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柔道:“可我怎么没有二姐姐这样儿的白狐毛。”
真珠一笑:“这是我用自己的月例钱另做的,前头十四年不会花钱,攒下不少呢,妹妹若是想做,姐姐给你介绍裁缝。”
真兰忍不住分辩道:“还有你那簪子……。”
真珠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虽然我是嫡女,但是爹爹从不曾亏待哪个,公中的东西大家都一模一样,为何姐姐还不知足。姐姐不妨出去打听打听别人家庶女都什么样儿待的。”
吴姨娘原本还想说话,但是听到这里,赵甲仁已经觉得真兰是在无理取闹了。
又想起常先生还在场,顿时觉得十分丢人,瞥了一眼,他正低头喝茶,对这番争论仿若未闻,(常凤卿内心os:太尴尬了,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于是赵甲仁呵斥真兰道:“住嘴!”
又对吴姨娘道:“你如何还能不急不躁地坐在这里,林二爷和外甥们今日要留家吃饭,还不快去看看厨房酒菜安排得如何。”
吴姨娘没料到老爷居然赶她走,愣住了,再三地看了老爷并没有收回这话的意思,只好起身委屈的去厨房了。
吴姨娘刚走片刻,真良一路小跑进屋开心地叫唤:“爹爹,舅舅和哥哥们来了。”
众人遂起身到院中相迎,赵家女儿们跟在父母身后亦出迎。
真珠抬头看时,只见赵真博带着舅舅林二爷和两个年轻人刚踏入院中青石甬道。
这是赵真珠第一次见到她的大表哥林尚贤。
长发束冠,墨眉星眸,鼻梁英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一袭玉色长袍,腰间青色缎带,玄色水貂大氅,下摆随步伐迎风而动,仿佛生出一对翅膀,扑腾着一头扎进人的心里,根本无力抗拒。
真珠只觉得脸上发烧,甚至听到自己心砰砰直跳的巨响,她捂着胸口惊惶地看了一下左右,怕被人听到。
正庆幸没人注意她,却对上了常凤卿清澈的眼神,真珠心虚,赶紧低下了头,随众人进屋落座。
宾主寒暄问候了一阵。
除了真珠和常凤卿以外,其余众人都是相互认识的。
赵甲仁引荐常凤卿和二表哥林尚杰相识,双方商业互吹了一阵。
林氏见真珠只是坐着,敛眉低头一言不发,便道:“珠儿也来见见你的表哥。”
真珠便抬头。
“哇!”林尚杰夸张地叫了一声,“竟然是珠儿妹妹啊!我一进来就看到了,变这么漂亮硬是没敢认,以为是别家来串门的小姐呢。”
真珠闻言看了看这位二表哥,浓眉大眼国字脸,两颊和脖子的连接处微有些痤疮,看起来倒是英气勃勃的样子,然而不帅。
于是温和笑了笑:“谢谢二表哥夸奖。”
“这是你大表哥尚贤,以前虽见过,八成你也是记不得了。”林氏指了指另一位。
真珠不敢直视他,低着头用蚊子声呐呐地说:“大表哥好。”
林尚贤笑了笑:“甚好,再也不用怕珠儿妹妹,来拽我腰上的玉佩了。”
真珠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纯净轻软,带着点富家公子的慵懒劲儿。
忽然反应过来,这句话信息量很大,真珠大窘,猛地抬头,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以前,以前不懂事,还望,还望大表哥不要在意。”
林尚贤只是微笑颔首,又回头和众人聊天了。
因为过完年要春闱,聊得都是经济仕途的事情,女孩子们插不上话,十分无聊。
赵甲仁便让女儿们去花园晒晒太阳,顺便把在屋里闹人的真良带出去玩耍。
一到花园真柔和真良便跑得没影儿了,这俩孩子毕竟年幼,玩心大。
真珠不知道怎么了,这会儿只觉得心乱如麻,打算回房休息,自个儿静一静。
转念一想,等会儿二舅肯定要带表哥们去拜访祖母,忍不住又想见那人,于是脚下一转往吴老太太院子走去。
从真兰身旁经过时,只听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别以为在太师椅上坐一坐,就不一样了,那就是给舅舅表哥看看而已,我娘可是天天在那位置上坐着。”
真珠停下脚步看她:“我和你是不是一样,你心里竟没一点数吗?看来吴姨娘生了你,却没教好你,不懂一点规矩。”
真兰怒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真珠晒然一笑:“既然你不知,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赵家的舅舅表哥都跟我娘姓林,不跟你娘姓吴。”
第23章 表妹太多,该疼哪个?
