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吴老太太的头真得有点隐隐作痛了。
一回到林氏堂屋,妙菱就气乎乎道:“不是我怕跑腿儿,是二小姐您根本就没有那金锁。”
真珠道:“我又不傻,我一看祖母那脸色就知道我没有。”
妙菱不解:“那还让我回来拿?”
真珠道:“做戏做全套嘛,骂了你别生气啊,我假装的,下回带你去吃好吃的赔罪。”
林氏忧心忡忡道:“珠儿,你这样你祖母会不喜欢你的。”
真珠说:“难道我巴结她,她就能疼我了?别傻了娘,别人是亲上连亲,几十年的感情,无论如何轮不到喜欢咱娘俩的。还是自己把日子过得痛快点重要。”
李妈妈也道:“太太,二小姐说得对。周全别人不如周全自己,这些年老太太也没喜欢过太太和小姐,二十多年也过来了。”
又对屋里的仆人道:“你们都先下去罢。”使眼色让妙菱去门口看着,妙菱会意去了。
待屋内只剩下三人,李妈妈对林氏说道:“太太,老太爷和老夫人只你一女,这些年看着你在赵家受苦,十分心痛。舅老爷几次到京城盘账,私下都让我劝你,若日子不能过,便去官府告赵家宠妾灭妻,与赵家和离。”
林氏一惊道:“爹娘让我和离!”
真珠一听也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就表示理解:“婆婆不疼,丈夫不爱的,这样过日子确实没意思。离婚就离婚,我支持娘。”
李妈妈道:“前几年我一直没劝太太,因觉得是二小姐身子不好,才让老太太和老爷不待见太太。如今二小姐身子已然好了几个月,一天一个大变样,老太太和老爷依然不喜太太,也不喜小姐,实在让人心寒。”
真珠点头表示同意。
李妈妈又道:“太太大可不必事事处处委屈自己。咱们未必在他赵家屋檐下过一辈子。”
“可是。”林氏犹犹豫豫道:“若是和离了,珠儿怎么办。老爷肯定不会让我把珠儿带走的。”
“再有,你怎么办。你若留下来,老爷不会饶了你的。你若跟我回岳城,妙菱怎么办,赵管家怎么办?你这一家不就散了。”
李妈妈笑道:“太太,此事也难也不难。我今日只说是与你听听,让你放宽心过日子,不用委曲求全自己。其实如今小姐好了,咱们反而不能急着和离了。”
“为什么!”真珠不理解,她病好了,林氏不用拖泥带水了,正好一刀两断、一了百了、木有烦恼!为啥反而不能离婚了。
她疑惑地看着李妈妈,等着听出个所以然来。
第13章 二丫头是个窜天猴儿
李妈妈道:“太太,俗话说女大不中留,若是此时和离,小姐出阁之时,定然难以找到好婆家。”
“咱要先给小姐找到一户好人家,待出嫁之时,让妙菱和我家当家的给二小姐做陪嫁,顺理成章离了赵家。到那时,再提和离不迟。我是太太的陪嫁,自然是要跟着太太进退的。”
林氏突闻此言有些不知所措,面露惶恐之色。
真珠听到李妈妈说自己找对象的事情,心想是不是稍微假装羞涩一下下呢,怎么把握这羞涩度呢?
却又看到林氏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想来对这个年代的女子来说,离婚是了不得的大事。
遂心疼的搂着林氏的肩膀说:“娘,你别想太多。离不离婚只有你自己能决定。李妈妈只是想告诉你别钻牛角尖,就算此路不通,也有别的路可走。投胎成人不容易的,每天都要过得自在,才能对得起自己。”
林氏好像明白,也好像不明白,轻轻拍着真珠的手点了点头。
当晚,天刚擦黑,真珠就吵着让林氏上床睡觉。反正有吴姨娘在,林氏一不用操心家务活,二不用伺候老爷X生活。
公鸡才叫了三遍,真珠就一咕噜爬起来洗漱。她急着要去给祖母请安呐,昨儿去晚了,今天要赶早,真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孝顺好孩子。
天边刚露出鱼白肚,林氏和真珠就到了吴老太太的院子里。守夜的婆子给林氏请了安:“老太太还没起身哩。”
林氏微笑道:“无妨,我们在廊下等一等。”
真珠恍若未闻,二话不说扑上去冲着堂屋的门,噼里啪啦一通猛拍:“祖母,祖母,珠儿来给您请安啦。祖母,珠儿来啦。”
惊得二三个婆子上去拉都拉不回来啊。
虽然吴老太太日常是睡在东边上房里的,但是清晨安静,真珠的声音又脆又响,把个吴老太太惊得梦里一哆嗦,醒了。
老太太带着满肚子的起床气,由着下人给她穿衣梳头洗漱,样样收拾好了,开了堂屋的门坐着。
真珠欢欢喜喜地跟着林氏进来请安。
吴老太太一见真珠那嬉皮笑脸的样子,顿时一阵肝火冒出来,开口训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真珠立刻正襟危坐,委委屈屈道:“人家不放心祖母啊,昨日祖母说身体不适,孙女担心得整夜辗转难眠,想了一宿办法。”
吴老太太不耐烦地问道:“可曾想出什么法子。”
真珠开心地说:“肯定是想到了啊,所以才来急着告诉祖母。”
吴老太太压根没毛病,当然也不想知道真珠的办法,便板着脸不说话。
真珠这样的二皮脸,完全不觉得尴尬,也不管有没有人接话,自顾自地说:“孙女想的办法就是,让吴姨娘派人去给祖母请个神医来好好看看。”
然后左瞧瞧右看看:“咦?这天都大亮了,太阳都老高了,怎么吴姨娘还没来呢?”
