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丽娘娘!”中宫门口的宫女齐齐道。
“娘娘,您怎么了?”浮萍扶着丽姬,感觉她的脚步有些虚浮。
丽姬手心忍不住有些冒汗,问道:“太子妃呢?”
浮萍不明所以:“太子妃这会儿应该在东宫啊。”
“给东宫去一封帖子,就说我请她来钩戈殿坐坐。”丽姬道,眉间紧锁着,又说:“再吩咐下去,就说我身子抱恙,不见客。”
中宫里,小宓氏一改疲态,从座位上慢慢站起来:“撞见了?”
一开始给丽姬领路的宫女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丽娘娘来得早,奴婢压根阻拦不住……”
“废物!”小宓氏柳眉倒竖:“拦不住人要你看门做什么?狗还会狂吠两声呢!”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宫女拼命磕头,吓坏了。
“别让本宫再在宫里看见她。”小宓氏揉着眉心道,转身朝内殿走去,青瑶点头:“是。”
“姑姑饶命啊!姑姑饶命啊!”宫女求饶的声音愈来愈远,仿佛被拖拽出去了。
小宓氏刚进寝殿,红逍便道:“娘娘,香宜夫人来了。”
谢琼林莲步进来,小宓氏正在更衣,她接替了红逍的位置,为王后解下腰上的配饰。
“娘娘可是有烦心事?”
小宓氏打量着黄铜大镜中的自己,她已年过四十,身段保持得还算窈窕,但毕竟不如二十出头的谢琼林,二者站在一起高下立现。
她推开谢琼林:“是又如何?”
谢琼林低眉顺眼地伺候在她身边:“可是因为丽娘娘?”
她进门的时候远远看见丽姬了,想来王后这时候不快,也是因为她。
“她看见巧女了。”
“什么?”谢琼林一惊,“怎么看见的?”
小宓氏不耐烦地说:“难道是本宫让她看见的?自然是无意撞见的!”
谢琼林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太急,放缓口气说:“……只是看见了,还是知道了?”
小宓氏看着她,皮笑肉不笑:“以丽姬之能,看见不就等于知道了?”
谢琼林严肃了神情,红逍上前继续伺候王后更衣,复杂华丽的外袍解下来以后,露出平坦纤细的腰肢。
原本应该身怀六个月身孕的她,肚子一片平坦。
谢琼林低下眼神:“为今之计,只好先下手为强。”
王后买通太医院假孕,在宫里秘密养了同样六个月身孕的巧女,准备届时李代桃僵,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是巧女却无意中被丽姬撞见了,不论如何丽姬是肯定不能留的。
王后从一边的八宝架上拿下一只缠金丝的玉搔头,轻轻搔了搔鬓边,道:“本宫腹中还怀着‘孩子’,不能造杀孽。”
谢琼林深吸了一口气,跪在王后身边给她捏腿:“嫔妾得娘娘提拔,这个麻烦,就由我替您解决了吧。”
小宓氏用玉搔头抬起谢琼林的下巴:“她是你亲姑母,李家一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你这狼心狗肺的血脉呢?”
谢琼林抬起眼,眼中含着怨和恨,她道:“若您是妾身,会不会放过她们?”
王后笑得花枝乱颤:“不错,不错,你去罢,事成后有你的好处。”
谢琼林恭顺地应是,又为王后捏了一会儿腿才起身告退,已近傍晚,血红的夕阳将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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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稷正在贵妃榻上午睡,初春的天气开始回暖,窗外的桃花树吐出了粉红的花瓣,临近傍晚更加舒适。
她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抓她脚,接着脚上传来湿哒哒的触感,一下就把她吓醒了。
睁眼一瞧,儿子抱着她的脚啃得开心,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明稷:“……”这是什么倒霉孩子,能不能塞回去不生了?!
“呀~”兔兔被无情拖开,明稷用他的包被擦了擦脚,嫌弃道:“小脏兔!就该让你父王带你上朝,口水擦他身上去!”
兔兔压根听不懂,“咿呀咿呀”地跟他娘对话,有貌执着一封帖子从外面进来:“娘娘,钩戈殿的帖子。”
明稷正在给兔兔擦口水,闻声问:“钩戈殿?”
