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软心脏落回原地,没和江璟坦白其他,只说:“回国后才在一起的,没多久,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啊。”
过了十几秒,对话框自发上移,江璟说:“这样啊。”
他发了个笑脸,笑脸后是看不出任何感情的五个字:“晚了一点点。”
“对不住啊。”阮软还是挺珍惜江璟这个异性朋友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愧疚。
“那好说,赔个罪就原谅你。”
“什么?”
“安安那小崽子最近这几天闹着想学围棋,又不要我教,非得让你来,你看呢?”
阮软迟疑了会儿:“我的水平,不太行吧?”
江璟:“小崽子估计就是三分钟热度,过几天就没兴趣了,其实就是想找你玩儿,都在我耳旁念叨好几次了。”
阮软蛮讶异自己居然也能有小孩缘,回忆起小朋友的可爱模样,她抿了下唇:“那好呀。”
和江璟继续不冷不热地聊了几句,后来江璟真的有事,对话停在告别。
难得不用参加那些人烟熏火燎的聚会,阮软一个人乐得自在,看完围棋比赛,又刷了会儿技术交流帖。
不知不觉时间已近半夜,蒋池州还没回来,不过最近他天天晚上和那些人厮混,阮软睡前他没回来,醒了他也不在。
阮软猜或许这是他们双方默认的一个规则,让她能够安然入眠。
因此这几天,睡在成熟男人的房里,她罕见地放心。
本欲直接睡下,突然想起今天淋了水,到底还是怕受凉,蒋池州又不在,只能自己摸索着下楼找开水。
她手心攫取着杯壁的温度,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四周不知哪里乍然响起哄笑,显然,对于那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阮软有些心不在焉,猜测蒋池州现在在干些什么,是不是哄笑声中有他一份。
“小心。”
熟悉又陌生,顾星源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她惶惶回了神,热水险些浇上他胸膛。
阮软目光下意识往他背后一扫,没看见冉盈盈。
顾星源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热水上,脑海闪过她浑身湿透的片段,不自然地开口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体质就比较不好,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最好还是吃点药。”
若是以前,听到这番话,阮软早该喜形于色了。
然而现在的她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礼貌地点头:“知道了,谢谢星源哥、哥关心。”
嗓音出口还有些干涩,但是没关系,至少不会再牵扯心脏了。
顾星源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楼道口,随时有人撞见,阮软不打算再和他孤男寡女地僵持在这里,肩膀率先偏向一侧。
“对不起。”顾星源成功止住了她的动作。
阮软捧着玻璃杯的手指扣紧,久了,初时尚能忍受的温度突然变得烫手。
“我......”顾星源清了一下嗓子,似乎也察觉到这里不是一个讲话的好地方,“能和你聊聊吗?”
她曾经娇憨地唤他星源哥哥,换来他面露憎恶地让她滚。
时间果然是种很玄妙的东西,他们两个居然能再有心平气和相处的一天。
露台风大,顾星源只走到拐角处便停步,洗去戾气的他看起来和六年前她为之怦然心动的少年毫无二致。
她以前最迷恋他这种恰到好处的温柔,高中时有一次她生理期,弄脏了校服裤子,女同学看她笑话,没人提醒她,她一无所知,听从指挥爬上桌子擦窗户,刚好那天顾星源到她们班找她,二话不说脱下外套系在她腰间,窗外老师种的海棠花娇羞开了一半,淡粉得如同当时她的颊。
大概好感便是从那时候开始萌生的吧。
“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只是我们见面的场合都不太合适。”已经许久没有听见顾星源用这样柔和的语气和她说话,“但该说的还是得说,阮软,这几年,是我对不起你。”
接下来的话并不是顾星源所擅长,但正如前一句他所说的那样,该说的还是得说,“我和盈盈分开,除了有我们两个人的原因,和我父母也脱不开干系。”
他抽了根烟,却没点燃:“我妈你是知道的,看起来挺和颜悦色,但性格却相当执拗。我那时候不能接受盈盈离开,也不能原谅我妈插手我的感情,脾气变得格外敏感易怒,觉得我和盈盈走到这个地步,我身边的人都不无辜,尤其是你。”他顿了下,语气刻意放轻了几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妈或许就不会这么固执地想要拆散我和盈盈。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迁怒了你。”
杯中的温度渐渐变凉,握在手里,像握着她的心。
“一直以来,也谢谢你的喜欢。”依稀间,如今的顾星源和当时解救她的少年渐渐重合,带来时光错乱的幻觉,仿佛那年她初生好感的邻家哥哥婉言谢绝了她的初初动心。
仿佛她六年无望的单恋还没开始便已终止,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只是喜欢过一个人,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忘记。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很抱歉我不能回应你同等的感情,甚至只带给了你无尽痛苦的回忆。但是它依旧美好,希望你不要从此失去去喜欢一个人的勇气。”
“星源哥哥,”阮软打断他,她目光还是低垂着,注视杯中轻漾的白水,“你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放下盈盈姐?”
