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春风(重生)——秦蕴
时间:2019-08-28 08:41:52

  三人对视了片刻,冯玲扔了手里的花瓶瞪冯桢,指责段棠道:“谁让你们来的?!”
  冯桢讷讷道:“我……不是不放心吗?就拉着棠棠一起来了……”
  段棠扶额长叹:“这是林监军啊!你打他干什么?”
  冯玲毫不在意的开口道:“揭开盖头就对上这张脸,吓我个半死!没打死他都是手下留情!”
  段棠道:“你一身武艺,气壮山河!什么时候胆子变那么小了?你花瓶怎么拿的那么顺手?我看他醒了你怎么办!”
  冯桢不可思议的看两个人:“现在是要讨论这个吗?”
  冯玲心虚道:“那现在怎么办?”
  段棠道:“快快快!先抬床上去。”
  三人齐心合力将人抬到了床榻上,冯玲下意识的看向段棠:“他醒了怎么办?”
  冯桢也满怀期待的看段棠:“万一生气了……”
  段棠倒也不着急,拍了拍冯玲的肩膀:“人生如戏,全看演技,事已至此,你就自由发挥吧,我们相信你!你行的!”
  冯桢见段棠这样说,着急道:“算了,阿姐你跟我回去吧!他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冯玲皱眉:“不行!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谈什么回去!”
  段棠道:“是啊是啊,回去了,还得让你爹送回来,心里对人家还有所求,就对人家好一些,进宫里伺候人,只怕也不是好出身,你多哄哄,说几句软话,把你平时逢迎奉承那些文官之女的手段拿出来,怎么也能过了这一关。”
  冯玲侧目想了一会:“要是那么简单,也就没什么了……”
  段棠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我擦!阿桢!!你怎么就一个人!!”
  冯桢迷茫看向段棠:“什么?”“
  段棠急声道:“你刚才搂住的人呢?!!”
  冯桢迷糊道:“什么人?”
  段棠将冯桢刚才制住秦肃的动作又做了一遍:“这个人啊!”
  冯桢想了一会:“刚才那个喝醉的人?”
  冯玲狐疑道:“什么人?刚才窗口外面还有人吗?”
  段棠根本不及回答冯玲的问题,忙道:“人呢?!人呢!去哪里了啊?!”
  冯桢理所当然:“扔外面了呀!”
  段棠拽着冯桢就朝外走,回头对冯玲道:“你这肯定没事,他被人打成这样还能兴高采烈的成亲,说不定他还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冯桢道:“什么特殊癖好,你在说什么……你拉我去哪里啊?”
  段棠道:“跑啊!不然你姐没事,咱俩死定了!”
  这一夜似乎夜格外的漫长,也注定有没完没了的事。
  段棠带着冯桢东躲西藏的从后门出了林宅,可还没走到胡同口就碰见了一辆马车。
  胡同口并没有光,一盏牛皮灯挂在一辆简单的马车一侧,远远的看起来很模糊,灯笼上没有姓氏,可段棠也一眼认出来这辆车来。
  这车上有许多小物件都是段棠送的,比如这盏灯,便是她自己画的图纸,找人做出来,亲手挂上去。虽这车外面看起来简单,车厢也不大,可里面却别有洞天。
  记得,车厢里的地上,冬天的铺着厚厚的羊皮毯子,夏天的垫着蒲苇草席,固定的小方凳,冬天暖手,夏天放冰的小手炉。冬天放热水,夏天放冰的木桶与铜壶,以及专门放点心、肉铺的八宝盒子。
  这些都是段棠琢磨出来,找人一遍遍的做出来的,段家车上有一份的东西,这辆车必然有一份。为了自己的舒服,也为了讨好顾纪安,便一点点的将细节改的越来越舒适。
  大雪里,酷暑里,春暖,秋凉,两个人之间在这一世,似乎都是温馨的记忆。
  两个人虽是同一个书院,可课上的却不一样。段棠每每早些放学,便会将自家马车和段风赶走,不请自去的钻进小车里,有时看书等着,有时干脆躺着睡觉等人。夏日天长,总也不会天黑,可冬日里便要等到天都黑透了。不管多晚,段棠总是让马夫早早的点上灯了等在门外。
  虽然话说是有两年不见,可逢年过节,顾纪安到家中拜访,哪一次不见上一见。因段家人口简单,父兄又宽容,两个人甚至可以坐到一起用饭,这是在别人家想也不敢想的事。
  如今那人一如从前的站在灯下,似乎还和无数次下学见到时一般,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简单的发簪,身着浅绿色的直缀长袍,束腰上还挂着琳琅玉佩,银丝线在光下若隐若现。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如今微微侧着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上映出阴影,常见的微笑不见了,那浅色的唇紧紧抿着,那墨玉般的眼眸,宛若旋涡般,每每对视都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虽然是过了那么多年,可是一如当年那般温文尔雅,俊美无俦。一举一动还是那般的优雅,完美到无懈可击。
