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齐离开不足一刻,李新一瘸一拐的在前后,身后跟着的,是一身华服的太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冲着宋玉笙过来。
秦诺和这个李新也算得上是好友,他一身落魄的过来求助,还是在他的场子里,他自是不能就这么罢了。
秦诺看着宋玉笙,只觉得有些面熟,又想不出在哪一处见过,“你就是闹事者?”
宋玉笙笑着拱手,佯装不认识秦诺,“这位公子何出此言?”
秦诺是身穿便服,又让桃源楼如此戒备森严的查身份,一看便知不愿让人知晓他的身份。想来也是,当朝太子至交好友,都是一群纨绔子弟。
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血雨腥风。
秦诺见对方这态度,一时也拿不准这是认出没有,试探道,“今日是我的场子,公子得了请柬应邀而来,怎得不认识?”
得了请见的人,一部分是秦诺的至交好友,一部分是他想拉拢的人才。
宋玉笙轻笑,猜出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应邀而来,又何须认识公子?公子既是不迎,在下告辞便罢。”
“且慢。”秦诺被宋玉笙的笃定说的犹豫。
李新看不透太子是什么主意,又怕秦诺弃了给他报仇的心思。站在秦诺面前,指着身上的脚印子,又指着宋玉笙,“公子,这可都是他做的好事!公子可要替我讨回公道。”
“这……”秦诺看看李新身上的印子,确实是不轻。这李新也是他想拉拢的人,两边都不好得罪,“你且说来,是因由何事?”
李新扭曲事实,添油加醋的讲,“都是这傲慢小人,抢了我的下人,还对我用了武力。公子也知晓,那下人就是周齐,最会弄些小玩意。他们就如此抢去了!”
周齐,秦诺是知晓的,还算得他心意,就是骨子硬了些。
自己的人被抢,秦诺又对宋玉笙仅有那几分的面熟,也不再犹豫,“你竟是如此霸道!”
宋玉笙冷哼了一声,唇边轻吐出两字,“蠢笨。”
秦诺是当朝太子,之前又是最得宠的雅贵妃的子嗣,何时被个普通人这样辱骂过?!
偏得他隐藏了身份,又不能名正言顺的将对方办了,眼圈都红了,厉声道,“你放肆!”
宋玉笙见他这模样,方才心里堵着的气都散了,反倒扬起一个甜美十分的微笑,“公子又能如何?”
“我瞧公子设宴于这桃源楼,还以为公子是个如何会玩乐之人。如今一瞧,不过如此。”
秦诺设宴的目的确实是好好玩了一番,这一月秦景帝对他越发的失望,甚至于不闻不问,他本是想一箭双雕,也好痛快玩乐一番。
学识许是比别人弱些,但说到玩乐,秦诺自认第一。别说这京都,怕是这大秦都无一人比他更擅长玩乐。桃源楼虽是枯燥了些,但已是京都最具备华贵与趣味并齐的去所。
“我还以为你是如何聪慧之人,不想竟是要说这事。”秦诺怒火逐渐被骄傲取代,“以你的高见,说说又有何处适合玩乐?”
鱼上了钩。
还是个蠢笨的大肥鱼。
宋玉笙杏眸中闪过狡黠,故意吊秦诺的胃口,一字一句都拖的极慢,“游、戏、人、间。”
随宋玉笙话出,一群纨绔面面相觑,无人知晓这游戏人间究竟适合去所。
“游戏人间?”秦诺也和李新互看了一眼,嘲讽道,“你莫不是胡编乱造出来的。我等在世代于这京都,怎从未听闻过你这游戏人间。”
宋玉笙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顿了几秒才回复,“公子方才说的周齐,以前就是游戏人间打杂的下人。”
秦诺迟疑了一会,周齐的玩意确实是新奇,在这游戏人间竟只是个打杂的?
那这游戏人间是何等的有趣?
