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伸长脖子望了望:“应该是送东西过来吧。”
剑奴掌管东宫内务时经常在各殿行走,苏明月对他不算陌生,最近是赏赐年礼的时候,频繁往来几个殿也正常。
苏明月随口问起:“姗奉仪最近怎么样啊?”
小草答:“好多了,至少愿意出门了。”她边扶着苏明月边小心避开地上的积雪:“侍疾也愿意去了,可惜没多久就停了……啊!”
“砰!”
“滚出去!”
她两人走到品秋殿门口,忽然被里面传来的巨大声音吓了一跳,隔着微微敞开的门,听见芙蓉急得都要哭了:“您别伤心了……他走了……”
品秋殿的下人立马忌惮地将门掩上了,苏明月不明所以道:“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大?”
姜三脾气急,以前也经常骂芙蓉,苏明月并没有当回事,扶着小草的手慢慢往临华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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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下了雪,压倒了花园里几个枝条,明稷怀里揣着汤婆子,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穿得圆滚滚的。
“来,我瞧瞧胭脂铺的账。”她刚批过的账目交给有才,又接过胭脂铺的账目,这些日子以来胭脂铺的生意都在平稳增长,几个款式的新品也有了许多回头客,现在郢都城都知道了李记口脂的名声。
刚好年下了,徐氏趁机办了个优惠活动,小赚了一笔,明稷仔细对着账,点头:“这个月到现在一共是五十七笔订单……一千四百两纹银,嗯,没错。”
有才答:“是,这些是纯利,还有上个月的两千两银子大少夫人也一并送来了,一共是三千五百两。”
明稷苦笑:“平时翻翻我的体己,还当银子多好挣呢。”她面前摊着一本大账,青葱样的指头点着说:“两个侧妃一套衣裳就要近百两银子,奉仪的也要几十两,还有首饰、日用。”
最烧钱的还是太子那里的穿用,一套常服下来竟然要一二百两银子!这还不包括腰佩、剑绥一类的——东宫的开销还远不止如此,那账目光是看着都觉得眼晕。
“养家真难啊!”明稷揉着肩膀叹道。
有貌收了伞走进来,说:“殿下,几位侧妃和奉仪都来了,在偏殿等您呢。”
今天又到了她们请安的日子,明稷从一堆账册里拔出思绪,点头:“好,我这就去。”
昨天虽然雪下得大,今天天气还不错,几个侧妃奉仪难得齐聚一堂,连这些日子很少出门的姜三都来了。
姜三看起来憔悴了好多,仿佛病西子一般,看得人心都难受,明稷问:“姗奉仪啊,前些日子还不见这么严重啊?这是怎么了?”
姜三眉宇间一股郁气,恹恹道:“闺中的老毛病了,多谢娘娘关怀,妾身不碍事的。”
“身子不好要让医正看看,身子重要。”明稷往软软的宝座上一靠,说:“你们进东宫也有些日子了,侍疾大多也都去过了——”
她回忆着自己写过的几个主母形象,语重心长地说:“殿下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我瞧着都心焦——”
何止殷遇戈,其余几个公子的府上子嗣也十分困难,只有公子献的夫人抢先生了个儿子。
奇怪啊,楚王室的风水是不利子嗣么?
在座所有人看看彼此,脸色都有些怪异,明稷想了想这个事也不能强求,改口说:“不过这事也是命里注定的,罢了,你们自己上点心就是。”
“诺。”几人闷闷地答,位置靠后的姜三忽然扒着扶手大呕特呕起来,姜婉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姗奉仪这是怎么了?”
前脚还在提子嗣的事,下一刻姜三就吐得像怀孕,明稷心头一跳:“快拿上我的牌子去宫里请医正来,多请几个!”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医正在内殿给姜三把脉,其他妻妾全在外面候着,气氛有些僵。
姜婉脸色铁青,姜十一时不时打量她的神色,岑霜和岑四几个的脸色看着也不是太高兴。
因为姜三突如其来的呕吐,打破了东宫里微妙的平衡,几人都不禁都在想,姜三要是真怀上了,怎么办?
这胎要是姜婉怀的,姜家怕是要放烟花庆祝了,可偏偏是媵嫁进来的姜三,可想而知姜婉心情有多糟糕。
明稷没工夫去想她们之间的弯弯绕,她的重点在于——姜三为数不多的几次侍疾里,到底哪次中标的,她怎么没什么印象呢?
