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嗯?”明稷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有钱训斥道。
她一个箭步捏住小宫女的耳朵:“主子们马上就要用膳了, 天大的事也该一会再禀报!这些规矩也不懂么?你的教导嬷嬷是谁, 看我不罚她!”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啊!”小宫女被扯着又不敢反抗,急哭道:“是娘娘说大夏殿若是有消息第一时间来报,奴婢这才……”
“你还敢顶嘴!”有钱眼睛一瞪,吓得周围几个小宫女噤若寒蝉。
“好了有钱,你放开她。”明稷赶紧出声制止:“我之前是这么吩咐的,不怪她。”
“谢娘娘饶命!谢娘娘饶命!”小宫女忙不迭磕头。
“苏氏醒了?”明稷问道,转念一想从榻上站起身:“走, 带我去瞧瞧她。”
“娘娘!”有钱出声挽留, 看了一眼门外, 劝道:“殿下马上就回来了,您现在去是不是不大好啊……明日去也是可以的嘛, 你要实在放心不下, 不如让有貌先去瞧瞧?”
明稷看了一眼滴漏:“没事,我一会就回来, 赶得上的。”
大夏殿不远,明稷很快赶到, 在门口碰见了岑七的丫头白桃, 隔着门她听见岑七安慰道:“你捡回一条命就好,太子妃娘娘已经管了你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们的……”
苏明月说话的声音很低, 明稷听不清楚,白桃看起来有些慌,见礼的声音都拔了两分:“奴婢拜见娘娘, 娘娘万安!”
屋中的岑七和苏明月双双听到都是一惊,太子妃的裙角扫过大夏殿已经有些脱漆的门槛:“你醒了?”
苏明月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不似人样,她艰难地动了动想起来行礼:“奴婢……”
“躺着吧。”明稷伸手虚扶了一下,示意岑七将她放回床上。
“这些日子多亏七儿照顾。”明稷对岑七说,后者站在一旁低头:“娘娘不嫌妾身多管闲事就好。”
“娘娘,有人……要杀奴婢啊!”苏明月缓过气来,看着太子妃急急说道,话说得太快牵动了伤口,又疼得“嘶嘶”作响。
“是谁?你有看清楚吗?”
“那日天黑,奴婢也没看清楚……”苏明月拼命回忆,脑子里却好像被笼上一层纱,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了:“但是奴婢可以确定,是个力气很大的男人!”
那日苏明月被刺以后,有貌奉命在她出事的地方调查了许久,一点结果都没有,那个刺客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凭空消失了一样。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会派人调查清楚的。”明稷看她床边的白粥只吃了一半,已经不冒热气了,便贴心地先退出去,岑七也跟着站起来,将太子妃送到门口。
品秋、大夏、承冬三殿离得很近,明稷握了握她的手:“你一直是个聪明的,本宫想保住苏氏。”
按那天姜婉的态度,保不齐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苏明月又要被欺负一次,她看得出来岑七聪慧,也知道依姜家姐妹简单的头脑,岑七是能保住苏明月的。
“她于本宫而言还有些用处。”
岑七郑重地点头:“妾身明白的,娘娘放心。”
待太子妃出门许久,岑七才回了屋子,小草刚伺候苏明月吃完饭,冲她行礼:“柒奉仪安好。”
“嗯,你先出去吧,我跟苏妹妹说会话。”
苏明月捂着胸口躺回去,说:“多谢奉仪娘娘,如果不是您替我在太子妃面前说话,只怕这东宫上下,再没人能救我了……”
她虽然从小尝遍人情冷暖,可是因为人乖巧嘴甜,也没遭过什么大罪,自从被废以后在东宫处处被人针对欺辱,而那些人的欺负压根是无缘无故的——吃用被克扣是日常,分明是一样的职位,她要比旁人多做一倍的活,还不能反抗,一反抗还会招来更多的奚落甚至是领头的毒打。
看她脸色暗淡,岑七道:“你以为,欺辱你那些人,是真的讨厌你吗?”
苏明月不解地抬起头,岑七笑:“那是有人故意针对你,故意要你不好过。”
苏明月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最后却一一被自己否定,震惊地说:“您说得……是谁?”
她已经这般田地,还有谁要针对她?
