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别走——谢知微
时间:2019-09-03 07:39:40

  “你醉了。”他无奈,伸手将酒壶挪开了。
  谢柔够不到酒壶,云姑和雀儿又像消失了一样不管她,她心里揣着火气无处安放,直接滚到了眼眶,刺激的眼泪都下来了。
  她缓缓捂住眼睛,泪珠从指缝滑落,突然间就爆发了:“都欺负我。”
  萧承启一阵慌乱,口干舌燥。
  谢柔多日来积攒的委屈,就着酒劲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他也欺负我。”
  萧承启听出了她所指的人,赶快摇头,无力地辩解:“朕没有……”连隐匿身份都忘了。
  谢柔垂着眼眸,青丝落在耳侧,憔悴又脆弱。
  “可他总是赶我走,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藏了多日的心思,一朝露于人前,萧承启猝不及防,脑海中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谢依依:老欺负我!
  萧直男:我不是,我没有……
 
 
第33章 喝酒误事
  云姑和雀儿已经退下了,酒肆里只留下萧承启和谢柔,谢柔不太会喝酒,今日多饮了几杯,头就有些疼了,可她并不想停下,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哥哥谢煊会偷偷带着她沾酒,其他时候都是不会喝醉的,尤其在宫里,年岁宴请重臣家眷、诰命夫人,大家在乎形容礼数,浅尝辄止,一场宫宴下来谁都醉不了。
  她也习惯了,外敌环伺时必须清醒,作为皇后必须端庄,于是她一丝不苟的坐在那个位子上,没有哭过没有大笑过,更没有醉过。可现在她已不在其位,是不是能放肆一回呢?所以当云姑和雀儿拉着她离开暗卫掌握的范围,她就进了这家酒肆,云姑和雀儿满脸写着担忧,看她要了酒,不管不顾地往肚子里灌。
  她知道她们怕萧承启怪罪,唯独她不以为然,她还觉得他不会来呢。捧着酒壶喝到第五杯,腹中暖意渐升,直入骨髓,比暖炉汤婆子都管用,她渐渐体会到饮酒的好处,等到了第七杯,她都快把那个榆木疙瘩忘了,甚至十分淡定的想,他说什么都无所谓,她想去哪就去哪儿,毕竟两人谈不上夫妻,而且这次连名分都一笔勾销了,甚好。
  这般思量,她彻底丢掉了闺秀的体面,拖着云姑和雀儿敞开了喝。两人看着她醺醉的样子,脸都白了,她安抚了她们一番,又去倒酒,可惜这次她没有拿动酒壶。
  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莫名其妙的来管她,谢柔心头不快,趁着酒劲闹了脾气。
  萧承启拿她没办法,今生头一次升起无力感,原来谢柔也会不讲道理,他见惯了理智的她,因此不太适应此刻别扭的她,尤其是她的质问。
  不喜欢?他怎会不喜欢她,那日两人重逢,她又与他如此亲近,他心里不知怎么欢喜才好,只觉阳光明媚多娇,眼前心底全是她柔美的面容。就算再迟钝,他也知道这份感情超越了友人与手足,更不是甚么盟友,只不过他是第一次有这般心动的感觉,不知怎么表达才好,每说一句话都要考虑她的感受,可哪怕他千般小心,还是惹她生气了。
  来回往复,他更加明白两人的关系不同以往,君臣之交尚可言辞直接、肆无忌惮,然而换作心上人,总会情不自禁的小心起来。
  此番听闻控诉,他不由回想了一下自己种种言语行为,又遥遥想起卓海说的话,女子生气约莫是“想要的未得到”……他垂眸看她,皱了皱眉。
  她还在安静地掉眼泪,容颜柔中带娇,醉了酒连声音都变了一些,说话的嗓音如阿雪一般挠在他心上。他注视她良久,终是深深呼吸,回应她的质问,又似注视自己真实的内心,郑重地叹道:“我哪里舍得你离开,我又哪里舍得……不喜欢你?”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他又低声道:“朕从小被送去图坦,每日都在琢磨怎么活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关心朕的生死,所以朕不太懂如何与人相处……”乃至回了国做了天子,依然处于尔虞我诈之中,他吊着一口气不服输,却也没学会“喜欢”一个人。
  “我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你愿意等等我,一起走下去吗?就像以前一样。”他们用了很多年,学会做皇帝和皇后,是不是也可以一起学着做彼此的心上人?萧承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认真,放缓了语速问她,女子眨了眨眼,也不知听见没有。
  萧承启没了办法,为了尽可能多的给她安全感,他咬了咬牙,向她伸出手去。
