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春风(重生)——秦蕴
时间:2019-08-28 08:41:52

  “奴婢是被屋内的声响惊醒,奴婢和刘徽都被塞住了嘴绑在屋对面的大树上,奴婢醒来才踢醒了刘徽。因绑在屋对面的大树上,奴婢、奴婢清楚的听见娘娘驱赶郑王殿下的声音,再后来娘娘甚至求郑王殿下饶了自己……”
  “皇上!奴婢未曾尽责,死不足惜!可娘娘在宫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皇上您啊!您一定要给娘娘做主啊!”张合说完话,便一下下的叩首,地板上发出‘咚咚!’撞击声。
  秦禹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无声的落下,他看了会张合:“你这等无用的奴才留着也是多余……”
  “皇上!要怪就怪奴婢吧!娘娘体恤奴婢身体不适,这才不曾带着奴婢过去……”芍药跪下身来叩首,她的双眼已哭到红肿,“娘娘历来最信任的人便是张公公,若是您现在处置了他,娘娘醒来只怕会更伤心呐!”
  太子快步走了进来,绕过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轻声道:“父皇……”
  秦禹迟钝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看向太子:“静王如何了?……”
  太子轻声道:“许是方才太过用力了,三弟腰身以下现在已没了知觉,太医用银针刺穴,又推宫过血,效果也不太好。”
  秦禹木然的低声道:“你多安抚安抚他,让他安心的在宫里养伤……哪里都不用去,便住在朕的偏殿里。”
  太子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三弟执意离开,已让人备了车马,我也劝不住,似乎是立即就要出宫了……”
  秦禹提了一口气,又缓缓落下,半晌后无力的摆摆手:“随他去吧。”
  太子忙道:“父皇不必难过,三弟并非是责怪谁,想来是怕……那个姑娘毕竟没名没分,在宫中尤其在父皇殿里,到底与礼不符……”
  秦禹未置可否,摆手道:“你去送静王吧。”
  石江城的傍晚和风细雨,段棠撑伞出了东江寺,过了寺外的石桥上。
  一个泥团在河边的草丛中动了动,拉出长长的痕迹。
  段棠微微眯眼,才看清楚那是一个人,她快步朝河边走去,因穿着绣花鞋,河边都是泥,走起来很是艰难,不得不放下了伞,蹲下身来,双手扶着地上的草,小心翼翼的滑了下去。
  雨天的水草又湿又滑,打着伞还不觉如何,扔了伞很快全身就淋湿了。段棠走了半晌终于了靠近了那个泥人,她伸出手碰了碰,还来不及说话,那个泥人就猛地扑了过来,将段棠整个扑倒在地!
  段棠挣扎着往后靠,那个人张嘴恶狠狠的咬住了她的手掌。段棠吓得忘了尖叫,好半晌回过神来,手掌传来一阵剧痛,垂眸便对上一双极凶狠冰冷的眼眸。
  那泥人伸着手似乎要掐段棠的脖子,可是他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了,几次抬手都没段棠挣扎开了。
  段棠疼的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还是轻声细语道:“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我不是坏人……”
  那个人没说话,可又大力的咬了下去,抬眼凶狠的望着段棠的眼睛。段棠感觉手掌上的那块肉都快掉了。她不得不伸出手来,抚了抚那人满是泥泞的长发,小声道:“很疼的,你松嘴好不好?我看看你伤在那里了?”
  那个人抬眸望向段棠,四目相对了片刻。段棠努力的露出一抹浅笑来,好半晌,那个人嘴放轻了力道,缓缓的松开了段棠的手掌。
  段棠却一直抚摸他都是泥泞的长发,他满身的泥泞,衣服已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被划的一道道的,脸上也都是黄色的泥泞,他似乎是扭到了脚,一直托着腿用手朝前划。
  东江寺的东侧院外,本就没有什么人。今日又是雨天,石江城这般的小地方,像段棠这般三五天便要礼佛的人本就不多,这会雨下的大了,来来往往的小沙弥都没有。
  那个人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得也瘦小,竟是比段棠还要矮一些。段棠将那个人的胳膊撑在自己的脖子上,搂住了他的腰,轻声道:“莫怕,我先带你先上去。”
  那人垂着眼没有说话,可也没有拒绝段棠的帮助。他似乎被困在河岸边上有些时候了,伤了脚却无法上岸。他的手冰凉,身上也没有热气,他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在段棠的身上。
  一个人上下坡,尚且是艰难的事,这会段棠带着一个人,更是难,可地上的草地带着泥水,两个人才走了两步,便一起摔了下去,段棠微微一个用力,那个人便摔在了她的身上,段棠自己反而摔在乱石里。
  段棠闷哼了一声,见那个人看过来,忙道:“没事,没摔疼,我身上没有伤,摔一下也不打紧。”
  那个人垂下了眼,自己挣扎着从段棠身上坐了起来。段棠这才吸着气坐了起来,又架起了那个人的胳膊,再次站了起来。这次两个人都很小心,段棠走一步,那个人才走一步,两个人这般的合作,用了一刻钟才真正的爬上岸。
  段棠满身满手的泥泞,看了会那人,才小心的问道:“你的家人在寺里吗?”