  没见这人时,感情和旧事的一切都变淡了,也似乎都放下了。可见了人,又有各种心思涌上心头,前身的许多记忆都已经淡了,有的只有今生这些年的付出与相伴。此生来时,便已认定的要好好一起过一生的人,突然就转了方向,走向了岔路,迟来的不知所措,与难以面对,竟是全部涌上了心头。
  段棠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几乎是下意识的想退回后衙里。
  “退后作甚,怎么不走……”还垂头丧气的冯桢被突然退后的段棠撞了一下,一抬眸看见对面的人,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随意的揖了揖,毫无尊重的开口道,“顾师兄……哦,翰林大人好巧。”
  顾纪安对冯桢拱了拱手:“冯师弟的礼数还是这么差。”顾纪安素来不喜欢冯桢,不过是他对人都是淡淡的,冯桢又是个心大的,以前使劲朝他脸前凑,也没有感觉到。
  冯桢噎住:“与你何干!”拉着段棠便要走。
  段棠今日今日穿得也比较正式,是浅蓝色的圆长袍,头戴简单的红木簪,跟着冯桢就想离开。
  顾纪安却上前一步,堵住了两人的去路,对段棠道:“我们说说话吧。”
  冯桢道:“你们能有什么话说?亲事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纪安瞥了冯桢一眼道:“冯师弟还有事,就恕不远送了。”
  冯桢难得能感觉别人对自己的不耐,胖乎乎的肉脸上,竟是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呵呵!我有什么事,我和棠棠在这儿……”
  常宁不等冯桢说完,搂住冯桢的脖子朝一边拽着走,笑道,“冯三爷往日不是还说借两本书给小的呢?怎么就忘了。”说着话就把圈着冯桢的脖子,将挣扎不停的人拖走了。
  段棠见冯桢离开,倒也没阻拦,她侧目看向顾纪安,却并不与他对视,长出了一口气道:“你有何事?”
  顾纪安上前两步,走到段棠身侧站定,低声问道:“你近日还好吗?”
  段棠道:“挺好的,如今在济世堂里学抓药,倒比在家里待着有趣的多。”
  顾纪安抿唇笑了笑,轻声道:“你历来喜欢这些,做事散散心还挺好。”
  段棠笑了一声:“我做事不是为了散心的,就是单纯的想去做事。近日过得还不错,也不是客套话。”
  顾纪安唇角的笑意凝了凝:“我已再请媒人,近日段千户回来,便会再去你家重提亲事。”
  段棠这才正视顾纪安,颇是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会:“你当婚事是什么?儿戏吗?你家说退亲就退亲了,说重新提亲就重新提亲,还真以为自己是太阳?!”
  顾纪安早已习惯段棠时不时蹦出来一些听不懂话,听她往日说话的口气,不知怎么就忍不住开心,低低的笑出声来,紧绷的的心,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他踱步走会马车,拿起放在一侧的锦盒,递到了段棠面前:“今闱考完后,一心想着给你带手信,找了好几日,才找到的,打开看看。”
  段棠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如今以你我这等……关系,我也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顾纪安也不在意,打开了盒子,娓娓道:“这对蓝翡镯子,难遇的很。那店家张口就要八千两,不肯还价,可我拿不出来那么多银子。东西是好东西,也不愁卖的,我便给了一千两的定钱,说好十日凑够银子来取。”
  “这是送你的,我不想用借来的银子,便谢绝那些打算借银子给我的人,跑去书斋卖字画。可惜写了十日也不够挣了区区三百两,那书斋的东家,见我实在急等着用银子,便预支给了我两千七百两,这才买了回来。”
  段棠的心微微一颤,有片刻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那对镯子,在微弱的光线下,明明是温润的玉石,可仿佛散发出刺眼的光,真是个难得的好物件,便是放在富贵人家,也能用来传家了。
 
 
第33章 信不信不重要啦
  顾纪安去岁赶考走时,段风专门将段棠从家里拎了出来,在城外二十里等他路过。段棠早早的备下了许多东西,给顾纪安带上,几乎将这一辆马车都塞满了,可惜京城离此千里之遥,总也不放心,便将出门时老段给的三千两拿了出来,要给顾纪安带上。
  虽然段棠知道顾纪安肯定不会要老段的银子,可老段有老段的想法,这笔银子不管如何都要拿出来给顾纪安知道的。当然,顾纪安最后并没有要,为了宽慰段棠,便说两个姑母都嫁在京中,过去也是住在姑母家,不光身上的几百两的散碎银子,家里还给了五千两银票用于人情打点。
  此时想来,顾纪安离开石江城除了散碎的银子,就带了五千两,可这个东西却要八千了,他花光了所有的钱,还去卖画,让人预支的工钱。顾纪安的字也是少有名气,在石江城颇受人追捧,在京城里怕也卖不上什么价。一个读书人科举的人,是要登庙堂的,哪个不到走投无路,会去卖字卖画,顾家又是这样的言情书网。