明明已经挡不到任何人的路了啊——
岑七摇头:“我却不能说,你这里隔墙有耳。”她站起来拍拍裙子:“好了,我就不多呆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奉仪娘娘慢走。”苏明月虚弱道。
岑七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剑奴带着替班的侍卫过来,她远远福了福:“剑大人。”
剑奴微微避开身子没有受这一礼:“奉仪娘娘客气,属下带轮班的兄弟来换班。”
“多亏剑大人日夜保护,这大夏殿才不至于再被贼人偷袭,说起来伤害苏氏那人真是胆大包天,殿下还在东宫中就敢行这种凶,真是不将东宫十六卫看在眼里了。”岑七说道。
剑奴点头:“那贼人若是再出现,必定立马成擒。”
“是呢,这些事只能全部仰仗剑大人和墨大人了。”岑七笑了笑:“快些抓到吧,刚才太子妃来看苏氏了,临走说要再调一些人过来保护苏氏。”
剑奴听说太子妃来过脸色稍有松动,说:“是属下无能。”
“也不怪大人,前些日子苏氏没醒,她今天刚醒,估计和太子妃说了什么贼人的线索吧,想来很快就有结果了。”
岑七轻松地说道,抬头望了望天色:“今晚怕是要下大雪呢,我就不多呆了,剑大人留步。”
说完扶着白桃的手,剑奴冲她的背影道:“奉仪娘娘慢走。”
果然如岑七所说,天边的云乌沉沉地仿佛要压下来似的,天边也刮起了寒风,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安静的夜晚了。
剑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吩咐左右:“守好这里,若是出了差错,可是会掉脑袋的。”
“是!”数十个侍卫齐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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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稷哈着手回到临华殿,殿中的烛塔几乎都被点亮了,门口的侍卫也换了一批,她一瞧就知道太子回来了,将揣手解下来,问:“殿下呢?”
有貌和有才站在角落里,脸色有些奇怪地答道:“殿下在后殿,不许奴婢们进去伺候……”
“没有用膳?”明稷边往里走边问,也没有见到墨奴和画奴。
“不曾,回来之后听说您不在,径直进去了。”几个大宫女连忙跟在太子妃身后,一行人匆匆往里走。
位于第二进的殿中,黄花梨嵌玉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原模原样摆着,但已经不冒热气了,地上有一串什么东西,明稷走过去捡起来——是太子随手把玩的玉核桃。
他手里的东西一般不会落在这里,再说就算是他随手扔掉的墨奴和画奴也会仔细收好,她的心一跳,脚步都快了几分:“殿下?”
第三进是寝殿,净室和库房,明稷终于在库房门口看见画奴的身影,松了一口气:“画奴!”
画奴一见是太子妃回来了,大松一口气:“您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库房门口摆着一只织锦云纹皂靴,是太子的,画奴脸都皱到一起了,比了比天气:“天不好,殿下心情不好。”
明稷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敢情是又双叒犯病了!
“墨奴呢?”
“墨奴在里面伺候。”画奴轻轻推了推门,还不等打开“啪!”一个什么重物被扔在门背上,将门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明稷用口型问:“还清醒吗?”
画奴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明稷从门缝看见落在地上的是那串楠木珠子,伸出一只手从门缝将它捡了回来握在手里。
“吱呀……”库房干涩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明稷探头进去。
太子坐在正面门的榻上,那位置背着光,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墨奴存在感极低地候在一边,整个屋子没有点灯,也没有烧地龙,一直往外冒寒气。
这座库房位于寝殿的右侧后方,规模不算很大,进门是堂屋,左右皆是一排排架子,除了首饰、古董、字画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家具,全部都是太子妃的陪嫁,总价不菲。
明稷挪动步子往里走:“殿下?”
“站住,不许过来。”
殷遇戈的声音很哑,口气又凶,明稷不自觉停了脚步,试图挽救场面:“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太子朝身边一伸手,墨奴顿时浑身一凛,迅速从旁边的古玩架上拿下来一只珐琅彩瓶递给太子。
嗯?
明稷一愣,不等她反应,下一刻那只珐琅彩的瓶子随着“啪擦!”一声响声,碎了。
嗯???
太子没砸够似的,又朝墨奴伸出了手,墨奴明显看到了太子妃脸色震惊又心痛的表情,悄悄挑了个比较便宜的红釉重彩耳瓶递了过去。
“住手!”