话音没落,吴姨娘匆匆忙忙地带着三个孩子来了,呼啦啦十几口子人涌进来院子。
真珠就知道肯定会有人通风报信,又见那最小的弟弟没来,估计是还在睡觉,太小了也没法配合吴姨娘的紧急军务。
吴老太太见吴姨娘来了,就没好气地对林氏和真珠道:“清怡又要管着府里上下事务,又要照顾四个孩子。整日忙里忙外,自然是比不得旁的闲杂人等清闲。”
一众丫头仆妇俱都点头称是。
林氏顿时有点羞愧,低头说道:“母亲教训的是。”
真珠无语地看着林氏,心说我这个娘也太老实狠了,人家又没指名道姓,何苦忙着对号入座。
听吴老太太这样一说,吴姨娘洋洋得意地坐下了。真博一贯的面如表情,真兰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真柔一直在打呵欠。
吴姨娘道:“没法子,我就是个操心的命。换了旁人伺候老太太和老爷我也不能放心。”
说罢眼风带着嘲笑扫了一眼林氏。
真珠听罢点点头,非常认同地对吴老太太道:“祖母说的极是啊,吴姨娘这些年白天晚上都不得闲,真是太辛苦了。”
又对林氏道:“娘,相夫教子,管理内宅,这本是您做太太的本分。也不看看天底下有几个是让姨娘持家的,不成个体统。以前怪珠儿生病,如今娘也该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了。”
又心疼得对着吴姨娘说:“看看都把人家吴姨娘累成什么样了。如今太太有空了,姨娘你就歇歇吧。”
吴老太太和吴姨娘闻言俱是一惊。
吴姨娘连连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真珠不怀好意地笑着继续说:“吴姨娘不必客气,你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弟弟妹妹年幼,真博哥哥眼看就要考秀才了。事关哥哥前途的大事,姨娘还是多多操心哥哥的学业为好。”
吴老太太完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好了好了,今日罢了,都回去吧,叽叽喳喳吵得我头晕。”
于是众人告退。
真珠本来也知道不可能凭几句话就让吴姨娘败下阵来,她只是要提个醒。
即便林氏混得不行,婆婆不喜,丈夫不爱,但人家到底是正妻,占了礼法的上风。
大家能相安无事最好,若是非要斗个你死我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败了林氏还有娘家可回,你吴姨娘可就难说了。
自此,赵真珠日日带着饱满的热情,和殷切的孝心,去给她的祖母大大请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笑咪咪的请安完毕,祖母的脸色仿佛看起来就更加不好了呢。
这样过了一个月,小辈们还好,吴姨娘率先撑不住了。
林氏这种白天没有家务活,晚上没有X生活,想几点睡就几点睡的人,啥时候起床当然是无所谓,反正回去还可以补一觉。
但是吴姨娘不同啊,她又要管家,又要照顾四个子女,晚上还经常要亲力亲为伺候老爷到半夜,她真得很累啊。
吴老太太那边情况就更不妙了,她一向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受得了真珠天天半夜鸡叫。
老年人比不得年轻人,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一旦错过了觉头,就难以入睡。
摆了一个月老祖宗的谱儿,得到了两团黑眼圈附赠一对肿眼泡。
终于有一天,请安完毕,吴老太太单独把吴姨娘留了下来。
“你想给那娘俩个立立规矩,到头来却把自个儿搭进来了。”
“那个臭丫头真是粗鄙不堪,令人生厌!林秀琴也是不省心的,整天拉一副受气架子,仿佛谁欺负了她似的。”吴姨娘恨恨地说。
吴老太太道:“我看那丫头虽然模样粗糙,言语粗鲁,心思倒是猴精猴精的,给个杆儿就能顺着窜上天。”
吴姨娘想起真珠那圆滚滚憨愣愣的样子,心中不屑,但还是点了点头。
吴老太太道:“不过那丫头虽然言语犀利,倒是不主动生事。她如今好了几个月了,你这库房的钥匙不照样拿得稳稳当当得。”
吴姨娘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吴老太太又道:“我看请安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你这穿鞋的如何耗得过光脚的。往后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便好了,不必日日到我这儿立规矩。”