殿里几人各有心事,不多会,医正捻着胡子走出来,一见明稷就是一跪:“恭喜殿下,恭喜侧妃娘娘,姗奉仪是有喜了!”
还真怀上了!
殿里众人登时瞪大眼睛,明稷问:“多久的身子了?”
医正灿然一笑:“已经一月有余!”
一个多月?明稷一愣。
那不就是宜春殿那一次?
可是那晚殷遇戈不是在临华殿睡的吗?
她是彻底懵了,姜婉问:“一个多月?求问大人,姗奉仪身子可还好?”
医正说:“身子虚了一些,倒也不妨事,开两贴安胎药好生调养,能保无虞!”
明稷回过神:“这事还得多麻烦大人,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她转头冲着德荣嬷嬷:“嬷嬷替我送送大人吧。”
姜珊毕竟同宓家有些关联,德荣嬷嬷笑着将医正送出去了。
姜婉强压下心里的不舒服,装作一副高兴的样子:“姗奉仪这个孩子真是意外之喜呢,得……得赶紧向宫里和家中报喜才是!”
姜十一也笑着说:“是呢,殿下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几人都不大高兴,没有客套几句就觉得索然无味,干脆全告辞了,明稷也回到自己的寝殿。
偌大的寝殿里因为殷遇戈三不五时会来睡,多多少少留了些男人生活的痕迹,她随手捡起床头的布老虎,还没从姜三怀孕的消息里回过神来——
宜春殿那晚,殷遇戈是在她这睡的,那姜三是什么时候侍寝的?
“娘娘?”有钱走进来,小声说:“苏奉仪没走,她说她想见见您。”
苏明月?
明稷浑身一个激灵!
她终于知道这个情节为什么这么熟悉了!原著中苏明月就是因为在宫宴上揭穿姜三假孕有功,才被太子直接提成宝林的!
她的甜宠之路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回过味来明稷不禁吐槽,姜三这脑子咋长的,怎么会想到假孕呢?怀没怀孕别人不知道,难道太子心里也没数吗?
明稷边吐槽自己笔下的弱智女配边说:“让她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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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苏明月进来以后就跪在明稷面前一言不发,明稷喝了口茶,开口:“你有话就说吧。”
“奴婢……”她舔了舔嘴唇,说:“不知道您信不信……”
自从上次不明不白被太子妃说了一通以后,苏明月心中对太子妃就不如以前那般千恩万谢的了,她在东宫里没有背景,每天活得如履薄冰——当然了这些都是借口,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冰封渐消,她也知道不应该,可还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人啊,最怕想到死胡同里,她对太子妃的那层隔阂,始终还是生出来了。
“奴婢今早来的时候路过姗奉仪那门口,见到剑大人清早从里面出来了……”苏明月将话说一半留一半,问太子妃道:“不知那个时辰,剑大人是替娘娘送什么赏赐去的?”
明稷看向地上的人,苏明月升了位分,有了更华丽的打扮,说话的口气好像也无形中变了,她没有回答苏明月的问题,反而轻声说:“你起来吧,地上凉。来人,赐座。”
“上次不明不白说了你一顿,你别往心里去。”明稷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好,赵商臣那个德性她是知道的,苏明月现在的处境压根是反抗不了他的。
无形中她还做了一次坏人,明稷心思比较敏感,感受到了她的那点小情绪。
苏明月一愣,抬眼看向太子妃,只觉得面红耳赤的:“娘娘……”
“我知道你住在大夏殿日子也不算好过,姜三她们都不是好相与的。”明稷抿着唇看向她,说:“我在东宫要管的事很多,不一定能时时刻刻顾得上你,这样吧,下一次如果有为难,你直接来临华殿找我,免得你为难。”
苏明月一直压着头,细碎的头发散在脸上,明稷看不见她的表情,半晌后,她抬起袖子抹了抹通红的眼睛,坚决地说:“您对奴婢好,奴婢心里明白的!”
明稷被她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轻声说:“哭什么啊,你受委屈了。”
“娘娘。”苏明月擦干眼睛,看向她说:“姗奉仪的事情您一定要往心里去,奴婢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她欲言又止,始终说不出心里那个答案。
明稷松了一口气,苏明月不别扭了就好,她说:“我知道了,会派人去瞧瞧的,你辛苦了。”
苏明月眼睛红红的,低头称不敢。
“有钱啊。”明稷唤道:“前些天王宫送来的东西匀一份给苏奉仪带回去。”
苏明月连连称呼不敢,但是架不住太子妃要赏,只能收了赏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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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秋殿姗奉仪有喜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不到半日东宫上下都知道了!