“游戏人间将于本月十五正式开店,所处的位置就在桃源楼的对角处。定会让各位大开眼界,欢迎光临。”
秦诺被说的有了兴趣,只觉得这桃源楼无趣极了,拱手,“定会前去讨教。”
说罢这话,秦诺便转身离去。身后的李新还未反应过来,只得气呼呼的看了一眼宋玉笙,跺着脚和太子离去了。
知寒笑道,“这太子真是有趣。”
宋玉笙看着太子拂袖而去的样子也跟着笑了,“是,蠢得有趣。”
两人说话期间,一小厮从楼上下来,传来了一张纸条,又指了指上面的方向,“公子,有人邀约一聚。”
宋玉笙迟疑了一会,顺着小厮的目光向上看去,一身白袍手里摩擦着玉佩,一脸笑意,温文尔雅。
不是秦越是谁。
宋玉笙蹙眉,打开小厮递来的纸条,字迹飘逸:请郡主一聚。
这是被认出来了。
知寒瞧见纸条内容,和宋玉笙商讨对策,“小姐。”
宋玉笙拧眉,“是敌是友未定,上去会会他。”
秦越端坐在二楼的房内,亲自替宋玉笙倒好了茶水。本是来看看秦诺想做什么,没想到能再此遇见她。
虽是一身男装,那面庞声音,再是如何伪装秦越一下也听出来了。
她还是如此耀眼夺目。
秦越等着宋玉笙,心情越来越忐忑,早在初见时他就对宋玉笙怦然心动了,如此有涵养又貌美的女子,早应是他的妻子。
秦越认出了她的身份,她就不能不顾及礼数,宋玉笙轻敲了门。
“进。”
宋玉笙推门而入,知寒是侍女,按规矩只能在门外等候。
“见过二殿下。”宋玉笙欠身行礼。
“我们是一家人,怎得如此客气?”秦越自以为保持着最好的风度,走到宋玉笙身边,想借着她的手,扶她起身。
宋玉笙后退一步,躲开秦越的手,也未入座,保持着礼仪,“殿下有何吩咐?”
秦越能看出宋玉笙的抗拒,也不灰心,指着身边的座位,“无事,先坐下。”
秦越如此说,便就是要宋玉笙在这坐下了。
“是,谢殿下。”宋玉笙绕过秦越的位置,择了最远处入座。
秦越把倒好的茶水亲自推到了宋玉笙的面前,“前些时日知晓郡主升了爵位,本应亲自庆贺的。奈何政务繁忙,这才耽搁了,在下以茶代酒,敬郡主一杯。”
宋玉笙接过茶水,放在了桌上,云淡风轻的开口,“殿下位高权重,何须记挂这些小事。若非要说有值得庆贺的,那便是我与三殿下的婚事得到了陛下的成全。殿下身为三殿下的兄长,定是为三殿下所欣喜的,我说的可对?”
秦越动作一僵,脸上瞬时也变得不大好看。宋玉笙这是在提醒他,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已正式许配给了秦漠。
秦越手紧握成拳,重重出声,“对。”
宋玉笙心内松了一口气,庆幸秦越还有些尊卑之分。
谁知,秦越又开口,语气轻蔑又高傲,和方才的秦诺有七分的相似,“又如何?”
“郡主需的看清形势。他秦漠不过是一介不受宠的皇子,在朝中毫无立足之地。哪怕北境一战胜了,郡主可瞧见他得了父皇的重用?”秦越的温润逐渐消失,“郡主,择良木而栖的道理,你可明白?”
怕是这回秦越是真喝醉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在她一外人面前言说。
“不明,我自知学识浅薄,只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宋玉笙把方才递过来的茶杯,又推回秦越的面前,清冷道,“殿下的茶凉了,我便也先回去了。”
秦越面前迎来一只白嫩青葱的玉手,手指纤细修长,似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身体的反应比起想法更快了几分,迅速的便捉住了宋玉笙的手。
宋玉笙柔如玉的面庞,像是一下覆上一层寒冰,哪怕是隔着衣袖,都像是被丑恶至极的恶虫沾了身子,她都觉得恶心。
她控制着怒火,使劲挣脱着,厉声道,“殿下,放开。”
“笙儿,你听我解释!”秦越没放手,反而更加用力,痴迷般的看着宋玉笙。
秦越是男子,又从小习武,力道之大,并不是宋玉笙一介病弱的女子能挣开的。
“啪——”
室内的木门被踹开。
只见一玄衣青年,以玉冠束发,腰间束着一条白色金雯要要带。剑眉蹙着,只能看见半边英俊的脸庞,面部线条浑然天成,凌厉中又不失柔情。
秦漠板着一张脸,冷硬的面色如寒霜将至,锐利而深沉的眸子,似要飞出刀戟。静立在那,将秦越的动作尽收眼底。
目光遇及因害怕而脸色逐渐苍白的宋玉笙,身上不断燃烧的怒火,一点一点转变成凛凛的杀意,他以一身玄衣,宛若那沙场征战,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神。
狠厉,狂妄又英伟。
秦漠疾步上前,不费吹灰之力掰开秦越的手,另一手把宋玉笙护至身后,以高大的身躯做挡,严严实实,她瞧不见一点秦越的身形。
秦漠平静无波的脸上,似终显现了裂缝,是怒气的喷薄点,他高抬腿,一脚把秦越踹倒在桌边,秦越磕到桌椅,又摔倒在地,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秦漠冷着声调,低沉又充满了威胁,似是死神来临前的预警,“秦越,谁让你动她?!”