“家和万事兴,赵家的两根香火都是你生的,好好暖着我儿的心才是正道。那个院里你只需稍加注意着,只要她们不碍你的事,这么井水不犯河水我瞧着挺好。”
以后可以不用披星戴月去老太太院里毕恭毕敬立规矩,隔个十天半个月去一趟意思意思就行了。
于是大家都很开心。
妙菱问:“二小姐,咱们明天干嘛去呢。”
真珠:“咱还去觉明寺吧。一个月没爬山了,浑身的肉都痒痒。”
又对林氏说:“娘,你也试试爬爬山吧,适度运动有益身心健康,好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
隔了几天真珠在庙里求了一个木质的护身符,一回到府中就直奔吴老太太的院子,献宝似的呈上来:“祖母,我今天去庙里上香了,求佛祖保佑祖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又过了几天真珠在庙前的广场闲逛,买了一个草编蚂蚱送给她祖母,“祖母您瞧,这个做得多精巧。”
真珠隔三差五地去吴老太太那里转一圈儿,呆的时间不长,每次都是带点小玩意,拍拍马屁或者讲几句外面的见闻就走。
妙菱不解:“二小姐为何这么勤快地去找老太太,她又不喜欢你,你没见老太太一看你来就皱眉头。”
真珠一笑:“你不懂,我这叫润物细无声,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先混个脸熟。”
第14章 勤工俭学的帅家教
吴老太太原本看到真珠踏进院门就心烦,但是好在她不是半夜来了,而且从不纠缠,每次说笑几句新鲜事就走,渐渐的也习惯了。
吴姨娘一见真珠这做派,便也要真兰前去邀宠。
真兰请安从来都是礼数周全,进退有度,完全不似真珠那般插科打诨。
吴老太太每次见到真兰,满眼满心都是赞赏。同样都是孙女,这差别也太大了。
然而日日都是那几句客套话,像车轱辘一样来回地讲,再好的山珍海味天天吃也受不了啊,久而久之心中竟隐隐的生出些不耐来。
抛开减肥这件事,赵真珠穿越以后过了几个月骄奢淫逸的生活,连内裤都不用自己洗的那种。
另外托佛祖的福,也没有被整日关在家中,经常可以去上个香感谢佛祖的再造之恩。
客观的说,日子过得还不错。但是无所事事久了,难免有些无聊。
于是林氏便提出要送她去读书,和赵真柔、赵真良小盆友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和他两同班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真珠本想拒绝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识字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如果不去学堂读书,此事终究难以解释。
况且,繁体字自己虽然认得,但是不会写,用毛笔写就更是一窍不通了,如今也只能算是个文盲。
于是她答应了下来,心说去学学写字也好,技不压身。
这赵家的家塾分为两个年级,高级班是赵真博和赵真兰,其中真兰只是旁听,以赵真博为主,毕竟这位才是正经要考取功名的。
初级班今年才开班,学生是赵真良和赵真柔。
这两位年龄差了五岁为啥一起上学呢,主要是之前赵真良太小,赵真柔又不用科考,不值得特意为她开个班。
赵真珠这种大龄文盲当然应该上初级班喽。
求学生涯就此开始,挑了个黄道吉日,林氏带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把真珠送到了家塾。
令人意外的是,赵甲仁竟然也来了。
家塾位于赵府花园东墙根一排房子里,三间正房,左右各设一个教室,中间的堂屋设了文曲星的排位。南边三间耳房是家塾先生的居室。
在爹娘的指挥下,真珠先向文曲星的排位三叩首,又向座上的先生行了跪拜之礼。
家塾先生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出头。这位年轻的先生拿起毛笔蘸了朱砂,在真珠额头上点了一颗红痣道:“童蒙已开。”
真珠觉得十分有趣,便弯弯眼睛笑了,心说这八成就是点眉眉俏的由来吧。
赵甲仁奉上准备好的红包道:“小女真珠,愚昧非常,以后就有劳常先生教诲了。若怠慢功课,常先生只管教训。”
林氏也忙道:“有劳常先生了,也不图她能吟诗作对,但凡能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