都是钱啊!
败家子不是这么败的啊!
殷遇戈站起身子,微微前倾,似乎要逼近她,问:“心疼了?”
“不要啊——”
明稷没能阻止那只可怜的瓶子,下一刻它还是葬身太子手中,明稷奔过去看着一地的‘尸体’,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骂!
珐琅彩瓶,前朝官窑出的,起码三百两!红釉重彩瓶便宜一点,也要一百两开外啊!四舍五入她的私房钱被太子砸掉了一个亿啊!
“殷遇戈!”她怒了。
第48章 [临时加更] ...
“娘娘!”有钱失声叫出口, 不止她, 门口的画奴,有貌,有才,屋里的墨奴,甚至被吼的太子自己都愣住了。
场面一度收拾不回来!
“你叫孤什么?”
阴沉的,带着警告和被侵犯之后的怒意,明稷毫不怀疑下一句他就会叫墨奴和画奴把她叉出去!
脑中闪过无数种应对方案, 甚至想好了万一真被叉出去可咋整呢!
“说话!”
屋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 明稷试图解释:“一时情急, 我就一时情急啊!”
走近才发现,殷遇戈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眼里缠满血丝, 额头的青筋不住地跳动,表情可以说是狰狞可怖。
完了, 明稷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不是没有撞上太子犯病的时候,以前好歹在他眼里能看见一丝挣扎的清明, 今儿一丝都看不见啊!
“呼——”北风争先恐后从窗缝挤进来, 一声一声仿佛炼狱鬼哭!
殷遇戈的手往旁边一伸,墨奴只能递上一个最小的物件——一个画着鸳鸯戏水的笔洗缸子。
“嚯!”明稷惊恐地看着那只沉甸甸的笔洗高高举过她头顶,然后从殷遇戈眼里见到了名为玩味的情绪, 仿佛在逗一只濒死的猎物,看她惊恐,看她懂得畏惧自己。
“怕了?”
这个男人的声音不亚于恶魔。
逗她?
明稷表情一变, 将楠木珠串狠狠砸向立着的酸枝嵌宝衣柜,衣柜上镶着一整面黄铜镜,那楠木的串珠一下砸在镜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砸啊!”明稷瞪他。
“继续啊,一整个库房呢!”
身处风暴中心的墨奴惊恐地看向门外的几个人——他今天,还能不能剩个全尸??
殷遇戈有一瞬间的错愕,不等他发火,手中的笔洗被人一下子抄走,明稷举着它厉声道:“让你继续啊!”
……手里什么都没有的太子抿紧嘴唇,低头看着她,仿佛在重新认识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人。
“这么大的人了,发起脾气还砸东西?”
明稷一边训一边冲门外说:“把门关上!墨奴你出去!”
墨奴连忙贴着古玩架子迅速跑了出去,将门关得紧紧的,恨不得再不打开。
屋中的能见度一瞬间降到最低,明稷看着他在夜里格外晶亮的眼睛,一边气一边训:“安静了?不发脾气了?”
太子气得转身就走,屋里实在太暗,明稷甚至听见他踩在碎瓷片上的声音:“哎……”她进门前没看错的话,这主儿没穿鞋吧?
那脚底板不得被扎破啊!
她连忙放下笔洗,摸出火捻子点亮了烛台,屋中总算有了一定的光亮,明稷端着烛台循声找去:“去哪了啊?”
这座库房不算很大,但因为放着许多古玩珍藏,各式各样的柜子,架子玲琅满目,她小心避开脚下的障碍一层层找过去:“殿下?”
边找边一肚子闷气,他这个脾气到底……好嘛,一想起理由连明稷自己都没了脾气,殷遇戈这个脾气不都是拜她自己所赐!
真的,再给她一次机会,写个小奶狗男主不好吗?小奶狗真的真的不好吗?
最后再两个万寿屏之间找到了安安静静团着的太子,明稷隐约看见地上斑驳的血点子,心登时一软。
该死……
“滚出去。”
明稷蹲在他面前,斟酌了半天言辞,最后只憋出一句:“饿吗?”
殷遇戈抬起头,眼神不友善不说,还透着冷冽防备和不高兴:“听不懂孤的话?”
“听懂了。”明稷干脆坐在他面前,说:“可是我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