产这套戏码,到时候真的有,会非常麻烦。
  杨威抬眼看了看他,然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肮脏。”
  周雁南被骂了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模棱两可道:“你倒是聪明。”
  杨威今天是过来道别的。
  杨慎行终于死心,不再让他继续读下去,准备如他所愿送他去军队,半个月以后就要动身。最近几年可能见到的机会都不大多。
  他端着坐了下来,面朝一面落地的窗户,似乎在对杨威说话,目光穿透了玻璃,看的很远:“离得远远的最好,省的有些人和事,将来回忆起来,也只能只落了一句、何如当初不相识。”
  记忆里这个男人似乎是个少年,总是微微笑着,把他从错途上拉回来,一路袖着手看他长大,对自己则绝然不提。
  当初周家的天之骄子,被所有长辈寄予厚望,最终是缩在这小城里隐于世间,一晃便过了二十年。
  而他仍是玩世不恭,面容与面具皆未改变。
  杨威轻轻吐出一口气,翻了个身子,声音有些发闷:“明年七月,你记得多上一炷香。”
  不记得也没关系。
  周雁南面色微凝,点了点头。
  “还有,”他低低说道,因为想到了某个人,眉眼都温和了起来:“帮我照顾好任真。”
  “放心吧,我会的。”周雁南含笑:“说不定等你回来,就有了个年轻的堂……”
  杨威顺手扔了个茶杯过去,打断这混蛋的话,挑眉道:“你试试?”
  “孽障啊……”周雁南一脸心疼,“老子花几十万好不容易求来的一套。”
  算了。
  南无阿弥陀佛,谁叫他为人就是大度且善良呢。
 
 
第12章 
  任真认真地擦着桌子,眼睛余光瞄着走来走去的李蓉。
  李蓉穿着那条绿色的波点连衣裙,头发挽了起来,还擦了粉,神经质地跟任真嘟囔着这男人对她有多好。
  任真垂下眼睛,有些好笑:“饭都好了,家里也很干净,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去学校,你跟他一起吃饭吧。”
  “不行啊。”李蓉焦虑地坐在地上,“他知道我有个女儿,今天就想来看看……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办?要是嫌弃我怎么……”
  “我会尽量讨好他。”任真打断李蓉的话,“以后我也不会跟你们一起生活,他喜不喜欢我,并没有那么要紧。”
  门铃被按响。
  任真走过去想开门,被李蓉抢先一步,堵在门口,僵硬地笑了一下,“你来啦?”
  那男人长得非常普通,看着很老实,脸上带着笑,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李蓉嗔怪:“过来还带东西。”
  李腾飞笑笑,小心翼翼道:“给姑娘买点学习用品,还有补脑子的,她高三学习苦。”
  任真在李蓉后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乖巧地笑笑:“谢谢叔叔。”
  “诶。”李腾飞把东西拎进来,直直盯着任真看了两眼,被李蓉拽着去吃饭。
  他在饭桌上话很多,任真看来不免有些油腻肤浅,但是李蓉很受用,时不时被他逗得捂嘴轻笑,而李腾飞频频偷望任真,似乎在打量她的态度,目光有些令人不舒服。
  任真垂眸吃饭,听着两人的对话,偶尔应答两声,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乖巧可人,给李蓉和李腾飞夹菜。
  吃完饭,任真照例收拾碗筷,李腾飞眼尖抢过她手里的碗,一双眼睛眯眯笑着,“怎么能让姑娘洗碗,我来我来。”
  任真脸色一变,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特意买的新瓷碗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顷刻之间摔得四分五裂。
  李蓉被吓了一跳,面色有些发白,任真飞快蹲下身子捡起碎片,冷静道:“没事,我不小心打碎了碗,妈你带着李叔叔参观一下屋子吧,我来洗碗就好。”
  刚才被碰的地方有些油腻的恶心,似乎沾了一层油。
  希望只是多心。
  李蓉逐渐冷静了下来,过来不由分说把李腾飞拉走,埋怨:“她洗碗还不能洗了……我带你去看看我房间啊。”
  李腾飞恋恋不舍回头看了两眼,干笑道:“行行行,我不洗了,你别生气了啊。”
  捡完了碎片,用纸包好扔进垃圾桶里面,任真胸口一阵气闷,闭了闭眼睛,“妈,我去学校了,你跟李叔叔不用等我吃晚饭。”
  李蓉在房间里应了一句,语气很冷淡,应该是巴不得她早点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男人以后会和李蓉在一起,说不定他们会过的很不错。
  任真克制住自己心里隐约出现的不安,深吸了一口气,来到学校。
  杨威要去参军,这是她没料到的,周文涛更加落寞,揪着自己头发,篮球都懒得打,瞥见任真过来,犹豫两下,还是一路小跑着过来。
  “你能不能,劝劝杨哥啊?”他耷拉着自己的眼皮子,有气无力道:“他找人把夏天青腿打断了差点坐牢,都是为了你啊……唉,现在要去当兵,不知道是谁出的鬼主意。”
  语罢居然有些微微的怨气,要是没这女人,也就没这些事情了。
  任真往后退了两步,抬头打量周文涛。
  长得很普通,家境很普通,智商更是很普通。
  她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想要杨威留下呢?”