在这一秒,她没来由地有了无限勇气,去迎接他的任何一个回答。
“想过,但我做不到。”顾星源这样回答她。
于是,阮软笑了起来,她扬起脖颈,直视他:“可是我做得到。”
唇边那抹笑容,第一次无畏地扬了起来,像雨后初霁,开在彩虹下的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 蒋老板:糟糕,是心动的感觉,不行,我得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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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错过
阮软想,她大概是真的放下顾星源了。
不然听说他和冉盈盈要订婚的消息,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余一点点怅惘了。
那天和顾星源聊过之后,短暂又漫长的仓山之旅第二日便告下段落。
蒋池州亲自送她到了家门口,然而接下来几天又开始神龙不见尾地玩起了失踪。
尽管最开始的几天,不见蒋池州纠缠,有些不习惯,好在阮软国外读书时独立惯了,很快找回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到棋院学习提高技术水平,给安安讲最基本的围棋知识,回家看看棋谱,没有他的日子也就那样,一晃眼过去了。
“我就说那小崽子坚持不了多久,看,睡得和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江璟任劳任怨把安安抱进房间,关上卧室门,“有点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阮软坐在沙发收拾东西,刚才小朋友下棋时,突然被刘海扎了下眼睛,她突发奇想,找了根发绳帮他绑了个小揪揪。
只是发绳不好找,翻弄间把她包里的东西带了些出来。
耳机线和数据线缠绕着,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口红、钥匙都散在沙发上,阮软一一归位。
忽然指尖碰到方正的一角,是冰冷的质地,阮软垂眼一看。
一枚银色的打火机。
陌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的物品。
她好奇,拿起来细看,果然在机身发现了两处文字。
一处刻着JCZ。
一处刻着24。
主人是谁昭然若揭。
打火机表面泛着金属光泽,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一点也不像它的主人。
只是蒋池州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她的包里?
阮软又低头看包,发现今天这个包恰好是去仓山那天背的,所以说,有可能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蒋池州的东西装进去了?
“同桌?”江璟等不到她起身,“怎么了?”
思路被打断,阮软把打火机放回包里,拉上拉链:“好了,马上。”
电梯一层层下降,阮软没忍住,问了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安安不是你小姨的孩子吗,怎么叫老师爷爷?”
江璟怔了片刻,嗤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安安确实是我小姨的孩子啊,当然啦,他也是我爷爷的亲孙子。”
“我小姨丈,其实也是我小叔叔,我爷爷最疼他了。他大学学的艺术,骨子里浪漫得很,有一次出门旅行采风,刚好遇到我小姨,顿时被我小姨身上那种神秘的气质吸引了,然后开始疯狂追求我小姨。”
“后来他终于把人追到手,双方见家里人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亲上加亲。他唤大嫂的人,他老婆得叫姐姐。”他声音里笑意愈发深了,“我小姨年纪小,家里疼得跟掌上明珠似的,舍不得她嫁出去,小姨丈干脆入赘了。”
聊起家里人,江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我小姨喜欢四处游玩,小姨丈就辞了职专门陪她到处走,他是画家,画山画水,画得最多的就是她。”
阮软轻声感叹:“好浪漫。”
“是啊,”江璟煞有其事地点头,“从小小姨丈就教育我,喜欢一个姑娘,就不能让她掉眼泪。”
他话音顿住了,直到阮软疑惑抬眸,才笑着接下去,“所以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没听说你有喜欢的人,”电梯门两侧推开,日光照了进来,阮软道,“是一直没遇到吗?”