第26章
秦漠来的突然,秦越一时不妨被摔晕了头, 脑门见了红。额角滑落殷红的鲜血, 秦越顾不得其他, 在女人面前最重的就是面子,更何况是心爱的女人。
“你这小人偷袭,又有何厉害之处?”秦越站起身, 扎好马步, 对着秦漠勾了勾手, “再来啊!”
秦漠冷哼了一声, 甚至没有看秦越一眼。
他转头看宋玉笙, 怕吓到这个柔柔弱弱的主,放轻了声音, 又转过了宋玉笙的身子,贴近了她的耳边, “听到什么动静, 都别转过来, 明白吗?”
耳畔响起的声音,似一连串的爆竹, 荡起了她心头的湖畔, 心里的不安渐渐平复。宋玉笙点了点头, 声音还有些战栗,“你下手重点。”
秦漠没想到她关心的是这个,眼眸里带了笑意,沉沉道, “知晓。”
秦漠交代完,转过身。面对着秦越那张脸,冷然杀意,“你动手,速战速决。”
秦越压根没有考虑他和秦漠对打的胜算是多少,脑海里只有方才宋玉笙似小鸟依人一般在他的怀里,双眸赤红,抬起腿就往秦漠的面门上扫去。
“……”
一番不小的动静之后,秦漠没给秦越留半分的面子,把他像提小鸡仔一样扔出了屋子,对着扶起秦越的侍卫说道,“二殿下喝醉摔了,送他回去找大夫看看。”
秦漠是王爷,正主不在,侍卫也不敢说什么,加紧拖着秦越离开。
秦漠也不管秦越后续如何,拉着宋玉笙就出了门,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方才是知寒瞧见秦漠在桃源楼,怕秦越做出什么,才去请来的。现下见宋玉笙被秦漠拉着,也不知是该拦着还是该让他们这么去,询问,“小姐,可还好?”
宋玉笙点点头,“你且在这守着。”
秦漠拉着秦越去了另一头的屋子。
宋玉笙进了屋在发现,他怕是和秦越一样,早早的收到消息在这桃源楼等候,想看看太子的花样。
可秦漠的消息,竟和秦越一样灵通吗?
宋玉笙视线直直的看着他,里面的打量和试探不言而喻。
秦漠猜得到宋玉笙想问的,也不直面回答,从屋子一角拿出一个医药箱,打开里面药品还算齐全,“坐下。”
宋玉笙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像是在玩闹,杏眼一眨,也乖巧的坐下了,“没伤到我。”
言下之意,不必用过医药箱了。
秦漠似听不见她说什么,兀自靠近,从长袖中抓住她的手,撩开了衣袖。
手腕纤细白皙,柔若无骨,用力一握似会折掉,只是上面一圈红色,扎眼的厉害。
秦漠脸色更暗了几分,厉着声,“这叫没伤到?”
“若是我再去的晚些,会如何你可知道?”
宋玉笙被秦漠的脸色吓住,一时间没有言语,眼眸睁大,有些空洞。反应过来,连带着方才被秦越恐吓的那般委屈,都在此刻一同发散出来,“我又能如何?”
“我已乔装打扮,带了护卫出行。再者不过是个郡主的位分,二殿下亲自传召,我岂能抗拒?我若是知晓你再此,又何必亲自过去一遭。”
宋玉笙隐约带了哭腔,低垂眉目,宛若梨花带雨,令人心生怜意。
秦漠在边境长大,可想而知身旁都是一群男子,他未曾和宋玉笙这样温柔如水的女子接触过,一时间也不知用何等行为去安慰她。
室内寂静一片。
秦漠撒上了些药粉,再三确认后她的手腕无碍,把衣袖拉好,终是先低了头,长叹一声,放低了声调,“是我的过错,是我去晚了。”
宋玉笙猛地抬头,瞳仁里倒映出他的模样。方才不过是她气急,一时胡话,他居是全应了下来。
秦漠没了方才严肃,勉强带着笑意,柔声的哄她,声色动人,潇洒俊逸。
少女眼圈微红,幸好眼角无半滴泪水。
秦漠悬着的心放下,瞬时把脸色收敛,温柔敛去,“可要我送你回去?”
宋玉笙摇摇头,猜测他是还有别的目的来此,否则也不会在太子离去后,偶然被知寒碰上了,“我自行回去便可,我身边有舅舅的侍卫。”
喻司训练出来的人,秦漠是放心的。也不再多耽误时间,给宋玉笙指了条路,“从这儿走,安全些。”
临走前,秦漠看着宋玉笙上了马车,替她放下了帘子。
待马车远去,他也带上了兜帽,面容被隐匿,冷意逼人,“秦六,派些人送郡主回去。之后去查查秦越最近的勾当,我要知道他进来的状况。”
十二月十五。
游戏人间正式开业,门口聚集了一群看客。
宋玉笙依旧是男装出席,静立在一旁,看着小厮前去燃气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