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长公主是楚王的姐妹,也就是太子的姑姑们,是今天的宾客里辈分最高的。
“安庆王妃没有生养过嘛,难免手忙脚乱一点,”坐在角落的献夫人解释道,她手边牵着一个小男孩,朝明稷看过来∶“太子妃没把儿子也带来沾沾喜气啊?”
洗三意味着迎接新生,是好事,有孩子的女子会把孩子也带来沾沾这喜气,但献夫人刚才看了,太子妃并没有把公子谋带来。
“是啊,还是献夫人有心,一块儿来沾喜气了。”明稷笑眯眯回道。
献夫人那儿子刚会走,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听说这个才四个月,保胎药就吃了两个月了,这样还巴巴儿上门来参加这种小宴,也不知道真为了洗三来,还是为了和安庆王搞好关系。
长公主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好,连忙叉开话题说∶“听说今日香宜夫人也得了恩准,出宫来看望妹妹和外甥……”
众人顺着长公主的话说去,明稷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不一会儿来了个小厮,附在有貌耳边轻语。
有貌听完犹豫了一下,转达给了太子妃。
“哦?”明稷略略思索∶“走,去瞧瞧。”
她朝众人告罪,带着几个贴身的人走出堂屋。
宓甜派来的人刚好与她前后脚,问及太子妃去哪了,大长公主道∶“倒像是有事,先走了。”
下人将话传回来,宓甜顿时慌了∶“怎么办?嬷嬷,她不上当!”
榻上的孩子悄无声息,青紫的小拳头还紧紧握着,却无法再打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宓甜崩溃地大叫,狠狠打了个寒颤∶“姑母会杀了我的!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她不小心杀了王后那么那么期待的孙子……天哪,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姑娘,冷静啊姑娘!”许嬷嬷拼命让她冷静下来,“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替罪羊,最好这个替罪羊个头够大……”
“可是李明稷压根不上当!”宓甜像洪流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这根稻草又瞬间消失了∶“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西墙根儿底下,明稷悄悄藏好影子,茯苓子拉着她从隐蔽的路快速离开东跨院,进了另一处隐蔽的所在。
“谢琼珠那孩子是?”明稷轻声问道。
茯苓子说∶“被安庆王妃不小心捂死了,她到处在找替罪羊,刚才就是准备嫁祸给您!”
明稷抚着胸口,百思不得其解∶“她好端端的,怎么会不小心把孩子捂死了?”
“啊——”
一声尖锐的哭声,划破了安庆王府的宁静。
出事了,明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东西跨院相连的地方,宓甜抱着襁褓摔倒在地,整个人直挺挺压在孩子身上,哎哟哎哟直叫,身旁横七竖八全是丫头婆子!
而她不远,渠蕊护在谢琼林身前,柳眉倒竖∶“你做什么啊!”
“孩子……快!快救救孩子!”宓甜眼角看见有人来了,连忙装作受伤,大声指责谢琼林∶
“纵使琼珠有千般不是,您也别拿她的孩子出气啊!”
……
这tm都行!?
谢琼林沉着脸∶“你说什么?”
“香宜夫人!我知道你在谢家日子不好过,她们打你,骂你,欺辱你,可这些都过去了,现在你贵为夫人,琼珠见了你都得下跪磕头,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安庆王妃声泪俱下,身下好不容易被解救出来的孩子早就没了气息。
检查的太医遗憾得宣布孩子夭折了。
大长公主听不得这种事,差点昏厥过去,她整个人忽然被稳稳一扶,转头一看∶“太子妃?”
“是我,刚才处理了下人的事,这里是怎么了?”明稷完好无损又出现在人堆里。
谢夫人一下子从西跨院冲出来,狠狠给了谢琼林一巴掌∶“你刚才做了什么!”
“……”谢琼林的脸狠狠一偏,脸上火辣辣地疼。
宓甜认定就是谢琼林主仆撞了她,她才会一下子摔倒在地,顺便把孩子摔死了。
安庆王府里全是宓家的人,众口一词全部指向谢琼林,更可悲的是谢家人也不相信她。
谢琼林一下子变成众矢之的。
大长公主不得不出来主持局面∶“将香宜夫人关起来,快去请王上来主持公道!”