  那人看了段棠一会,摇摇头,垂着眼,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段棠道:“我家的马车就在东门外,可以带你进城找大夫。”
  那人摇摇头,警惕的看了段棠一眼,甚至朝后退了一步。
  段棠道:“你不想进城吗?你身上似乎有很多伤口,我带你去找大夫吧。你莫怕,我爹爹专管城防的,便是有坏人也不敢来找我的,城里很安全的。”
  那人看了段棠一会,眼里露出些许怀疑来。
  段棠道:“我不是坏人,我爹爹是段靖南,你认识吗?”
  那人又摇了摇头,松开了段棠的脖颈,想朝外走,可走了两步便又跌倒在地了。段棠叹了口气,跑了两步,蹲下身来,架起来一只胳膊,小声哄道:“不怕,我不是坏人,附近有我家的庄子,我把你送过去养伤,让人帮你找大夫。”
  那人看了段棠片刻,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杜威坐在车檐下避雨,远远的看见段棠架着一个人极缓慢的走了过来,忙拿着油纸伞,一跛一跛的跑了过来,遮住了两个人。
  杜威道:“小姐!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乞儿那么多你能救得完吗?一会你将人领回去,老爷又该念叨了!”
  段棠看了杜威一眼:“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呀!你看他伤得多重,怎么就没人管?咱们先去庄子里避雨,让人找个大夫来看看。”
  杜威看了那人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唉!这世道可怜人多了,咱们能可怜几个啊!小姐你……快上车快上车吧!小姐没事竟给老汉找活儿干!你们这样坐一路,明日我又得洗车!”
  段棠将那人推上了车,眯眼一笑:“今天那么大的雨,明天你本来也要洗车啦!”
  杜威等段棠上了车,自己也跳上了车,嘟囔道:“光洗外面和里外都要清洗能一样吗!”
  段棠与那个人一起坐在车厢里,段棠拿出一件很薄的披风给那人披在了身上,笑道:“别理杜叔,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下着雨也不会带我出来礼佛啦!”
  那人看了会段棠,不言不语,又撇开了眼,不与她对视了。
  段棠却从车里找出点心,送到他的唇边:“尝尝,很甜的,特别好吃!我爹爹每次给我买这个都心疼的很,好几次念叨让我慢慢吃。”
  那人看了眼嘴边的糕点,皱着眉,有些嫌弃的咬了一口,咀嚼了半晌,他似乎饿得厉害,不爱吃这个,半晌后才咬了第二口,又咀嚼了半晌。一块小小的糕点,他竟是吃了五口才吃完。
  段棠抿唇偷笑,凑到少年身侧,小声道:“你小小年纪,竟是不爱吃甜食呀!……”
  那人撇了段棠一眼,微微挑眉,将脸撇到一旁,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了……
 
 
第144章 
  段棠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这屋子的装饰与床都是完全陌生。外面是隐隐约约传来了操练的声。段棠有一瞬间以为又回到石江城。段棠年少时,段靖南是千总,倒是时常去营外找他,这样的声音并不陌生。
  段棠动了动,发现后脑处有些疼,一只手还被人紧紧的握着。秦肃猛地睁开了眼,正对上段棠那双有些茫然的眼。他抬手就想抱住人,可手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徐年!快唤沈池!”
  段棠看了秦肃片刻:“你……”
  秦肃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头还疼吗?”
  段棠楞了好半晌才道:“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秦肃紧紧的绷着唇,脸色顿时煞白:“梦都是很奇怪的,做不得真的……”
  段棠道:“我梦见前世了,还梦见了你,我们前世就认识了吗?……”
  秦肃攥住了段棠的手,轻声道:“你……还认得我吗?”
  段棠看了秦肃片刻,低声道:“阿肃,怎么了?”
  “是我!”秦肃攥住了段棠的手,如释重负,半个身子趴在床上,他那双微挑的眼眸里有些泛红,整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呐呐道,“我还以为……沈池说你伤到了头,会有些不清醒……”他似乎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一眼不眨的注视着她。
  段棠哑声道:“我们好久之前就认识了,你知道吗?”
