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让下人倒了杯新酒,“再敬三弟一杯,三弟给个面子。”
秦漠依旧没搭理他,看这秦越的眼神,宛若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可笑还不值得去费心神。
秦越自罚三杯后,拍了拍手,随后从屏风处出来了一位青衣女子,衣袖飘然,“这是青儿,桃园阁里的花魁。”
青儿行礼,魅声道,“青儿见过二位殿下。”
秦越给青儿使了眼色,青儿立刻会意,站起身走到秦漠身边。
可惜秦漠的反应更快了几分,拉开和青儿之间的距离,身边戾气骤然翻起,“离我远些。”
青儿面露为难之色,看向秦越,“这……”
“无妨,你听三殿下的便可,来,坐过来。”秦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的温和极了。
青儿移步到秦越身边,侍奉秦越用茶。
不到片刻,屏风后忽然出现一个凶悍男子,身高八尺,面色凶恶,上来就拽着青儿的手,“臭娘们,原来你在这,跟我回去!”
青儿柔弱,力气不必男子,一下酒杯拽起来了。
那男子打量了一下秦越和秦漠,继续道,“你以为你找了这两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就能摆脱我了?”
青儿哭道,“殿下救我。”
秦越立刻出声阻拦,让身旁的两个侍卫按住了那男子,“来者何人?”
秦漠默不作声,自顾自的饮着茶,聆听着耳边的丝竹管弦乐,悠然自在。
“殿下?”男子反应过来,立刻畏手畏脚的给两位殿下行了礼,“我是青儿的兄长,这丫头片子,自从进了这桃园阁,便不再于我们家人联系,自顾自己潇洒快活。殿下说说,岂有此理?”
青儿立刻哭诉道,“殿下,不是不给他银钱。是他整日醺酒进赌坊,甚至将我……将我送来此地,我一介女子,卖艺不卖身,从何处来如此多的银子!”
“如此,我听明白了。”秦越点点头,神色凝重的看向秦漠,“三弟觉得如何?”
秦漠淡淡吐出四个字,“与我何干。”
秦越啧了一声,“何出此言,你三弟不是户部尚书?初初为官,倒是适合这等小案件。”
秦漠冷笑。
大概猜的出来这秦越是想玩什么花招了,桃园阁虽说是青楼,可室内监管护卫不在少数,岂会让着凶神恶煞的男子随意而进。
这青儿,怕是早有预谋了。
秦漠淡应了一声,“赎身。”
秦越就是在等这句话,喜笑颜开,对着青儿,“还不快谢谢三殿下。”
青儿一下跪拜在地上,声泪俱下,“多谢三殿下,多谢三殿下。”
秦越让侍卫搀扶起青儿,打开手中的折扇,轻扇着风,“三弟见义勇为,真是难能可贵,在下佩服。我还有事,就不多奉陪了。”
秦漠倒是没有什么多大的反应,随意的应了一声,目光甚至都未停留在秦越身上。
青儿惧怕秦漠的气场,小步挪动至他身边,把握着一定距离,试探性的伸手拿了杯盏。刚触碰到的一瞬间,青儿再确认了一遍秦漠是允许的神色,才敢给他倒酒,“殿下请用。”
秦越站在暗处,观察着秦漠和青儿两人之间的氛围,家人相伴,美酒在侧,如何能让人不心动。大家同为男人,他不相信,秦漠会是什么不近美色的人。
秦越冷哼了一声。最好如他所愿那般,秦漠爱上了青儿,离他的仙子远一些。
挥开衣袖的长摆,秦越冷着面色离开了桃园阁。
等秦越离开片刻,秦漠眸光里的亮度逐渐暗下,从怀里拿出了带银钱放在桌上,替青儿赎身。
将计就计,借刀杀人。
——
马车内。
这分明就是三殿下声音。
知夏心道不好,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宋玉笙的脸色,少女面容娇俏,仔细品尝着糕点的味道,无半分被影响到的模样。
宋玉笙被知夏看了一会,忍不住,“有事直说,吞吞吐吐不像是你的性子。”
知夏哪敢随便开口,若是秦漠真把那女声带回了王府,成亲不足一月,这便是公开在打宋玉笙的脸。事关紧要,不是她一个下人敢多嘴多舌的。
只能开口安慰道,“小姐莫多想。”
“我有何好气的?”宋玉笙忽的一下笑出了声,“我与殿下是如何成的婚,你难道不清楚吗?”
知夏不愿在谈论这个话题,恭敬道,“是奴婢多虑了。”
“无碍。”
宋玉笙回到王府,换下男装,用重新拿起医书典籍钻研,一切如常。
“小姐,李管家说殿下有请,已在门外等候。”知寒上前传话,“小姐,可要过去一趟?”