谢琼林被侍卫押走,临走前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大长公主身边的明稷身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明稷皱眉,身旁的人渐渐散去,两个长公主要进宫禀告楚王今天的事;几个夫人讨论的声音高低起伏;谢夫人骂骂咧咧抹着眼泪回西跨院伺候谢琼珠。
而刚才好一番动人表演的宓甜揉着嗓子,被宓家的人簇拥着送回去了。
宓甜没能把锅甩给她,只能就近丢给了谢琼林。
而谢夫人本来就不喜欢谢琼林,看她落井顺便踩了几脚。
谢琼林离开时的表情历历在目,纵然明稷不喜欢她,但这件事上,她是真的无辜。
茯苓子摇头∶“您不知道,谢侧妃这个孩子,原本就是养不活的。”
这话她刚才就想说了,不想被这一声尖叫打断,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继续说。
“她想拿来嫁祸安庆王妃,王妃却直接拉了香宜夫人下水”
“只怕今天这事,不能善终了。”
第127章
安庆王府西跨院, 谢琼珠在屋里来回踱步。
谢夫人一进门看见她竟然下地了, 扯着嗓子∶“琼珠啊, 你可不能糟践身子啊, 快快回床上躺着去!”
谢琼珠被按在床上, 说∶“怎么把谢琼林关了?那宓甜呢?”
虽然她也很讨厌谢琼林, 但宓甜才是她现阶段最主要的对手,只有扳倒她, 自己才有机会坐上正妃的位置。
“娘当时就一时情急……”谢夫人回过味也为那巴掌发愁, 谢琼林最近还算得宠, 要是她秋后算账起来, 免不得拿她出气。
“算了算了!”谢琼珠气呼呼地想,谢琼林不是自诩聪明吗,宓甜这点小手段怎么扳得倒她呢?
没想到宓甜是蠢,心也是真的狠, 她知道这件事仔细查察下去是立不住脚的,干脆招来府中护卫长, 交给他一条白绫∶“这件事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
“可是……”护卫长犹疑∶“若是王上查起来……”
“她一个弱女子!你还制不住她了?”宓甜瞪眼∶“今日是大朝会, 朝中散朝晚, 你还有一个时辰, 再晚我们就统统一起去死!”
“是,属下遵命!”护卫长接了白绫,狠狠心朝关押香宜夫人的柴房走去。
“吱呀”门被打开。
谢琼林鬓发散乱坐在柴堆上, 那是刚才被谢夫人抓打得时候弄乱的,渠蕊被关押在另一处,也就无人帮她梳头。
门被慢慢关上,谢琼林认出来那是宓甜身边,那个出自宓氏旁系的护卫长。
“你要杀我?”
好大胆的一个宓甜,竟然在这个节骨眼,敢杀她!
“对不住了,但是……”护卫长身强体壮,上前抓住谢琼林,瞬间把白绫缠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十指收紧!
“呃!”谢琼林的手胡乱抓着,匆忙按下戴在腕子上的手环,一瞬间狭窄的柴房里蓝光大盛!
身后的人瞬间停滞!这是手环的紧急自救功能。
“铮!”谢琼林挣脱束缚,快速拔出匕首狠狠刺进身后那人的胸膛!
一下!两下!无数下!
湿热的鲜血溅得她满身都是!
蓝光散去,手环莫名脱落掉在地上,那一点一直闪烁的绿光完全熄灭。
上一次她杀丽姬的时候,系统就警告过她,再杀一个人手环就会失去作用。
对!她杀了,她又杀了一个人!
谢琼林疯狂地想,甚至都快爱上这种杀人的感觉!连鲜血的腥甜都觉得无比美好!
护卫长的尸体软软倒在脚边,死不瞑目。
“当啷!”匕首掉在地上。
谢琼林迅速地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底下桃红色的肚兜绳,猛地扑在柴房的门上∶“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啊!!”
大长公主还有二长公主带人赶过来,边走边斥责安庆王妃∶“好歹是你们父王的宠妃,怎么能把人关在柴房里!?”
宓甜一边嘴上连声应:“是,是侄媳妇思虑不周……”一边在心里期盼护卫长已经把谢琼林杀了!
明稷被茯苓子和有貌一左一右扶着,慢腾腾走在她们身后,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样?”