真珠不想和她纠缠,便带着妙菱走了。
真兰气得脸都白了,本想扑上去撕打,无奈自己打不过真珠,春画估计也不是妙菱那野丫头的对手。
只得咬着银牙,跺跺脚去厨房找吴姨娘了。
真珠一言不发,只顾着朝前走,妙菱一路小跑才跟上。
到了吴老太太院门口,她又猛地收住了腿,妙菱躲闪来及,撞到了她后背上。
真珠并没有理会,转头又走,一路走到自己房里,妙雨、妙雪、妙云正在打扫。
真珠进来,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紫砂壶,一摸壶身是温的,也不倒茶,一仰头对着壶嘴儿咕嘟咕嘟喝个干净,这才觉得心里的焦躁减轻了点。
妙雨几个将小姐送到正院便回来了,那时表少爷还没到,见她俩回来本来想打听几句前头的事。
妙菱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妙雨终于看懂了,几个人夹着尾巴退了出去,留真珠一人在房里。
真珠只觉得心乱如麻,毫无疑问,刚才那是心动的感觉,这没啥好装的,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了。
但这是万万不能的,那个人是自己亲表哥,上纲上线这就是乱了伦常,不上纲上线也是近亲结婚,会生傻子啊,卧草,好可怕。
她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你冷静点,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真珠用力摇着头,想把林尚贤从自己脑子里摇出去。
几个人一出房间,妙雨就问妙菱:“小姐怎么了,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怎么这样了。”
妙菱道:“还不是被那位小姐气的。”
于是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妙雨气道:“简直欺人太甚,要不是咱小姐早年有病,轮得到她吴姨娘当家。如今小姐病已好了,太太当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看她还能得意几天。”
妙菱也道:“也不知道太太和小姐为什么这么好脾气,早应该去老太太、老爷那里论论理,让她去一边儿凉快去了。”
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说着,真珠在屋里越听越不像话,气得一锤桌子:“都给我进来,一群傻缺!”
几个小丫头一看小姐发火了,战战兢兢地进来了,在真珠面前站成一排,没敢坐下。
真珠板着脸道:“我来问你们,别的院里,主子屋里取暖用的是银炭,下人用的是黑炭,而且一个冬天就给那么多,用完了就活该挨冻,你们可知道!”
几个小丫头闻言点了头。
真珠又问:“我们院里,下人用的也是银炭,用完再买,这是为什么?”
妙菱道:“因为太太仁慈,怕那黑炭熏人,给咱们另买的。”
真珠点头又问:“既然太太仁慈,为何不给其他院里的下人也买呢?”
妙雨道:“凭啥让太太给他们买,管钱的可是吴姨娘,再说府里这些事物都是有定例的,吴姨娘又不是没发给他们。”
其他人也道:“这么多人,都买的话,有个金山也不够他们糟蹋的。”
真珠不动声色:“妙菱,我再问你,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大小姐觉得委屈了,说我的衣裳比她好。假如管家是不是吴姨娘,是我娘,此事该如何收场。”
妙菱道:“那有什么,就是太太管家,用自个儿体己钱给自己生的闺女添妆也是应该的,反正花的又不是公中的钱。”
真珠怒道:“你这个猪脑子,你说没花公中的钱,人家就信了啊。再说我娘是嫡母,要是当家了,肯定要做出一碗水端平的样子,我有什么,那几个就要有什么的。到时候吴姨娘再隔三差五地哭穷卖惨,整天缺这个少那个,你说要不要给他们买。”
妙菱几个听到这里仿佛有点懂了。
真珠接着说:“我爹那点俸禄,我娘还真看不进眼里,既然吴姨娘喜欢就让她管着好了。她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指望拿我娘的嫁妆,供着她穿金戴翠撑门面,门儿都没有。”
妙菱几个听到这里终于懂了,点头,点头,再点头。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
真珠又威胁道: “你们以后要是再乱说话,就领吴姨娘给的月例吃饭吧,把你们奖金全扣光。”
几个小丫头吓得赶紧摇头。
妙菱拍着胸脯道:“我们以后见到各院的姐姐妹妹,都说还是吴姨娘当家好啊,这么多年把家管的井井有条,太太懒散惯了,操不了这个心。”
真珠满意地点点头。
李妈妈回来叫真珠去膳厅吃饭,走到厢房门口,正好听到这一段,脸上浮现出欣慰地微笑。
都说一辈子聪明一辈子糊涂,果然不假,太太没啥主见,这个小姐却是个有主意的人。
这头真兰没讨到便宜,满腔委屈,正打算去膳厅去找吴姨娘诉苦。
刚走到花园的月亮门口,就遇到了林尚贤。
真兰忙道了万福,问道:“大表哥怎么出来了?”