“是啊,丽娘娘请您有空去钩戈殿坐坐。”有貌道:“丽娘娘好像病了,吩咐了不见客来着,单单想见您。”
明稷微微挑眉道:“这样啊,”她思索一会,点头:“帖子应了,明日择个时辰,我带兔兔一起进宫。”
兔兔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露出光秃秃的牙床,笑得十分灿烂。
明稷被儿子的傻样逗笑了:“这傻兔兔笑什么啊?听懂了吗?明天带你进宫去见姑祖母~”
有貌也跟着露出微笑,随即又担心地说:“小主子已取了大名,殿下说了不让您再叫兔兔这般女气的名字的……”
兔兔快百日了,前几天殷遇戈进宫,楚王给孙子赐了名字,上了皇家玉牒,赐名本来是好事,那名字也挺好听的,但是……
明稷一想起兔兔的大名就摇头:“谋者,智也,是个好名字。”
她摸摸儿子圆滚滚的小肚子,“可是你爹姓殷啊!”
楚王室的孩子们取名都十分恶趣味,像丽姬那儿子得了个‘文’字,也是个好名字。
可是老殷家姓殷啊。
有貌低头闷笑,明稷嘱咐道:“你下去安排一下吧。”
“诺,奴婢马上就去。”
不知道丽姬找她什么事?既然严重到称病避客,又要单独见她,应该是大事罢。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很清楚地告诉大家!太子一家的名字我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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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终于比较早更新了呜呜
第123章
翌日清早, 昨晚下了一场春雨, 晨起钩戈殿里雾蒙蒙的。
浮萍按往常时间来唤主子起床, 紧闭的殿门却一推就开了, 她身后的小宫女“咦”了一声。
浮萍心上一抽, 推开门:“娘娘?您起了吗?”
殿内静悄悄的, 与平时并无二状,但浮萍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大, 她甩下身后的人疾步进去:“娘娘?您……啊——”
清早深宫的尖叫吵醒了许多人, 钩戈殿被南衙十六卫紧紧包围起来, 王后匆匆赶来, 还未进门就瞧见殿中央罩着白布的尸体,青瑶忙用帕子在她面前挥了挥,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钩戈殿的宫人哭作一片,浮萍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王后柳眉倒竖:“这是怎么回事啊?”
徐容远从人群里走出来,他沉痛道:“丽娘娘……急病, 没了。”
“没了?”王后惊呼, 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并没有看见谢琼林的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后严肃地问道:“丽姬素来身子康健, 怎么就突然得了急病?你可不能瞒而不报!”
徐容远低着头拱手:“臣万万不敢!”
周围几个殿的宫人围在门口窃窃私语, 王后凤眼扫过这群人, 高声道:“既然是急病,钩戈殿上下都得好好洒药,没准是什么瘟病, 要传给别人的。”
王后此话一处,刚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宫人顿时鸟作群散,丽姬病故得这么突然,谁知道是不是像王后说的那样,是什么瘟病。
“将钩戈殿封起来,闲杂人等,不许进。”
王后临走前吩咐道,看了一眼刚上过新漆的宫门,上面的匾额还来不及换新的,却因为主人的突然逝世,再也不需要换新了。
王后走了没多久,东宫的人就匆匆到了,显然是突然听到了消息急急赶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稷第一次这么失态,钩戈殿已被重重封锁,最后一班侍卫走出来,给宫门贴上了临时封条。
“谁让你们贴封条的!”明稷喝止,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丽姬还请她来钩戈殿坐坐,今天就急病过世,任谁能相信?
丽姬身体一直很好,没道理会突然过世啊!
“说啊!”
“卑职周进参见太子妃娘娘。”封锁钩戈殿的侍卫头子冲明稷拱手道:“丽娘娘突然得了急病,王后娘娘说有可能是瘟病,故而要我们把钩戈殿先封起来。”
“谁说是瘟病?有什么证据!”明稷怒不可遏:“太医看过了吗?大司寇来查过了吗!你们竟然就盖棺定论了?”
周进也很为难:“娘娘,卑职只是奉旨办事,徐太医已经看过了,就是急病。”
“封宫是王后娘娘的旨意,我们也没办法啊!”
明稷深吸了一口气,死活也想不通那么活生生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有貌和有才一左一右将她扶住:“娘娘当心!”
“卑职明白娘娘的心情,但是,”周进守在门前,有他在,不让进就是不让进:“您不如去中宫看看。”
明稷看向钩戈殿高大的门,乌木的匾额,描金的苍劲字体,这座殿是当年丽姬进宫,楚王亲自选的藏娇金屋,如今风雨多年,终究是陈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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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王后用了一盏压惊的血燕,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红逍走进来,说:“娘娘,大司寇那里有结果了,已呈达王上。”
“哦?”王后顺了顺气,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如何啊?”