江璟注视着她的背影,摇摇头:“遇到了,只是错过了。”
*
顾星源订婚的消息传出,整个朋友圈都沸腾了。
更有人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他求婚的过程,硬生生把李三儿的生日宴变成了他的个人求婚秀,抢尽了风头。
朋友们纷纷感慨,一时间又起哄着要给他办场告别单身派对。
问及蒋池州的时候,他半倚在椅背,鸦羽似的长睫遮住了眼底朦胧,笑着说:“好啊。”
地点还是定在了声色,还是那群熟悉的人。
蒋池州推开门,里面有人正撕心裂肺地唱着张惠妹的《趁早》。
入耳刚好是那句“我可以永远笑着扮演你的配角,在你的背后自己煎熬......”
他一阵好笑,走过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暗恋顾星源,正失恋呢。”
那人讪讪,切了歌,把麦塞进怀里少女的手里:“不唱了,不唱了,来,让我们大歌星来一首。”
少女约莫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神情怯怯,握着麦,跟着歌词一句一句唱。
“蒋哥,怎么样?”他朝蒋池州挑了挑眉,笑容里有不言而喻的意味,“刚出道的女团主唱,够不够味?”
蒋池州点燃了烟,烟雾缭绕而起,他淡淡的,“还成。”
少女尾音倏地一颤,那人拍了拍她的腰,温柔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去陪陪你蒋哥。”
蒋池州一手夹着烟,一手随意搭在少女肩上,饶有兴致地问她:“还会唱什么歌?”
许是来之前经纪人特意交代过,她心里再怕,脸上笑容却没变过:“最近挺火的一首歌,不知道蒋哥听过没有?”
蒋池州点了下她笑时微陷的梨涡,嗓音压得低沉:“听没听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谁唱。”
音乐前奏响起,少女红着脸,跟着旋律慢慢唱。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他
也曾将指尖弹出盛夏
......”
蒋池州停下动作,昏暗光线中,他的眸色藏得极深。
少女春心萌动,一心想表现,竟比上台演出更紧张,投注了满腔深情。
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她忐忑回头,眉梢含了几分羞涩,去看前几分钟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
蒋池州掐了烟,嘴角笑容一丝未变,整个人的温度却冷了下去。
“唱得很好听,只是这歌,我不太喜欢。”他笑着说,可任凭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
少女的羞涩凝固在眉梢。
“不喜欢就换一首,蒋哥喜欢什么,我唱给你听。”周围有人缓和气氛,蒋池州抽回手,懒散靠在沙发,支着脸,“我喜欢什么你就唱什么?”
“那是,蒋哥发话,无敢不从。”
蒋池州眼皮半睁不睁,哼笑道:“那唱首痒吧。”
那人苦哈哈地皱起脸:“蒋哥,我哪敢在你面前唱痒啊,那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拐着弯儿说蒋池州骚。
蒋池州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来呀,造作啊。”那人抢了麦,开始大呼小叫,“伴奏声给我关小一点,别妨碍大爷表演啊,有没有想要伴舞的,上来几个。”
房间里十几号人都笑得不行,唱的跳的,鬼哭狼嚎,像群魔乱舞。
蒋池州脑袋靠在墙上,坐在最角落,安静地抽着烟。
身侧沙发往下一陷,他眼皮懒得动,只斜睨递过去一个眼神。
顾星源开了瓶酒,给他倒了一杯,递到他眼前:“喝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引用了《趁早》和《起风了》的歌词,特此说明
另,起风了的歌词是翻涌成她,我为了符合蒋老板的心境,改成了翻涌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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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更好看
“恭喜。”蒋池州和他轻轻碰杯。
灯光只开了几盏,角落处光线更显朦胧。
歌声在房间内立体环绕,一首柔媚的歌由大男人唱来,又骚气又搞笑。
顾星源晃着酒液:“我们认识有三四年了吧?时间过得好快,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蒋池州听得好笑,打断了他:“行了,有话就直说吧,你这切入点找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