  他的动作很僵硬,却没有迟疑的叠在了她的手上,手指缠绕,冷汗从后背淌下,握住的皮肤细腻如瓷,热度渗透进肌理却变成了烈火,让他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谢柔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想要默默收回,萧承启却不让,执着地握紧掌中柔夷,两人僵持住了。
  谢柔看不清眼前的人,酒劲上头,让她阵阵晕眩,朦胧间耳边好像有人说了好些话,又贴近她的面容唤了她一声。
  她晕得厉害,听得不甚分明,满心想着找一个地方歇一歇,头一侧就靠了过去。她以为倚靠的是墙壁,睡梦里还觉着店家贴心,寒冬里连墙体都烧得火热。
  而萧承启望着肩头的女子,浑身都要被冷汗浸透了,硬挺着才没有倒下去。
  *
  那天夜里,萧承启将谢柔送回徐府就发了高烧,他没有叫大夫,一个人堕进深沉的黑暗里。这是他在离开图坦后第一次与人肌肤相触,并非不愿,而是心头顽疾根深蒂固,这样寒冷的天气和这样近距离的触碰,轻易便将尘封在记忆里的片段拽了出来。
  他想起那个雪夜,雪原的帐篷里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晃动的人影与刺耳的笑声交织在一起,钻进他耳中。他被带进帐篷供人取笑,图坦大将耶贺图刚刚平复暴动,正是春风得意时候,看着七岁的敌国质子如同看着弱小的牲畜,他时而拽着他的脖子,将他当作猎物,又将他按在地上嘲讽。
  他说,听说唐国的人都是水做的,不像图坦有狼的野性,他想摸一把,看看水做的人成不成型,是不是和图坦人的构造不一样,众人闻言大笑。
  那天晚上,他被人围住,每个人都可以将他翻来覆去的奚落,众人手掌的温度落在他身上,比雪还要冰冷,令人作呕。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从那天开始,他再也不愿碰任何一个人。只要碰到,哪怕是不小心的接触,也会唤醒极端的情绪。
  曾有右相派系的妃嫔为了争宠接近他,不管不顾的靠近他,都被他处死了,动手之快有时甚至顾不得大局。只是表面上,他一直装得不错,右相和朝臣们至今都不知他有这样的心病,他就这样隐藏了多年。然而今日,他做出了一点细微的改变,短暂的触碰仿佛打破枷锁,让他找到了一颗解药。
  从前沉重的阴影里,似有一道光透进来。
  *
  谢柔一醉就睡到了翌日晌午,睁开眼就见到了雀儿。她的头还有些痛,嘴里也阵阵发干,雀儿倒了杯水给她,喝下才好些。看着眼前人一脸委屈的模样,她靠在软垫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雀儿叹道:“小姐还问奴婢怎么了,昨天您喝了多少酒,您自己都不记得啦?”
  谢柔一怔。
  云姑这时也走了过来,雀儿和她面面相觑,皆是暗自后悔。昨天悄悄溜走的招数还是她们两人想出来的,顺便还联合了一下暗卫,那暗卫名曰卓文,是卓海的第七个弟子,过往和坤元宫有过接触,两人本没想着告诉他什么,只不过暗卫警觉心很强,一不小心就被他发现了。卓文当即一脸严肃欲制止二人,云姑心思急转,生出一个想法说服他,只道让他派人在小姐身后缀着保证安全,但皇上那边,必须告诉他小姐不见了。
  她们明白诓骗萧承启很难,因此和卓文说了好久,幸亏卓文不是古板的人,在反复思量后终于同意了,紧接着更是说到做到,在萧承启面前咬牙撒谎,把头别在腰带上为她们争取机会。
  可惜百般安排之下还是出了岔子,谢柔竟拉着两人去了酒肆。当萧承启出现在酒肆门前时,两人简直欲哭无泪,虽说脑袋大抵能保住,但惩罚是跑不了了。
  谢柔对昨日记忆模糊,却也清楚她们的心思,好生安抚了两人,只说此事她一力担下,不会有事。
  雀儿吸了吸鼻子,又道:“小姐没看到皇……少爷的表情,特别可怕。”
  谢柔又是一怔:“他昨天……去找我了?”
  雀儿连忙道:“是,还是少爷送小姐回来的。”
  谢柔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云姑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道:“小姐可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谢柔摇头道:“怎么?”
  云姑道:“昨天奴婢们看到小姐靠在少爷肩膀上,他的脸色很差。”
  谢柔彻底愣住了,手指微颤,杯子里的水险些洒出来,来不及细问,她坐起身披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云姑两人扶住她:“小姐你要去哪儿?”
  谢柔紧蹙着眉道:“去西厢房。”他是不能和人接触的,她猜不到昨日的意外会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
  一路快步而行,她转过亭廊进了西厢院落,卓文带着暗卫站在门口,看到她行了礼。
  “少爷呢?”
  卓文一愣,道:“在房间里。”
  谢柔面上已浮现出些许不安,她站在门前唤他,里面毫无回应,卓文几人也觉察出了异样。
  “有人进去过吗?”
