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旅行牌的皮革包?象牌的碎花裙,还有手表……”
天知道她怎么一下看到这么多东西,伸手掩住张圆的嘴巴,冲着阿汀笑了一下:“你家真的好舍得给你买东西,这些东西少说要三百块钱了。”
这话一出,全寝室都看过来,连宋婷婷都难以置信地扭头看来。
什么红糖皮鞋?
王君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想说你把我们县城翻过来,也找不出什么狗屁的红糖皮鞋,听都没听过。再说农村里除了结婚男人讲行头,谁没事闲得慌,买皮鞋这不中用的玩意儿干什么?
“没有皮鞋。”
阿汀迅速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拉链拉上,只说:“你看错了。”
“看错了吗?我明明……”
“应该是大堂姐东西落在你包里了。”
宋敬冬笑道:“她就是丢三落四,也说不准是她用过的,旧了丢给你。你先放着,明天打电话问了再说。”
“好。”
阿汀点点头,煞有介事的模样,看着不像是撒谎。
原来不是她自个儿的东西啊。
其他人纷纷散开,宋婷婷重新睁着眼睛对着墙,心想林雪春那边的亲戚不是死绝了么?哪门子的大堂姐这么阔气……
兄妹俩隔空对望一眼,皆是心里存疑。
*
“是不是他们抢来的东西啊?”
阿汀一直在琢磨行李里多出来的贵重物品,离开寝室便说出自己的猜测。
所谓的他们,指的当然是打劫火车的那伙人。
“很有可能。”
宋敬冬想,打破玻璃抢东西这事,C城站有的是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但B城站只是初犯,要是当地公安重视这个问题,紧急出警抓捕。
说不定就有人把赃物藏在行李袋里,指望着回头来拿。再不济,好歹赃物不在手上,便于逃脱罪名。
“我回火车站找广播员问问,你那东西先别动,找张纸记下来放好。”
宋敬冬转头对王爸说:“叔,正好送你上火车。”
夏天地里忙活,在外过夜要花钱,王爸买的是下午六点的车票,还准备去百货商店逛一圈,给自家婆娘买点大城市的稀罕物。
“你好好念书。”
他摸出小布包裹的粮票和钱,乐呵呵递给女儿:“他们说学校里管粮票,就是肉票少。我跟你妈怕你这贪吃鬼不够,给你多带了些。”
“我哪有贪吃到那个地步,但给我就是我的了,别想再收回去。”
王君哼哼着接过来,赶紧藏到口袋里。
“臭丫头,谁抢你的。”
王爸抬手佯装要盖她脑袋,最后轻轻落下去,细心叮嘱:“姑娘家家在外头小心点,话别乱说,天黑别在外头乱跑,尤其别找学校外的地痞流氓瞎谈朋友,不然你妈说了,先把你腿打断,再砸锅卖铁给你治。”
也玩笑道:“平时没事多照看着阿汀,有事找你冬子哥,他就不敢不管你,知道不?”
“叔你这话说的。”
宋敬冬摸摸鼻子:“她俩现在都是我祖宗,要出点什么事,我一颗脑袋不够摘的。你放心吧,君儿机灵着。”
“就是。”王君得意忘形:“谁不说我机灵。”
“机灵点好,机灵点好哇。”
父女俩看着还有话要说的,兄妹俩就往旁边躲了。
“牙膏牙刷学校里有卖,你们俩自己买喜欢的。”宋敬冬说:“我看你那个白衣服的室友,她床上有蚊帐,应该是家里带来的,我下午去百货商店看看,有的话就给你们买两个。”
乡下有世代沿用的土方子驱赶蚊虫,因而忘了这一茬。女孩子家家被叮得满腿包,穿裙子怕是不好看,蚊帐总归要买。
“买三个。”
阿汀纠正:“你给自己买一个。”
“行知道了。”
宋敬冬揉揉她的脑袋,抬头望了一眼,低声道:“寝室里头天就大吵,往后还得闹,早晚要分派的。你别上去乱凑合,管自己念书。要是住得不舒服,等爸妈过来买了房子,搬出来住就行了。”
他心里觉着那几个姑娘不好对付。
卷发的脾气直且冲,犹如火辣椒一点就着;白裙子说不准心思多还是纯粹的心思细。除去那个不开口的眼镜姑娘,宋婷婷瞧着还是对样貌相当看重,迟早要争着美争着贵的。
不过大老爷们不该说人家小姑娘的坏话,且只有一面之缘,便不多说了。
阿汀点点头,也知道谁能走近谁不能。
两个男人这就走了,剩下两个姑娘看着他们背影远去,心头多少有点惆怅。
“别难过。”
阿汀拉着小伙伴说:“你以后当知名作家赚了大钱,就能把他们接过来了。”
王君不由得好笑:“你真信我能赚大钱啊?”