茯苓子低声答∶“如您所料,安庆王妃哪是香宜夫人的对手……”
谢琼林衣衫不整地冲出柴房,吓得花容失色,细白手指颤颤巍巍,悲愤欲绝∶“他竟然……他竟然……”
“大长公主做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谢琼林激动万分,若不是下人拉着,只怕要朝柱子一撞以证清白了。
“哎哟哎哟,”明稷心里跟明镜似的,依然慢腾腾地往前走∶“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长公主气坏了,质问宓甜∶“安庆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护卫长一直跟在宓甜身边,今天许多人都见过,如今这情形,众人脑海里瞬间脑补出一场□□不成反被杀的戏码。
“我……我不知道啊!”宓甜心一慌,狠狠踢了谢琼林一脚∶“光天化日,你竟然在王府杀人!谢琼林,你好大的胆子!”
“王妃!”
大长公主气坏了,她将太子妃从吃瓜群众里拉出来∶“太子妃!你说,你说!”
说……说什么啊?
明稷一脸懵逼地看了小老太太一眼,这意思两个长公主是要拉她一起主持公道咯?
地上的谢琼林恰好朝她看过来,湿冷的眼神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谢琼林恨透了她吧?
“……还不快把香宜夫人扶起来,地上多冷啊。”
明稷示意身旁的宫女,又看向面如死灰的宓甜还有两个长公主∶“香宜夫人受了这么大的大委屈,不如两位长公主代我们先照顾她……”
宓甜还想挣扎∶“这里是王府,理应由我……”
“由你照顾,再让下人欺负她一回吗!”大长公主气势汹汹顶了回去,半点不给宓甜面子。
宓甜脸色更差,手心直冒汗。
明稷又望向门里直挺挺、死不瞑目的护卫长∶“这是人命关天的案子,该速进宫请大司寇,再请仵作来验尸。”
“还有,这会儿也该散朝了,我们马上进宫一趟。”
大长公主同意了太子妃的提议,她看向安庆王妃,眼里充满不信任∶“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在场所有人统统随我进宫,面见王上,说个明白。”
宓甜身子软了一下,仿佛知道大势已去。
谢琼林被大长公主带走,经过明稷身边的时候与她对视了一眼,双方的眼神如同有实体一样在空气中碰撞。
谢琼林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宓甜如梦初醒,连忙派人去宓家求助;画奴叫了几个人正在搬抬尸体,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明稷看了一眼,说∶“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走罢。”
“娘娘!”
屋内的画奴忽然出声,举着一个东西走出来∶“属下在柴房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只材质奇怪的黑色手环,上面半点装饰都没有,只有侧边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按钮
瞪大眼睛,追问画奴∶“你说这是在柴房看见的?”
这是塑料啊!这里怎么会有塑料?
“是,就在柴房地上,像是不小心掉在这的。”画奴解释道。
塑料手环很干净,上面的血迹显然是新溅上去的,它肯定有一个经常使用它的主人。
明稷轻轻按下按钮,没有任何反应,思来想去,用手帕包好,吩咐她们∶“这件事不要往外说。”
三人对视了一眼,齐声应道∶“诺,奴婢们明白。”
“走罢,我们该进宫了。”明稷最后看了一眼柴房,扶着二婢的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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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的马车上,茯苓子将她扶上车,有貌则坐在外面的车辕上。
“茯苓子啊,”明稷浑身都酸,还好太子妃的銮驾宽敞,她半躺在迎枕上。
“你被送到我身边多久了?”
茯苓子是太子商臣送来的,起初是为了保护她。而明稷因为顾忌赵商臣,从来没委任她办过重要的事。
在这次被起用之前,茯苓子还以为自己要在东宫打一辈子算盘了。
“回娘娘,有三年了。”茯苓子帮她按摩着僵硬的肌肉,答道。
“三年啊……”明稷砸吧着这个数字∶“你觉得东宫里的暗卫,多吗?”
茯苓子抬眼,发现太子妃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话题上,而是看着车帘外,不知在想什么。
“回娘娘,多,很多。”
以前的东宫并不纯粹,除了太子的人还有王后的人,以及少量宓家的人,而这些异己全被太子扫除了,如今的东宫如铜墙铁壁一般。
“这样啊,”明稷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若是有事要瞒我,轻而易举咯?”
“娘娘……”茯苓子不明白太子妃为什么要这么问,不是和太子很恩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