宋玉笙把桌案前的茶水饮尽,这才慢悠悠的放下了医书,站起身,“走吧。”
宋玉笙前行至前厅,遥遥便瞧见一妙龄女子,年纪大约十七八,一身青色衣衫,精巧的鹅蛋脸,眉眼弯弯,是个讨人喜爱的小美人。
青儿看见宋玉笙过来,不等宋玉笙坐下,立刻向宋玉笙欠身行礼,“民女青儿,见过长乐郡主。”
青儿未唤她王妃,而是唤她长乐郡主,想先声夺人。
宋玉笙未让她起身,莲步轻移,与生俱来的优雅在一颦一足之间,尽然显现。孰优孰劣,不必言说,瞬时将这个青儿比了下去。
宋玉笙坐在秦漠身旁的位置,一眼都未看秦漠的神情。李管家不想犯了忌讳,小心翼翼的给宋玉笙端上茶水。
青儿一直欠着身,膝盖酸痛感上来,她也未挪动半分.身子骨。
宋玉笙下午进食过多,也对着茶水提不起兴趣了,淡声道,“不必多礼。”
“谢过郡主。”
青儿稳着身子,慢慢站起。心中对她有疑惑,偷用眼神去瞧这传闻中貌比天仙的长乐郡主。只见少女眉眼无双,唇边带着点点笑意,肤如凝脂,娇俏可人。
与她一比,青儿自行惭秽,不敢再看去。
“殿下有何事商讨?”宋玉笙问。
秦漠今日格外的想去看着宋玉笙的神情变化。可不如他意,她一如往常,无半分的不同。他微蹙了眉,莫名带了些不悦,“这是青儿。”
“嗯。”宋玉笙回应。
在宋玉笙毫无异常的神色下,秦漠眼神逐渐有了烦躁之意,“她今日入府暂住,其余事宜你看着安排。”
闻言青儿的眉眼都笑开了,她本以为秦漠不会让她留于王府,欣喜道,“多谢殿下,多谢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四字,怎么听秦漠都觉得刺耳,语气强硬,不容置喙,“王府内,无长乐郡主,只有本王的王妃。”
宋玉笙轻应了一句,“殿下说的是。”
两人默契十足。
秦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青儿怕触了这凶悍王爷的眉头,立刻赔不是,“是民女愚钝,请王妃见谅,殿下见谅。”
“行了。”秦漠蹙眉,瞧着这青儿,心态越来越不耐烦,转头去看宋玉笙时放柔了声音,“她你看着安排即可。”
宋玉笙颔首,问道,“不知殿下可是想把青儿姑娘纳进府?”
她神色大方,似在讨论什么家常小事。当家主母,毫不介怀。
秦漠察觉后,脸色像是渡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他常年在沙场,单是蹙眉都让人觉着心生惧意,可何况是此般神情。
青儿被吓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垂着头,尽力使自己变得轻微。
秦漠未说话,室内便是静默,只能听闻几声浅浅的呼吸声。
“我知晓了。”宋玉笙招手唤来李管家,“你是王府的老人,比我更熟悉几分,王府何处的空闲位置好些?”
李管家额头隐有汗水,瞧着殿下的脸色,猜测这青儿也是个不得宠的,“回王妃,在南侧的院子,最适合青儿姑娘。”
“南侧?”宋玉笙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摇了摇头,“不妥,南侧虽好,可离殿下有些距离。若是殿下生了传唤的心思,青儿姑娘怕是要走一段路程才能到。”
“殿下觉着,靠近书房的别院如何?”宋玉笙接着介绍,“那儿景好,又离殿下近些,正合适青儿姑娘。”
她这副认真的模样,这青儿倒更像是她带进府来的人。
秦漠被气笑了,吐出两个字,“随你。”
“那便是那处别院了。”宋玉笙吩咐李管家,“你带青儿姑娘到那处,好生照顾着。”
“是。”李管家得了吩咐,领着青儿下去了。
室内剩下秦漠和她,两人坐在一处,还是无话可聊。
宋玉笙站起身,向秦漠行礼,“殿下如无他事,我便下去了。”
秦漠突然问道,“你可气?”
“嗯?”宋玉笙没反应过来。
“青儿。”
宋玉笙哦了一声,眉眼都是笑意,轻缓答道,“我有何气?殿下身份不同,想做之事又岂是我能拦住的。殿下随性而为,即可。”
“殿下公务繁忙,我便先退下了。”宋玉笙回答完秦漠的最后一问,便离开了。
秦漠手握着茶杯,目光似定在了宋玉笙离去身影上,他薄唇轻启,吐出两字,“即可?”