“体表无任何伤口,经太医院查验,丽娘娘乃是急症病逝。”红逍答道。
“病逝啊,”小宓氏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可惜她还那么年轻了,又可惜公子文那孩子没了娘,真是红颜薄命。”
殿里的宫人全部屏息静气,大气都未敢喘一声,王后末了又说:“想想她也是个可怜人,善待她身后的人罢。”
“对了,教李家来两个人取走几件东西,也算留个念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小宓氏忽然大方起来,红逍低声应道:“是,奴婢立马去吩咐。”
“嗯。”王后心情不错,将窗口插瓶的一束桃花剪了剪,回头看见红逍还没走:“怎么?有事?”
“安庆王妃来了,想求见您。”红逍小心翼翼道,这安庆王妃就是宓甜,殷沉戈受封安庆王,但因他还未前往藩地就藩,郢都上下还是习惯称他为公子沉。
“这孩子怎么又来了?”王后不耐烦地把剪子顿在桌上,道:“让她进来罢。”
宓甜哭哭啼啼进了中宫的门,抽噎着跪下行礼:“甜儿拜见母后,母后万福!”
小宓氏微微皱眉:“起来起来,又怎么了这是?”
“母后,你得为甜儿做主啊!”宓甜委屈地哭诉起来,王后这才知道她又和谢琼珠闹别扭了。
谢琼珠是侧妃,地位比她低,但是架不住人家肚子里有货,成天仗着肚子和她这个正妃干仗。
偏殷沉戈是个重子嗣的,宓甜在谢琼珠面前从未讨得几分好处。
“她怀着孩子,你就让让她!左右不过一个月的事。”王后皱眉训道:“她那肚子,也有八个多月了罢?”
宓甜委屈道:“可不是就八个多月了!见天儿挺着肚子在府里走来走去,谁都不敢沾了碰了,金贵着呢!”
“你还说,还不是你这肚子不争气?”王后脸色一变,骂道:“太子那儿子都半岁了,养得白白胖胖,好着呢,沉儿再没有个一儿半女,拿什么去跟太子争?”
“你这做王妃的不能给他生个孩子就算了,还成天和能生的置气!”
宓甜原以为王后会站在她这边,毕竟小宓氏是她亲姑母啊,谁知道王后和公子沉一样也站在子嗣,站在谢琼珠那边!
说她不会生?
成亲才两个月,哪有这么快的嘛!
想着想着,宓甜又委屈地抽泣起来。
“好了!”毕竟是从小看大的亲侄女,小宓氏安抚道:“你若是看谢琼珠不顺眼,待她生下孩子,找个由头打发了就是,何必在这个关头同她闹不愉快?”
宓甜不服气道:“若她运气好生个儿子,甜儿怕王爷的心就此放她身上了……”
母凭子贵的例子宓甜从小到大在家看得可太多了。
“那就不是沉儿能决定的了。”小宓氏意有所指道,见宓甜一副懵懂的样子就来气:“你是沉儿的正妻,将来保不齐就是本宫这个位置,就你这副蠢样子,如何坐得稳?就那太子妃,你哪怕有人家一半强也好啊!”
宓甜脸一红,被训得十分心虚:“是……是媳妇错了。”
“好了,回去罢,好好应付谢琼珠。”王后疲倦地挥挥手,示意青瑶带宓甜出去。
“那媳妇就告退了。”宓甜乖乖磕头,跟着青瑶走出殿门。
青瑶是从小看着宓甜长大的,看她一脸愁云惨雾,不禁安慰道∶“王妃莫要难受了,娘娘也是为您好,心里向着您的。”
小宓氏若不是心里向着自家人,也不会拼命把亲侄女扶上这个位置,宓甜吸吸鼻子∶“我明白母后的一番苦心,不难受了,多谢你了。”
青瑶微笑着摇摇头,一直把她送出中宫地界才折返回去。
不想她刚走几步,就瞧见宫墙角落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谁!是谁在那里?”
青瑶赶紧奔过去,角落里已经不见人影,她仔细查验无果,只能疑惑地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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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稷一手抵着额头,听身边的人回话∶“……只有安庆王妃来过,也只是为了王府里争风吃醋的事,旁的就没什么特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