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原来这林尚贤无意于官场,听他们聊这些科举之事倍感无聊,便找了个出恭的由头出来,想去花园逛逛,等午饭。
正遇上真兰一双杏仁眼含着泪意,水汪汪楚楚动人,忍不住伸手抚了一下真兰的眼角,手上顿时沾了几滴眼泪。
他轻轻地搓搓沾泪的手指,拿到鼻尖嗅了嗅,似笑非笑地问道:“兰儿妹妹为何伤心啊?”
真兰被他刚才的举动弄得一惊,低着头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春画见小姐半天不说话,只好接口道:“回表少爷的话,大小姐接到张学士府上三小姐新春诗会的帖子,过几日赴宴。如今盛阳城里时兴穿狐裘皮草,小姐也想要一件。可姨奶奶说咱家老爷是个清廉的老爷,俸禄有限,没法给小姐买。”
林尚贤一晒:“真是小女儿心事,不要哭了,表哥送你一件狐裘。”
“真的?”真兰闻言惊喜地抬头望着他,一双杏仁大眼里满是期待。
春画暗中观察林尚贤的神情,眼珠转了几圈又说道:“那还有假,表少爷金口玉言,既然说了送小姐衣裳首饰,就肯定会送的。”
林尚贤看着真兰望向自己娇滴滴地模样,眼睛里一瞬有光闪烁,他淡淡一笑:“只要兰儿乖巧,想要的表哥都能给你,带路吧,陪我逛逛这个小园子。”
第24章 来自大表哥的贵重礼物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吴姨娘正忙得团团转。
门房来人通报说,林府大少爷派人送新年礼物给真兰小姐。
吴姨娘看着眼前的两样东西有些惊讶。
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用整片儿狐狸背部皮毛缝制而成,领口丝带梢儿上分别坠了两颗沉甸甸的东海珍珠。
理开了摆在桌上,丰盈弹润,仿佛一片白雪一样无暇,又像一堆羽毛般轻盈。
旁边的牡丹花开银妆匣里,放了一对儿冰种飘花满绿翡翠镯子,甫一入眼,便知价值不菲。
吴姨娘惊诧地问送包裹的林家小厮:“你没说错吧,这些东西是大表少爷送给大小姐真兰的,不是二小姐真珠吗?”
小厮再三确认之后,吴姨娘方才打赏让他退下了。
春烟问:“要奴婢把东西拿去给大小姐吗?”
“先不要,”吴姨娘靠在太师椅上,闭上了眼,想起来前几天真兰曾告诉她,在花园遇到了大表哥,陪着他在园子里逛了逛。
“让我想一想,这个大表少爷到底什么意思呢?”
春烟道:“我看他八成是爱慕大小姐,不然怎么会出手这么阔绰,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又道:“这表少爷模样俊美异常,江南林家又富甲一方,小姐若是嫁去,倒也不差。”
吴姨娘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这林尚贤早已定下婚事,今年本该成婚的,不料那位小姐的祖父突然去世,要守孝三年,所以拖到现在。”
春烟道:“若是表少爷诚心求娶,大小姐做个平妻先嫁进去,亲上加亲的,再生个一男半女的,不就占了先机吗。”
吴姨娘摇头:“平妻之类的,若是正妻厉害,地位尴尬还不如个妾室。我听说那林尚贤聘下的是江南盐运使的闺女,盐台大人就是活财神,不知道多少商人想要巴结,在这样的主母手下过日子,兰儿出不了头的。
”
过了一会儿又恨恨地说:“肯定是林秀琴出的孬主意,想让我兰儿嫁到她林家去做妾,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呸!门儿都没有!我这一辈子窝囊受气,决不能让兰儿走我的老路。”
春烟想了一想道:“要如此说来,奴婢倒觉得有一个人家世条件都很合适。”
“谁?”吴姨娘坐直了。
春烟问:“姨奶奶觉得林家二少爷如何?奴婢觉得这位林二少爷看起来,像是安分守己能过日子的男人。”
吴姨娘皱眉回想了想道:“那孩子长得虽然是一副敦厚诚实的样子,前几日老爷还说他,什么什么聪明机敏。”
春烟道:“奴婢之前听姨奶奶说过,林家老太爷还在,两房兄弟没有分家,想来都有钱有势的。奴婢看林家二少爷比大少爷只怕还强些。”
“那天奴婢陪太太先走了,后来听春画提起二舅老爷和老爷太太堂前叙话,讲这个林尚杰同常先生一样,有功名在身。听说是林家几辈子才出这一个举人,中举那天,林老太爷都欢喜疯了。”
吴姨娘听了思忖了片刻,一拍大腿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个林尚杰和真博同年大月份,过了年十八,与兰儿年龄正相当。林二爷两口子怕他科考分心,一直没给说亲事呢。这真是,真真儿的天赐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