——
晚膳时分。
知夏急的在房内打转,手里的活儿估计不得。反观悠然自在研究药理的宋玉笙,她完美展现了俗语,皇帝不急太监急。
知夏气的一跺脚,“知寒,你看看小姐。”
知寒看她这耐不住性子的模样,一下笑出了声,“你急什么?小姐自有分寸。”
“又是?”知夏隐晦试探道。
“好了。”宋玉笙被她吵得看不进书,出声阻止,“不必担心,既然只则安之。就算是我急,殿下命令已下,也于事无补,我又何必干着急?”
知夏撇撇嘴,还是为宋玉笙抱不平,“这殿下也真是,当初分明说好了的。居然如此来打小姐的脸。那青儿,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居然堂而皇之跟进了王府来。”
知寒怕她惹了宋玉笙不开心,“好了,少说两句。”
宋玉笙把书阖上,“那依你的意思,我该如何?”
“依我的意见?”知夏笑笑的惊讶了一番,想不到宋玉笙居是在请教她的想法,她大胆说道,“依我之见,小姐应把那青儿放的越远越好。哪有把人往眼前送的道理。”
“你呀。”宋玉笙轻笑,“殿下的心思,不是我等可以掌控的。若是他真心喜欢那青儿,我纵然再百般阻挠,也是徒劳无功。倒不如成全了他的心思,还能落下一个贤惠的名头,我何乐而不为?”
知夏反应过来,也不再劝解宋玉笙去反击那青儿,“小姐说的。是殿下无眼光,居然选中那青儿。我们小姐可比那青儿,呸,那青儿何德何能能与我家小姐想必。”
宋玉笙应和她,“是,你说的是。”
知寒从门口处进来,面露难色,“小姐。”
“何事?”
“殿下有请,请小姐一同去用膳。”
秦漠之前答应过宋玉笙,让她与在王府的待遇相同。关于膳食,厨师都是宋清歌专门准备好了的,两人不在一处用膳,若无大事也不会在一处见面。
知夏问道,“小姐,可要去?”
“去。”
最近是怎么了?秦漠三天两头就唤她前去。这次不如他心愿,下次还来请。
宋玉笙到时,秦漠和青儿已在坐在桌案上来了。青儿还是那一袭青衣,正在给秦漠布菜。
“王妃到!”
青儿连忙放下筷箸,行了礼,“见过王妃。”
“不必,坐下便可。”宋玉笙轻声道,转身看向秦漠,“殿下。”
秦漠细嚼慢咽的用膳,用筷箸夹自己想吃的菜,青儿布的菜,全然放在另一个碗碟里,“嗯,来了。”
宋玉笙行至秦漠身边坐下,坐下后又调整了下座椅,动作细微,甚至无发出声响,轻微的拉开了于秦漠之间的距离。
知寒站在一旁,注意着哪些菜肴是她不能吃的,小心的服侍着宋玉笙用膳。
青儿怕举止太过招摇,引来了当家主母的记恨,干笑了一声,随意夹了菜放到了宋玉笙的碟子前方,“王妃尝尝这,殿下也说了,味道甚好。”
筷箸还不到宋玉笙碟里,知寒准确无误的捉住了青儿的筷箸。手指用力,青儿不防,菜一下掉落在桌上,周遭空气似一下停止了流动,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知寒冷着声调,“青儿姑娘,王妃身子弱,膳食习惯于常人不同。不必青儿姑娘费心,青儿姑娘照顾好自己便可。”
宋玉笙坐在一边,举止优雅的用膳,看都未看青儿一眼。意思明确,多此一举。青儿出了洋相,是她自作自受。
青儿摸不透宋玉笙的脾性,又仓惶站起身给宋玉笙行礼致歉,“是,是我莽撞了,王妃恕罪。”
秦漠目光有意无意的往宋玉笙那处看。
她是为了自己动怒吗?
“无碍,不知者无罪。”宋玉笙正心无旁骛的用膳,但身上这道目光,怎么都无法让她忽视,她开口提点,“王爷,用膳。”
秦漠不动声色的移回目光。
青儿不敢在给宋玉笙布菜,又介意着宋玉笙在这,只能时不时的给秦漠夹几道菜。
秦漠面前的菜越来越高,可不见半分消减,他从头至尾未用分毫。怕这小狐狸再生了气,面色冷了起来,“不必如此,你专心用膳即可。”
青儿不知这冷面王爷又怎么了,只能按照他的想法做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