  秦肃道:“知道。”
  段棠道:“骗人!你根本不知道。”
  秦肃立即道:“那不知道。”
  段棠道:“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说话?”
  秦肃道:“你本就让我似曾相识……”
  段棠低低的笑了起来:“似曾相识算是甜言蜜语吧?静王殿下,何时学会说甜言蜜语啦?”
  秦肃侧目道:“不然,我为何要让着你?”
  段棠道:“你让着我?什么时候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徐年以后不要听我的!”
  秦肃抿唇,半晌道:“他又背主……”
  段棠颌首:“什么背主!还有又,你有什么要瞒着我的?……”段棠摸了摸秦肃满是胡茬的下巴,忍不住道,“你现在好丑。”
  秦肃道:“不丑。”
  段棠道:“这都多少天没洗漱了?”
  秦肃抿了抿唇,紧紧的攥住段棠的另一只手:“你睡了四天,怎么都不醒……”
  段棠微微眯着眼,沉吟了片刻,骤然坐起了身,先是痛叫了一声,顿时又觉得头晕目眩。秦肃紧忙将人揽入怀中:“别动!伤了头,不能这般的动。”
  段棠道:“安……贵妃娘娘如何了?!是她救了我,若非是她,只怕我就……”
  秦肃抱着人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片刻后才道:“她伤的重,还没有醒。”
  段棠急忙道:“是郑王!是郑王伤了她!抓住了郑王了吗!”
  秦肃点了点头:“这事你不要想了,我会处理好。”
  段棠攥住了秦肃的手,看了他的脸一会,低声道:“贵妃对你……和我都很好,她在宫里的日子该是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你帮帮她,可好?这次若非是她,我肯定逃不掉的,郑王也不是冲着她去的……”
  秦肃眼眸中溢出一抹杀气来,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
  段棠攥住了秦肃的手,低声道:“这件事是意外,你不要迁怒别人好不好?那刘徽他……”
  “他无事。”秦肃沉默了片刻又道,“我惩戒了他。”
  段棠想了片刻,又道:“他……”
  秦肃打断,将一个盒子递给了段棠道:“这是你的,你安心养伤。”
  这盒子正是颜薇送给段棠的,她接过盒子,有心再给秦肃说会颜薇的事,可此时,窗外又传来了操练声。段棠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一眼:“这是哪里?”
  秦肃轻声道:“别院后山。”
  段棠道:“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秦肃道:“王府与别院里人多眼杂。”
  这件事段棠倒是听徐年说过,王府里人都是宫里塞进来,因是早早的准备好的王府,里面还有太后在世时给的人,皇上给的,皇后送的,太子给的,郑王虽是明面上没给过人,但肯定也少不了。
  这处别院远离京城,虽是相对安全点,可也不是滴水不漏。若是皇上的人一个进不来,他那样的性格的又难免会多想,可说是皇上的人又不见得全是皇上的人。是以,徐年才特意嘱咐段棠在别院里也要少出主院。可现在秦肃连别院都不住,想来是真是的感觉不到安全了,也不在意皇上会怎么想了。
  段棠蹙眉道:“外面的声响是……”
  秦肃拂过段棠鬓角的乱发:“在练兵,这处地理位置不同,声响不会传出去的。后山的田庄在太/祖时便是用来屯兵的。这先是太祖的产业,后来是先帝做太子时的,先帝登基后便将这处给我了。”
  这处山脉从打下天下时便是皇帝自己的私产,只有下面山腰有几处别院,听闻开始也是静王的产业不过后来卖了出去,可买的几家人中,竟是有顾纪安与林贤之……这山后面有一个很大的田庄,本来大家都以为从那边过来该是很艰难,可是有了这处山坳和操场,那边田庄的人想过来,不过是片刻的事。
  因是从建朝便是皇家的庄园,都是皇帝、太子的私产,更没有赋税一说,也不会有官员将手伸到了这里来。段棠曾从这边山上看过两眼,那处村落看起来很大,有不少工坊,肯定是能自给自足的,只要有银子,养个两三万人该是不在话下,何况那边本身就有上百倾土地……
  徐年也说过,因这离皇城有些距离,不算是皇城附近,在建朝初这里的土地是不值钱的,何况皇帝圈了一块地,又看似是山地,不会有什么。但是,没人知道,只有能继承皇位的人,才能继承这片土地,这也是为何太/祖在做先帝做太子时就给了这块地方,而先帝登基后,虽是看秦肃年纪尚小,不曾立太子,但是他把做太子时所有的产业都给了秦肃。这处练兵的地方,这里的兵,只怕才是皇帝最后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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