  卓文道:“今日无事禀报,师父也没在,属下不敢打扰。”
  谢柔闻言再度叩响了门扉,很是急促,然而屋内依然没动静,她的心一沉,一把将门推开了。
  走入屋内,榻上一张苍白的脸随着光线映入眼帘,谢柔目光微晃,眼眶又红了,自责在一刹那从心间涌上来,她不敢耽搁,立刻吩咐卓文去请大夫,自己则守在床榻边上,轻声唤他。
  萧承启似乎病得严重,谢柔心中焦急,唤又唤不醒,碰又不能碰,也不知他哪里难受,不禁生了自己的气,想道,当真是喝酒误事,这东西以后再也碰不得了!
  卓文去请大夫,刚走没多久,她却觉得像过了好几个时辰一般漫长,又等了一刻,她实在等不及,起身去门口查看,忽然见榻上的人动了一下。
  “少爷。”她坐回他身边,心尖说不出的疼,她不该喝那么多酒,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萧承启在昏沉中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嘴唇动了动。谢柔以为他有事要说,便伏在他身侧,贴近了一点。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
  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他唤她:“依依。”
  谢柔微睁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那是她的小字。
 
 
第34章 曲州有恙
  谢柔从未和萧承启提起过自己的乳名,和哥哥分开以后,也没人在这么称呼她,以至于她听到萧承启的话,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神的工夫,卓文领着大夫回来了。
  那大夫放下药箱就要来切脉,谢柔叫住了他:“大夫且慢,我家少爷不习惯与人接触,是否还有其它法子诊病?”
  大夫被叫进府中,发现不是给吴城主官看诊,进的又是东厢偏房,对眼前诸人便少了几分客气。
  “姑娘说的可是悬丝问诊,这是什么道理?老朽只听说过历朝历代进宫给皇上治病有用这法子的,咱们民间可不讲究这个。”
  谢柔无奈,学了萧承启的办法,多给了他一些银子,大夫拿人手短勉强答应了,一边问诊一边嘟囔:“还真把自个儿当贵人了。”
  卓文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好心地岔开话题,及时堵上了他的嘴,心道这位大夫再说下去就可以去吃牢饭了。
  末了,大夫开了一张药方交给卓文,模棱两可地道:“风邪侵体,休养两日就好。”卓文这才想起来,昨夜萧承启冒着大雪寻人,衣裳穿得过薄了些,好在两人都平安回来了。
  待二人出门,谢柔坐回萧承启床边,小心地替他拉了拉被角,照顾这个男子,她已是驾轻就熟,换了一个地点,身边却依然是同一个人。
  午间百无聊赖,她就在日光里托腮望着他打发时间,过去她也曾这般注视他,只不过宫里规矩多,选秀的时候不敢抬头,在后宫处事也不是日日能见到,可就是这样,八年里她也见了无数次,从少年一直到现在。看过他有点顽劣的模样,因为不服右相,背地里紧皱的眉头,亦有意气风发的时候,站在刀光血影中向她伸出手。
  她其实不该生他的气,细细想来,她和他一样,对待感情有些迟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思。每天盼着见到一个人,希望他能对自己再亲近一点,这些不为人知的情意,很早就在心中生根发芽,她没看清,没有说出口,或许也做错了。
  幸好,在她还没有错得太离谱的时候,他来了。
  等萧承启醒过来,日头已西偏,微光照进空荡的屋子,似空无一人,他微转眼眸,才发现谢柔伏在床侧,乌发如瀑,铺陈在枕边,空气里便充满了兰花的味道。她睡得香甜,他不忍叫醒她,视线便从发丝滑到脸颊,没了纱帘的阻隔,睡颜清晰落在眸中,柔软又乖巧,他微微侧过头,看得出神。
  两人离得很近,浅睡时察觉不到,醒来皆是怔住,谢柔直起身时,险些撞进他怀里,萧承启侧身靠在床头却是一动未动。
  “少爷,你醒了?”谢柔眼里有喜色,悄悄向后移了一点,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承启摇了摇头,反问:“你呢?”说的是昨晚醉酒的事。
  谢柔赧然,脸颊红了红,道:“过了一夜就好多了。”
  两人有一刻沉默,都觉得有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开口,半晌两人同时出声道:“昨天……”
  萧承启看向她,谢柔先接了下去,略带愧疚:“昨天少爷有说什么吗,我醉得厉害,没有听到。”她声音有点小,带着认错的态度,毕竟眼前的人是一国天子,她的确失礼了,这在从前是不可能发生的,然而昨日实属头脑发热没控制住,回来听雀儿说,萧承启陪了她很久,也说了不少话,结果她一句没听见,若其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会不会很失望?
  萧承启心态比之前好多了,约莫有些事只要开了口,后面就会顺畅很多。他看着她的眼睛,心口怦然,温声道:“昨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
  谢柔满怀希冀地望着他,却只听到前半句,外面卓文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插进来,切断了他的话:“少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