  周文涛瞪了她一眼,理所当然道:“我跟着杨哥混啊。”
  “杨威父亲是校长,母亲的家族也很有势力,他长得又高又好看,头脑也很好,哪怕不学习去打架,家里也给他安排好了归处,无论他走哪一条路,总归是要比平常人顺利,也容易成功。”任真静静说道,看着目瞪口呆的周文涛,轻轻问,“你呢?你跟他截然不同,你想过你自己的将来吗?”
  不止是周文涛,还有一切在该没心没肺疯玩的年纪里心安理得没心没肺的人。
  他们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以后可能会后悔,可能会拼出一条血路,但大多只能延续着蝼蚁一般的人生,将青春那点可怜无趣的经历添油加醋,打造成记忆里的闪光点,骄傲地吹嘘,然后乏闷地死去。
  单纯炽热地几乎要令她羡慕。
  任真低头,面无表情道:“对不起。”
  接着她绕过周文涛,往教室里走,在门口处回头,看着沉默立在原地的周文涛,“我理解你把杨威当成最好的兄弟,但是对他来说……”
  她没说完,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跟他好好道别吧,他要去参军了。”
  “你别老跟他们一起……”钟淇义坐在窗边,目睹了任真和周文涛讲话,皱了皱眉。
  任真轻轻笑了一下,心里清楚他是在关心自己:“谢谢。”
  今天期中考试结束,任真名次略有下滑,变成了第五,被各个老师轮番叫过去谈心,纷纷对她激励鼓励了一番,直到放学了才把人放回去。
  钟淇义拍拍她的肩膀,递过来一个苹果。
  任真接过苹果,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谢谢你啊。”
  他笑了:“算你给我讲题的报酬。”
  末了又有些担忧,小心翼翼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分心啊?”
  上个星期还请了两天的假,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一直闷闷不乐,脸上居然看着还有些伤口,他很担心,但是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来问。
  任真趴在桌上,把脸埋进去,叹了口气,“你对我真好。”
  钟淇义脸色微发红,轻声说道,“是啊,我们可是一起……三年的同学。”
  “嗯,我觉得我压力是有点大了。”任真忽而从桌子上直起了身体,小声道,“所以今晚我要去放松!”
  钟淇义问道:“哪儿?”
  任真眨眨眼睛,有些狡黠,像是小孩子密谋干坏事之前的神情:“我要去酒吧!”
  相当可爱,去个酒吧也鬼鬼祟祟地小声宣布,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钟淇义没忍住笑了两下,接着正色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任真眼睛弯了起来,“好啊好啊,今晚不写作业了,都扔一边去吧。”
  钟淇义猜她没来过这种地方,本来么,看起来文静乖巧,跟别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姑娘,能想到最刺激的地方恐怕就是这里。
  晚上八点。说得十分潇洒,但他们两个还是先把作业写完,才出了校门。
  钟淇义长得算帅,成绩也一向很不错,很多女孩子都拜托任真给她们送情书,搞得他十分郁闷,又不好真的对她生气,一踏进酒吧,就有不少人注意到这对穿着校服,但是颜值都很高的少年。
  角落里的沙发上,周文涛喝多了,跟个小姑娘似的眼睛发红抹着眼泪,被杨威嫌弃得踹到一边去,懒得听他说什么。
  他百无聊赖看着,忽而眼睛里略过一个影子,皱着眉眨了眨眼睛,暗骂自己真是喝多了眼花。
  那个女人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倒也无关乎什么单纯,她就算来了可能也只会觉得十分无趣。
  杨威喝了一口酒,辣辣的液体滚过喉头,头仰着看天花板,目光没有焦点。
  也许应该再去告别一次,就远远看一眼就好,省的最后回忆起来,只记得她被打得不成样子的惨状。
  她应该是穿着校服,安静地看书或者观察别人,这幅模样……
  杨威喉结滑动,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又在想那个女孩,大脑发布过多少次禁止指令也毫无用处,久而久之也就任由它去,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总能冲淡。
  可现在看来,却又愈演愈烈的趋势,用不了多久,他怀疑自己都会出现幻觉。
  任真坐在吧台前面,小小舔了一口那蓝色的液体,片刻后可能觉得不过如此,于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威眯着眼盯着那瘦弱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邪了门了,还真他妈出现了幻觉?
  任真顷刻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脸色迅速泛起一片潮红,不住地捂着嘴咳嗽,钟淇义在旁边笑得快背过气去,拍了拍她的背,“你以为这是果汁啊?早告诉过你这酒很烈的。”
  她被呛得眼泪汪汪,感受到热辣的酒精直冲脑门,皱着鼻子,舌头微微吐了出来,被辣的直喘着气,泪眼迷蒙地说:“我怎么知道……”
  钟淇义忽而就不说话了,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有些口干舌燥。
  任真揉了揉发红的脸,很短的时间内已显醉态,摇摇晃晃地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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