点头。
“吹牛你也信,难怪傻子阿汀。”她笑。
阿汀也笑:“那我赚大钱,买更大的房子,把叔叔阿姨接过来。”
“我看行。”王君嘿嘿:“你妈我妈都爱热闹,至少得凑左右邻居。”
说说笑笑回到寝室里,水龙头已经修好了,还能放热水。
学校里下午有新生开学典礼,接着是分院、班级的开学典礼,晚上还有军训小会。
都说北通是国家七大军区的所在城市之一,北通大学又注重学生品德培养,为期半月的军训抓得非常严格。寝室里头便不断讨论着,往年军训有多少人不堪重负,又有多少人表现出色出尽风头,日后入党成功率大大增加……
光看聊天八卦的劲儿,□□味好像又淡了很多。
阿汀去洗了个澡,收拾行李的时候,林代晶还问了一句:“千夏,你大堂姐那包看着是新款,我也想买来着,能不能借我看看?”
她温温和和的笑:“不行也没关系,我周末去百货商店看。”
好像不太怕拒绝的样子。
阿汀有点儿想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不管好心坏心,这东西不是她的,或许明天就要交到公安局去,旁人还是少碰为妙。
“不好意……”
“看什么看,百货商店开着你不会看啊,非要拿别人的东西看?”
卷发富小姐嗑着瓜子讥讽,对林代晶意见很大。谁让她帮宋婷婷讲话,柔柔弱弱但义正言辞地说‘女同志,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所有东西的,请你尊重别人的拒绝。’
呸呸呸,就有钱咋了!
小姑奶奶翻个身,包里拿出三块巧克力,丢给其他三个人:“我叫徐洁,这送你们。我柜子里还有很多好吃的,你们想吃随便拿。”
至于宋婷婷与林代晶,她只吐出一大片舌头:“我尊重你们的拒绝,所以你们没有。”
宋婷婷转身就出去了,林代晶很好脾气的模样,也没生气。
阿汀翻出家乡特产送给她,算是还礼,然后午睡一会儿,便去开会了。
大会小会层层会,让她感到惊奇的是,原来徐洁也是中医学系的,看不出她也喜欢这个。
晚六点,军训小会,白天见过的副校长站在台上长篇大论:“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举行隆重的军训开训仪式,希望大家准备好,迎来艰难但充实的、为期九天的军训生涯。在此期间要提高思想觉悟,增强组织纪律性……为了培训你们钢铁般的意志,特地邀请来真正的军人……我们必须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感谢他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组织我们的军训……”
“副校长比我妈还啰嗦。”
王君听得直挠耳朵。
“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全体老师家长与教官的殷切期望,能从军训中获得成长……接下来有请负责我们这次军训的总教官陆以……”
失误失误。
副校长淡定自若改口:“有请总教官陆珣给大家讲两句。”
陆珣?
陆珣?!
体育馆边上的宋婷婷,受到刺激般紧紧皱眉,抬头望向走上台的人,又越过无数人头,看向阿汀。很想知道她心情怎样。
“这不是……”
是不是火车站那个?
王君没大把握,原先不觉得有多像,事到临头仔细回想起来,眉眼五官又好像,有点像她知道的那个陆珣。
变化会不会太大了点?
眼睛毛病也给治好了吗?