墨奴刚下值回到住所,画奴接替他当值去了,屋子里只有剑奴一个人。
“剑奴?”他进门后随口问,说:“你怎么在这啊?这个时辰不应该在临华殿外候旨吗?”
剑奴原本和墨奴等人一样,属于太子贴身的近卫,后来殷遇戈入主东宫后他任东宫管事,名义上是升职了,却远离了太子身边,与墨奴等人渐渐地也越来越不亲厚。
“哦,我……在准备年账,这几日也该给娘娘送过去了。”剑奴随口答道,手上整理着堆积如山的账本。
“也是,理年账的日子快到了。”墨奴放下佩剑,不经意地说:“你听说了吗,品秋殿姗奉仪有喜,这消息要是传出去,王上和王后非高兴坏了。”
剑奴手里的账本突然掉了一本在地上,他立马弯腰捡起来,说:“……是啊,殿下这么些年了,可算有一个子嗣了。”
说话间墨奴已经脱下外袍爬上床,含含糊糊说:“是啊,太子妃好像也期待得很。”他打了个哈欠:“你下值的时候叫我一声,我今晚还值夜。”
“好。”剑奴点头。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了墨奴打鼾的声音,剑奴知道他一旦睡下雷打都不动,又整理了一会账目,抱着东西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墨奴慢慢睁开眼睛,鼾声未停,鬼魅般的身影却悄悄跟在了剑奴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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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秋殿东西院都有一道小门,午后正是贵人休息的时候,伺候的人也能躲一点空闲,宫道上静悄悄的。
剑奴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品秋殿墙头,随即从窗户翻进了姜三的屋子,芙蓉正在打瞌睡,闻声一惊:“谁!?”
“我。”剑奴低声:“姗奉仪呢?”
芙蓉抿唇:“娘娘刚歇下……哎,剑大人您不能进去!”
芙蓉没拦住,剑奴径直闯进内殿,姜三瞬间坐起身,见是剑奴,她低声对芙蓉说:“芙蓉,你出去。”
芙蓉害怕地看了一眼黑脸的剑奴,小声:“诺。”
“你到底什么意思?”剑奴一听到芙蓉关门的声音,再也压抑不住怒气:“有孕?侍没侍寝你自己心里没数?你哪来的孕?”
姜三性子也急,登时站起身:“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她瞪大眼睛:“这孩子眼看越来越大,瞒不住的,巽(xùn)哥,我们瞒不住的!”
“我早上不是说了,会带一副药来打落这个孩子?”剑奴压低声音,语速很快:“这孩子本身就不应该有!我们两个都会因为它没命的!”
“可它是我们的孩子啊!”
“姜珊!”
姜三神情近乎疯狂:“我告诉你,这孩子我要生,我已经买通了德荣嬷嬷,她替我改了彤史,保管万无一失!”
剑奴低喝:“临没临幸你太子自己不知道吗?你别把太子想得太简单了!”天知道剑奴听到姜三怀孕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疯了,这女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竟然会想到这种蠢计策!
“宜春殿那晚太子遇喝了很多酒,意识都不清楚!”姜三急急说道:“只要摆平墨奴他们,一切都会很顺利!”
“宓巽!”她跺脚:“你在东宫这么多年,难不成帮我办这件事的能力都没有吗?”
剑奴气得说不出来话,姜珊放缓了语气:“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姓孙的退婚?若不是因为你,我拼死嫁进东宫来做什么?”
“巽哥,我都是为了你啊!”姜珊拉住他的袖子:“你肯要我的是不是?你肯要我们的孩子的,是不是?”
“……姗姗。”剑奴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说:“你真的不应该这么做。”
宜春殿一晚,是他意乱情迷动了太子遇的女人,谁知道姜三就这么有了,原本这个孩子打了就什么事都没有,反正太子遇也不会喜欢姜家送来的女人,压根不会有人发现她已非完璧。
他从十几岁被送到太子遇身边,十年里毫无破绽——可姜三却成了唯一的败笔!
不行,不能放任这种危险存在。
姜珊还以为他态度有所松动,说:“你放心,我看太子妃的态度,是能容许这个孩子的,只要拿到王后娘娘的庇佑——巽哥,你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