  忆起此事,那蓝翡镯子光彩夺目,越发刺痛人眼。段棠虽不怎么打扮,可历来喜欢这些东西,周围的人也爱用此投其所好。莫说是近万两的东西,单说出门出来还带着手信,不管东西价值几何,这总是用了心的。
  段棠伸手摸了摸那蓝翡镯子,觉得自己比方才更难过了,竟不自主的红了眼眶,也说不出的什么滋味,活了那么久了,也明白过也糊涂过,可从未像这一刻那么懂得世事无常这四个字的涵义。
  段棠慢慢的放下手来,忍着眼中的泪,好半晌,抬眸看向对面的人,笑了笑:“东西很好看,也很用心了,可惜不该送给我了,我也不能收。”
  顾纪安明亮的双眸,似乎有片刻的暗淡,轻声细语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退亲的事我不知情。我回来后得知一切,便前去段家拜访。段千户有些忙,没空见我。母亲那里我会说服的,此番我会再请个德高望重的人再次给咱们保媒……”
  段棠看着顾纪安:“媒人请到了吗?”
  顾纪安对上段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由的怔了怔:“我已去信了,这两日便会有消息。”
  段棠看着顾纪安笑了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都有些了解,你与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底气。也不怪你如此,我们都明白,谁会给这样被退了婚的婚事再保媒?越是德高望重之人,越是惜颜面,不会有人为你出面的,何况你母亲既退了这个亲事,又怎会再次让你去定亲,这无意于生生的打了她的脸,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了。”
  顾纪安蹙眉道:“我会想办法,不会委曲了你。”
  段棠不言不语,看了顾纪安一会,许久,笑了一声:“我们不该再见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同路就是不同路了,人这一辈子哪有什么回头路可走!”
  顾纪安道:“你相信我,若母亲不同意,我便自请出族,不再回家!”
  段棠摇了摇头:“退亲的事,我不生你的气,我也相信你对这件事不知情,相信你有心弥补,我相信你的真心,相信你以往的每句话都是出自内心的。我谢谢你当初肯善待我。可人生有太多的不能强求。”
  段棠凝视着顾纪安的目光,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二十岁,才入官场,怎可没了宗族和家门?今上以孝为先,你若不肯回家,哪里还有前途可言?何况,聘为妻,奔为妾,便是你愿意,我也不会给谁做妾。”
  顾纪安紧紧的抿着唇:“若我能说服母亲呢?”
  段棠轻笑了一声:“翰林大人饱读诗书,又夺了今科的魁首,可还怎能如此天真?这世上哪里有破镜重圆,覆水可收之事?”
  顾纪安凝望着段棠的笑容,双眸逐渐明亮了起来,笑了笑,轻声道:“阿甜,我们还没有走到这般的地步,镜子好好的,水也没有洒,你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段棠缓缓垂下眼眸:“你还是这般的有恃无恐,你知道退亲后,心里也许有些在意,可并不着急。你以为只要你有心,我们肯定还会在一起。以你如今的条件,便是尚主也是绰绰有余。你深觉以我家的门楣,以我父兄的性格,这婚事的回头是十拿九稳的。”
  “年少丧父,家门凋零,看起来坎坷,实然你顾家依旧是数一数二的言情书网,家业殷实,两个姑姑又嫁得好。你一入书院便是佼佼者,春闱秋闱,名次全是前三,今朝一鸣惊人,便觉意气风发。你以为你年少遭遇的那些都是坎坷,实然不是,那时你年纪尚小,根本不及察觉其中之痛苦。是以,你的一生至今都不曾真正的落魄过、失意过。”
  顾纪安看了段棠片刻:“你说的不对,你并不是全部都明白……等我们的婚事再次落定,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彼此了解,心意相通,恩爱不移。”
  段棠笑了笑:“看看,你直至此时,还以为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中,只要你肯努力,肯用心,便能得到一切想要的,到达一切想要到达的地步,不会有挫折,更不会一败涂地。”
  顾纪安道:“我是自小衣食无忧,也从未因读书发愁,两位姑母虽是嫁于官宦权贵人家,可却在千里之遥。我自知事以来,便知道母亲孤苦,在这世上的凭仗便只有我。不管遇见什么事,我都不能有半分退缩,因为我没有父祖为我承担,是以,我的今时今日都是我努力所得,唯你……唯你是上天的赋予,我又如何能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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