小心转头去偷窥阿汀的神色,只见她微微抿着唇,面上并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不敢置信。
她只是远远望着高台,浓密的睫毛往外翻,遮盖住会说话的汪汪眼眸。
静静看着黑发黑眼的全然陌生的男人,不紧不慢走到台上,接过话筒说:“我是陆珣。”
就这样静静看着,一眨不眨。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军训的百度:1987年扩大到105所。为进一步搞好学生军训试点,国家教委、总参谋部、训练时间、训练内容、军事教员的配备,以及学生军训的经费和物资保障等方面作出了明确规定,推动了学生军训的迅速发展。
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抢火车、有色眼镜、军训之类的东西,查资料确实是有的,但不是我亲身经历,我……又不太看女频文,年代文里好像很少涉及这种剧情……剑走偏锋之后我日常虚弱。
当初放文案就有朋友告诫我,时间跳跃等于换地图,开头绝逼难写。但我年少轻狂不要命,也不要头发,就觉得我死活能写出来的,于是……
自娱自乐的话还没什么,因为是收钱的东西,我就非常非常的虚。也许是希望拿出对得起花费的内容,然后自身能力又不足,容易心里发虚这样吧……
不过俗话说虚着虚着就实了,卡着卡着就顺了,这文,狗着狗着也就完结了!
我就进步了!
还是会靠感觉写下去的,然后常见我要感谢一波姐妹(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觉得卡文的时候、心虚的时候就是忍不住要给姐妹们吹彩虹屁这个亚子。戒是不可能戒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漂亮姐妹们周末快乐,暑假快乐!(应该没有人还在上学吧!不至于这么惨吧!!
第38章 你好不好
他好高。
深绿色的军服笔挺,武装带紧束,当下的陆珣是个完全长成的成年男人。头发长了,柔软如海藻,漫不经心散落些许,狭长的眼压在军帽底下。
“很荣幸接手北通大学87级新生军训任务,希望……我们能愉快度过接下来的半个月。”
成熟的喉结在薄薄的一层肌肤下滚动。
他说这话时,目光直直看过来。瞳孔漆黑,像深深的海在凝望她,刹那间世间上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安静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头咚咚。
咚咚,跳得鲜活而漂亮。
“谢谢。”他结束了言简意赅的发言。
台下掌声如雷,间夹着窃窃议论:“长得好俊,电影里走出来一样!”
“这年纪做教官都差,怎么就成总教官了?”
“北通就这么大,姓陆的当兵还爬的高的,就那么一家,这都不知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外地来的碍着你了?”
“就是,家里当官就当官呗。”
他迈着长腿走下台去,但阿汀仍目不转睛看着,头脑空白很久。连连被人拉了两三下,才骤然回神。
周遭人群急着往外走,原来军训小会已经结束。
“阿汀。”王君指着讲台方向:“陆小子还在那,我带你去找他。”
两只安静的眼眸忽然变得光彩夺目,阿汀点点头,在拥挤的人群中逆流前行。
“同学们不要着急不要挤,按秩序排队出去。”
体育馆只有一个出口,来时由各分院列队进去,出场便是一片混乱。
副校长拍了拍话筒,对旁边的年轻男人说:“你看看这年头的孩子,急慌慌没点秩序。说来我们学校本地分数线低,有钱人家的小孩不少,前两届里头就有仗着家世成天闹事的高干子弟。这回请您来,就是希望借由军训,培养他们……”
对方微微低着头,盯着地面,一脸不想细听的冷漠。口上却是体面敷衍,“副校长客气了,为国家培养人才是全社会的责任。”
“是啊是啊。”副校长笑得仿佛弥勒佛:“虽然说国家现在是国泰明安,但我们还处于初步发展阶段……”
他也就笑了笑,眉眼阴阴冷冷。
数十米长的距离,仅仅两分钟不到的路程,但好像瞬间被拉得很遥远。阿汀不由得越走越慢,最后停住脚步,轻声说:“我们回寝室吧。”
“啊?”
怎么突然变主意了?
瞅瞅不太像陆珣的陆珣,再瞅瞅不太傻子阿汀的阿汀,王君古怪挠挠脸,当然是转身跟上往外走的阿汀。
“不去找他了?”
“嗯。”
“为什么?”
为什么呢?
阿汀也在问自己,第一次问的时候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好像不是陆珣。”
“肯定就是!”王君非常笃定,“我在火车站来不见,光记得眼睛长得怪好看的。今天仔细看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不明摆着是陆小子么?他要还不是,我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眼睛治好是件好事,你真不去找他?”
你不是找他很久了么?
王君眼里存着这样的疑惑。
是呀。
我找他好久好久了,梦里都在找,但是为什么……